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鏢局雖然是以押鏢為名義前往天景門。

不過趕上這樣的日子,自然也得湊湊熱鬧。

隨著人群湧入未央宮內,在天景門的引領之下,尋一處座位坐下。

目光四處巡視,片刻之間,蘇陌目光一定,對身邊的楊小雲說道:

“嶽父他們在那。”

楊小雲順著目光看去,微微點頭。

楊易之他們也看到了蘇陌幾個人,麵上沒有多少變化,隻是輕輕舉杯。

這當口人多眼雜,也無人在意,他們是舉杯向誰。

另外一側,則是蕭何等人。

卻不知道為何,又沒有見到石勝天。

這老頭以自己的把兄弟自稱。

不算是屬下,蕭何想要管束他,自然不易。

蘇陌倒是不擔心這人到處亂跑,給他搗亂。

就怕這老頭一不小心從這禦庭山迷路,回過頭來,可就難找了。

隻是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得不感慨一下。

石勝天爺倆這迷路都不是一般的迷路。

他們總是能夠迷路到核心之中。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但是細數這一下,這都多少次了?

不說當年石勝天就能好端端的迷路到武神殿這般離譜。

就說龍木島上,石城一番迷路之下,能夠把整座島都給毀了。

武神殿內一迷路,直接迷路到了天地四極萬碑大陣。

石勝天則是直接從武神殿,迷路到了武神殿外……

這番本領,可謂神技!

說實話,這一趟蘇陌來禦庭山都有點後悔沒有領著石城了。

不然的話,僅僅隻是憑借此人迷路的本領。

說不定就能夠找到真正的司空化極。

念及此處,再抬頭,就看到上首高座,司空化極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裏,麵色雖然蒼白,但是一派高手風度,卻是盡顯無疑。

誰能想到,這人不是司空化極,而是諸葛千秋呢?

至於‘諸葛千秋’和小堂主諸葛玉堂卻是至此仍未現身。

反倒是八門九峰之中的餘下諸位,幾乎都已經到了。

八門九峰。

八門之中,除了天景門和千機門之外,還有太玄門、神刀門、血劍門、六絕門、飛星門以及菩提門。

他們統稱八門,也是西州的八大門派。

開始的時候,也並非都以‘門’稱之,比如說太玄門,最初的時候就是太玄教。

後來八門的說法越來越多,太玄教不太玄教的,除了他們教內之人外,外人根本不管那個。

叫著叫著,就莫名其妙的改了名字。

有類似遭遇的還有菩提門……

九峰除了靜心堂和短刀會之外,則也有浩氣盟,歸一堂,青雲會,碧羅寨,天王殿,無雙閣和梅花塢。

他們則都是江湖門派。

彼此殺戮更勝,當中人員複雜。

有的是八門中人,也有九峰各自培養的人才,還有很多江湖上崛起名頭,無處可去,便投奔九峰尋一口飯吃。

雲霞刀客雲滿堂就屬於這種橫空出世的江湖奇俠。

隻是他心性高,不願意加入九峰,始終特立獨行。

更有甚者,還有不少江洋大盜,也混雜其中。

成分更是複雜至極。

現如今這未央宮內,除了靜心堂堂主之外,幾乎盡數到場。

他們高高在上,跟尋常江湖中人涇渭分明。

蘇陌的目光則偷偷在這些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盤算著東門庸給自己的那封信上,到底有哪些人是真,哪些人是假?

如今坐在這裏,倒是看不出端倪,待等時機一到,是騾子是馬,總會現出原形。

“羨慕吧?”

蘇陌這邊正偷眼打量,耳邊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一回頭,花十一娘正坐在他的邊上。

手裏這一次抓著不是瓜子,而是花生。

似乎是鐵砂炒的,香的厲害。

她隨手從懷裏掏出幾把,給蘇陌他們一人分了一把。

大家就紛紛坐在這裏扒花生,吃的唇齒留香。

蘇陌一邊吃還一邊問:

“花大姐你不去跟陸當家他們一起,沒事往我這湊活什麽?”

