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人生若隻如初見
琴聲沒有停止。清越淒涼得一聲聲穿透黑夜濃重的幕帳。
我拖著破邪劍走上木製的小樓,劍尖悶悶刮著地麵,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蘇華夜坐在重重淡黃的輕紗後。冷風卷過,百道燭火齊齊倒向一邊,光線斑駁迷離。
她止了琴,一身華麗的黃衫。她對我笑了,純淨如三月滿山遍野開滿的雛菊。
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我無法控製我的思想,語言,行動。我本能的想退回去,可是做不到。
“你來了。好久不見了。”蘇華夜看著我的眼睛,但是似乎看得是另一個人。“這麽多年了,你都不肯原諒我麽?”“我知道你不會。你真的一點都沒變。”“我原以為,你不愛他了,至少還愛你們的孩子。”蘇華夜慢慢的說著。
我感覺自己似乎笑了。
我說,“師妹,你還是一樣得單純。”
蘇華夜目光清澈,直看透我的靈魂,“是啊。我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為了他我心甘情願。”
“師妹,這不是結局。這是開始。”我說,聲音緩慢,如同夢囈。
“我最後求你一件事。”蘇華夜抽出手邊的長劍,“讓我自己了斷好麽?”
破邪劍被收入鞘。
她依舊淡淡的笑著,反手把劍架上了脖頸。
我的心髒狂跳起來,思想為了擺脫掉那種恐怖力量的束縛而拚命掙紮。就在我極其無助的情況下,蘇華夜喚了一聲我的名字,這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被我死命抓住。
“無邪!無邪!”她的一直平靜的聲音忽然尖利起來,似乎用盡所有的力量,“我求你,一定不要殺幕軒!”
我回過神。
蘇華夜的手軟軟垂下來。她的頭滾落,臉上仍保持最後掙紮的表情。
一聲驚雷劈開天地。
門被猛得推開。我回頭,秦幕軒手扶著門框呆呆站在那兒。
“不是我……”我小聲自語。
不是我又是誰呢?不是我信誓旦旦要來去她的人頭?不是我一劍劃破別人的喉嚨?
我慌亂得後退了一步。
秦幕軒慢慢從我身邊走過去,他跪下來捧起蘇華夜的頭。
“華夜……”他輕聲低語,“你又在開玩笑,對不對?你……”
“華夜。華夜。華夜。華夜,華夜,華夜!”他終於崩潰。
然後,他站起來,臉在yin影中看不到表情。
“你不是無邪。”秦幕軒猛然拔尖扔出劍鞘,“你究竟是誰!”
我依舊無措,不知如何回答。其實根本不用回答,因為下一刻他已經向我攻來。
巨大的劍氣席卷而來,他如一頭暴怒發狂的猛獸,隻知道進攻,撕咬。
我勉強應招連連後退。兩個人都毫無章法,變成了最原始的死鬥。
兩劍相抵,他強勁的內力逼迫我連退數步,最後被死死抵到了牆上。
“一定不要殺幕軒!”那女子慘烈的似乎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我握劍的手抖了一下,秦幕軒的劍擦過我的劍刃直直刺入我的肩膀。
利器穿透血肉帶來令人心驚肉跳的悶響。
我悶哼一聲,用手抓住他仍在不斷刺入的劍。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我抬頭對上他暴怒的雙眼,那雙從來平和安靜的眼睛因為我丟失了它原來的樣子。
目光隻交錯了一瞬,我就匆忙躲開。
劍的力道忽然就放鬆了,秦幕軒放開了劍。
由於用力,我的手也血肉模糊,猛地拔掉刺入身體的長劍,我無力跌坐在地上。
世界靜得恐怖,隻有狂暴的雨點打著屋瓦和我微微喘息的聲音。
“你看著我。”秦幕軒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捂著傷口看著地麵。
他跪下來扳正我的臉。那樣一雙受傷的眼睛看著我,裏麵寫滿了痛。
我的睫毛顫了一下,又把頭偏過去。
“殷無邪。你為什麽這麽對我?我做錯了什麽?我們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什麽,為什麽你先殺了我的心又殺了我最親的人?你回答我。回答我。”
我無言靠著牆壁坐著,心像被在針紮一般難受。
他放開我,良久跪在那裏像死了一般沒有生氣。
“為什麽……”秦幕軒的聲音小下去,他慢慢伏下身,肩膀顫抖起來。他哭了。
因為我要守護的東西對我來說太重要了。為了守護他,與天下為敵也在所不惜。
然後我打中他的後頸。秦幕軒倒下去。
我扶著牆站起來,血一滴滴在地板上濺起小小的猙獰的花。
“因為。隻有蘇華夜的頭才能救溫未涼。”我輕聲說,帶走了蘇華夜的頭。
雨下得很大,砸在身上生生的疼,不過也洗掉了一些身上的鮮血。肩膀的囧位被封死,暫時不會有什麽大礙。
我走到距馬車不願的地方調整了氣息,使它平穩下來。
溫未涼拿出準備好的木盒,我把蘇華夜的頭放進去。
“血的味道好重。”溫未涼的精神也很差,可能是那個蠱又發作了。
“嗯,”我盡量不讓他看到我身上的傷口和蒼白的臉色,“趕快啟程吧。”
我放下車帳,自己坐在外麵執起韁繩。
馬蹄踏著泥水,在顛簸的小路疾馳,肩膀的傷很重,那一劍幾乎穿透了身體。傷口扯著神經不住地疼痛,不過疼痛也許是件好事,它讓我還能保持清醒。
我知道這件事情無法評判對錯。我別無選擇。
秦幕軒,對於你,我也隻能欠下了。
你恨我吧。再刺幾劍讓我來彌補你。否則,這債我下輩子也還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