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李碧湖（上）
再次睜開雙眼，離楚先扭動了一下脖子，屋子裏有點涼，身上是緞子麵的被子，貼著皮膚感覺滑滑的。天花板很近，不再是望不到頂的虛無，看來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輕輕活動了下手腳，感覺肌肉酸痛，無力。一個星期不活動，不知道那段時間的訓練退化了沒有。青紅就這樣把自己放回到了現實的世界，沒有提關於出入識海的事情，離楚有些失望。
正想著，青顏捧著衣服走了進來。她把衣服放在離楚的身邊，笑嘻嘻地瞄著離楚。青顏很少有這樣的表情，離楚看了十分不習慣。
“換上衣服，要吃飯了。”青顏也不多說，閃身出去了。離楚注意到，她走路的時候，輕輕踮起腳尖，顯然心情愉快。有什麽好高興的？這世界眼看就要更加的難以生存了，哎，她畢竟是個孩子。
離楚歎氣，搖頭，默默地穿上了青顏拿來的衣服。不過，自己原來的衣服是誰給脫下去的？是青紅嗎？
思緒有點亂，離楚走到衣櫃前，對著鏡子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頭發，看看自己有什麽變化。鏡子裏的人神色飽滿，一點也看不出是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的樣子，一雙眼睛漆黑，深邃，而且隱隱的可以在瞳孔中看到一對灰色的五芒星。離楚再次撩起頭發，封印還在，依然清晰，深入骨髓，略微調動了一下腦中的能量，無形的屏障牢不可破。
最強大的天賦異能依然不可使用，可惜世界上再不會有第二個無謂，讓自己盡情的吸收能量了。想要突破眼前的境界，隻好按部就班。
離楚並不知道當時的事情是為什麽會發生的，但他清楚，異能的修煉，捷徑最不可取。自己現在的情況也許會有隱患，隻不過形勢緊迫，即使是飲鴆止渴也顧不得了。
放下額前的頭發，離楚整了整領子，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了房間。
青紅的家比離楚的大些，客廳連著餐廳。青紅和女兒青顏已經坐在那裏，等待離楚。離楚笑了笑，來到無罪城後，吃飯是件即昂貴又無趣的事情，象今天這種情形，自己都快忘記了。過去的生活已經遙遠，象是另外的人身上發生的故事。
已經是夜晚，餐桌的正中立著銀質的燭台，白色的蠟燭上跳動著黃色的火焰。燭光下，青紅正在向水晶的高腳杯內倒紅色的酒。她黑色的長裙是連身設計，露出肩膀，更襯托得肌膚如雪。她的長發被挽在腦後，斜插了根簪子，黑色的簪子溫潤，晶瑩，像玉，又像是特殊金屬。她的左手上有個紅色的鐲子，是木質的，離楚眼睛很毒，看得出，這木鐲的質地和青顏的刀是一樣的。
識海中，青紅是古裝打扮，袖子很長，離楚一直沒有看到這個鐲子。現在他看在眼中，忽然想起自己房間那女子留下的筆記裏提到個一個詞――腕輪。紅色的木鐲上有著天然的紋路，但離楚依然感覺到有規律的能量流動。藏識一開，即使他的攻擊還沒到達高手的地步，感知卻已經敏銳到了極點。
這個鐲子上，有五個能量點，形成了一個立體的五芒星。
青紅的手指修長，潔白，拿著杯子的時候，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離楚心中激動，這個青紅，真的很有錢！眼前的一切，在外麵的世界也許不算太奢侈，在無罪城，恐怕就是獄長也未必享受得到。桌子上的食物絕對不是罐頭食品，八個青瓷的盤子裏，是正宗的中式菜，離楚靠鼻子就能分辨出來。這一切的一切，真的久違了。
“坐吧。”青顏轉頭對離楚道，離楚這才看到她。青顏正縮在椅子裏，腿盤著，嘴角還露出半根魚刺。
離楚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他用力握緊拳頭，讓指甲摳著手心，可是卻沒有疼痛的感覺。青紅抬起頭，向離楚笑了笑，離楚有些手足無措。他已經不是在成都的那個富商了，在無罪城擔驚受怕的生活讓他迅速的學會了隱藏感情，他寧可被青紅一次次的打倒，也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流淚。