“嘿,你小子吃著我的花生,還好意思張嘴趕人是不是?”

花十一娘瞪了蘇陌一眼:

“你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今天這場麵,看上去歌舞升平,可難說一會演變成什麽局麵呢。

“我在這裏,幫襯著你,萬一真的打起來了,你還能有功夫逃命。”

“原來十一娘是為了保護我啊。”

蘇陌笑著說道:

“那我這裏可就先行謝過了。”

“哼,知道就好,我……”

她話音至此,忽然臉色一變:

“見了鬼了這是!?”

“怎麽了?”

蘇陌聽她話鋒一變,當即忍不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就見到不遠處的一處桌子跟前,正有一個人正襟危坐,端起茶杯往嘴裏送,輕抿一口,偶爾抬頭,眸光之中神光湛湛。

這人不是旁人。

竟然是那江陽流。

花十一娘當時在那蛇洞之中,眼睜睜看著這人被那小蛤蟆舔了一口,其後萬蛇纏身,朝著那錯綜複雜的山洞深處撞去。

本以為這人絕無活命的道理。

怎麽都沒想到,這人竟然又回來了。

蘇陌眸子裏也微微泛起波瀾。

蛇洞之內的情況,他也是看在眼裏。

知道這人身中各類奇毒,斷然沒有幸存之理。

倒也不怪花十一娘大驚小怪。

不過蘇陌時刻記得自己的人設,蛇洞裏的事情,乃是那‘百歲劍皇’所見,跟自己這‘吳道憂’沒有什麽關係。

當即一笑:

“是江兄。

“我去見見他。”

“啊?”

花十一娘一愣:“你跟他認識?”

“一麵之緣。”

蘇陌說話之間,給楊小雲了一個眼色,就朝著那邊走過去。

花十一娘氣的連拍大腿:

“別去,那人不對勁……哎呀,怎麽不聽話啊。”

眼看著蘇陌轉眼就跑到了五擒門這頭,花十一娘無奈之下隻能跟了上去。

這小兄弟跟自己屬實投緣,她是真的不想蘇陌出事。

到了跟前,就見到蘇陌已經跟江陽流打上了招呼:

“江兄,這幾日不見,可還安好?”

江陽流抬頭看了蘇陌一眼,有一瞬間的迷糊,但是片刻之後,就已經恍然大悟:

“高人!?”

他說話之間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您可真的是高人啊。

“先前你說我這名字方我,於我五行不合。

“讓我改名江雄。

“我聽你的話之後,果然有所際遇。

“雖然當中有過不少凶險,不過現如今卻是否極泰來。

“如今我神功大成,正是要揚名立萬。

“兄台助我良多,今後不如隨我一同闖**江湖。

“待我功成名就,絕不虧待於你。”

“哦?”

蘇陌一愣:“這……這倒是得恭喜江兄了,不過在下終究是順風鏢局的鏢師,暫時還沒有離開鏢局的打算。”

“哈哈哈,我知道高人不相信我。

“不過沒關係,今後你就會知道的,區區一個順風鏢局,絕非你容身之地。

“回頭你若是想要離開,隨時可以走。

“倘若鏢局裏的人不放你,且看我的手段就是。”

江陽流哈哈大笑,言談之間多少有點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裏的意思。

蘇陌和花十一娘表情都有點古怪。

這份得誌便猖狂,算是被人演繹的淋漓盡致。

隨口又閑談兩句,也未曾問出這江陽流到底經曆了什麽,又客氣了兩句之後,兩個人這才回來。

楊小雲看了蘇陌一眼,蘇陌微微搖頭。

花十一娘則說道:

“看他那小人得誌的模樣,也不知道是有了什麽際遇。

“我告訴你啊,你可莫要真的離開順風鏢局。”

“哦?”

