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問!”

血蓮教為首的女子,看著前麵的馬車,眸子裏滿是忌憚之色。

但是嘴上卻是半分不肯示弱:

“咱們來這裏,自然是為了殺人。

“隻是沒想到,你們竟然這般奸邪,以這弄月山莊少莊主為引,故意示弱……

“如今技不如人,無話可說,姐妹們,塵世不清,血蓮不死!

“咱們豈能將這清白之軀,落入此人之手,平白遭受折辱?

“你我蓮華世界再見!!”

話音至此,她驟然調轉長劍,一劍便要抹了自己的脖子。

身後血蓮教眾紛紛效仿。

然而長劍一轉,嗡鳴之聲不絕,竟然是壓不下去。

唯有身後幾個長劍脫手的女子,決絕之下,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天靈蓋上,將自己活活打死。

還有人從懷中取出毒藥塞進嘴裏,見血封喉。

一刹那,隻剩下了這幾個用劍的女人,自殺不得。

為首那女子臉色一沉,雖然不知道這古怪從何而來,卻也知道,定然是有人搞鬼。

當即一甩手,扔掉那長劍,伸手入懷想要取藥。

可沒成想,這念頭一動,手臂就是一僵。

臂彎的尺澤穴一跳,似乎被人給打了一下,手臂頓時抬不起來,當即心頭大怒。

身後姐妹們都已經死了,偏偏自己死不得?

想到這裏,體內真氣倏然逆轉,想要以內息自斷心脈。

江湖上的人,決心要死,往往是難以阻止的。

殺人的手法有多少,自殺的手法就隻能更多。

自斷心脈這種事情,防不勝防。

除非點住對方的穴道,讓人家調運不得內息,否則的話,體內之事旁人豈能看清?

卻不想,內力剛剛走到極泉穴,便已經被一股力道打散。

這卻隻是一個開始。

下一刻,周身穴道接連跳動。

體內的內息頃刻之間,就給壓製的點滴不剩。

一時之間愣在當場。

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幾聲悶哼,她回頭一瞅,帶來的姑娘們,全都死在當場,唯獨剩下自己一個,站在這裏死也死不得……未來隻怕活也活不好。

“可惡……可惡!!!”

她心頭怒極,忍不住放聲喊道:

“有本事,讓我死啊!?”

“不急不急。”

蘇陌的聲音又從馬車裏傳出:

“夫人,請這位姑娘入馬車一敘吧。”

“好。”

楊小雲點了點頭。

來到了這人的跟前。

這女子還想反抗,然而體內內息被蘇陌以彈指神通,運行乾坤點穴大·法,直接給製住了。

這當口是有心反抗,卻又無能為力。

被楊小雲隨手抓來,就跟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一般,硬是給拽到了馬車上。

這女子咬牙切齒:

“無恥,下賤!

“你們……你們若是這般對我,我縱然是化身為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在她中氣十足的喊聲之中,被楊小雲硬是給塞進了馬車裏。

然後她自己也跟著進去。

那女子很驚訝:

“你跟著來幹什麽?難道……難道……你們……你們簡直無恥至極。”

但是接下來,她就有點說不出來話了。

因為魏紫衣和小司徒也跟著進去了。

方傑站在馬車外麵,回頭看向馬車的方向,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這事……就算是解決了?

去弄月山莊大開殺戒的血蓮教賊人,這會,就成了一地的屍體?

他愣愣的看著,一時之間倒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好在陳定海招呼了他一聲,讓他過去幫忙。

方傑這才連忙到了跟前,跟著陳定海,還有幾個護衛一起,就地挖坑掩埋屍體。

這些女子是一波,林子裏還有一批。

隻是當看到林子裏的那一批之後,方傑好懸沒吐出來。

甄小小的武功,勢大力沉,牧山山出手,那兩杆紫金混元錘落下,屍體更是沒有完整的。

這邊殘垣斷壁,內髒腸子撒一地。

方傑哪裏見識過這樣的場麵?

