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針無聲,了無痕跡。

出手之人心中明白,蘇陌武功蓋世,更有一身金剛不壞的神通,可以說是神通廣大,天下難尋。

想要殺他,那是千難萬難。

在這之前,便已經有了數次經曆。

先有獅蒙旗一去不回,又有蛇鬼旗和龍血旗被付之一炬,淬心觀前集結的人馬哪怕攻城略地也不在話下,卻偏偏拿他沒有絲毫辦法。

但是現在,卻有了一個真正的千載難逢之機。

武神殿內一個武字,所有高手抬頭仰望,陷入定境之內,見武還真,明鑒本身。

雖然隻是片刻失神,卻在這片刻之間,對於周圍不存在絲毫防備。

若想殺他,正是良機!

不過就算如此,出手這位也沒有想過,憑借一枚玄隱針就能夠讓蘇陌死在當場。

隻希望這一針下去,能夠擦破蘇陌一點油皮,好讓這玄隱針上附著的【一品劇毒】,能夠遏製住蘇陌這一身武功。

玄隱針隱秘至極,發動之時無聲無息。

出手之人自信,別說楊小雲等人在一側護法,縱然是石勝天在側,也難以發現自己這一場偷襲暗算。

卻不想,針芒一起,就聽得楊小雲一聲斷喝:

“什麽東西?”

出手之人不禁臉色一變。

這女人好生敏銳!

就見楊小雲手中銀槍一挑,眼看命中,那玄隱針卻倏然一抖,消失不見!

再看,已經到了蘇陌跟前三分。

眼瞅著就要命中,卻見得蘇陌忽然回頭,眸子裏哪有絲毫失神之處?

笑意盈盈,輕聲開口:

“恭候多時!”

觀摩這個武字,會陷入定境之中,是殺他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這話實則沒錯。

可旁人都知道這個道理,蘇陌豈能不知?

因此他雖然看了這個字,但是並沒有落入定境之內。

就在這裏等著,看看到底是哪一個會對自己出手。

這四個字落下,出手這人頓時駭的魂飛魄散。

可不等做出什麽動作,就見得蘇陌兩指一點,迎著針芒而去。

嗡的一聲。

那玄隱針頓時在半空之中明滅不定。

其上黑芒若隱若現,吞吐之間又聽到嗡的一聲,整個針頭忽然調轉。

針上黑芒大起,嗖的一聲飛向了出手之人。

這手法正是那隱劫手。

隱劫手覆蓋黑芒,出手之人打出來的這枚玄隱針,若說看上去好似一枚飛星。

那蘇陌打出來的,就是一把飛劍了。

黑芒滾滾,轟然而至。

偏生倏然在左,忽而在右。

前前後後,捉摸不定。

方才楊小雲一擊不中,正是因為這隱劫手的手法奇妙,飄忽不走直線,讓人防不勝防。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那人眼見這針芒將至,這才怒喝一聲:

“安敢小看於我?”

兩掌一起,牽引內力於掌心凝聚,兩掌相對之時,層層內力流淌,想要阻截這枚玄隱針。

然而這內力阻隔,卻好像是假的一樣。

就見到那玄隱針嗡的一聲,倏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一連串鮮血自他後背揚起,一枚玄隱針硬是貫胸而過。

餘力不竭,一路飛縱,叮的一聲,紮入武神殿那厚實的牆壁之上。

整個沒入,不知探入幾許深淺。

出手那人站在原地,做兩手相對之態,一雙眼瞪得溜圓:

“這不可能……”

這最後一句話說完,整個人翻身就倒。

一股黑氣爬上周身。

他一時沒死,伸手從懷中**。

然而摸了半天,這才想起來……為了不給蘇陌半點機會,他根本就沒帶解藥。

一時之間呆在當場,不過片刻就氣絕而亡。

這一番變故說來漫長,實則也不過轉瞬而已。

落在眾人眼中,隻是聽到楊小雲一聲怒喝,回頭就看到蘇陌將那玄隱針原路送還。

那人隻是喊了一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然後倒頭就死。

麵麵相覷之間,似乎都有點莫名其妙。

待等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之後,這才悚然一驚。

“豈有此理!竟然暗算少盟主!?”

