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想王小土的事,汪信來到角落查看起手機的照片。第一張照片拍攝的角度有些偏差,幾乎對著地麵,隻拍到了門的一個角…繼續查看,第二張第三四五張…
鐵皮包裹的大門下,中間偏上的位置,有著幾塊不規則的凹陷,那凹陷處有著星星點點的暗紅,汪信試著放大圖片看了看…是血!沒錯!一定是血!對於經常去屠宰場的他來說,血液幹涸是什麽顏色和狀態,可以說得上是一清二楚!
“這裏有血…但是…看起來並不是手掌有血跡,通過大力敲擊房門沾在上麵的。因為那樣的話,我放大圖片應該能看到模糊的指紋。這個大門大概兩米高的樣子。血液主要是在大門的一側噴濺出了星星點點。這樣看來的話…當時的場景可能是,一個人在裏麵,反鎖了門,然後有人在外麵大力的敲門…嗯,現在能知道的隻有這麽多…”
不死心的汪信又一次把所有照片都翻看了一遍,重新看到第一張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放大圖片仔細看…直到最後似乎確定了什麽,才飛快地按了刪除鍵!這次他選擇進屋!先把禮隨了,陳家屬於標準的三間房。
一進門是方廳,方廳前麵是廚房,左右各兩個大房間,分別是陳東和陳西兄弟兩家住,此時禮賬桌子在方廳,含春他們姐妹則是在西邊的三姐長春也就是陳東家。
至於東屋,東邊是陰陽先生,東西擺了一屋,在那寫寫畫畫的,準備著下午拉魂和晚上辭靈的事!這陰陽先生叫三黑子,六十多歲,一米五十多的個子,皮膚黝黑,兩個大眼睛是真不小,因為長得奇怪,人稱大眼賊兒!大眼賊通便在農村是大家對黃鼠狼同類的動物稱呼,也是眼睛很大才得名,這先生是往北十裏地的村子的,沒辦法,村裏的張瞎子失蹤了,大家對陳家老太太的死也多多少少覺得不太尋常,所以,死人郭是不敢應這檔子事的!
三黑子拿著紙筆在那一臉認真的寫寫畫畫,因為桌子太高,他隻能半踩著凳子,要不然夠不到…旁邊還有村裏兩個老人,也是多少懂一點的半瓶酒,都屬於有白事不隨禮名義上幫忙,實際主打蹭吃蹭喝,有事了就七嘴八舌地選手!
“三黑子,你行不行啊?你這挽聯寫得不對吧,這個字筆畫不對!”一個腦袋挺大沒有三堆牛糞高的髒兮兮老頭在那比比劃劃。
“你這老狗懂什麽。這個祭奠的奠字就是這麽寫的!這叫…額…這叫書法!你懂個啥!”一個瘦高個老頭臉紅脖子粗的在那爭論,結果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午茂有!
三黑子的心裏煩得慌。不知怎的,這次老陳家找他,他就不想來。總覺得心裏不踏實,第一次打電話的時候都已經拒絕了。結果…結果對方又打了一遍。說加錢。本來300塊錢的活兒,東家給500。沒辦法!那必須得來呀!但是今天的油墨不知道怎麽了。不管往裏加了多少水寫上一副挽聯兒就幹。這不又寫不出來了。他擰開一旁的礦泉水,繼續往裏加水。
“哎呀,別吵了!你們要是沒啥事兒就出去溜達溜達。我這幹陰陽先生也不是一年,二年了,這點兒字兒是不會寫錯的!”雖然這麽說,但是兩個老頭兒就像沒聽到似的。十分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煙,各自點了一顆。但也不再爭吵。
三黑子重新稀釋完了墨水。準備把之前寫好的幾個挽聯兒放在一邊晾幹。這踏馬的!在墨水瓶裏一會兒就幹。寫在白紙上呢,就像是不進水似的…這活兒幹得真是費勁!
心裏這麽想,當他把那幾幅寫好的挽聯拿起來的時候突然愣住了,明明他寫的都是沉痛悼念,千古流芳。一路走好。結果…結果現在這白紙黑字怎麽都變成了死不瞑目!他們害死了我!所有人都會死?