黑菩薩殺人也沒有弄的這麽血淋淋的。

正忙活著的時候,就聽得衣袂破風,連忙回頭,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著幾個人。

這一驚非同小可。

連忙想要呼喚陳定海。

卻見到陳定海頭也不回:

“回來了,就趕緊幫忙。”

“還有事情要跟公子稟報呢。”

蕭何嘟囔了一句:

“這邊是怎麽回事?我說白虎一回來就開始發瘋,殺心大作。”

“沒什麽,公子故意引來的,估計之後來的還會更多。”

陳定海說道:

“你去稟報吧,把身後的人留下,一起幫幫忙。”

“嗯。”

蕭何答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去,卻忽然看向了方傑:

“這孩子是誰?”

“弄月山莊少莊主。”

陳定海隨口說了一句:“想要拜公子為師。”

蕭何頓時瞪大了雙眼:

“公子答應了?”

“暫且還沒。”

陳定海搖了搖頭。

“那就好,那就好……”

蕭何大大的鬆了口氣,再看方傑,已經是眉頭緊鎖。

蘇陌是南海至尊,倘若想要收徒。

那自然是得精挑細選。

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入蘇陌座下。

南海至尊的弟子,僅僅仗著這個身份,就可以橫行南海。

人品和忠誠都是缺一不可的。

人品若是不好,仗勢欺人,人家不會說這徒弟怎樣,隻會怪責在師父的頭上。

若是對於蘇陌不夠忠心,又身居要位,將來因為點什麽事情,就引外敵入內……那必然死傷慘重。

過去蘇陌是紫陽鏢局的總鏢頭,想要收徒那也就收了。

可現在不同了。

眼前這方傑,有沒有資格被蘇陌列入門牆之下,首先就得先過了他們這一關。

方傑不明白,自己隻是想要跟‘吳大哥’學心術,為什麽就引來這人這麽大的敵意。

但是聽蕭何和陳定海說話,也知道這人也是‘吳大哥’的手下。

倒是不敢造次……隻是心頭難免有些惱火。

好在蕭何並未多言,瞥了他兩眼之後,留下了身後的手下,這才轉身來到了眾人聚集之處。

站在馬車之外,蕭何抱拳拱手:

“公子,屬下回來複命。”

蘇陌未曾言語,小司徒探出腦袋:

“煩請蕭先生先等待一會,他這邊有事要處理。”

“是。”

蕭何連忙點頭:“有勞司徒姑娘。”

當即便站在一邊靜候。

而此時馬車之內,經曆了一輪痛人經苦楚的血蓮教女子,已經忘了什麽叫‘此世渾濁,人心如魔,以血養蓮,普度大羅’,也忘了什麽‘塵世不清,血蓮不死’。

她現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為了趕緊死。

根據此女的說法,她叫董翠蘭。

本來隻是一個尋常的農家女,其父濫賭成性,為了三兩銀子,將其賣入勾欄。

她性情剛烈,不願意於勾欄受辱。

索性以簪子自戕。

老鴇看她救不回來了,就著人將她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

那會她尚未咽氣,獨自躺在亂葬崗內等死。

那時節是月也淒涼,風也冷。

有著猩紅眸子的野狗,不等她身死,就已經圍繞在周圍,隻等著她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哪怕心中有萬般不甘,也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場是什麽。

眼瞅著彌留之際,被路過的血蓮教高人給救了下來。

治好了她的傷,將她帶回了血蓮教。

她便也就此入教。

所謂血蓮教,乃是膜拜血蓮老母的一個教派。

據說血蓮老母居住在蓮華世界。

那個世界,人人如蓮,心境純淨,她們這些信奉血蓮老母的教眾,隻要誠心膜拜,死後就會踏入蓮華世界,獲得永生,再也不用於塵世打滾。

除此之外,她們還相信,她們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讓血蓮老母誕生於血蓮之中。

隻需要以純淨女子的鮮血,灌溉血蓮,積久年深,血蓮老母就會借血蓮下凡,普度大羅。

而這一點,倒是解釋了,為什麽她們要去抓那些處子。

蘇陌聽到這裏,便詢問了一句:

“你見過那血蓮?”