魏紫衣聽到這裏,覺得有趣,便問了一句:

“花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順風鏢局不過是一家鏢局而已,如果還有更好的去處,自然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花十一娘練練撇嘴:

“那是你們不知道……算了,反正隻要聽我的就對了。”

先前那黑衣人自稱自己是順風鏢局總鏢頭。

這話多半不是假的。

那才是實打實的高手,可不是江陽流這一類人物得到些許奇遇,就能夠相提並論的。

守著如此寶山,何必去他處尋玉?

隻是這話她也不好說的太明白。

雖然不知道那位前輩為什麽始終不以真麵目示人,不過料想必有緣由。

‘吳道憂’他們不過是尋常鏢師,不知道隱秘倒也尋常的很。

自己這邊貿然泄露了機密,對蘇陌他們也未必就是好事。

隻是囑咐道,切切不可離開順風鏢局,隻要幹得好了,將來好處必然多多。

蘇陌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眾人隨口閑談之際,就聽得有聲音高高響起:

“敬龍堂堂主到!!!

“敬龍堂小堂主到!!!!”

聲音飄散整個未央宮。

一時之間眾人皆回頭去看。

就見到‘諸葛千秋’連同小堂主一起,緩緩現身。

‘諸葛千秋’一身打扮簡單隨性,隻是今日場合非同尋常,故此顯得多了三分認真。

小堂主則是身穿肅穆,麵色沉著。

隻是偶爾目光在一些漂亮女子身上掃過的時候,眸子裏總是不免流露出些許猥瑣之氣。

‘司空化極’趕緊起身,請‘諸葛千秋’落座。

‘諸葛千秋’輕輕一擺手,看向了在場中人,笑著說道:

“諸位自西州各處,不遠萬裏而來,參加犬子及冠之禮。

“諸葛千秋於此謝過了。”

敬龍堂堂主這一開口,頓時在場一片嘩然。

“諸葛堂主言重了!”

“有幸參加此等盛會,實為我等的榮幸。”

“得見尊顏,三生有幸,雖死無憾啊。”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諸葛千秋’這才開口第一句話,就引得在場眾人彩虹屁不斷。

‘諸葛千秋’輕輕擺手,壓下這噪音,笑著說道:

“多謝諸位讚許,本作愧不敢當。

“另外,也多謝司空門主願意將這未央宮借本座一用。

“敬龍堂不過是微末之地,屬實是容不下這般多的江湖弟兄。

“恩,如今吉時未至,故此略備薄酒,且請諸位飲酒談笑。”

“既然吉時未至,在下卻有些事情,想要趁著這段時間跟司空門主分說一場,不知道諸位以為如何?”

‘諸葛千秋’話音剛落,就聽得二樓傳來了這樣的一個聲音。

眾人尋聲望去。

就見到伯言居士,不知道什麽時候,正坐在二樓的扶手之上。

“伯言居士!?”

“他又來了!”

“那一日若非是有百歲劍皇相助,隻怕他已經死去多時。”

“今日可是小堂主的及冠之禮,伯言居士雖然身為三奇五老之一,江湖地位非凡。

“這等場合出現,未免不妥?”

一看到伯言居士登場。

在場眾人全都嘩然。

前幾日未央宮前,一場大戰,讓他們津津樂道數日之久。

本以為這件事情,估摸著得等敬龍堂小堂主及冠之禮以後再行分說。

畢竟,誰敢當著敬龍堂堂主的麵,再生事端?

卻沒想到,這位伯言居士的膽子竟然真的大成了這樣。

當即便有幾個江湖人對視一眼,忽然飛身而起,高聲喝道:

“伯言居士你過分了。

“今日乃是小堂主及冠之禮,豈容你於此放肆?”

