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寂夜玉碎
以後的幾天,我一直住在鳳丹青的小樓裏。現在那裏隻有我一個人,侍女隻在屋外,絕對不幹擾我的行動。
秘譜的名字居然是《賀辯》。這是傳說中,伏羲創造的。並且,傳說中,瑟也是伏羲創造的樂器。難道這就是我擅長彈瑤瑟的原因?
老天,看來你待我真的不薄。把阻止我那個邪惡母親毀滅世界的重任放在了我的肩上。
那本《賀辨》裏的心法的確相當怪異。練的時候仿佛身在幻境,眼前總是浮現一些奇異的圖畫。有時候是鳥,有時候是花。
琅?幻境派了使者來談判,玉虛宮提出讓他們交還十座城的要求。目前正在激烈的唇qiang舌劍中。殷落羽那老頭子拖延時間而已。
忽然,門被踢開。納蘭文卿站在門口,一隻腳仍然抬著。
我正在吃晚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呦,你又來了。”
上一次我正在練功,他舉著qiang衝進來,差一點害我走火入魔。其實,所謂的走火入魔並不是眼睛變成紅色,頭發變白那樣。而是真氣逆流,損傷內髒。
上一次,他發狂一樣問我,為什麽逼鳳丹青忘記過去。
我回答他,為了他好。
大概不管我對鳳丹青做什麽,納蘭文卿那隻直心眼的外國豬都會直接舉qiang來揍我吧。
有這種朋友還真是幸運呢。鳳丹青。
納蘭文卿沒說話,大步走到我對麵坐下。
“再拿一副碗筷來。”他對著屋外的侍女說,她們正緊張得盯著他,以防再次發生上次的事。
“你不會就是來搶我飯的吧?”我好笑的看著他。
納蘭文卿仍舊一張我欠了他八百萬的臉,“鳳丹青醒了。”
我繼續低頭吃飯,“怎麽樣?”
侍女送來了碗筷,納蘭文卿作樣子似的吃了幾口,然後說:“他隻把你忘記了。”還特別強調了“隻”字。
“嗯。藥效不錯。藥到病除。”
“那當然了。師傅親自給他吃的。”
“現在相信我沒有再害他了吧?”
納蘭文卿放下碗,“算你有點人xing,”然後他站起來,“飯味道不行,比你做的差遠了。”
“喂喂,我可不是給你做飯的老媽子。”我對這他背影抱怨。
“順便我好心再告訴你一句,來談判的人是溫未涼。他們住的地方在最西麵的‘碧泉閣’,”納蘭文卿轉過身看著我,那眼神,不知為什麽有一點同情,“不過,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為好。”
告訴我地方,又不讓我去。
當然,納蘭文卿那隻一根筋的忠犬肯定不會設計什麽yin謀詭計。
溫未涼,自從那天我就再沒見過你了。我想你想的心都累了,你別再跟我鬧了。
我一路走到碧泉閣,路上一直在想要怎麽開口,難道要說:“我知道都是西王母那個恐龍搞得鬼,我們不要理她,遠走高飛吧!”