“好厲害的劇毒!”

“耿莊主這是犯了癔症了嗎?好端端的,為何要對少盟主出手?”

“你認識此人?”

“義氣莊莊主,耿少秋!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

“那他暗算少盟主作甚?”

“他方才施展的手段,似乎有些古怪……耿莊主善使雙刀,不以雙刀阻攔,竟然以內力抵擋,這豈非是以彼之短擊彼之長?”

在場眾人紛紛開口。

高天奇協同身邊梅雪鬆還有五大首領,也是各自對手一眼。

最後高天奇看了蘇陌一眼,以眼神示意。

蘇陌微微點頭。

高天奇這才輕輕地出了口氣:

“好生凶險。”

“即入武神殿,凶險之處在所難免。”

蘇陌輕聲說道:

“高盟主也得小心一二。”

高天奇聞言笑了笑:

“我一把老骨頭土埋半截,生死之事早已看淡。

“少盟主倒是不必為我擔心。”

蘇陌一時啞然,又安慰了楊小雲她們幾句。

楊小雲方才察覺到了玄隱針,卻沒能阻止,心情很是失落。

魏紫衣和小司徒卻連發現都沒發現,更是有些黯然。

雖然明知道蘇陌神功蓋世,用不著她們於此操心。

隻是眼睜睜看著這一出,屬實是不太痛快。

老馬和蕭何更是跪下請罪。

蘇陌擺了擺手:

“人家是有心算無心,你們未曾察覺倒也順理成章,不必自責。”

蕭何聞言卻是回頭看向了明月道長等人,一時之間咬牙切齒:

“殿主,您對他們有大恩,這當中卻總有鼠輩首鼠兩端,要麽貪心太重,見得這武神殿,便失了分寸,想要提前掠奪其中寶物,結果死於非命。

“要不就是莽莽撞撞,口中應諾,實則全然不聽號令。

“不過這兩者屬下都可以忍。

“可現如今,他們之中竟然有人打算謀害殿主。

“如此一來,屬下著實是忍不得。

“還請殿主下令,將這些人盡數拿下!!”

明月道長等人一聽蕭何這話,頓時臉色大變。

有心反駁,但是卻又張不開嘴。

屬實是這蕭何所說,每一句都是實話。

武神殿大門剛開,便有兩個人往裏麵衝。

然後全都被這武神殿內的機關斬殺。

雷震鳴口口聲聲說什麽,入內之後一切都得聽蘇陌號令,不可以**亂碰,不然的話,伸手的砍爪子,伸腳砍腳脖子。

結果路過那一十二尊機關人偶的時候,第一個跳起來砍。

導致這百餘人的隊伍之中,死傷不少。

方才更是有人對蘇陌暗中出手,想要置他於死地。

蕭何所言每一件事,都是事實。

想要反駁,也是沒有餘地。

麵麵相覷之間,明月道長也隻能長歎一聲,徒呼奈何。

別說他們本就打不過蘇陌,現如今蘇陌身邊還有高天奇,梅雪鬆,五大首領。

還有楊小雲,甄小小這一幹人等。

真打起來的話,他們仍舊是被蘇陌手拿把掐。

身處武神殿,跑都跑不了。

隻好各個臊眉耷眼的看蘇陌如何決定。

卻見到蘇陌隻是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他們都是南海各地而來的高手,人心不齊本屬尋常,蕭龍頭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料想明月道長等人,對本座絕無加害之意。”

“沒錯沒錯。”

明月道長聽蘇陌這般說,眼淚都差點下來了,拱手做禮,一揖到地:

“蘇少盟主明鑒。

“貧道對少盟主隻有感激之情,絕無加害之心。”

“咱們也是!”

“他娘的,少盟主對咱們不計前嫌,可謂義薄雲天,誰敢對少盟主齜牙,咱們第一個不放過。”

“少盟主方才在咱們觀摩那個武字的時候,將咱們解救下來。真可謂是天高地厚之恩……咱們能夠在這裏,觀摩機關人偶演武,也全都賴少盟主提攜。怎麽可以,這般恩將仇報?”

