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枕雲還沒來得及關閉懸浮屏,耳邊就傳來一道零度以下的聲音:“鹿?”

見人沒有反應,蕭念又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遍:“鹿。”

“聽到了,我沒聾,也沒瞎。”蕭枕雲心態很穩,玩味地舔了舔一邊犬齒才問:“那司棣的精神體是什麽?狼?”

蕭念張口就要說什麽,但反應半天竟然發現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沉默下來,麵無表情地去翻硬殼書。

這下蕭枕雲可找到借口了,勾唇道:“書裏從頭至尾沒提過司棣的精神體?畢竟他開局就死了,誰能知道那頭陰陽狼是他的精神體?”

“果然是你——”管理員並沒有因此息怒:“就算不知道,那你明白無故救一條狼做什麽?男菩薩普渡眾生?”

“我沒救他。”蕭枕雲總算正經地開口解釋,“或者說,我不知道我那時候的行為是在救他。我隻看到我的洗發鹿把一頭狼舔得濕漉漉……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進入的他的精神域。”

不過當時他忽然變得格外疲憊的身體狀態也終於得到了解釋,精神力被一個瀕死哨兵如溺水之人抱住浮萍一般猛然掏空,能不累麽?

“等一下,哨兵可以主動拉陌生向導進入他的精神圖景嗎?”好歹惡補過一些哨向常識的蕭枕雲問。

“……理論上不行,但也有例外。”管理員,“例外就是你和他匹配度超過90%,這樣哨兵也可以邀請向導進入他的精神圖景,向導無法拒絕。貌似他還不知道這一點,以為是你主動進入。”

蕭枕雲:“……”

蕭枕雲:“你跟我說‘蕭枕雲’這個男一的究極黑化舔狗,最終還因愛生恨綁架囚禁司楮試圖跳崖同歸於盡的反派,居然和男一英年早逝的哥哥有90%的匹配度?”

90%匹配度的概念……隻能說是萬中無一,可以上新聞頭條,男一男二的匹配度都隻有85%。

“誰說那個還沒來得及塑靈魂的紙片人‘蕭枕雲’了。”管理員看向他,“還不懂嗎?是你,你和司棣……”說著他忽然意識到什麽,恍然道:“我有PlanB了……我這就通知司家你就是那隻鹿的主人。”

“……兄弟,不至於。”哨兵和向導結合和普通人的結婚完全沒有可比性,前者意味著一輩子的綁定,即便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會受到重創。蕭枕雲還不想就這樣為劇情獻身,畢竟他連司棣是人是鬼還不清楚,“反正司棣目前不打算和葉斐然結合,再等等看吧。”

可是目前不打算不代表永遠不打算,若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向導為司棣修複精神域,不能排除兩家長輩會強迫司棣和葉斐然結合。不過管理員也同意再等等看,因為他的工作失誤,導致本不屬於本世界的靈魂意外降臨,此類導致劇情出現偏差的情況是第一次,但絕對不是最後一次,他需要在保持劇情處於可控範圍內的前提下多加觀察,看看蝴蝶翅膀到底會扇多遠……

兩人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月。

蕭枕雲的副主席一職純屬閑差,光領薪資不幹活,完全就是個吉祥物,關鍵有事人家也不會來麻煩一位精神力為零的殘廢,中間除了一次特工會全體大會蕭枕雲出席了一下,以及給名下兩家公司遞來的季度財務報告簽了個字,其餘時間他盡躺在家裏無所事事,吃飯睡覺逗鹿,等護工按摩萎縮的雙腿。

直到一天傍晚,司楮親自上門,給蕭枕雲遞了宴會請帖。

司楮抵達蕭枕雲別墅大門前五分鍾,別墅主人還在喝啤酒看球賽,但等司楮被蕭念迎進門的時候,蕭枕雲披著外套坐在書桌前,長發高高束成馬尾,單手舉著一盞小巧精致的茶碗,一邊品茗一邊點墨。注意到來人後,他施施然放下毛筆,對司楮展顏一笑:“小楮,你來了?看看小叔這幅字寫得如何?”

司楮個楞頭哨兵哪看得懂什麽書法,隻顧著說小叔真流弊,隨後遞上了請帖。

宴會地點在司家本宅,主要宴請對象圍繞在特種人當中,名頭是感恩宴,說是經過一個月的調養,犬子身體狀況已經有所好轉,特來宴請在司棣住院期間出過力的眾位,表達感謝。

蕭枕雲一拉宴請名單,七成是單身向導,精神力等級涵蓋B到S,就連工會主席那個四十大幾的萬年單身老向導都沒放過,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拉皮條。

司家大張旗鼓找了一個月的“鹿”向導,至今還有一點消息,監控也查不出來,背後含義也就非常明顯——人不願意做司棣的向導,臨時搭救可以,永久結合免談。

無奈之下,司家隻能退而求其次,尋找其他匹配度與精神力等級都契合,且願意與司棣結合的向導。

“哥哥的精神狀態暫時穩定了,沒有繼續惡化。”司楮捧著蕭枕雲強行塞過來的濃茶苦惱道,“但他仍舊處於精神狂亂易發期,必須要盡快找到合適的向導結合……但各方麵條件都合適的向導哪有那麽好找……”

“葉斐然呢?”蕭枕雲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戳人傷疤,“他不是挺合適的?”