說話之間,各自長劍出鞘,便要取伯言居士左右。

嗡嗡劍鳴衝天而起,卻見伯言居士忽然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玩意。

這東西鼓鼓囊囊,其貌不揚,上麵有六個小孔。

是一支土塤(xun)。

拿塤在手,伯言居士手指按住孔洞,湊到嘴上一吹,隨著指尖一抬。

一道幽深哀婉之音,頓時響起。

那兩個江湖人手中長劍,正進到一半,乍逢此音,隻覺得長劍好似陷入泥潭之中。

一股股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力道,正在攪動長劍,以至於手掌不住顫抖,難以遏製。

隨著內力運轉,就聽得嗡的一聲,緊跟著嚓嚓嚓接連數聲脆響,兩個人手中長劍寸寸斷裂。

斷刃奔走八方。

有的釘在房梁上,有的釘在牆壁上,還有的奔向人群。

當即有人探手接拿,有人起身閃避,也有人以兵器磕打,將其彈飛。

無巧不巧,當中還有一枚,竟然直奔蘇陌而來。

蘇陌抬眸,正想張嘴吐氣,就見到一道長鞭橫貫虛空,啪嗒一聲響,直接將那斷裂的劍刃打飛。

再一抖手,長鞭收回,花十一娘對著蘇陌得意一笑:

“還不謝謝姐姐?”

“……多謝花大姐。”

“叫十一娘。”

花十一娘忍不住瞪了蘇陌一眼,繼而眉頭緊鎖:

“就知道今日必然危險重重,好在我料敵機先,來到你身邊護著。

“否則的話,你的小命剛剛就得交代了。”

蘇陌心說,我這小命倒也沒有這般脆弱。

同時暗中輕輕揮手,讓那想要湊過來的蕭何等人,各自退下。

此時就聽到哢嚓哢嚓,兩聲悶響落下,緊跟著又是兩聲悶哼。

卻是那兩個江湖中人,失卻了長劍之後,再也擋不住伯言居士的塤音。

各自被這音浪擊飛,跌在地上。

砸碎了兩張桌子。

那兩張桌子上的江湖人,就好像是被鞭炮炸了的兔子一樣,竄飛而起,到處躲避,全然沒有接他們一下的意思。

兩個江湖人疼的渾身打顫,忍不住回頭看向‘諸葛千秋’。

就聽到‘諸葛千秋’笑道:

“原來是伯言居士,居士美名,本座也有耳聞。

“如今見居士出手,果然極有分寸。

“今日犬子及冠,還是盡可能的莫要見血。

“不過若是居士有話要說,那大可直說無妨。”

“好。”

伯言居士哈哈一笑:

“不愧是諸葛堂主,氣量遠非常人可比。

“既如此,那我就問問司空門主。

“你修煉奪天化神大·法這種坑害人命的武功,可是知道,這有傷天和?”

“胡說八道……”

‘司空化極’冷笑一聲:

“你口口聲聲說我修煉奪天化神大·法,可有實證?”

“實證沒有,但是我有人證。”

伯言居士說到這裏,看向了場中一人,輕聲說道:

“小友,今日這場合,你可敢站起來,與其當麵對質?”

眾人聽到此處,忍不住在人群之中尋找起來。

想要看看這所謂的小友,又是哪一位?

然而等了片刻,不見蹤跡。

正以為這人不敢站起來呢,就聽到呼啦一聲響,有人飛身而起,直接站在了桌子上。

眾人抬頭看去,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

結果這人忽然一伸手,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摘去。

大家定睛一看,當即就有人認了出來:

“是辛小奇!!”

“狂刀辛無忌之子?”

“他竟然還活著?”

“昔年辛無忌拜訪天景門,回去之後,就離奇暴斃而亡。

“辛小奇自此這之後也是消失於江湖之中。

“大家都以為他也隨著其父而亡,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

“那一日,司空門主跟伯言居士交手,曾經施展過風雷神刀,這一門狂刀辛無忌的看家本領。

“如今辛小奇找上門來,難道說,這辛無忌之死,當真跟這司空門主有關係?”

場中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蘇陌則忽然感覺有人靠近,一回頭,是一個其貌不揚,臉上還燙傷了一片的廚娘。

她手裏端著托盤,來到蘇陌跟前,輕輕地給他替換了酒杯。

花十一娘當即認出此人。

正是那一夜隨著那位黑衣前輩一起來的女子。

她易容改扮成這般模樣,是為了混入未央宮內,打探什麽消息。

這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