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七十. 執政官的使者

希臘人的話給日爾曼人帶來一陣困惑,雖然他的日爾曼語足夠清楚表達這些詞匯。西吉提斯為了掩飾尷尬的場麵,說道:“勇敢的特納杜斯,想不到你除了有驚人的身手外還有這樣的智慧,說的真好。”

“這不是我說的,是我們希臘一個哲人在他被處死前夜說的。”特納杜斯禮貌的鞠了一躬。

海爾曼用奇怪的微笑看著這一切,他緩緩站起身,拍了下手掌,熱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為了歡迎阿裏奧維斯都斯的外孫女兒和我們鄰居部族的首領,我們撒克遜人從各個村子聚在了一起,恰好今晚又是月圓之夜,讓我們來討論一些部族內的事情吧!”他的目光掃向了酒席旁聚集的孩子們。

“馬加特、洛克倫茨、雷哈格爾,到前麵來!”

三個穿著嶄新外套的日耳曼少年帶著激動的心情走到空地中央。

撒克遜人首領用嘉許的目光望著他們,朗聲說道:

“這三個年輕人已經到了年齡,你們都知道:他們在跟隨隊伍穿越森林時從未掉隊、在吩咐他們跟蹤野獸時也沒有失掉野獸的蹤跡、在半夜遇到突如其來的驚嚇時,他們首先想到的是抓起武器——所以我認為他們已經經受住了考驗,從今天起應該允許他們使用武器了!親愛的族人們,你們的意見是什麽?”

正被烈酒灌得非常興奮的戰士們大聲嗷嗷狂叫,使勁揮舞他們的短矛。這表示他們同意這三個年輕人加入他們的行列。

海爾曼等一會,沒有聽到表示反對的嘖嘖歎息聲,點了點頭。兩個手拿短矛和盾牌的大漢從人群中走出,他們是馬加特和洛克倫茨的父親。

他們把矛和盾牌交到自己的部族首領手中,海爾曼神色鄭重,直視馬加特和洛克倫茨。

“馬加特!洛克倫茨!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撒克遜的戰士了!這是你們父親親手為你們做的武器,記住——從今以後,它們就是你們的生命!”海爾曼高昂的聲音在營地回蕩。

接著,海爾曼的視線越過正手捧武器歡喜若狂的馬加特和洛克倫茨。落到小雷哈格爾身上。這孩子正堅強地站著,臉漲得通紅,緊緊咬住嘴唇。淚珠在眼眶裏轉著就是不肯落下來。

海爾曼英俊果敢的麵容變得溫柔起來:“雷哈格爾,你父親和叔叔都在多瑙河戰死了,所以今天沒有親人給你製作武器。不過,昨晚我親手了做一支短矛和一麵盾牌。它們屬於你了!”隨著他的話音。首席侍從把一支通體黑鐵鑄造的短矛和一麵橡木盾牌捧了上來。

海爾曼把武器輕輕放到雷哈格爾手上,“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顏色,所以盾牌上沒有塗上顏料,這要由你自己來完成了。”

小雷哈格爾的淚珠終於不受控製地在湧出,“我將用撒克遜敵人的血把它染成紅色!”

“雷哈格爾,你是個男子漢了。”海爾曼笑容中多了絲寬慰,“部族為你們搭建了自己的木屋。”撒克遜首領指向營地邊的三座小木屋,“去看看吧。以後你們就要自己居住了。”

三個孩子一聲呐喊奔向那裏,在原木搭建的屋子裏。他們發現了自己母親姐妹給他們準備的生活用具:鋪在地上的一張獸皮、掛在牆上的兩件外衣、幾件簡單的陶盆陶碗,牆角還有一個儲水用的泥缸,在他們沒有成婚之前,飯食暫時還要由母親每天送來。

正當三個新戰士欣喜地在屋子摸摸這個碰碰那個的時候,一個新的儀式開始了:一對名叫斯爾德斯和海司尼婭的撒克遜青年男女走上前,要求部族批準他們成親。經過簡短的商議後,西吉提斯站起來大聲詢問有誰對這件婚姻有異議,連喊三聲後沒有人出來反對,於是這項申請被批準了。