“斐然……哥哥說他一直視斐然為親弟弟,從小看著長大的,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願和他結合。”上次在醫院裏情緒失控是事發突然,這回司楮足足考慮了一個月,情緒穩定不少,語氣中還帶著些想開了的悵然若失,“我和斐然也說好了,如果這次宴會之後還找不到合適的向導……斐然就主動要求和哥哥永久結合。”

若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是覬覦二侄子的猥瑣叔叔‘蕭枕雲’,恐怕此刻早已樂開了花,可惜這裏坐著的人被21世紀的蕭枕雲頂了包,旁邊還立著一位密切監督他一言一行的世界管理員。

“乖。”蕭枕雲柔聲安撫道,“小叔來想辦法。”

但小叔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小叔的辦法無非是1、上門砍死司棣,2、把自己送上門。

相比較而言,方法1太血腥,也不符合他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方法2似乎更實際一些,特別是得知他和司棣的匹配度很可能超過90%的時候,蕭枕雲更是對這個劇本中信息甚少的哥哥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哨兵向導之間的匹配度並不是什麽隨意產生的數字,匹配度越高,兩人方方麵麵的相適性越高,互相之間的吸引力也越強,命中注定會走到一起。低匹配度的結合不一定有錯,但高匹配度的結合絕對不會出錯。

蕭枕雲還挺好奇他這位所謂的靈魂伴侶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於是在一周後的夜晚,他盛裝打扮,把自己送進了司家的門。

聽說是去“相親”,蕭念特意為蕭枕雲挑了一套配他眼睛顏色的灰藍色西裝,襯衫和領帶也是暗色,服貼的衣衫勾勒出勁瘦的腰線,點綴一條金紋圍巾,簡單搭在頸邊,最後還騷包地在胸前別了一根金色的鹿角胸針,暗示得明顯又不那麽明顯。

“向導素藏好,抑製融合態的藥吃掉。”蕭念麵無表情道,“還有切記,不要再隨意救助路邊流浪小動物。”

“……”蕭枕雲哧一聲,在鏡子前係了一個完美的溫莎結。

不出所料,想要當司家大少奶奶的向導數不勝數,“鹿”向導不願意,有的是人願意。

雖然司棣的精神域出了點問題,但如若不是這麽點問題,首屈一指的S級哨兵專屬向導之位,哪可能輪得到他們。

司家宅邸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蕭枕雲剛下車就能從大門外聽見院內的人聲鼎沸。除了請帖上邀請的那些向導之外,還有無數想要到S級哨兵麵前碰碰運氣的單身向導,絞盡腦汁借著被邀請人男伴或女伴的名頭踏進司家。

蕭枕雲身份特殊,沒有在大廳多做逗留,進門不久就被管家直接領進了主廂房,工會和塔內地位高的人都坐在這裏低聲聊天,其中還包括司父,以及本次宴會的主人公——司棣。

銀發哨兵目光沉穩堅毅,一板一眼地端坐在座位中,翡翠色眼眸正視前方,給足對話的人尊重。先前臉上的傷口都已痊愈,過於瘦削的臉龐也養了回來,豐神俊朗,神采奕奕,黑色哨兵製服被他穿得一絲不苟,外麵的長風衣也齊整扣好,肩寬腿長,腰細臀翹,還有病**躺了一個月也沒躺掉的飽滿胸肌。

除此之外,他的脖頸上戴著電擊項圈,手腕和腳踝上也都佩戴著磁吸束縛環,麵前的桌上還擱著一副金屬色條格止咬口罩,應對隨時可能突發的精神狂亂。

特工會主席也坐在這裏,姓蕭,全名蕭驚風,蕭枕雲母親的親弟弟,蕭枕雲的親舅舅,因為特種人的身體特質,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卻隻有二十出頭。此刻他正拍著身旁一名年輕小向導的肩膀,笑眯眯地向司棣介紹這人學生時期在白塔內的優異成績。

“而且他的精神體就是鹿。”蕭驚風說話口吻活像個傳銷組織頭子,“小杜,放出來給小司看看是不是那隻。”

被稱作小杜的那名向導立刻紅了雙頰,頭頂也噌的冒出兩隻小巧的鹿茸,底下卡其色的毛絨鹿耳朵不停地搖晃,“不,不會是的……”

說著,他還是將自己的精神體放了出來,是一隻漂亮的梅花鹿,柔弱無害的黑眼珠期期艾艾地望著司棣。

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非常可愛的鹿。”司棣讚了一句,然後緊接著就是轉折,“但不是那一隻,那隻鹿的角……要更大更銳利,更複雜一些,體型更高大,健碩,身上也沒有斑點。”

最後司棣又留足對方顏麵地補充一句:“不過那時我意識不清,可能是記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