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謙信醬所選擇的道路
“楚軒先生，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呢？
而謙信大人，又是怎麽回答的呢？
這支‘人民解放軍’……難道就是謙信大人的選擇嗎？”
因為楚軒的提點，出雲阿國終於理清了心中的頭緒，用比之前更加尊敬的語氣向他求教道。
阿國很聰明，總能迅速地抓住問題的關鍵，而且思維也很少受到條條框框的限製。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為了募集翻修出雲大社的資金而進行全國巡回演出；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夠和前田慶次等人一起創造出“傾奇舞”這種嶄新的藝術形式。
也正是因為阿國如此聰明，所以她才會明白，謙信醬能夠相通楚軒的那些問題，並且做出了看起來好像並不尋常的選擇，需要多麽大的智慧、勇氣和堅持。
“義理”這種東西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大家都希望別人能夠堅持“義理”，但是到了關係自身利益的時候，卻沒有幾個人能夠放棄自身的利益來堅持“義理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這個世界卻總有少數“正義癡”，也許有些人會嘲笑他們，但阿國卻不會。
她雖然不可能加入“正義癡”的隊伍中，卻會對他們投以尊敬的眼神，條件允許的話也可以為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這並非是為了某種利益，隻不過是為了盡管維護她心中的“義理”罷了……或者說這也是一種會令她自己心情愉快的“利益”。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堅持自己的“義理”，但是“義理”卻的確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或都曾有過的高尚情操。
“如果說產生這種矛盾的根本原因，那麽就是‘競爭’。
這個世界的所有生命都在為了自己的生存競爭，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麽人類之間也存在著這種爭奪生存所必須的各種資源的行為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呢？”
楚軒首先簡潔而明了地回答了阿國的第一個問題，雖然阿國聽明白了，但就是因為她聽明白了，反而變得更加糊塗了。
“可是……楚軒先生……可是這種‘競爭’不是不符合‘義理’，是不好的東西嗎？”
“不，競爭是好的。正是因為有‘競爭’，所以生命才會不斷進化，變得更加優秀、更加強大。
隻不過以‘義理’的角度去看，生物界這種過於殘酷的競爭。讓人難以接受，已經不適合‘人類的世界’了。
‘義理’就是人類的願望，我們並非否定競爭，隻不過是希望換個更加溫和，更能讓人接受的競爭方式罷了。
但是願望並非通過空想就能夠達成的。為了實現願望，不付出努力，不付出巨大的努力，甚至不流血犧牲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才會建立起‘人民解放軍’。
這是屬於人民的軍隊，是百姓們為了將自己從貴族的壓迫和剝削之下解放出來，成為能夠和他們自由地競爭的人所做出的努力；同時也是為了將其他百姓也解放出來，讓大家都能夠成為自由的人，過上不受壓迫、不受剝削、安居樂業的生活所做出的努力。
雖然謙信是這支軍隊的領袖，但這支‘人民解放軍’裏的所有人。不管是武將還是士兵，不管是貴族還是百姓，卻不僅僅是在為了謙信的願望而努力，他們同時也是在為了自己的願望而努力。
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願望、理想、誌向，所以我們之間互相稱為‘同誌’。
這也是消除了階級的差異，所有人都平等的稱呼。
雖然因為能力上的不同，有些人可以擔任領袖，負責指引大家前進的方向；有些人可以成為武將，帶領大家衝鋒陷陣；有些人隻能成為一名普通的士兵。為了實現這一共同的願望獻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在精神上，我們這裏不再有階級，職位的不同也是大家公平競爭的結果，是每個人能力的真實反映。
因此。這是一個真正堅持著‘義理’，而又充滿了活力，擁有無限可能性的團體。