三黑子以為自己眼花了。手拿著挽聯,對旁邊兒的兩個老頭兒說。
“你們…你們看看這上麵寫的是啥!”
一旁抽著煙的兩個老頭兒聽到這句話很是奇怪的看了過來。其中那個大腦袋媽呀一聲。
“媽呀!臥槽!這…三黑子你瘋了,哪有寫這些字的!讓東家知道不砸了你的飯碗!”
瘦高個上前一把捂住大腦袋的嘴。示意他別吱聲。瘦高個有些禿頂。他看著上麵的字兒。證明瓦亮的腦門兒上麵兒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語氣有些顫抖。
“大腦袋你別咋咋呼呼的!剛才三孩子寫字兒的時候,咱倆一直在旁邊兒看著呢。人家寫的啥你不是還讀來的嗎?分明是流芳百世啥的!這…這踏馬…字…自己變了!”
夾著煙的手指一鬆,煙掉在了地上都沒有察覺,瘦高個鬆開捂住大腦袋嘴的手。兩人這次很有默契地一起看向三黑子,那意思就是我倆可沒掙那份錢。你是陰陽先生,錢也是你收的,現在出了這事兒了,你說咋辦吧?
三黑子其實讓兩個人確定一下寫了什麽字。沒有別的意思。雖然他年紀大了,但是他眼神還是沒問題的,當然看得清上麵的字跡。甚至…甚至他仔細的逐個筆劃都看了。這他媽還真的是自己的字跡!每個人寫字都會有自己的習慣。對於一個人能認出自己的自己,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在如今而言卻是不平常!因為,除非三黑子失憶了,他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絕對沒這麽寫!但是當務之急是這件事情應該怎麽辦?好在這個房間裏現在隻有他們三個人。這兩個老家夥不對外說的話就沒人知道。想到這兒三黑子往前走了幾步,要去把門帶上。
在大廳之中寫著禮賬和坐著的人好奇的看了過來。三黑子嘿嘿一笑。
“你們忙你們的,我把門關一下,捋一下接下來的流程。沒辦法呀,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記性也不好了。”就這樣很自然的要關門。大廳之中有年紀大的和三黑子還算熟悉的人大聲和他開著玩笑。
“哈哈哈,你這老三黑子!行,好好捋一下行。別他媽給人整錯了。我告訴你啊,大家夥兒可都看著呢。有一點兒和別人家不一樣的你就得退錢!哈哈哈”光頭佬大聲開著玩笑,引得屋裏人也都笑了起來。
剛進屋的汪信本來沒有注意這邊的情形,畢竟禮賬桌子是在大廳偏西側一點。此時聽到這笑聲也側過頭看了過來。
先是看了光頭佬一眼。這漢子是本村兒的,說來也快60歲了,但是體格壯碩的和年輕小夥子一般。在汪信的眼中,在場的眾人隻有他臉上的黑氣最淡。甚至微不可查!而當他把視線轉向被開玩笑的主角陰陽先生三黑子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因為這個被叫做三黑子的陰陽先生…臉上也滿是土灰色!氣門還在,但是五官之上,通過望氣之法,土灰色盡顯!
透過還沒被關上的房門,屋裏還有兩個老頭,臉上也有土灰色!
“屋裏有情況?這土灰色到底代表什麽?為什麽我怎麽想也想不起來!我要進去嗎?不不不,萬一有危險怎麽辦!”正在他心裏天人交戰的時候,門被一臉笑意的三黑子哢哧一聲關上。從大廳之中再也看不到東屋的場景。
此時有人發現了汪信。主動打招呼。
“來了,小信,生意怎麽樣,挺忙的吧!”
“啊三大爺對吧!您挺好的?身體還是那麽硬朗啊!我這還行小打小鬧,對付一個溫飽。”
“害…我挺好,你這孩子,謙虛!”
