蕭枕雲口頭反複重申“我擔心”“我著急”“我根本睡不著”……然而眼皮卻誠實地愈發沉重, 到最後他也不掙紮了,仿佛已經憑借語言擔憂獲得了精神勝利,心滿意足地陷入沉睡。

司棣一直側坐在床邊, 看著蕭枕雲在睡海中浮浮沉沉。

終於, 他忍不住用掌心蓋上蕭枕雲的眼皮, 下一秒,**的人就睡熟了。

天祿和太極都站在床邊, 動作整齊地注視著司棣給蕭枕雲蓋被子, 將四處散落的黑發理好,又忍不住捏了捏向導的臉, 指腹回味般點點他的下唇, 再拿出終端對著難得一見的睡顏拍了好幾張照片。

“他真好看,對不對?”司棣微笑問,也不知道是指望誰回答。

天祿、太極:“……”

這之後司棣到落地窗前站了一會, 注視著絲毫不見減弱的暴雨, 若有所思, 隨後鑽進浴室洗澡。

終端上不停跳出消息, 有這段時間合作的同事,問他有沒有安全抵達;也有那名海豚哨兵, 說他的精神體在海底發現了疑似司楮的物品。

他熱氣騰騰地從浴室裏走出來, 唯一地睡袍在蕭枕雲身上, 他隻能用條浴巾圍著下半身, 一邊吹幹頭發一邊快速答複。

相較於蕭枕雲光潔幹淨又白皙的身體, 司棣皮膚呈現健康漂亮的小麥色,肌肉線條流暢舒展, 身上同樣也沒有任何傷痕, 哨兵體質原因很難留疤, 他又是其中的S級佼佼者。

精神域千瘡百孔,身體上幹幹淨淨。

等到機械臂將全套衣物都烘洗送回,他從****重新變回那名全副武裝的黑衣哨兵,硬闊的深色風衣修出高挑身形,司棣回到臥室放下一杯溫水,反身的時候就見蕭枕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將醒未醒。

“我走了。”

“……”

“你好好休息。”

“別去了,”蕭枕雲翻了個身,把自己往柔軟溫暖的被褥裏埋了埋,聲音捂在兩層被子下麵,悶悶的,“這雨明早才會停。”

“……”司棣微微凝眉,但不等他細致思索,身後長尾忽然傳來被拉扯的痛感。他回過頭,就見雄鹿咬著他垂地的黑色尾巴尖,試圖吸引注意力。

等他望過來的時候,天祿趾高氣昂地跺跺前蹄,抬起頭顱晃晃鹿角,示意它已經快在這間屋子裏待發黴了,也要跟著一起出去見見世麵。

太極又開始搖尾巴了,不住用長吻和腦袋蹭天祿的身體。

司棣也笑了笑,合上臥室的門,關閉房間內所有燈光,留下一片靜謐。

*

之所以蕭枕雲敢停止對睡魔的負隅頑抗,主要他覺得“急得一夜沒睡”總共就占這段長達數萬字長劇情中的6個字,小說中大部分戲份還是集中在孤島上的兩位主角如何恩愛纏綿。

所以他覺得關於“蕭枕雲”的大部分劇情已經走完了,他睡一覺而已,出不了問題……

出不了問題的……吧?

淩晨5點半,蕭枕雲在一陣濃烈不詳的預感中醒來。他先是非常驚訝自己居然能在這種神奇的時間段自然醒,然後熟門熟路地撥通了他昨日騷擾過無數次的應急救援隊電話。

接聽的小實習生才是真正的一夜沒睡,一直在等消息,這一次他終於沒有再用“理解、冷靜、馬上救”七個字敷衍蕭枕雲,而是頂著困意興高采烈道:“主席,好消息,一小時之前,救援小組判斷天氣和海麵情況符合安全指標,集結隊伍乘船出發。目前傳來的最新消息是已經聯係到了被困人員,正在積極展開營救。”

“……”蕭枕雲騰地從**坐起來,“出發了?!一個小時前?”

按照原劇情,救援隊的船可是6點過後才出海的。

“是的,行動非常順利。大概兩個小時之前,一名哨兵和一名向導的海豚精神體和海龜精神體分別傳回消息,疑似發現了被困人員的蹤跡,在一座未被劃進考試區域的小型島嶼上。隨後救援人員立刻開展行動,規劃路線,於一小時前乘船出發。”

“我不是再三表示我要和救援隊一起乘船出海嗎?為什麽沒有提前叫我?”蕭枕雲語氣凜冽。他皺著眉披上外套,指揮機械臂協助,把自己挪上輪椅。

實習生似乎已經預料到蕭枕雲的怒意,小心翼翼地推出始作俑者:“是司隊吩咐的……”

“誰?”

“司棣隊長……此次救援行動他擔任全程總指揮。是他決定的派船出海時間,也是他說您白日裏憂思過度,焦慮心悸食欲不振,在房間內休養,讓我們千萬不要打擾您。”

“……”

冗長的沉默過後,實習生試探著問:“蕭主席?”