盡管暫時它還隻局限於越後，局限於上杉家的直領裏，但是在謙信的領導下，它一定會不斷地發展壯大。解放越後、解放日本、解放全世界受苦受難的人民！”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知道何時，專心訓練的士兵們全都停下了腳步，向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和阿國說話的楚軒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敬祝偉大領袖謙信大人萬壽無疆！
敬祝謙信大人的親人及親密戰友綾禦前永遠健康！”
激動之下，這些年輕的男性士兵們開始大聲喊起了在這支軍隊裏最流行，也最為質樸的口號。
謙信醬和綾禦前的臉都有些紅紅的，用充滿了革命同誌之間的深情厚意的眼神看了楚軒一眼，然後威嚴地向這些狂熱的士兵們揮了揮手，並換來了更大的歡呼。
阿國已經不再因為這種類似宗教一樣的狂熱氣氛而感到詭異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謙信醬和綾禦前，又看了看楚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這時，楚軒踏前一步，雙手向下一壓，這些之前還激動得不能自已的士兵們就立即恢複了安靜，而在空氣中好像還回蕩著歡呼聲的餘波似的，這種驚人的紀律性，還有楚軒所表現出來的控製力，都是阿國在任何一支軍隊身上所沒有見到過的。
——實際上，雖然阿國在走南闖北的時候也見識到了不少大名的精銳“衛隊”，但和這支軍隊比起來，她現在認為那些“旗本武士”們頂多算是武藝高強的保鏢和打手罷了，而那些普通的“足輕”更隻是一群拿著武器的農民而已。
“訓練結束之後，為什麽不按照計劃前去食堂集合？”
楚軒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些用無雙崇敬的眼神看著他的年輕士兵們，語氣十分嚴肅地問道。
“報告政委同誌！
大家都被您的話吸引住了！”
帶隊的那個年輕的女性武將立即跑到了楚軒的麵前，將右拳放在心髒上方，左拳背在身後，向他敬了個禮，同樣十分嚴肅地大聲回答道。
這個麵容姣好的美少女眼睛裏好像放射出了熾熱的光芒，緊緊地盯著楚軒那張麵無表情的撲克臉，但身為軍人的她卻表現出了軍人應有的素質，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不夠嚴肅的表情，身體沒有絲毫的搖動，敬禮的姿勢也非常標準。
“禮畢！
現在我命令：整理隊伍，向食堂前進。”
楚軒好像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年輕女武將眼中的愛慕和崇敬之情似的，語氣嚴肅地下達了命令之後，便轉身向謙信醬走去。
“是！”
年輕的女武將大聲地回答道，然後隻是更加崇敬的眼神看了謙信醬和綾禦前一眼，就毫不拖泥帶水地跑了回去，迅速地整理好了隊伍，開始向食堂前進。
“《咱當兵的人》，預備——唱！”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隻因為我們都穿著，樸實的軍裝。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自從離開家鄉，就難見到爹娘……”
在女性武將的帶領下，這支隊伍唱著楚軒剽竊來的許多首經典軍歌之一，邁著整齊的步伐，昂首挺胸地往食堂走去。
而在楚軒的提議之下，阿國和謙信醬也跟在了他們的後麵，打算中午在軍隊的食堂裏用餐。
“這歌詞和曲調，還真是充滿了異國風情呢。”
擅長歌舞的阿國先是讚歎了一下歌曲本身，然後對楚軒問道：
“那些士兵竟然都在用漢語唱歌，他們明白歌詞是什麽意思嗎？”
聽到那些幾個月之前還應該是農民的年輕士兵們唱出來的歌詞竟然是貴族才會的漢語，阿國多少也小小地驚奇了一下，不過她現在都已經有點麻木了，畢竟她今天所見到的新鮮事物實在多得數不勝數。
“每天訓練結束之後，我還會組織士兵進行學習，通過唱歌的方式來學習漢語，比單純的背誦更容易記住。
而且唱歌也可以算作是一種娛樂，能夠讓士兵在放鬆的同時有效地提升士氣，隻不過我們的軍隊唱的並非過去的傳統軍歌罷了。
至於歌詞的含義……就算一開始不懂，隻要多唱一陣子，多解說幾遍，也就懂了。”
楚軒推了下反光的眼鏡，耐心地回答道。
“可是，為什麽要特地讓他們學習漢語呢？”
阿國追問了一句，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話可能會引起誤會，又連忙補充道：
“……當然，我不是說因為他們不是貴族，所以沒有資格也沒有必要學習漢語。”
楚軒理解似的點了點頭，然後對阿國說道：
“貴族們之所以學習漢語，其實也並不是為了和漢人對話，或者是彰顯身份，而是為了能看懂從中國傳來的書籍。
雖然現在書籍還很珍貴，但不久之後，我們越後卻可以將紙張和書本變成即使是平民也能夠買得到、買起的普通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