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南!”

老漢撲上前想把兒子抱起來,然而當看到自己手上的朱砂,伸出一半的手頓時僵在半空。

“完了,全完了!!”

遠處火海洶湧,將半邊天空都照的通明,那些村民一個個在火海中變成了火炬,老漢臉色變得灰白。

貢品沒了,鍾南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魂魄眼看著又要散開,他這麽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媽的,活該……咳咳……這都是你們的報應!!”

李波跌跌撞撞的走過來,他臉色蠟黃,兩眼布滿血絲瞪著地上這對父子,恨不得現在就拿起搬磚拍死這倆混蛋。

就連一旁張浩都恨不得撲上來猛地啃上他們幾口。

“報應??”

老漢木然的抬起頭,斜眼盯著李波:“你覺得什麽叫報應??”

“你~~”

李波被老漢凶狠的眼神,看的渾身發毛,但嘴上還是強硬道:“你們建了這個鬼村,害死了多少人,現在落到這個下場就是報應!”

聽到這,老漢眼神茫然了,他看了看身後通天大火,恍惚中突然啞笑起來:“哈哈哈……原來這就是你口中的報應啊?”

說著,老漢猛的抬起頭:“三十八年前,我們村子遇了百年不見蟲災,糧食絕收,村裏的人逃命的逃命,餓死的渴死,牲畜都死絕了,是我用五鬼搬運術,替他們從縣城裏偷來了糧食。”

他目光閃爍著精芒,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天,自己把糧食偷偷交給了村民們的場景。

那一天每個人臉上笑著,白花花的大米灑在鬥裏,每個人臉上都生出了希望的光芒。

然而老漢突然話音一轉,聲音變得細長陰鷙起來:“結果呢?不到三個月,縣裏就突然來了人,二話不說把我抓起來,嚴刑拷打。我在大牢裏過了三個月,被折磨的滿身是傷。你告訴我,這也是報應??”

“這……”

李波被問住了,還是嘴硬道:“偷東西,總是有錯的嘛。”

老漢也不惱,反而麵色平靜的點點頭:“對,偷總是不對的,我在牢裏被打的半死,終於趕上了機會逃了出來,可我回到村裏,你知道是什麽結果麽?”

“我老婆死了,我推開屋門,我老婆就躺在**,人都已經臭了,密密麻麻的蒼蠅爬在她臉上,她是活生生被餓死的。

村裏的人沒有一家人肯給她們一口吃的。

我趕緊去找我兒子,結果在井裏發現了他,人都泡爛了,撈都撈不上來,他死的慘,是橫死的鬼,我想要為他超度,卻連他的魂都找不全。

我不怪村裏的人。

我挨家挨戶的去求百家米,百家布,隻求他們給我兒子一點善心,讓我兒子能得以超度。

結果……

我連一家門都敲不開。”

老漢的臉上看不出是悲是怒,滿是滄桑的臉上寫滿了後悔,他看向李波質問道:“你說,這是報應麽?”

李波胸口一息,這次再也說不出話來。

徐童把地上的鈴鐺撿起來,從口袋裏拿出被他拆下來的鐺簧,其實這東西拆得簡單,裝上去也容易,裏麵有個鐵扣,卡進去就行。

他走到老漢身旁,把鈴鐺遞上去:“如果我們幫你,你有辦法救他麽?”

“什麽??徐哥你……救他們做什麽???”

李波臉色大變,簡直要抓狂了,他知道徐童是個瘋子,可這時候他抽什麽瘋??

“沒辦法,誰讓我是個醫生呢!”

徐童蹭蹭肩膀,一臉無奈的歎了口氣。

“幫我?”老漢狐疑的審視在徐童身上,他不信的徐童會這麽好心,畢竟剛才自己兒子差點殺了他們。

“對!幫你!”