“沒事了。”蕭枕雲頭疼地掛斷通訊。

那邊立刻喜氣洋洋地道了聲再見,心想司隊離開前說主席若是發難就報他的名字,沒想到這招居然真的有用。

蕭枕雲坐著輪椅在室內繞了一圈,若有所感地抬起頭,望向窗外深藍海平線上隱隱泛白的一線朝陽。他先是被這罕見的美景所震撼,心態平和地欣賞了一分鍾,隨後又開始思考為什麽他會認為日出很罕見。

——因為他是夜貓子,很少早起。

那今天為什麽6點不到就起床?

——因為要做劇情任務。

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敬業了?蕭枕雲思路清奇地眯起雙眸,居然五點多爬起來走劇情,與他真實的性格非常不相符。

就這樣稍微一轉換思考問題的角度,蕭枕雲忽感壓力全消,反正天塌了有世界管理員頂著。

他放鬆心神,從床頭櫃裏摸出一盒煙,坐在落地窗前,透過蒙蒙細雨遠眺著風平浪靜的海平麵,湛藍與黑暗在光影處交匯,濃密長發流瀉肩頭,他半眯著眼,呼出一口煙霧……

美滋滋地又睡了個回籠覺。

時光悄然流逝,到了上午8點30。蕭念十條信息一瞬間殺過來,字字泣血:

我要殺了司棣!

你為什麽不攔住他?

我要殺了司棣!!!

蕭枕雲正閑適淡然地吃著送到房裏的早餐,給他回了語音通話:“我怎麽攔?他會過來這件事沒跟任何人商量,然後一出現就把我精神力吸幹,跟頭窮凶極惡餓了三年的豬一樣。還用完就丟,把我扔在**昏睡,自己跑出去救弟弟。蕭念,我隻是個柔弱無力的向導,我沒法啊……”

蕭念:“……”

蕭念:“你就不會自己留點精神力,然後別把他治愈得那麽活力四射,擱這裏正事不幹,四處蹦躂破壞劇情!”

“我總共也沒多少精神力,他吸溜一口就沒了,然後這又是位S級哨兵,一點點精神力都夠他續航一個月,我有什麽辦法?”

“那你可不可以動用你的個人魅力把他留在**,流連忘返,樂不思蜀,忘記去救他的狗弟弟嗎?!”

“……”難道我拿的其實是禍國妖妃的劇本?

“快去補救!”蕭念咆哮。

話音未落,語音那頭傳來了蕭家禮的腳步聲,還有明顯剛睡醒的沙啞嗓音:“念念……你在和誰吵架啊?”

蕭念冷漠道:“賣保險的。”

蕭枕雲:“……”

*

9:30,強勁的動力轟鳴聲逐漸靠近,等候在岸邊的人齊齊抬起頭,波光粼粼的海岸邊駛來一艘紅底白身的中型船,船身宛若一柄鋒利的尖刀,剖開海水,引領著盤旋的海鷗,踏浪而來。

不少視力敏銳的哨兵已經望見了甲板上的人,起身又是揮手又是鼓掌,還有雙手合攏歡呼的,把場麵烘托得感動又振奮人心。

理事推著蕭枕雲的輪椅站在人群最前方,迎著海風,麵帶祥和的笑容,腰杆筆直地揮手,像一幅充滿了正能量的紅色宣傳畫。

對於這位老兄弟一定會帶著他在最前麵吹風一事,蕭枕雲早有預料,他早早把長發束起,避免頭發鑽進嘴巴裏,或者被狂風吹得像個瘋子。

司楮和葉斐然是雙手交握一起下的船,身上的傷都有處理過,臉很幹淨,隻是衣服皺皺巴巴,頭發也亂得像鳥窩。

雖然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兩人有些害羞,但他們相握的手仍舊攥得死緊,誰也沒有放開。

蕭枕雲沒有看到他們在孤島山洞裏依靠而眠睡得正香的畫麵,但目前的場景也足夠他心如刀割,心灰意冷,心煩意亂……

“怎麽會這樣……”他喃喃。理事奇怪地彎下身,頂著海風大聲問:“主席你說什麽!!”

蕭枕雲忙著演戲,壓根不理睬他。

他就仿佛被司楮和葉斐然親密行為灼傷了目光一般,倉惶垂下雙眸,眼睫如受驚的蝴蝶,不停顫抖,“……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我深深的愛著你,可是卻始終得不到你的回應。”

理事:“……?”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是不應該強求?別人從未知曉你的心意,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理事:“主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被珍惜的感覺一定很好吧……我也想這樣被一個人珍藏於心。”

理事:“……”

這人什麽毛病???

司楮謝過許多圍著他關心他身體狀況的同事,倏然注意到不遠處的蕭枕雲,拽著葉斐然快步走過來:“小叔!”

蕭枕雲下意識避開司楮的視線,又強逼著自己和他對視,他嫉妒能光明正大和他並肩出現在大眾視野裏的向導,他逼迫自己露出一如往常的溫和笑意:“小楮……”

“小叔,我哥受了點傷——”

“……”蕭枕雲陡然從悲春傷秋中回過神來,眉眼鋒利,“什麽?!他媽的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非主流?雲:蔠究①個亾摃芐孒葰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