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之後,天下間的英雄豪傑十亭之中,恐怕就要去了九亭之多,而且人心不足,欲望無盡,學得了高人一等的本領武功之後,為了名聲,財富,權利……總有人會走上邪道,根本就是殺之不盡,斬之不絕,宛如野草一般春風吹又生。

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因此在江湖上混口飯吃討生活,無論正邪,大家都恪守一個度,遵循一種平衡,誰也別出格兒,這就是‘江湖規矩’四個字的來由。

如若有哪些個左道邪派之士,行徑太過於凶殘暴虐,令人發指,亦或是跑到了正道門派的勢力範圍之內,作奸犯科卻又手尾不幹淨,留下了馬腳,這就是違背了江湖規矩,自會引得正教中人群起而攻之,大家做過一場生死各安天命。

一般情況之下,除非雙方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亦或者是碰到了嫉惡如仇的英雄好漢,否則正邪兩派人士照麵之後,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這種淺顯非常的江湖生存法則,蕭峰作為天下第一大幫之主,積年老江湖,自然是心中雪亮。

‘玉佛’既然沒有十成把握拿得下‘劍魔’,而且二人的身手又均是如此的驚天動地,一旦爭鬥起來則必將是山河破碎,生靈塗炭的局麵——畢竟‘劍魔’這家夥無論怎麽看,也不像是心慈手軟,會注意不傷及無辜的主兒,一旦陷入絕境逼虎跳牆,那‘劍魔’可能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

這種情況之下,就算‘玉佛’白起當真知曉了他這位師兄‘劍魔-葉孤城’尚在人間逍遙自在,因為顧及天下蒼生,維持這個平衡穩定的局麵,隻要‘劍魔’不再繼續為禍天下,屠戮蒼生,‘玉佛’采取一個放任自流的態度,也分屬應當。

“若是易地而處,換了蕭某處在‘玉佛’如今的位置,肯定也是做如此處置!畢竟武功高到了二人這般程度,一舉一動均關係天下大勢,不得不慎之又慎!”

以蕭峰的江湖經驗,人生閱曆,幾乎是在聽完‘劍魔-葉孤城’之言的瞬間,便明白了‘劍魔’之所以敢如此有恃無恐,果然是有其依仗的。

不過,看著‘劍魔’那廝一臉的“我是氓流我怕誰”的操蛋表情,一邊狂狷怪笑,一邊飲酒吃肉,大快朵頤得一塌糊塗,蕭峰心中也不由興起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慨然之歎,對於身為一代豪俠,英雄好漢的自己,如今的處境卻是如此的苦逼,愈發的感到憂桑起來。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古人誠不欺我。

“蒼天無眼啊~~~~~~~~~~”

就在蕭大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慨歎著老天爺必定是長了一對雞眼,這才令得英雄遭囹圄,禍害得逍遙,默默無語問蒼天的當口兒,便見得‘劍魔-葉孤城’美美的喝了兩口壇中美酒,複又打了一個飽嗝兒之後,灑然一笑,悠悠說道:

“蕭兄,當日杏子林一戰葉某之所以對蕭兄出手,委實是懷有不得已的苦衷。葉某向來敬重蕭兄這樣豪邁不羈的英雄好漢,這裏向蕭兄賠罪了,還望蕭兄不要見怪!”

蕭峰仰天打了個哈哈,劍眉一軒亦是擺手笑道:

“葉兄言重了,有道是江湖弟子江湖老,你我都是刀頭舐血的江湖武人,動起手來自是成王敗寇,此事葉兄無須掛懷!況且葉兄你並未取了蕭某的性命去,說起來倒是蕭某應該感謝葉兄的不殺之恩!”

“哈哈哈哈……痛快,蕭兄果然是快人快語,心胸不凡,葉某佩服!來,蕭兄我敬你,滿飲此酒,請!”

對於‘劍魔-葉孤城’所說的什麽‘不得已的苦衷’,蕭峰本身是不太相信的,畢竟武功高明到了‘劍魔’這等境界,天下大可去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還會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不過,就如蕭峰自己所言,江湖之中講究的就是個弱肉強食,成王敗寇!唯有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其餘的諸如什麽正義啊,公理啊……等等,那都是虛的,騙騙剛剛踏入江湖的愣頭菜鳥還行。

所謂大道強梁,就是這個道理!

