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情薄如紙、修行

洛北的世界裏,還沒有巴結這個詞語,在被原天衣帶去羅浮之前,誰也不會愚蠢到要去巴結一個隨時可能因為饑餓、疾病而暴斃荒野的乞丐,就算到了羅浮之後,洛北麵對的都是亙古不化的荒蕪,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羅浮的弟子對於世間的修道門派來說是一個什麽樣的概念。

但不懂巴結為何物的洛北卻很明顯的感覺出紫玄穀和淩東山對自己和對藺杭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洛北的本性使他覺得,自己不喜歡紫玄穀和淩東山這樣。看著在紫玄穀和淩東山鄙夷的目光中低下頭,顯得更加卑微、瘦小的藺杭,洛北突然問了一句,“藺杭師兄,你吃過晚飯了麽?”

“….。”藺杭愕然的抬起了頭。

“多謝你這幾天一直送飯菜給我。”在紫玄穀和淩東山同樣愕然的目光中,洛北起身道:“藺杭師兄如果沒有吃過的話,我們一起吃怎麽樣?”

“洛…洛北…師…師弟…你….。”心頭巨震之下,藺杭的一句話更是說不完整,皆因這兩年來,除了洛北之外,極少有其他的師兄弟像洛北對他這麽和顏悅色過,更不用說像朋友一樣,邀請他一起同桌吃飯。

人情薄如紙!藺杭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是見多了人情冷暖。本來兩年前藺杭到蜀山之時,結巴也並不是如此嚴重,也並非跛腿。否則的話,當初他也不會被挑選成為蜀山的弟子。雖然有些結巴,但是藺杭天資聰慧,記憶力在眾多師兄弟中也屬上乘,經常第一兩個背出當日功課的經文。一日他更是在蜀山的一處山穀之中,發現了一株長得和功課中丹藥經上所說的,解寒毒有奇效的七葉朱草非常形似的藥草。於是他就想將這株藥草摘回去給負責傳授丹藥經的青蓮師兄看看,是不是就是那七葉朱草,但他去采摘之時,卻並沒有發現藥草旁的樹叢中,還盤踞著一條碧綠色的毒蛇。等到有人發現他之時,他已經昏迷不醒,雖然蛇毒很快被師長拔除幹淨,但因為時間太長,蛇毒深入骨髓經脈,他被毒蛇咬中的右腿上肌肉經脈有些壞死,這一條右腿卻還是跛了。

蜀山基礎的築基功課,除了背誦經文,知曉道理之外,還有一項便是強健身體,鍛煉皮骨。這強健身體,鍛煉皮骨的功課,除了一些日常磨練意誌的體力鍛煉之外,便是一些對於世間凡人來說高深,對於修道者來說粗淺的拳法套路。

本來以藺杭的天資,修行進度就算不說遠遠將別人拋在身後,至少也不會落後太多,但是藺杭的一條腿跛了之後,比如有些拳法套路之中,對於一般弟子來說很是簡單的翻腰、雞背、熊經等體式,他都很難做到。

如此一來,他的修行進度,便是遠遠的落在所有的師兄弟之後。

當他完不成功課,還在練習別人早已經熟稔的東西時,他就往往成了師兄弟們嘲笑的對象。就連之前師兄弟們並沒有如何嘲笑的結巴,也是成了師兄弟們嘲笑的一個方麵。

師兄弟們慢慢的疏遠了他,他也越發的自卑,自閉,結巴也越發的嚴重,越是如此,他就成了師兄弟們眼中不合群的….廢物!

兩年來其餘的師兄弟們在修行之中,都是互相交流心得,而他孤僻自卑,修行兩年,其結果真是還不如一個入門三月的弟子,甚至就連負責教導他們築基、入門訣法的師長,都已經對他不抱任何的希望,慢慢的竟以習慣將他當成夥工、小仆一般的指揮。

就連很多新進蜀山的弟子,也都是看不起他,可是現在洛北,卻是邀請他一起吃飯。

而且藺杭看到洛北眼中,很是真誠,沒有半點做作和虛偽。

“咕嚕”一聲,藺杭的確是到現在還未吃飯,他也聽聞洛北是整個戈離,甚至整個蜀山都看重的弟子,這幾天他也是生怕誤了洛北吃飯的時間,引得師長的責罵,所以都是自己還沒吃,就先送了過來,眼下他心裏不知什麽滋味,結巴的說不出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肚子,卻是叫了起來。

“藺杭師兄,看來你是還沒吃晚飯。”洛北聽到他肚子裏發出的聲音,真誠的說道,“如果藺杭師兄願意的話,以後帶來,就和我一起吃好了。”

“為什麽這洛北要對這個廢物這麽好?”

