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縣的縣衙裏,一大早,就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氛圍。

新學派、欽天監、紅燈教、白蓮教、加上一夥江湖異人。

坐在一個餐桌上吃飯,彼此間雖然沒有言語,但相互間的眼神卻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就連朱家兄弟這樣的五頭豬,這時候吃飯也變得細嚼慢咽起來,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徐童隨手啃了兩口所謂的麵餅頓時就沒了胃口。

畢竟昨晚品嚐過莉莉絲的火山牛河後,再吃這些,瞬間就覺得猶如嚼蠟一樣。

“真想再吃一頓啊。”

他忍不住低聲感歎道。

一旁李喜愣了一下,滿臉茫然地看向徐童:“馬兄說什麽??”

“嘿嘿!”徐童咧嘴笑起來,沒有和李喜解釋什麽。

“咳咳!”

一旁揚恭靜皺起眉頭,麵色不悅地瞪了徐童一眼:“這裏不是京城,沒那麽多山珍海味,不想吃就去把炭爐抬進來。”

如今已然是即將入冬的天氣,即便眾人身上都穿著厚衣服,可早晨的天依舊很冷。

“好嘞!”

徐童站起來,拿手拍了下李喜,示意李喜跟著他一起,兩人走到外麵,把已經燒熱的碳爐小心抬起來搬進房間,看了一眼碳爐裏熱騰騰的火焰,手指一彈,將一顆黑漆漆的丹丸丟了進去。

朝著李喜打了個眼色,就往門外走。

李喜不知道徐童要做什麽,但還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兩人走到角落,徐童隨手拿出一個蘋果遞給他,詢問起昨晚上他去哪兒了?

李喜拿過蘋果,趕忙啃上一口,雖然不知道這個蘋果是從哪兒來的,但這個季節居然還有蘋果吃,可是難得的福氣。

啃上一口隻覺得蘋果鮮甜可口,比皇宮裏的蘋果還好吃無數倍,心想果然是有錢人會享受。

左右一瞧,確定周圍沒有人後,悄聲道:“我總覺得這地方不安全,還有那一夥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所以昨晚悄悄給我三個兄弟傳去了消息,讓他們趕來接應我。”

“你還有兄弟??”

徐童瞪大眼睛,做出一副很驚訝的模樣。

李喜不免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道:“當初在江湖逃命,機緣巧合遇到了他們,我們一見如故,所以結拜成異性兄弟,馬公子放心,我這三位兄弟個個都是手段過人的高手。”

“哦,那就好,那就好。”

徐童滿臉釋然的神情,心裏不禁暗暗冷笑起來,越發越期待看到昔日的好‘朋友’了。

“馬兄!”

李喜啃著蘋果,臉上生出幾分憂慮之色:“待會咱們就要去連山寺,雖然白天可能沒什麽事情,可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啊。”

眼下突然間又來了這麽多人,李喜可是清楚新學派的人都是一群傻子,再者連山縣的縣令看上去也不是省油的燈,這麽年輕的縣令,手底下的人一個個孔武有力,怎麽看都像是一群練家子。

李喜要說心裏還能踏實,那才叫見鬼了呢。

徐童清楚李喜顧慮什麽,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你隻要幫我保住揚大人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你!”

李喜看向徐童,不知道這位馬公子心裏又在打著什麽盤算。

不過李喜見過這位馬公子的手段,絕不是京城裏傳聞的那般不堪,甚至是深藏不漏來形容都不為過。

見他說得這樣信心十足,於是就點頭答應下來,保證時刻跟隨在揚恭靜身旁。

兩人這邊剛剛說完。

就見揚恭靜一行人已經走出前廳,招呼著準備出發。

徐童走到眾人身旁,借助命眼奇門一瞧,果然就見每個人的頭頂都多出一個黑乎乎的小人。

小人始終張著嘴,喋喋不休地在他們頭頂說道著什麽。

揚恭靜見兩人走過來,頓時皺起了眉頭:“你們不會是想要逃走吧,若是要臨陣脫逃,就算是馬奇,也保不住你們的命。”

“啊!!大人誤會了,我們絕沒有這個心思。”

李喜被揚恭靜這番話嚇了一大跳,心想這老東西是吃錯藥了麽,那天晚上要不是老子舍命保你,你早就被那些怪物撕成碎片了。

徐童也跟著趕忙表示,誓死保護大人,這才讓揚恭靜的臉色好轉不少,揮揮手示意快些準備上路。

李喜一臉茫然,反倒是徐童眯起雙眼,他知道小人丹的效果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

連山寺雖然名字裏有個連山兩字,但距離連山縣還是有一段距離。

而且那是一座廢棄的寺廟,山路崎嶇難行,車馬根本不通,想要進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穿過山下那片茂密的竹林,眾人終於能夠從山林中隱隱約約地看清楚前麵那座寺廟的一角。

“先休息一下吧,我走不動了!”

戴著眼鏡的趙徐森,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已經滿是汗水。

他從背包裏拿出羊皮水壺給自己灌上一口,示意眾人坐下來休息一下。

“切!”