斯爾德斯是個勇敢正直的戰士,雖然加入戰士隊伍沒有幾年,但已是個老練的獵手了。人們都認為他很有希望成為海爾曼的侍從。此刻他喜氣洋洋地望著自己的戀人,海司尼婭帶著點羞澀,卻沒有羅馬女人成親時的忸怩,她眨著美麗的大眼睛,從長長的睫毛後含情脈脈地直視斯爾德斯。在一旁,海司尼婭的父母鑒定著事先商量好的采禮:斯爾德斯拿出了一頭軛牛、一匹勒韁的馬、一麵盾和一支矛,牛是健壯的、馬是膘肥的,這讓他們滿意,覺得自己的女婿很重視他們的女兒。

“海司尼婭的爸媽,你們對斯爾德斯的采禮滿意嗎?”西吉提斯笑容滿麵,作為祭司他負責主持這個神聖的儀式,場內所有人安靜起來,一齊注視著這對幸福的新人。

看到海司尼婭的父母含笑點頭,西吉提斯暢開了喉嚨:“我以掌管愛情的美麗女神芙蕾雅名義,宣布斯爾德斯和海司尼婭結為夫妻!”

沒有預料中的歡呼,場內依然是一片寂靜,這讓剛拿起一塊噴香的野豬肉的特納杜斯有些詫異,他放下了食物凝神盯著場地中央,看看下一步會發生什麽。

即將成為丈夫的斯爾德斯跨上一步,無限溫柔地撫摸了下海司尼婭美麗的頭發:“我親愛的的海司尼婭,當有一天我從密林歸來時,一個在河邊打水的女孩用一雙猶如天上星辰的眼睛把我凝望;從那一刻起,每天到打水的時候我就要來到河邊,在無數次默默對視中,在我心中你就是美神的化身。今天,我按照我們日爾曼人的慣例送上了采禮,那支短矛和那麵盾牌是我從第一個被我殺死的敵人手中奪來的,是我最珍貴的東西,為了讓你可以從此陪伴著我,我把它們奉獻在你父母麵前。”

海司尼婭的父母莊嚴地走到他們麵前。對自己女兒說道:“我們的女兒,這些采禮既不是為了迎合女人的口味,也不能用作新娘的裝飾——這是一種最大的約束。這是神聖的儀節,這是保障婚姻的神力,是為了怕你在婚後就放棄追求高貴行為的願望和懷有避免戰爭危險的心理,因此,在這成婚之夕,我們諄囑你:你應與你的丈夫共勞苦、同患難,在太平時候既與你的丈夫一同享福。遇到戰爭的時候也應當與他一共度過危難。駕軛之牛、勒韁之馬以及那些兵器就是為了申明這種意義!”

美麗的海司尼婭昂起了頭:“斯爾德斯,我帶來了一副親手做的皮甲作為我的嫁妝,它是我花費了無數個夜晚一點一點精心縫製的。願它能保護你的身體。不過,在危險中真正能保護你的隻有你的勇敢和我對神靈的祈禱。我將把你送我的結婚信物絲毫無損地傳給我們的兒子,再通過他的妻子傳給他們的兒子。”

斯爾德斯把海司尼婭攬在寬闊堅實的臂膀中,深深吻在新娘嬌豔欲滴的唇上:“有了你。除了獲取榮譽外。我再沒有什麽要向奧丁祈求的了!

