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壓力,讓鑒得渾身肌肉都在顫抖著,他艱難地轉過頭看著自己這位授業恩師,龐大的壓力讓他臉上每一根青筋都高高鼓脹著。

眼神充滿了迷茫、不解、無法理解為什麽師父不滅掉這個邪魔,反而對自己出手。

老和尚低下頭,無視鑒得不理解的目光,另一隻手輕撫著他的頭頂,隔著頭發依稀能摸到頭發下的戒疤。

“還記得我給你取法號鑒得的原因麽?這個世界很複雜,佛法也好,道法也罷,芸芸眾生千萬般眾生相,為師希望你鑒明是非,得取所悟,所以給你取法號叫做鑒得。”

說到這裏老和尚不禁發出深長的歎息聲:“可你錯了,是為師的錯,看著你在佛法上越走越遠,在愚昧無知的教義上越走越近,你本該是可以進入新時代的人,為什麽要把自己困在那個迂腐愚昧的過去!”

“我……”鑒得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開口說道:“沒錯!佛要人扶,人扶起了佛,教化一方,功德……無量……”

見他還在冥頑不明,老和尚終於還是失望了。

抬手一巴掌抽在鑒得的後胸,頓時鑒得胸腔裏發出一聲悶哼,像是被打碎了什麽一樣,身子一軟便倒在地上,一口鮮血吐出來,身體微微抽搐著。

“阿彌陀佛。”

老和尚抬起頭看向徐童,雙手合十,深深彎下身來。

徐童阻擋不及,隻能側過身去,滿臉憨笑道:“大師這是何故,晚輩可擔不起。”

老和尚指了指地上鑒得:“煩請小施主帶他歸案吧,此人名叫張勇,七歲被我寺收留,24歲離寺,從此世間隻有張勇,再無鑒得。”

徐童大概明白老和尚的意思,心裏反而鬆了口氣,他真有點擔心,老和尚準備把這家夥帶走,那自己可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不過現在老和尚的意思是,這家夥已經不是佛門弟子,希望徐童不要把這件事和佛門牽扯在一起。

這點小事他當然不會拒絕:“這個人就是張勇,不是什麽鑒得,喪心病狂殺人犯張勇!”

“師父!!”

地上鑒得聽到這句話後,不禁憤怒地尖叫著:“為什麽,為什麽,我哪裏錯了,你不是說,教義是法,弘揚是道,我何錯之有?你說……你說啊……”

他極力扭動著身體,一步步朝著老和尚腳邊扭過去。

但老和尚反而躲開了他的手,隻向徐童道:“施主日後若是有困難,可來寺中尋我,隻要是大義所向,貧僧絕不容辭。”

“那感情好!”

這麽好的事情,他當然欣然接受,以後要是遇到狠茬子,有老和尚這尊靠山在,天塌下來也不怕。

不過眼見老和尚這是要走的意思,徐童心頭一動,趕忙追上去問道:“大師,上次你說……”

不等他發問,老和尚就伸出手阻止他說下去:“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得,他最討厭老和尚這一套,和拉屎拉一半,又給你塞回去,還加個大木塞一樣。

不問就不問吧,自己隻要還在這個大劇本裏,不怕見不到自己師爺。

向老和尚拜別後,就見老和尚自己打著傘就走了,他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念誦著金剛經。

“若以色見我,以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這句話說得很輕,但傳入耳中卻不亞於晴天霹靂,如雷震耳。

鑒得……不,現在應該叫他張勇,顯然這句話就是說給張勇聽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張勇的做法否決得一塌糊塗,就如同老師在學生的考卷上,打了個大鴨蛋一樣。

大和尚走得飛快,一會就沒了人影。

徐童邁步走到張勇麵前,蹲下來看著他。

張勇此刻神色頹廢,一方麵是師父廢了他的佛骨,斷了他的修為,另一方麵師父隻用了一篇金剛經,就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

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此時無疑是張勇最崩潰的時刻,偏偏一抬頭,就看到徐童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心裏別提多膩歪。

“怎麽,現在高興了??”張勇沒好氣地問道,然而問完,張勇就後悔了。

隻見徐童也不答話,坐在他身旁,也不在乎地上泥濘的土地會不會髒了他的褲子,兩眼遙望著遠處。

“其實,我和你很像,你是孤兒,我也是,羨慕你小的時候還能有個師父陪伴你。”

“嗬嗬!”

張勇不屑地冷笑一聲,隻是過了一會卻又聽不到徐童繼續說下去,抬頭一瞧,隻見這家夥帶著耳機,像是在聽著音樂,眼圈紅紅的樣子。

“喂,你在幹啥??”張勇用力大喊道。

徐童回頭看了他一眼,摘下耳機:“你說啥?”