“當然!”

董翠蘭連忙說道:

“我親眼所見,碩大血蓮居於蓮池之內。

“以血液澆灌,濯清漣而不妖,其內有心髒擂鼓之音!

“我血蓮教的血蓮老母,即將降世臨凡。

“你們這些人……全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蘇陌笑了笑:

“這倒是有意思了。

“不過,如果當真有這血蓮老母,你如今將這些事情全都告訴我,算不算是背叛了她?你還能踏入那所謂的蓮華世界嗎?”

董翠蘭搖了搖頭:

“我心中對於老母的信仰未曾減弱分毫。

“如今更是想早日踏入蓮華世界,不得不跟你詳談。

“更何況,血蓮老母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偽神。

“血蓮老母乃是普度大羅的唯一正神!

“這些事情,從來都不是隱秘。正是要廣而告之,讓人們全都知道才好。

“隻是教主始終認為,如今時機未到。

“待等時機一到,這濁濁惡世便會真正迎來我血蓮教的度化!”

“原來如此。”

蘇陌連連點頭:

“既然這樣,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想來你也不會不答應。”

“……你要說什麽?”

“我想要親自去參拜一下這血蓮之中的血蓮老母。”

蘇陌說道:“濁濁塵世,人心如魔,在下也向往蓮華世界的純粹潔淨,不知道姑娘可願成全?”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董翠蘭冷笑一聲,她雖然是貧家出身,但是到了血蓮教之後,卻是讀書學字,修煉武功,絕非愚笨蠢人:

“你口中雖然這般說法,但實則對血蓮老母全然沒有半點敬畏之心。

“隻是想要從我的口中,騙出所在!

“這一點,隻怕讓你失望了。”

“哦?”

蘇陌眉頭一挑:“你可以想好了再說。”

“……”

想到痛人經的痛楚,董翠蘭頓時就感覺血蓮老母都未必救得了自己。

這念頭一起,罪孽便生。

趕緊默念了兩句血蓮教內的經典,感覺自己信仰逐漸穩固,這才看向了蘇陌: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也不知道。”

“哦?”

蘇陌眼睛微微眯起。

董翠蘭連忙說道:

“這是真的!

“咱們雖然每一年都要參拜血蓮老母。

“但是血蓮所在,卻是重中之重。

“我於教內身份不算高,隻是勉強有資格進行參拜而已。

“因此,來去的路徑,全都是蒙著雙眼被人接送。

“整個血蓮教內,除了眾生侍奉血蓮的姐妹們之外,隻有正副教主才知道那一處所在。

“除此之外,縱然是長老都不知道那機要之地究竟在什麽地方。”

蘇陌微微點頭:

“那我再問你,那些被充當血蓮養分的女子們,如今又如何了?”

“……還能如何?自然是養在蓮池附近。”

董翠蘭說道:“她們的血液極為重要,不能竭澤而漁。”

蘇陌聽到這話,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他看了董翠蘭一眼:

“說到此處,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若僅僅隻是需要處子之血,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你血蓮教內的教眾,想來很多都是清白之身。

“難道還不願意自行奉血?”

“這……咱們自然是願意的。”

董翠蘭說道:

“隻是教主有言,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為老母奉血。

“須得千挑萬選,找到合適的人才行。

“但具體標準如何,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我唯一能做的,便隨聽從命令,前往殺人搶人。”

“哈……”

蘇陌啞然一笑:

“你們血蓮教想要普度大羅,拯救眾生。

“自己卻幹著殺人害命的營生……姑娘不覺得有些可笑?”