兩個戀人熱切地吻在一起,連這時才響起的歡呼聲都忽略了,現在世界在他們眼中隻有對方,海爾曼的聲音才使他們戀戀不舍地分開。

“斯爾德斯和海司尼婭,既然你們已經成婚,斯爾德斯原來一個人住的木屋就嫌小了,部族會議決定把一座更大的木屋分給你們,你們今晚就可以搬進老橡樹下那座木屋裏去。”

海司尼婭臉上罩上一層紅暈。她拉緊了斯爾德斯的手。

“那我們還等什麽?”說完海司尼婭就拽著斯爾德斯向老橡樹下的新房跑去。

海司尼婭的媽趕忙嚷嚷道:“記得帶上蓋的東西,把火生起來。天氣冷,光著身子容易著涼!”隨著酒席上的哄笑,遠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咯咯笑聲。

“海爾曼,你在羅馬城呆過,羅馬人的婚禮是怎麽樣的?”咧開嘴哈哈大笑的埃德勒問了一句。

海爾曼笑了笑,“啊,羅馬人與我們日爾曼人正好相反,在那兒是女方給男方采禮;如果一個女人沒有豐厚的嫁妝,有地位的男人一般不願意娶她。”說著他看了一眼雅易安和特納杜斯。“雅易安和特納杜斯在這兒,你可以問問他們。”

雅易安有些昏昏沉沉地點點頭,剛才幾輪敬酒讓他有些酒力不支,“呃,羅馬人是有些奇怪,呃,我一直不理解他們這個風俗。”

希臘人和雅易安一樣,也有些吃不消日爾曼人的灌酒,悄悄端起一碗大麥粥,卻被扭頭瞧他的埃德勒逮個正著。“希臘來的客人,你怎麽喝起這個來了?把酒杯端起來,日爾曼人的宴席上男人怎麽可以不喝酒?!”

森圖馬魯斯的侍從苦笑著放下粥碗,又一輪拚酒開始了......

時間飛快地溜去,和特納杜斯一樣,雅易安不知道已經灌下了多少碗葡萄酒。這個可憐的人由於飲酒過多,連舌頭的轉動也不靈了,但是他還能勉強思索而且明白再喝下去自己就要出醜了。於是森圖馬魯斯的日爾曼語教師決定離開同席的夥伴,他艱難地用兩手撐住了席麵,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子,結結巴巴說明他必須離開。

一連串的笑謔和諷刺話伴送著雅易安跌跌撞撞地離開酒席,這個瘦弱的倫巴德人走離熱鬧的人群,一麵不斷地晃來晃去。在招待他住的那棟塗了一層亮油油粘土的木屋前,站那兒想了好幾分鍾:酒醉的他有些不願意回到日耳曼人沒有窗戶的氣悶屋子裏。終於,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努力轉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就這樣,他不斷晃著身子,一會兒闖到左麵,一會兒闖到右麵——他決心到空氣清新涼爽的樹林裏去,讓新鮮空氣和散步使他從由於痛飲所促成的醉態中蘇醒過來。

於是,這段林間小路上的鳥兒看見了一個東倒西歪的男人:他一麵踉踉蹌蹌走著,一麵用軟綿綿的兩腳在地上畫著亂七八糟的圖案......雅易安一走進樹林,就盡情地使勁大口喘氣。在吸足了滿滿一胸膛帶著樹葉清香的新鮮空氣後,接著朝樹林深處走去,找尋他現在所迫切需要的一個幽靜、沁涼的角落......他憑借著腦子僅存的一點神誌在幾條小徑上亂闖。突然,雅易安的腳被一個野草遮住的在地麵延伸的樹根絆倒了,虛弱的雙腿再也不能支撐他的身體了,他稀裏糊塗地順勢滾了出去......

滾了一會後,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塊陡坡下的柔軟草地上,旁邊的茂盛的野草把他擋得嚴嚴實實,旁邊是幾棵枝葉繁盛的大樹。他順勢用背靠上一棵百來年大樹的樹幹。在野草叢中坐了下來,在一陣陣涼爽的晚風陪伴下慢慢睡去......