他認真的點點頭,把鈴鐺放在老漢手上:“不過前提條件是,你先把這些被你拘禁的遊魂解放掉。”

一旁李波聽著,頓時恍然大悟,心道:“對啊,他們任務不是除暴安良,是讓所有靈魂得以解脫,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見老漢還在猶豫,徐童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老漢身旁道:“我很小就沒了爹娘,被關在一個小籠子裏,籠子邊有個老頭,每天他早上醒來都會變個人,有時候是男的,有時候是女的,但他每天都會對我說一句話,有希望才有未來。”

他回頭看向老漢:“相信我,這絕對不會是你的報應。”

聽到這老漢神經像是被什麽觸動了下,看了看手上的鈴鐺,又看了看馬上就要魂飛魄散的兒子,一咬牙:“好,我再賭一把。”

老漢深吸口氣,事到如今,他也隻能鋌而走險。

“你們要解放這些鬼魂,就把這個鈴鐺拿到西北角的枯樹上,用力晃上三下,他們就能解脫。”

老漢指了指村子一頭的樹林說道。

這件事自然就交給了李波來做,李波雖然受了傷,可聽到能完成任務的消息,自然不會推辭,他巴不得趕緊完成任務早點離開。

“徐哥,那我可去了,你……”李波拿著鈴鐺說道,其實還有句話他沒說出來。

徐童知道李波想說什麽,隻是揮揮手:“那你就去吧!”

見他不打算跟著自己走,李波也不再說什麽,頭也不回往外走。

就在他要走出院門時,老漢突然喊住他:“帶上一把火,那棵樹洞裏有他們的衣服,你記得把那些衣服一把火燒了。”

“哦哦!”

李波愣了下,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待李波離開後,老漢讓他從廚房的房梁上取下一盞油燈。

又讓他從屋裏把那些裝滿紙元寶的箱子拿出來,全部撒在地上。

“就這樣?”

徐童撕開老漢的衣服,簡單地找了點紗布幫他先把傷口包紮起來,自己那一刀並沒傷害到要害,但如果不早點止血,老漢怕是撐不了多久。

“那本書是你拿的吧。”就在包紮的空當,老漢突然開口問道。

“對,在這裏。”

他沒有否認,把書從懷裏拿出來給老漢看。

老漢也沒有要討要的意思,隻是道:“這書是八門裏一代代傳下來的,我師父姓王,傳兩弟子,可惜了我們這一脈是要絕了,你若是喜歡可以自己拿回去研究研究,也算是我給你的報酬。”

“八門?”徐童瞪大眼睛,仿佛從老漢嘴裏得知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一門巾、二門皮、三門彩、四門掛、五門平、六門團、七門調、八門聊,這就是八門,咱家這一脈是七門,以後遇上了高人,你也可以有個說法。”

老漢一口氣說了很多,例如除了他們八門,還有下九流裏的打更人、冥媒婆子等等,各自都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麵。

“等這件事完了,你要是就留下來和我們暫住一段時間,我把我平生所學傳給你,也算是對師父有個交代,出門在外你就說是王姓一脈的傳人,自然會少很多麻煩。”

他聞言也不答話,滿臉憨笑的點點頭,老漢見他眼神裏透出渴望神采,心裏懸著的心也一下放鬆了大半。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村頭樹林裏已然升起嫋嫋狼煙。

也在這時候,他們的耳中立即傳來冰冷的提示聲:【主線任務2:解脫】已完成。

【本次劇本世界任務已完成,參與者可以選擇繼續逗留亦或者回歸現實】

【如需繼續逗留,最高時間不得超過二十八小時,達到逗留時限會被強製送回現實。】

提示聲響起同時,那頭豬仔雙眼恍然了一下,很快就沒有了意識倒在了地上,重新變成了一張紙豬。

同時消失的還有張浩已經失去魂魄的肉身。

但躺在**的周玉和那位大學生王少輝就永遠地躺在了一起。

發現人都走了,徐童不禁努努嘴:“切,真沒耐心。”

“準備吧,時間緊,咱們也別浪費時間了。”

老漢休息了一陣緩和了不少力氣,再一瞧遠處升起的硝煙,就知道李波已經把那棵樹給燒了。

至於自己的鈴鐺,丟了也就丟了,比起兒子他也不在乎丟掉祖宗傳下來的寶貝。

隻見老漢走到紙堆前,點燃火盆,同時把那盞油燈拿起來,走到兒子身旁,輕輕一吹,油燈的燈芯居然泛起點點熒光,將鍾南的身體吸入油燈裏。

“記住了,待會無論看到什麽,都別慌,一定要聽我的。”

老漢說著,小心翼翼的把油燈放在地上,從懷裏取出兩張黃紙,隻見黃紙在他手上輕輕搓上幾下,手指左右一捏,居然輕輕鬆鬆的就捏出兩個小紙人來。

這手藝讓站在一旁的徐童不由暗暗稱奇。

“砰!”