“可總是架不住人心思變……”

“那咱們大夥就互相監視。誰敢對少盟主有絲毫不敬,不等少盟主出手,咱們便將其活活打死,以儆效尤!”

“這主意不錯,便該如此。”

眾人紛紛開口,蕭何卻隻當他們放屁。

恨不能立刻出手,將這些人盡數拿下。

不過看蘇陌沒有下這辣手的意思,也隻能歎了口氣:

“是,屬下知錯。”

“你拳拳相護之心,何錯之有?”

蘇陌微微搖頭:“隻是這番忠肝義膽,卻不能為情緒左右。切記,凡事不可太盡,否則必然有禍。”

“是,殿主教誨屬下銘記於心!”

蕭何連連點頭。

蘇陌見此微微一笑,卻又皺了皺眉頭,來到了那位耿少秋耿莊主的跟前。

“蘇大哥,這屍體有毒。”

小司徒連忙提醒。

蘇陌雖然自問百毒不侵,但還是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了鹿皮手套戴上。

他十二關金鍾罩大圓滿,已經可以規避天下無數劇毒。

可江湖深遠,浩瀚無邊,誰知道會不會就有一種毒,是十二關金鍾罩也難以防護的?

因此自出江湖第一日便戴在身上的鹿皮手套,至今也未曾放下。

這一點倒是讓蕭何等人都暗叫了一聲慚愧。

當日餘生島上,麵對毒尊屍體,他們瞪眼不敢碰。

正是因為自認藝高人膽大,身上從不佩戴鹿皮手套一類的東西。

卻沒想到,蘇陌武功蓋世至此,卻仍舊心懷謹慎。

相比之下,自己的自信就有些可笑了。

然後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蘇陌,戴上鹿皮手套,開始摸屍……

最後發現果然不愧是少盟主,摸屍都這般行家裏手。

先是左右兩袖,再是腰間玉帶,其後探入胸懷。

這還沒完……

做完之後,一無所獲,又脫下靴子,查看褲襪,解開發鬢,摘下發箍玉釵……

前前後後一路查看。

倒是讓不少南海江湖高手看的連連點頭,暗暗記在心上。

回思過往,發現自己摸屍的手段,著實是難登大雅之堂。

唯有如同少盟主這般細致入微,才能夠不遺漏絲毫細節。

隻可惜,這耿少秋身上著實是別無他物,除了一個針囊之內,藏著的幾枚玄隱針之外,便一無所有。

最後蘇陌的目光卻是落到了他的臉上。

伸出手指頭,在他的臉頰邊緣摸索了一下。

頓時有一塊人皮翹起。

當即被他兩指一捏,猛然伸手一揭,就聽得撕拉一聲,一張人皮麵具就已經被他給撕了下來。

在場眾人頓時一愣,再瞅這人,卻是倒吸了口冷氣:

“這人是誰?”

義氣莊莊主耿少秋有人認識。

但是眼前這個人,分明不是耿少秋。

“怪不得他不用雙刀抵擋,而是以內力阻攔那毒針。

“原來他竟然不是耿少秋!”

“有人李代桃僵,嫁禍於人!”

方才被蕭何說的臊眉耷眼的南海江湖高手們,眼見這一幕,各個恨不能熱淚盈眶,都有一種沉冤昭雪之感。

蕭何也是眉頭一皺:

“殿主……這是怎麽回事?”

蘇陌並未回答,而是眉頭微微蹙起,繼而抬頭看向了明月道長等人:

“道長,我有一言相詢。”

“少盟主盡管直說,貧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於冷家莊內,諸位盡數被扣押,卻不知道是怎麽個扣押法?”

“這……”

明月道長聽弦音知雅意。

頓時明白了蘇陌在懷疑什麽,他們這一路走來,唯有在那冷家莊失手被擒,要說這古怪出在何處,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冷家莊。

當即沉聲說道:

“咱們這一群人都是被分批扣押。

“十餘人一處牢房。”

蘇陌點了點頭:

“那咱們當中,可有人跟這耿少秋同處一處嗎?”