沒有高人一等,強人一籌的武功實力座位依仗,拿什麽去執行正義,維護公理?世間正義公理,盡在三尺青峰之間。

因此,輸了便是輸了,敗了就是敗了,況且‘劍魔’也並不是靠出陰招耍詭計方才勝得了自己,對於‘劍魔’一身天下無雙的劍法武功,蕭峰心中還是敬服非常的,敗於‘劍魔’劍下乃是自家技不如人。

蕭峰也不是如慕容複那般心胸狹隘之輩,輸不起的人,自也不會因此怨恨‘劍魔’,最起碼人家‘劍魔’沒有取了自己的性命去,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確實算得上是非常講究了!

白起看到蕭峰的神情,就知道他並不相信自家所言,不過白大爺對此也不以為意,如若蕭峰入得夥兒來隨他返回‘輪回空間’之後,自然就會得知事情原委。

於是乎,二人各自一口氣將壇中美酒一飲而盡,喝了個底兒朝天,相顧哈哈大笑豪情慷慨,白起笑罷之後,這才繼續說道:

“葉某此前曾經答應過蕭兄,萬一蕭兄敗於我手,定會替蕭兄報仇雪恨。如今‘丐幫’那幾個陷害蕭兄的狗賊,以及單正,譚公,譚婆,趙錢孫,慕容博,慕容複等人,還有‘少林寺’玄慈以降的一眾賊禿,已經盡數命喪於葉某劍下,葉某總算也是不負承諾,為蕭兄報了這些年來被此等卑劣小人愚弄戲耍之仇!”

蕭峰聞言默然不語,一想到奚長老等一眾與自己親厚非常的幫中弟兄,以及自家恩師玄苦,此時都已經斃命於‘劍魔’劍下,雖然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處境,縱然這些人現下還活著,照麵之後恐怕也是是敵非友,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如從前那般為師為友,把酒言歡了。

按理來說如今聽到這些照麵之後,恐怕要將自己殺之後快的人命喪黃泉,自己應該高興欣慰才對,不過蕭峰此時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是心中的悲痛,憤怒,茫然的情緒,猶如潮水噴泉一般一波波的翻湧上來。

沉默了良久,蕭峰方才壓下了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朝白起略一拱手,苦笑不已的澀聲說道:

“葉兄高義,蕭某感激不盡!”

“蕭兄客氣了,信守承諾乃是葉某一向的處事原則!”

白起這廝將胸膛拍的“啪啪”作響,一臉的聖潔莊嚴,虔誠鄭重,仿佛是宣誓入隊童心未泯的紅領巾,亦或是被捕之後慷慨赴死的地下黨一般無二。

“馬夫人你死得不冤啊!”

麵對著如此大義凜然的‘劍魔-葉孤城’,饒是蕭峰英雄了得,混跡江湖多年的老鳥一枚,也唯有自愧不如,轟然敗退。

虎軀一震,霸氣側漏之後,白大爺乜斜著眼,悠悠然又拋出了一個誘餌:

“蕭兄,葉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峰聽到此言微微一怔,不知‘劍魔-葉孤城’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自打與‘劍魔’相識以來,蕭峰隻覺得此人行事宛如奇峰突出,不按常理,令人無法猜測他的心思意圖,自己雖然自負才智了得,但與‘劍魔’放對卻每每落於下風。

“嘿嘿……蕭峰啊蕭峰,如今你已經是身敗名裂,滄海浮萍一般無根無靠,隻能隨波逐流,早就已經不再是‘丐幫’幫主了,連小命都攥在人家‘劍魔’手裏,還有甚可想,也罷且聽他要說何事罷!”

蕭峰心中自嘲了一番,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先聽聽‘劍魔-葉孤城’究竟在謀劃何事再做打算不遲,若是當真要強人所難,大不了將這條性命再交還給他便是,好男兒若是要屈從於人還不如死了痛快。

心中計較已定,蕭峰淡然一笑,肅手說道:“葉兄但講無妨,蕭峰洗耳恭聽!”

白起哈哈一笑,這才將心中早已盤算好的說辭一一道出。

“令尊遠山公雖然此前亦命喪我手,不過後來又被葉某以無上秘法,強行將令尊的魂魄自幽冥地府之中召回陽間,令其重新複活過來。此事蕭兄亦是知曉了,當時大家乃是生死相搏,況且我亦不知他乃是蕭兄之父,出手自然不留情麵,想必蕭兄亦能夠明白。”

蕭峰點點頭,默然不語。

“不過如今令尊被葉某複活之後,也未見得就是一件壞事,與葉某交手之時令尊因為練功不得其法,已經身有隱疾最多隻有兩三年的壽元了。而眼下令尊不但感情記憶與生前一般無二,更是擁有了不死之身,一身病痛隱疾盡去,壽元無盡。說句不好聽的話,恐怕就算蕭兄你活到個百八十歲,壽終正寢之時,還需要令尊為蕭兄你傷心垂淚,白發人送黑發人,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