“我問你在幹啥,為啥不繼續說了??”張勇無奈地重複一遍方才的話。

“聽音樂,據說心情不好的時候,聽一下能讓心裏好受點。”他說著把耳機送到張勇麵前,顯然張勇對這東西還不甚理解,不過聽他這麽一說,心裏確實是有點想聽一下了。

見他猶猶豫豫的模樣,徐童很善解人意地把耳機塞進他的耳朵裏:“一起聽一下吧。”

隻見他說著,按下隨身聽的播音鍵。

“哎,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是個好日子……”

伴隨著這首動人心扉的旋律聲,兩人臉上的表情頓時出現了兩級反轉的變化。

田野間,徐童在笑,張勇在罵,伴隨著天空升起的驕陽下,隻見遠處一排閃爍著警燈的車子正朝著他們這邊行來。

“好小子,不聲不響,你可是搶了頭功啊!”

霓文超拍著他的肩膀,那隻渾厚有力的手掌拍得呱呱響。

一旁楊文超和李楠麵麵相視,臉上掛滿了苦笑,陳劍則是罵罵咧咧的一肚子牢騷。

合著他們東奔西跑,最後果子居然被這家夥給摘了。

“瞎貓碰上死耗子,不足為道,不足為道。”

徐童擺著手,但臉上可看不出一點謙虛的模樣,這無疑讓本就不爽的陳劍更是氣得跺腳。

“那家夥為什麽一直這樣看著你!!”

這時李楠指了指被鎖進車裏的張勇,隻見張勇幾乎把臉都貼在玻璃上,兩眼怒視著他。

“哦,沒事,揍的狠了點嘛,很正常。”

說著他還搭著霓文超的肩膀上,朝著張勇揮揮手,大意像是在告訴張勇:“看到沒,領導表揚了,回家就要升官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張勇差點一頭撞在玻璃上,不是不想罵,而是已經罵不動了。

因為張勇有傷,需要先送到醫院檢查,徐童則乘坐另一輛車回去,加班加點的開會,討論案情。

按照李楠和楊歸國的報告,殺人凶手基本可以確定是張勇,至於王屠夫則是屬於舉報線索,但考慮到他之前有隱瞞的情況,最終霓文超拍板,不做追究,不做獎勵。

其實怎麽回事,大家都清楚,王屠夫之所以隱瞞,甚至是不惜幫張勇頂罪,一方麵是出於義氣,畢竟你幫我報仇,我不能讓你坐牢啊。

另一方麵是想要給張勇爭取時間,把宋寶生這個漏網之魚幹掉。

王屠夫心裏想的是,反正我沒殺人,幫張勇爭取點時間,最後還是會放我出來。

隻能說,這個憨憨的漢子不懂法也不知法,才會走到歪路上,不過這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沒寫進報告裏去。

會議結束後,徐童也聽到了來自空間的提示聲。

【支線任務1:佛頭殺人案完成】

這不得不感歎大劇本和小劇本之間的差距是真的大,在小劇本裏隨手完成的支線任務,在這裏卻要耗費這麽多精力。

“小趙啊,這次案子辦得不錯,你表現很出色,等結案之後我會把你的情況上報,正好局裏現在非常需要樹立一個典型代表,讓大家知道,咱們這些辦案人員,一定不能被局限的思維給限製了,畢竟凶手的思維是無限的可能,咱們應該比他們有更廣的知識認知思維。”

霓文超的表揚總是來得突如其然,還說得有理有據,讓人無法辯駁。

徐童深知,作為一名合格的扮演者,這時候的小趙,那一定是要表現出那種既是謙虛又是得意的模樣。

可還沒等他開始表演,辦公桌上的座機電話就響了。

霓文超拿起電話不久,臉上的表情就一下凝固起來,片刻那張國字臉上已經覆蓋上了厚厚的陰雲:“混蛋,你們幹什麽吃的,三個人看著,他還能跑?給我找,找不到我就把你們丟進山溝,永遠別回來!”

電話被狠狠砸在座機上,向眾人道:“張勇跑了,所有人馬上出發,封鎖所有路口,一定要把這家夥給我找出來。”

說完霓文超還不忘看向徐童,畢竟人是他抓的,他最有話語權:“小趙你有什麽看法?”

領導給機會,徐童隻能硬著頭皮思索起來。

其實他心裏也很意外,張勇已經被老和尚給廢了,這家夥現在是受了重傷,怎麽可能在三個警員的監視下逃走??

思慮片刻後,忽然他想到了郭金華死而複生詐屍的屍體,心神一緊:“有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