在這樣的世界裏，眼淚太廉價了，所以珍貴無比。可現在的環境，讓他無法不回憶過去的生活。離楚發現，自己並非是想象中的傲岸不屈，反而是如此的脆弱。這樣的狀況，怎麽對付眼看就要到來的寒冬？
離楚下意識地向窗外望了一眼，紅月已經升起，月光將外麵的一片建築浸染成血色。屋子內燭光溫馨，仿佛是地獄中最後的晚宴。
離楚**了一下鼻子，笑了，走到餐桌旁坐下。這樣的飯菜，明天未必還有的吃，在這樣的世界裏，多愁善感有什麽用處。
“來，幹杯吧。”青紅遞過一個水晶酒杯，裏麵紅色的**，有種說不出的清香。離楚見過世麵，卻也分別不出杯子裏是什麽酒。他把酒杯接在手裏，略帶疑問地看著青紅。他不知道有什麽好慶祝的，形勢糟糕，青紅卻一點也不著急。
“是這樣的。”青紅不管離楚，自己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這一杯酒喝下，青紅的臉色微紅，仿佛被酒浸染了一樣。她將水晶的酒杯在手中轉動著，慢慢道：“本來，我以為你要修煉半個月甚至是一個月的時間。那個叫無謂的老頭，到這裏之前是整個亞洲聯盟最強的木係異能者，你得了他的能量，實在是不可思議。”
離楚也覺得不可思議，他查閱的資料並不少，但是從來沒聽說過一個異能者可以吸收另外一個異能者的力量。自己這便宜揀得總讓人惴惴不安，仿佛一個窮鬼，窮得飯都吃不上了，突然發了一筆橫財，結果路都不會走了。
青紅又倒上一杯酒，卻沒管離楚，自己抿著，又道：“不過，這總算是好事，現在你的實力是6級偏弱，青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啥事？”青顏正用吸管抽著杯子裏的果汁，在母親麵前，她可不敢歪帶著帽子叼煙卷兒。
“你放心。”離楚抬手把酒倒進嘴裏，心想，青顏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反悔，別的事情就說不準了。這娘倆從本質上來說，都不太讓人放心，青顏還小，可青紅卻完全是個猜測不透的女人。實力上的差距可以彌補，這思維上的差距，離楚暫時還想不到怎麽拉近。青紅好象對這個世界十分的了解，知道很多的秘密。她的實力又非常的高，為什麽還要過這種委曲求全的生活？
“你們說啥？”青顏偷偷瞪了一眼離楚，離楚隻當沒看到。
“以後小楚帶你訓練，你不許欺負他。”青紅鄭重的對女兒說道。
“可是……”青顏沒說完，青紅就打斷她道：“這件事情已經說定了，你不用管。還有，在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肯定會發生暴亂，無罪城已經完全失去了和聯邦的聯係，不會有任何的給養到來了。準備戰鬥吧，先活下去，再說以後的事情。”
“要打仗了……”青顏嘀咕著，乖乖的繼續喝果汁。自從出了上次的事情，她和離楚差點沒跑回來，青顏就老實多了。
“人手呢？地圖呢？武器呢？儲備呢？”離楚一連問了四個問題。問完之後，他抄起筷子，夾起一快排骨想先解決下肚子的問題。這一個星期他都是靠喝水、打針維持身體機能，看到肉的時候，早就忍不住了。要不是青紅穿著正式，離楚怕破壞了氣氛，恐怕已經用手去抓了。
青紅的筷子啪的一聲把離楚的筷子打掉在桌子上，離楚一楞，不讓人吃飯，你擺這麽多幹嗎？青紅笑道：“你才起，先喝點湯，讓身體適應下，直接吃油膩的東西不好。”
“我去盛湯！”青顏跳下椅子，自己跑去了廚房。
離楚鬱悶地掃了一下桌子上的菜，大概有九個是葷的。
“地圖我毀了。”青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離楚，道：“一人一份，再沒有了。你得抓緊時間熟悉下來。武器就在這樓裏，夠2000人用的，彈藥和藥品都在我自己手裏，不能隨意發放，平時隻給3天的用度。食品和水也是一樣，我隻管一個月的，你將來無論有多少人，都得靠自己想辦法。除非我認為山窮水盡了，才會幫你。人手嘛，吃完這頓飯，大概你就能見到了，他們很快過來。”
青顏已經提著湯罐回到餐廳，放在桌子上，拿起碗給離楚盛湯。
“你是說，我有一個月的給養，三天的彈藥補充？”離楚問的仔細，心中已經開始回憶自己這一片地區的詳細情況。