“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

董翠蘭聞言立刻大聲反駁:

“他們身居此世,哪一個手上沒有沾染血腥?

“縱然是死一千遍,一萬遍,也是咎由自取。

“更何況,塵世如鬼域,他們身懷本領,卻不想著救世渡厄,仗著一身武功,隻為了自己牟利。

“這樣的人,本就是這塵世惡鬼之一,根本死有餘辜。”

“那方傑呢?”

蘇陌淡淡的問道:

“這孩子年歲不大,惡事隻怕從未做過。

“自幼飽讀聖賢書,不說天真單純,卻又如何能夠跟惡鬼沾邊?”

“方傑?”

董翠蘭冷笑一聲:

“他身為弄月山莊少莊主,便是罪孽之一。

“他散播汙蔑我教,更是罪孽深重。

“雖然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心藏鬼蜮,更是該死!!”

蘇陌聽到這裏,終究是歎了口氣:

“你們殺人害命都是對的,人家吃齋念佛,都是錯的。

“這道理,跟你們終究是說不通的。

“其實按照我本心來說,應該帶著你,一直打到血蓮教內,撕了那血蓮,讓你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所謂的血蓮老母。

“但是轉念一想……

“你又不是我生的,跟我又有什麽幹係?

“帶著你還平白多吃糧食,索性,便送你去那蓮華世界吧。”

“此言當真?”

董翠蘭頓時滿臉欣喜。

蘇陌見她高興,便也笑了:

“當然是真的,不過在這之前,你須得告訴我,血蓮教和靜心堂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你不知道那血蓮所在,倒是無所謂。

“那你所知道的血蓮教所在,又在何處?”

“……靜心堂堂主跟我血蓮教教主相識,彼此之間應該有些牽連,但具體如何我並不清楚。

“至於血蓮教所在……”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眉頭緊鎖,咬了咬牙之後,這才說道:

“定纏山!

“平日裏未曾有差事在身,咱們都在定纏山下百夜湖畔的莊子裏靜修……”

此言一出,蘇陌卻是愣在了當場。

定纏山,百夜湖前,度死關……

武神殿內,第六驚臨死之前,說出了東門庸的所在。

便是在這定纏山百夜湖前。

如今這董翠蘭提出的血蓮教所在,竟然也在這裏?

血蓮教……難道也跟驚龍會有所牽連?

想到此節,蘇陌忽然問道:

“你血蓮教中,可有男子?”

“自然沒有!”

董翠蘭聞言似乎有些惱怒,聲音也高了不少。

“那你可知道,度死關?”

“不知道。”

董翠蘭搖了搖頭:“那是什麽?”

蘇陌並未回答,而是又問:“琉靜山七分潭,你可知道?”

“……琉靜山聽說過,不過從未去過。”

董翠蘭眉頭緊鎖:

“你問這些做什麽?”

蘇陌輕輕點頭:“罷了罷了,料想你們血蓮教的人,其後還會過來送死。

“到時候我再尋人問問就是了。

“不過如此一來,姑娘想要前往蓮華世界的事情,隻怕得稍微緩一緩了。”

“你……你言而無信!?”

董翠蘭猛然瞪大了雙眼。

蘇陌卻隻是一笑:

“非也非也,在下並非言而無信,送你去那蓮華世界的事情,隻有早晚之別,絕無不做之理。

“隻是如今情況有些不同,還請姑娘稍微按捺一時,待等合適的時機,定會送姑娘前往。”

他說到這裏,探手點了董翠蘭的啞穴,讓她後續的髒話,全都咽進了肚子裏。

看了魏紫衣一眼,魏紫衣當即將這董翠蘭給拽了出去,塞進了另外一輛馬車之中。

這輛馬車裏還有另外一個女子,兩個人麵麵相覷,誰也說不得話,倒是相安無事。

而此時,蕭何自懷中取出了一份請帖,交給了蘇陌:

“公子,這是自天風十二煞手中得到的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