看著趙徐森這副菜雞的模樣,顧鋅白等人頓時就露出鄙視的目光,無論顧鋅白為首的白蓮教眾也好,還是揚恭靜這邊一眾異人也罷,對這個新學的人心裏沒有半點好感。

畢竟這家夥一張口,就是把他們當作江湖騙子,任誰也不會對他有什麽好脾氣。

若是換個時候,在場之人,隨便一個動動手指頭都能滅了他。

可現在情況特殊,這家夥是奉上諭來的,加上身後那些女人在保護他,誰也不好拿他怎樣。

不過嘴上難免會有一陣熱嘲冷諷。

徐茂拿出一張紙,手一抖,隻見一座小房子憑空出現:“大人,知道您身子弱,山裏風大,地涼,您要不先進屋休息去吧。”

徐茂這一手,自然引得眾人眼前一亮,傳聞影紙人鼎盛時期,堪稱彩門一大絕技,後來卻是一度失傳,此時眾人見到徐茂這一手影紙術,憑空變出一套房來,無不心中一陣稱奇。

當然,徐茂可沒這麽好心,眼見趙徐森居然真的要往屋裏走,徐茂手指一抖,眼前房屋居然又變成了一張薄紙。

頓時趙徐森一下楞然在那裏。

眾人見他楞然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顯然是徐茂故意借此羞辱趙徐森,告訴他,你所謂的新學也不過如此。

然而趙徐森短暫愣神後,推了一下眼鏡,蹲下身子仔細看了一眼地上這幅畫,隨後從腰包裏拿出一個本子來。

隻見他在本子上畫了一通後,又拿出剪刀仔細地剪下一些紙片之後,將本子展開給眾人看。

本子上是畫著一個小房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可隨著趙徐森的手輕輕一抽,居然從紙章上抽出一根紙條。

紙條隨著趙徐森手指拉動下,神奇的畫麵就出現了。

原本是畫在紙張上的小房子,居然立了起來,在紙上憑空生出一座房子來。

“這就是你的影紙?我承認,在這麽單薄的一張紙上做出這樣的效果,是很驚人的工藝,但……這個原理其實並沒有什麽好出彩的地方。”

“你!!!”

徐茂神色呆滯了數秒,似乎萬萬沒想到,有人能這麽簡單地發現了影紙人的關鍵秘密,一時間又驚又怒,整張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著。

但趙徐森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徐茂的臉色,繼續道:“你的魔術令人驚奇,但我在西方留學的時候曾經聽過一句話,哪怕是最厲害的魔術,隻要拆穿了那層窗戶紙,也沒什麽稀奇的。”

趙徐森說得輕描淡寫,卻是令徐茂兩眼通紅,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揭穿了自家的老底,他殺了這家夥的心都有了。

然而身後幾個女人卻是默不作聲將手放在刀柄上。

朱家五兄弟相視一眼,無聲地站在了徐茂身後。

至於顧鋅白等人則是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包懷冷笑著,心裏巴不得他們打起來。

不知道怎麽了,自打從吃早飯的時候,就覺得心裏很不舒服,此刻見這兩夥人先是要火拚,心裏渾然沒想起來所謂的大橘,腦子裏反而是想到了昨日這兩夥人是怎麽辱罵自己,問候自己祖宗的。

若是徐童此刻往顧鋅白頭頂上看,必然會看到那個小人,正匍匐在顧鋅白耳朵旁,不斷低語著。

何止是顧鋅白,除了徐童和李喜,每個人耳朵旁無不是爬著一個小人。

就連慧緣這個和尚耳旁,也同樣是爬著一個小人,喋喋不休地說到這說道。

每個人看著彼此的眼神都滿是不善,就連揚恭靜此刻眼神裏也是明滅不定,對這種崇洋媚外的新學學生,恨到了骨子裏,腦海忍不住在想,要不要趁現在搞死他們。

到時候把事情往白蓮聖子身上一推,就說他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被陰兵殺死,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還能夠借機打擊新學。

腦海裏這個念頭一經生出,竟然就像是洪水泛濫了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徐童把小人丹投入火爐裏,本想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看看效果。

卻想不到,效果居然出奇地好。

這下自己原本還計劃著暗中挑唆一翻的計劃也用不著了,隻等他們打起來,自己扛起揚恭靜離開就行。

沒錯,這就是他的計劃,什麽連山寺,一看就知道那地方不是什麽善地。

揚恭靜這種理論滿分,實戰零分的老骨頭進去,自己就算是拚了命也未必敢說保他周全,既然任務隻是交代自己保護揚恭靜,那麽為什麽還要進連山寺,打暈帶走豈不更香。

想到這徐童兩眼盯著揚恭靜的脖子,都快要忍不住動手了。

“咚!!!”

突然一聲鍾鳴聲,從遠處連山寺的方向傳來,鍾聲入耳,竟然一下將眾人耳邊的小鬼給震飛出去。

徐童心中一驚,沒想到這一聲鍾鳴,居然破了自己的小人丹。

耳旁沒有了小人作祟,加上這突如其來的鍾鳴聲,眾人一下就冷靜了下來,突然覺得自己方才太衝動了。

特別是揚恭靜,想起方才自己的那個念頭,就差一聲令下,要紅著眼和對方火拚,心底竟然生出一陣陣後怕感。

就在眾人心底為方才的衝動暗暗後悔的時候,遠處竟然是傳來了一聲聲歌謠。

“一陣黃風一陣沙,千裏萬裏無人家,回頭雪消不堪看,三眼和尚弄瞎馬,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