隨便閑聊了幾句,汪信來到禮賬桌子上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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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屋,三個老頭大眼瞪著小眼兒,臉上都是愁雲密布。顯然對這件事情,一時之間三人都沒了主意。還是嘴最快的大腦袋先開口。他看了看臉色鐵青的三黑子。本來就黑,現在更黑了。
“那個三黑子…那什麽,我一會兒家裏麵還有活兒呢。嗯…我得先走了,你們倆琢磨吧。”說完大腦袋扭頭就要去擰鑰匙門兒。看得出來意思非常明確,見事兒不好,馬上就要跑。
瘦高個,看大腦袋想跑。也同時轉身,顯然他們兩個的想法是一樣…
三黑子沒好氣地瞪了兩個人一眼!這兩條老狗。把這屋中給他這個陰陽先生準備的吃的…瓜子兒,煙…都吃了不少,抽了不少。結果有事兒了,想跑。而且他們兩個真走了,扔下自己一個人也慎得慌不是。自己雖然說是陰陽先生,但其實也是半路出家的,但是幹的年頭兒有點兒長。主要是這種事情…也沒經曆過呀!
“咳咳咳!走什麽走!啪!這兩百塊錢我拍桌子上。隻要你們兩個老狗全程陪著,直到這個事兒完事兒!一人100塊錢。幹不幹?幹的話,現在把錢揣兜裏就是你的。不幹你轉身就走,我也不攔著你們!”
說完這句話,三黑子也不去管這兩個老頭,把之前已經寫好…但是內容大變樣的那幾副挽聯卷吧卷吧撕碎,扔進了屋裏的垃圾桶!看那架勢是要重新調墨水,重新寫。沒辦法,這要是不重新寫這種東西貼出去,那他不被打出綠屎,算他沒吃過韭菜…
大腦袋和瘦高個對視了一眼…一個眼神兒彼此都明白了。倆人加一起快150歲了。怕不怕?怕是肯定怕。但是眼看著土埋半截的人了,咱說要是給錢的話呢,又沒那麽怕了…當即同時轉身,兩人飛快把桌子上的錢揣進兜裏。一個給鋪平空白的挽聯。一個賊有眼力勁的擰開一瓶礦泉水幫著調墨。
三黑子頭都沒抬,他就知道!這次他再次開寫的時候,三個人三雙眼睛一咋不咋的,看著這筆下緩緩出現的字跡,大氣都沒敢喘,直到第一副挽聯寫完。三人同時長長的舒了口氣。
“嗯,先生這字兒寫的真不錯。而且分明就是流芳百世嘛,這次咱們三個都看到了,沒毛病!”瘦高個把寫好的挽聯兒放到一旁陰幹。用眼神示意大腦袋繼續伺候局兒。他坐下,就那麽死死盯著流芳百世這四個字!他倒要看看這四個字兒究竟會不會變成其他的字!
三黑子讚許的看了瘦高個一樣,這人靠譜,就得他看著字了!自己得繼續寫…這來的時候告訴王小土九點給花圈貼碗簾兒。眼看之前寫的都撕了,不能用了。現在可不得抓緊了!奮筆疾書起來,三個人在屋裏忙活的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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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右側,大傘下,王小土鼓著腮幫子,吹著嗩呐。那震耳欲聾的哀樂聽的人心情不由得多了幾分愁償,一個曲結束,一旁的豁牙子繼續。王小土晃晃悠悠的起來,向靈棚方向走去。走的進了,對裏麵招呼了一聲。
“東子!西子!你們倆累了就活動活動!這從我來就看到你們哥倆直流的一直在這兒跪著呢。大家夥都看到你們的孝心了,那個…我問你倆一聲!有沒有啥別的說法了,沒變化的話就按照第一天商量好的,十一點開飯,下午兩點拉魂!三點半開飯,六點辭靈!這頭你讓我幫定酒席,咱說,我小土沒掙這個錢,但是事得辦明白的,我給人家打個電話確定一下!”
說著王小土就已經走到了靈棚裏。忍不住打了個機靈…別說,這裏還真踏馬冷!這冷凍棺材真是冒涼氣!他走的是右邊也就是陳西子的方向,所以這次陳東子沒有說話。陳西子起身,麵無表情的回答。
“嗯,謝啦哥們,麻煩小土了咱說!對啊沒有變化,按照之前咱們說好的定就行。有個事我還真沒整明白!關於這個棺材…你過來一下唄!”
大大咧咧的王小土,沒注意到對方那和親切的語氣絲毫不相幹的表情。嘴裏答應著…
就這麽走進了靈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