“是一個月的給養，彈藥控製在3天的使用量。我現在又多找了個人幫你，作為你的副手，管理那12個人。”
“你信不過我！”離楚仿佛是被激怒的貓一樣，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這個突然出現的副手，讓他十分不舒服。青紅自己有死士很正常，可是安排個人幫他管理隊伍，這算什麽。
青紅楞了一下，笑出聲來，道：“你先喝口湯，別涼了。這個人你見了便知道，實力雖然比你強，可是是監視不住你的。我是怕你壓製不住人，才給你找個幫手。”
正說著話，外麵有人敲門，青顏立刻反射似的跳起，道：“我去開門！”
離楚氣息漸漸平穩下來，後悔自己衝動。青紅不會隨便相信什麽人，如果她不相信自己，也不會找另外一個不信任的人來監視自己。自己還真的是多心了。青紅心裏卻十分滿意，這個小楚，還沒被汙染，暫時是屬於能放心的人。隻是不知道這種純淨還能維持多久，這個城市，就要亂了。
門口傳來青顏的聲音――李叔叔，你來了。
青顏認識這個人！那就說明這人以前來過，可不是青紅新結識的。青顏肯叫叔叔，那說明這人和青紅關係並不疏遠，離楚心裏一動，抬頭望去，卻見玄關處走來一個美男子。
離楚自己長的也算英俊，而且讀書多，身體健康。加上最近生死磨練，氣質上很少輸給同齡人。隻是離楚一見這走進來的年輕男子，心中忽然生出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個男人有兩道漆黑的眉毛，一雙眼睛清澈無比，仿佛直達靈魂深處。他鼻梁挺拔，顯得麵容剛毅，可嘴角總是翹著，那是少年式的笑意，頑皮，無害。他身體勻稱，穿著一件鐵灰色的大衣，踩著一雙半高腰的黑色皮靴，手上戴了一副手套。離楚還看到他的腰間挎了一把長刀。
這是一把無鞘的金屬長刀，鋒芒畢露地懸在這男子腰間，奇怪的是沒有半分的殺氣。從式樣上看，幾乎和青顏的紅色木刀沒有區別。
“你先等一下，我們吃完飯過去。”青紅抬頭對這個男子說道。離楚看見青紅在笑，但是笑容中有一絲的矜持。離楚舒服了一點點，看來這男人不是青紅的什麽人。離楚實力雖然還是不行，但是也在風月場中殺出來過，清楚一個女人對男人這麽笑是什麽意義。不過他唯一沒看出的是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說是未婚妻。這個女人，是個天生的騙子。
那青紅呢？她不也是靠行騙才有現在的實力嗎？離楚到現在還為青紅的家底震驚，一個月的用度，如果是12個人的不算什麽，可青紅卻讓離楚任意招收人馬，她都給得起。如果按照預定計劃，離楚是打算招2000到3000的人，特別擔心武器和後勤的問題。
青紅攢了這麽多東西，那還不知道騙過多少人了呢。她會欺騙自己嗎？
一點點微弱的喜悅被這個想法衝淡了，離楚低頭喝湯，眼角卻看著那個男子。那男子脫去大衣，掛好，自己走到客廳坐下，把刀橫在膝前，靜靜的等著，也不問離楚是誰。隻是這個男子比離楚還要年輕，那雙清澈的眼睛無法隱瞞他的想法。離楚感覺到了敵意。這個男子敵視自己，而且是因為青紅。
青顏吐了下舌頭，跳上椅子，側過頭對離楚道：“李叔叔教過我刀法。”
離楚心下大定，這個年輕人比自己還純潔，雖然有敵意，可是最好拉攏。無罪城怎麽還有這樣的人出現？離楚一邊喝湯一邊仔細回憶細節，這個年輕人的頭發比離楚的還長，前額上隻露出封印的一角。那是個紅色的封印，花紋複雜，說明他的實力不低。這樣一個幫手，的確是讓人放心，青紅算是給自己做了件好事。
那男子來了之後，青紅殷勤給離楚夾菜，似乎生怕那男子心情太好，要刺激一下。離楚心頭叫苦，這樣一來，自己想和這個人做朋友恐怕是難了。青紅的眼中是促狹的笑意，她把方才搶下的排骨恨不得直接塞進離楚的嘴巴，口中還道：“這是我做的，你嚐嚐。”
離楚一口差點把骨頭咬碎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牙齒變得堅固而鋒利。這一下換在以前，不崩掉兩顆就算是運氣了。他粗俗地吐出碎骨頭，惡狠狠地瞪了青紅一眼。
青紅把桌布上噴得到處都是的骨頭渣攏了攏，低聲對離楚道：“不是敵人，他怎麽會注意到你的優點？你不會以為，自己一直追不上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