有些從未體會過世間疾苦的人往往便有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就像有些甚至遠不如蜀山的大門派,其中甚至是修行了很久的修道者,也應該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是在對於遠不如他們的小門派時,總會有不自覺的居高臨下的態度一樣,事實上原天衣灌輸給洛北的天道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在很大的程度上並沒有什麽錯誤,佛曰眾生平等,但事實上眾生何時曾平等過,便是在這世間人看來神仙福地的蜀山,同為蜀山弟子的紫玄穀和淩東山便是有著如此天生般的勢利。

“不….不用了…。”藺杭又是何曾看不出洛北的真誠,當洛北站起來問他吃過晚飯沒有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洛北的特別,他也何曾不想有洛北這樣的朋友,但是他看了一眼洛北,卻還是低下了頭,有些畏縮的後退,說出了這幾個字。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怪人!”

“怪不得師兄弟沒有一個人喜歡和他一起的。”聽到藺杭拒絕,紫玄穀和淩東山便又是在心中發出了這樣的冷哼。

隻是兩個人卻並不知道,就是因為他們,所以藺杭才會拒絕洛北的好意!

因為誰都看得出紫玄穀和淩東山對他的不屑,若他也和他們一起,和洛北一起吃飯,必會讓氣氛變得尷尬。

他拒絕,隻是不想讓洛北尷尬!

越是熟知人情冷暖的人,便越是明白真誠的友情的可貴。在苦澀的搖頭,有些卑微的退出這間屋子的時候,藺杭卻在心裏輕聲的對著洛北說了兩個字,“謝謝。”

雖然善意而真誠的提議被拒絕,但是看著藺杭有些卑微的退出這間屋子的時候,洛北的心裏卻沒有絲毫的不快。他想到了那天給了他一株湛西克紮草的那頭雙頭山蠑,雖然那頭雙頭山蠑在原天衣的麵前也是卑微的存在,但是它對洛北做過的事,卻讓洛北知道再卑微的東西都有自己的自尊。

“做事不以利欲而往…。”

洛北忽然又想到了原天衣的這句話。“我這樣做,應該是做對了吧?”雖然眼角中明顯發現紫玄穀和淩東山的眼神中已然因為自己的態度有些尷尬,但洛北的心中,卻還是浮現了這樣的念頭。

“修道必先修本心,本心堅定,則外魔不侵。”

紫玄穀和淩東山離開之後,在昏黃的油燈下,洛北咀嚼著老召南和自己解說摩訶迦羅密法時說的那句話,覺得自己對那句話的理解又是深了一層。

“入世….出世…這曆練,對於修道,真是很有好處。”

洛北的目光又不自覺的停在了自己隨手放在一邊的蜀山那卷養氣篇上。

心念一動,洛北便飛快的用水洗了手腳,吹熄了油燈,躺在了床上。

此時雖然也已到了睡覺的時辰,但洛北此刻上床,卻並不是要睡覺,而是想到了原天衣傳授給自己的妄念天長生經。

洛北現在雖然還不知道原天衣所說的本命劍元到底是什麽,但他依稀知道這和飛劍術法有關,而蜀山正是天下飛劍術法最強的門派。他也已然覺得自己能進入蜀山,是因為原天衣的安排,所以在蜀山學道,他也是盡心盡力,不多想其它。這三天他也都是全心的在學蕭霄教他的功課,一直都沒有空閑,但今天他已然將這些功課全部背熟於心,又想到原天衣和老召南說給自己聽的道理,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要修煉羅浮的這套功法了。

“定神….內視…觀想…。這妄念天長生經的第一步,也是和摩訶迦羅密法一般差不多的引氣入體?”

洛北在腦海中仔細的想著經文,發覺一開始修煉的道理並沒有特別大的出入,隻是觀想不同,引氣入體的經脈走向不同。

有過修煉摩訶迦羅密法的經驗,洛北此刻也沒有一開始修道那種克製不住的即是興奮,又是忐忑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洛北便是定了定心,開始不想其它,專心的默想了一遍經文,雙手結了一個印訣,慢慢心靜如水,靜入了入靜的狀態。

和摩訶迦羅密法觀想自己是一尊金色佛陀不同,這妄念天長生經一開始的觀想卻是無我。

將自己想象成為一片混沌,空無一物的存在,和天地融為一體。一開始的這觀想無我,其實是有我,因為存了這觀想的念頭。但修到後來大成的話,卻是不用觀想這種手段,便可自然進入無我的狀態。

在洛北的觀想下,他的識海空空蕩蕩,空無一物,便像是融入了整個天地,很快,外界的靈氣開始湧入這空無一物,如同真空地帶一般的識海。

這些湧入的靈氣開始匯聚成一道道的細流,很快,很自然的流動於洛北的經脈之中,按照訣法流轉的經脈,流轉了九個周天。

很是順利,這蜀山的靈氣充裕程度,絕對不在羅浮之下,而且這蜀山的靈氣,還比羅浮精純得多,基本不帶什麽汙穢雜氣,連轉九個周天之下,靈氣匯聚似乎如同**一般在經脈中汩汩流動,洛北也沒有見到心魔幻象侵襲。

但是在第九個周天結束,靈氣繼續沿著經脈流轉之時,刹那之間,洛北卻隻感覺到流經的經脈之中,如同刀割針刺般的劇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