做好準備之後,老漢雙腿跪在地上,雙手十指交叉,口中念叨著:

“北邙輕敲鬼門關,坐使黃泉渡九泉,閻羅殿下十鬼君,不問牛頭馬麵,不勞文武判官,不敢問鍾馗崔鈺、不煩銀勾鐵索,隻請七爺八爺來我麵,無常之事問無常……”

話音落下,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涼風吹在兩人臉頰上,這股涼風比寒風還要刺骨,刮在人身上讓人渾身都說不出的難受。

老漢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不斷沿著下巴往下落,也不知道失血過多,還是另有原因,徐童看著他顫抖的雙手,不禁皺起眉頭來。

這時他突然眉頭一揚,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緩緩站起來的兩張紙人。

“快,把錢都丟進去。”

眼見地上兩張紙人站了起來,老漢趕忙讓徐童把手邊的紙元寶全都丟進火盆。

一邊對著兩個紙人不斷磕頭:“還請七爺八爺慈悲,給我兒子一線生機。”

說著他不斷往下磕頭,每次磕下去,腦袋和地上的石頭碰在一起,砰砰的作響,連磕了幾個頭,但火盆裏的火反而越燒越小。

徐童仔細一瞧,火盆裏的火,根本點不著自己丟下的紙元寶。

見狀老漢臉色難看起來,苦澀著臉繼續道:“若是七爺、八爺肯可憐小老兒,小老兒以後必然為兩位生牌,日日香火不斷,年年貢桌如席。”

可惜任憑他怎麽說,眼前和兩個紙人依舊不為所動。

就在老漢感到絕望的時候,一旁徐童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拿出兩張冥鈔丟進火盆裏去。

本是抱著玩玩試試看的心態,誰知冥鈔一進火盆,“轟”的一聲瞬間就燒成了灰。

兩尊紙人微微一動,雖然動作很小,可卻是讓老漢看到了希望。

見狀,徐童也不等老漢開口,繼續把手上的冥鈔丟進去,隻見火盆裏的火越燒越旺,兩尊紙人終於緩緩抬起手,輕輕往前一送。

麵前油燈的油盞裏居然生出了火油,一縷火星,在燈芯上炸閃了幾下後,這盞廢棄的油燈居然被點亮起來。

“謝七爺,謝八爺,小的以後一定給兩位立生祠,日日朝拜,年年供奉。”

老漢趕忙磕頭道謝,小心翼翼把兩尊紙人送進火盆,看著紙人在火盆中消失,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嘴裏小聲地向一旁徐童叮囑道:“這是不得已的辦法,請神容易送神難,要不是你剛才丟進去的幾張寶鈔,今兒怕就是我爺倆的忌日。”

他說著小心翼翼的把油燈捧在手上,臉上終是露出笑容,雖然前功盡棄,可自己兒子總算是保住了,接下來自己大不了重新開始,一定還是能有辦法,送自己兒子去陰曹投胎。

正想著呢,突然徐童側著頭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上接過油燈仔細觀瞧。

“小心點,小心點!”

老漢本不想脫手,可架不住他已經快要脫力了。

徐童打量著眼前油燈,眼睛一斜,歪著頭看著滿臉蒼白的老漢:“老爺子,你看我就說了,這絕對不是您的報應。”

老漢還沒明白徐童的意思,點點頭正要說些什麽。

徐童卻是深吸口氣,猛的對準油燈一吹,那一縷微弱的燈火直接給他吹散掉,連裏麵的燈油也一並被他灑在地上。

看著老漢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咧嘴一笑:“您看,這才是您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