眾人聞言卻是連連搖頭。

但具體是哪些人跟這耿少秋同處一處的,他們也並不清楚。

不過話說到這,所有人都明白了蘇陌的意思。

“少盟主是說,咱們被扣押的那段時間裏,有人對咱們暗下辣手,行那李代桃僵之計?”

有人開口問道。

蘇陌輕輕地出了口氣:

“希望隻是本座胡思亂想,否則的話,方才那些在交手之中走散的人,還有現如今留在咱們這當中之人。

“恐怕仍舊有不少是心懷叵測之輩。

“這份心懷叵測,也未必獨獨隻對本座。

“諸位也得小心一二。”

眾人聞言當即連連點頭,一時之間心有餘悸。

彼此對視之時,下意識的分開了數個小團體。

都是跟當日一起被關押的人湊在一處。

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夠彼此確定身份,不至於出問題。

蘇陌見此,跟楊小雲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其後蘇陌又讓他們該幹什麽幹什麽,此地既有收獲,那就盡可能的全都記住。

甚至有人已經拿出了書冊墨盒,開始繪製圖冊。

畢竟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腦子再好,悟性再高,他們也不覺得自己能夠在看幾遍之後,就把這十二尊機關人偶的武功記錄下來。

若是有所差錯,說不得還會走火入魔。

還是記錄在紙上,保險一些。

而蘇陌這邊,則又在楊小雲她們的期待之下,看向了那個武字。

方才蘇陌看,不過是做戲而已。

從先前的情況他就明白,這個武字需要一覽全貌才能夠發揮奇能。

所以蘇陌剛才隻是盯著這個武字的一個角落。

然後做出雙眼失神的狀態。

此時目光一攏,已經將這個武字盡收眼底。

朦朦朧朧之間,就覺得腦中轟然一震。

再抬頭武神殿已經不知所蹤。

眼前卻是一片茫茫夜空。

正對麵,則站著一個看不清楚頭臉之人。

這人沒有像齊頂天他們所說的那樣,在那裏演武,而是站在那裏,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蘇陌一時之間是真的有點迷茫了。

你不知所措可還行?

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上前一步,跟這個人交交手?

畢竟從齊頂天他們的說法來看,在這裏隨便打,無所謂。

他自出道江湖以來,曆經戰陣不少,但是真正能夠發揮出全部實力的爭鬥,一次都沒有……

齊家那一戰算是盡興,可距離全力仍舊相差甚遠。

如果能夠在這個幻境之中,一展所學,蘇陌也會覺得暢快。

然而他一步踏出,那虛幻人影,竟然連連後退。

蘇陌大怒:

“你跑個錘子!?”

當即腳步噔噔噔接連踏前,那虛幻人影方才還是後退,如今卻是撒丫子轉身就跑。

跑了沒幾步,忽然一躍而起,砰的一聲……炸了一個漫天燦爛。

蘇陌一愣之下,就覺得周圍景色飛快變化。

武神殿重新於眼前。

楊小雲等人見他清醒,連忙問道:

“怎麽樣了?”

“有何領悟?”

魏紫衣眼睛一閃一閃,想要知道這蘇老魔又厲害了多少。

蘇陌卻是一陣尷尬,不等開口呢,就忽然聽到哢嚓一聲響……

眾人一愣,連忙抬頭,就見到那個‘武’字,當中忽然裂開一道痕。

緊跟著痕跡遍布,宛如蛛網攀爬。

不過片刻之間,就聽到嘩啦啦一陣碎聲。

整個字**然無存。

眾人一時之間瞠目結舌。

高天奇卻是一拍大腿:

“老夫聽說過這種事情,石碑記錄絕學,若是有人得以傳承,其使命便算是完成,繼而自行破碎。

“少盟主恐怕於這個武字中,領悟到了真武要義,獲得了武神殿的傳承吧!”

蘇陌頓時滿臉微笑的看著高天奇,心說你這是從哪個話本上看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