日爾曼尼亞叢林的月光有著不亞於意大利半島落日餘暉的美麗,還多了種神秘凝重的色彩。日爾曼人十分崇拜月亮,和其他民族不同,他們的月神是個男性;在這神秘的月光之下,樹林的各部分在朦朦朧朧中看來似乎都擴大了一倍。

半夜時分。雅易安的耳朵裏突然聽到一種聲音。有幾塊小石頭滾到了他麵前,他覺得這些小石頭似乎是被一隻腳踢下來的,而且似乎正有人在他頭上悄悄走著,腳步極輕,象是竭力不讓人聽到似的。

雅易安好奇地向上探出身子,果然一個人影出現了,當這個人走上林間小徑時,他的身形便漸漸地從黑暗裏鑽了出來。月光照著他和他手中牽著的一匹馬,“這時候趕路真有些奇怪?”倫巴德人心裏嘀咕著。這個旅客走路的神態卻有點緊緊張張,躲躲閃閃的,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留心地傾聽一下,這使雅易安相信他是懷有某種目的來的。

來客在離他不遠的一片不大的圓形空地站住了,因為前麵突然無聲地冒出來兩個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看見眼前幽靈般突然出現的人,雅易安屏住呼吸,本能地縮矮了身子......

“霜巨人的憤怒!”來客小聲說了一句,同時謹慎地把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

“密密爾的複活!”兩個攔路的漢子這樣回答。

來客鬆了口氣,“帶我去見海爾曼,我帶來了日耳曼聯盟首領執政官大人的口信。”

兩個攔路人沒有讓路,雅易安認出他們是海爾曼的兩個侍從,“你來晚了,兩天前你就該到這裏!”

“這不能怪我,我要隱藏自己的行蹤,在通向這裏的每條路上我都發現了可疑的人,最後隻好通過一條小路來到這裏。”

兩個侍從不再猶豫了,帶著來客消失在小路上。

雅易安的酒完全醒了,他從坡下爬了上來,向三個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

海爾曼的住宅內,四個日爾曼首領打量著日耳曼部落聯盟的使者:使者是個精壯的中年漢子,正坦然接受著他們的審視。

“好了,既然你從那個叫什麽恩斯特的人那兒來,我想你應該帶來了他對我們提議的答複。”海爾曼聲音低沉。

“是的,我帶來了執政官大人的話!”

“那你請說吧,你看見了——我們在等這個答複。”

“那好,執政官大人讓我告訴你們,他對你們的提議的回答是,他不能接受!”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海爾曼不動聲色、烏伊爾一臉嘲笑、愷魯曼狠狠把拳頭砸在腿上,埃德勒憤憤喘著粗氣。

“他隻用一句話做為回答?”海爾曼截斷了使者的觀察,迫使他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當然不是,尊敬的首領,他還說......”

“不要叫我首領!我是海爾曼!日爾曼人海爾曼!”海爾曼站了起來,眼睛射出噤人的寒光,緊緊盯住馬可曼尼人。

馬可曼尼人的喉結動了一下:“是,尊敬的海爾曼!我們的執政官說,按照你們的計劃,是絕對無法取得成功的!”

埃德勒遏製不住自己的憤怒,一把揪住使者的胸口:“我告訴你,你們的執政官是狗屎!我們在你們最危難時候,不顧可能的滅族之禍決心幫助你們,你們的執政官在滿足自己的勝利後就把我們拋在一邊了!

使者麵無懼色,他細心觀察他表情的海爾曼製止了埃德勒,然後緩緩說道:“但是我們的執政官還有另外一個建議,希望你們能夠聽取。”

“說。”海爾曼強忍著怒氣說道。

“加入日耳曼聯盟,隻有這樣,才能夠保護住你們。”使者的話依舊是那樣的平靜:“一個分散的日耳曼,絕對不會是羅馬人的對手,隻有所有的人團結在一起,我們才能成功,之前打敗凱撒的軍團已經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僥幸的勝利並不足以說明說明。”海爾曼死死的盯著對方:“我們絕不加入任何聯盟,我們不願意像聽從羅馬人的命令那樣聽從說明執政官的命令,即便沒有你們的幫忙,我們自己也能夠成功!”

“你們無法取得成功,因為你們的敵人是凱撒,但是在失敗的時候我們會出現幫助你們的。”

“不,不需要,我們絕不接受這樣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