路上隻有很少的侍女。玉虛宮和天涯海閣的人都住在城郊的另外一處,這裏隻有少數殷落雪的親信。
等我回神時,碧泉閣已經在眼前。小院的門緊緊鎖住。外麵的夜涼如水與裏麵的燈火搖曳被隔為兩重。
猶豫了一下,還是躍過了院牆。
院子很安靜。我很快找到溫未涼的房間,聞味道就知道了。
裏麵傳出說話的聲音,“信使說,可以接受他們的要求。但是那十座城是哪些必須我們決定,至少也要有一半由我們決定。”
“南宮烈那隻老狐狸。跟他談還真是費勁。”
第一個說話的是火鶴蘭,第二個是溫未涼。
我就站在門口。一隻手放在門上,猶豫著,是等火鶴蘭出來,我再進去。還是直接進去。
“未涼祭祀,您早些休息吧。我先退下了。”
我剛想躲到房梁上,卻聽到溫未涼平靜如水的聲音,“今晚也留下吧。”
火鶴蘭一時沒有說話。
“這樣好嗎?明天還要談判。”
“怕什麽。打仗的時候你都沒有拒絕。”
“但是這裏……”火鶴蘭的話沒有說完,餘音被吞進了肚子。被後來細小的呻吟代替。
我的手,一直那樣放著,直到微微顫抖起來。
誰能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思考,就這樣停止了。屋裏的燈火搖曳了一下,熄滅了。
我跪在地上。以免月光把我的影子投射到門上。
地麵的涼意漸漸爬上了身體。指甲扣緊地麵,出現了深深的裂痕,不一會滲出血來。
我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決堤而下。
難道。真的一切隻是騙局?你隻是服從西王母的命令來接近我。你從前植了一院子的蘭花,你從前那麽多年的記憶,都是另外一個人的。
現在,在沒有我的地方,你就可以重新去找那個人。
騙人。我不信。
你讓我怎麽接受。這麽殘酷的現實。
我怎麽能接受,你從來不愛我的事實。
為什麽你連做戲都這麽不認真。讓我看到這樣不堪的一幕。
我再也無法忍受屋裏傳來的那些聲響,幾乎是手腳並用爬著逃出了那間小院子。
跌跌撞撞,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感覺世界就算在這一刻塌陷,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我把手用力按在一塊尖利的石頭上。掌心被刺破,猩紅的血液蜿蜒流下來。
疼痛才能讓我清醒一點。
明明下定了決心。要堅強。
但是,如果連你也背叛了我,我究竟還要為了什麽而活在這個冷漠血腥的地方。
忽然,有清冷的蕭聲穿破厚重的夜幕,在月光下飄然而舞。
那聲音悠長而空寂,先是一兩聲,直直刺進人的心底。然後洋洋灑灑鋪陳開來。風滑過竹子空洞的心,經曆了怎樣的寂寞,才有了這樣的如風一般的聲響。
我循著蕭聲走過去。在一個房頂上,一個黑色的身影佇立風中。
仿佛一隻遠離塵世的黑色蝴蝶,伸展它舉世無雙的華麗雙翅。
我就一直靜靜聆聽,心隨著幽遠的簫聲一點點沉靜下來。直到他吹完一曲。
“上來一起喝兩杯吧。”納蘭文香放下簫,對著傻站著的我說。
我在地上輕踏一腳,掠上房頂。
納蘭文香的脖子上仍然纏著繃帶。看來那天受傷不輕。
他拿起酒壇,給我斟上一碗。
“我不喝酒……”習慣xing地推讓了一下,“算了。現在又有什麽關係呢。”
一口飲盡杯中的**。不一會,辛辣火熱的感覺燒上喉嚨。然後索xing抱起酒壇,對嘴狂灌。
一壇酒盡。我把它扔下房頂,隨即發出沉悶的碎裂聲。
納蘭文香始終沉默地坐在一邊,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他腳邊放著一大堆空壇。
“你被我打這麽慘,不生氣嗎?現在可是報仇的好機會。你隨便砍我吧,我不會躲的。”
納蘭文香站起來,背對這月光,身體的yin影投射到我臉上。
劍鋒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頭發被劍帶來的風揚起。
他收住手。劍身隻在我脖子上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真的不躲啊……”他喃喃低聲說,然後收起劍。重新坐好,又遞給我一壇酒。
我接過酒壇,疑惑地問他:“你今天反常。”
納蘭文香自顧自撕開一壇酒的封泥,給自己斟滿一碗,喝掉。“我醉了。”
“是麽。比平時正常多了。”
納蘭文香忽然笑了,第一次看他那樣笑,像一朵清水中綻放的菡萏,清澈不參雜任何雜穢。
“我哥也這麽說。”
果然醉了,居然肯叫納蘭文卿哥哥了。
然後,兩個人繼續各自喝酒。酒壇的碎裂聲一次又一次突兀響起。
我覺得頭開始發脹,所以躺在屋瓦上。“如果,你愛的人背叛了你。你會怎麽做。”
納蘭文香也躺下了,一直手支著頭。“我並沒有愛的人。”
“我是說如果。你就不能假設個X一下。”我真是醉了,怎麽跟他講XY的。
“如果的話,”納蘭文香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那就隨他去吧。我沒有權利要求他必須愛我。”
是啊。
可是,為什麽疼痛還是那麽劇烈。還在一點點啃噬著我的心髒。痛的,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