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之內,刀光四起。

屠天滅地瘋魔刀!

這刀法一旦施展,便宛如瘋魔。

幾可謂是敵我不分。

此時刀氣散逸,整個廳堂便宛如被狂風席卷,威勢驚人至極。

卷起的刀芒,眨眼之間便已經衝向了蕭何的身後。

此時此刻,蕭何已經到了正廳門前。

感受身後惡風不善,身形驟然一轉,兩手一引,一層層冰晶於虛空凝結。

掌勢最終頓於胸前,緊跟著同時送出。

轟然一聲!

兩個若有似無,裹挾著無窮冰晶的掌印,驟然破空而去。

隨之而起的,還有那細細密密的冰晶。

便好像是千百針芒,同時攢射一般,朝著廳堂之內沒頭沒腦的就砸了過來。

然而首當其衝的,卻是那廚子的瘋魔刀。

刀鋒跟這掌印一觸,兩者便已經消失大半。

殘缺的掌力奔走四散,有的朝著張放打去,有的朝著那老者和掌船的漢子攻去。

不過大多數都是落在了空處。

而那刀鋒則是掠空而去,未曾沾染蕭何半分。

蕭何身形自半空落下,卻是直接到了周茂的身邊。

單手一拿:

“走!”

周茂身形一轉,衣衫翻飛,便想要故技重施。

然而蕭何並非張放,便聽到撕拉一聲裂帛之音,衣服碎片四處崩散。

而此時此刻的周茂,卻也並未如同方才那般躲避。

他不退反進,竟然真的打算以這衣服遮蔽視野的當口,重傷蕭何。

待等蕭何反應過來的時候,周茂的兩根指頭,距離他的膻中穴,隻有方寸之距。

蕭何的瞳孔,驟然收縮!

此一舉,正是反其道而行。

周茂奸詐狡猾,絕非一般。

方才給眾人留下的印象,便是巧言令色之輩。

會挑撥離間,但是沒什麽膽子。

有小聰明可以保命。

卻沒有大本事,大智慧。

因此,當蕭何擒他,他又以那金蟬脫殼的招式來躲避,便下意識的以為,他還會逃跑。

卻沒想到,周茂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麵對龍王殿蕭何這樣的高手,也未曾有絲毫顏色變化,彈指取命,眸光之中唯有冷厲二字。

和方才表現,判若兩人!

這一刹那,且不說蕭何麵色大變,縱然是廳堂之內的張放和那劍客,也是豁然色變。

此等心機,絕非等閑。

這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的當口,周茂的兩根指頭便已經戳在了蕭何的膻中穴。

可不等周茂嘴角露出笑容,便見到蕭何探手一拿:

“你不會當真覺得,我對你沒有絲毫防備吧?”

內力一轉之下,周茂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痛苦之色,就聽到哢吧哢吧兩聲響,他兩根落在蕭何膻中穴上的手指頭,便已經應聲而斷。

下一刻,肩膀已經被蕭何扣住,帶著他拔空而起,眨眼遠去。

同時隨著蕭何而來的龍王殿弟子,也紛紛擺脫了南海盟弟子的糾纏,跟在了蕭何的身後。

這一番說來話長,實則不過轉瞬。

待等幾個人從這廳堂之內飛身出來的時候,就聽到蕭何的聲音遠遠傳來:

“今日之賜,蕭何絕不敢忘,來日再見,定當以大禮相報!!”

“胡吹大氣,哪個不會?還不是落荒而逃?”

張放冷冷一笑,轉過頭來,看向了掌船的漢子那三人,臉上的表情倒是收斂了不少:

“今日得三位相助,讓這蕭何不得不屁滾尿流,著實是爽快!”

掌船的漢子哈哈一笑:

“張首領太客氣了,今後咱們同處一盟,還得請張首領和於首領多多關照。”

對於那被蕭何擄走的周茂,不管是這掌船的漢子,還是那廚子和老者,全都未曾在意。

張放和劍客對視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

“不過,如今讓這蕭何走了,固然是好。

“卻不知道,咱家小姐,如今身在何處?”

“這便是咱們給南海盟準備的第三份厚禮。”

掌船的漢子哈哈一笑,隻是說到這裏的時候,也是不禁眉頭微微皺起:

“隻是……按道理來說,已經應該到了才對,為何仍舊未見動靜?”

“周茂和小朱,將那兩個人帶到了夫人的居處……”

廚子此時開口:“他們中了迷藥,照理來說,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可如今……人仍未至,莫不是當真出了什麽差錯?”

他們說的人,便是那位朱姐。

方才周茂和那朱姐白日裏一頓廝混,周茂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準備離開的當口,遇到了張放。

可是院子裏這麽大的動靜,那朱姐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實則不是她沒有反應,而是這變故一起,她就另有去處。

這一切則全都是掌船的漢子這一行人,所施展的一番籌謀。

他們這些人,都是被毒尊以各種手段拿到了這餘生島上,照料毒尊和他夫人的日常起居。

毒尊以絕頂毒術控製他們。

讓他們不得不聽從命令。

而之所以會選擇這些人,便是因為這幫人都是江湖上惡名昭著之輩。

他們就算是失蹤了,也絕對不會有什麽人去尋找。

同時,拿住了他們,也可以讓這江湖少些為非作歹之輩。

算是為了尋常百姓,稍微做些事情。

毒尊行事從來如此。

他對江湖人當殺則殺,從不手軟。

然而對尋常百姓,從來秋毫無犯不說,反而還會贈醫施藥,活人無數。

夫人對他的這個想法也極為支持。

這才有了餘生島上的一番景象。

實則,倘若兩口子一直相安無事,這幫人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始終被他們拿捏在指掌之間。

可偏偏夫人忽然一病不起,毒尊幾番辛苦忙碌,始終無法將人喚醒,這才離開了餘生島,踏足江湖尋找解法。

可哪怕毒尊走了,按照毒尊的布置來說,這幫人也仍舊難起叛亂。

因為這島上除了這些為非作歹之輩,也有毒尊親信之人。

毒尊最信任的人有兩個。

一個名叫青陽,一個名叫月影。

青陽月影自幼時起,便在毒尊的身邊學習醫毒之術。

青陽主學醫,月影主練毒。

雖未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兩人對毒尊忠心耿耿,故此被毒尊托付隱秘。

再有一人,便是周茂了。

周茂心機非凡,平日裏偽裝極好,毒尊雖然也是一肚子心眼,但許是老來無子,便將這些聰明的年輕人,都當做子侄一輩看待。

哪怕明知道周茂心機頗深,性子也有些偏激。

卻也未曾真的在意。

隻覺得放在身邊,好好教導,今後不難成才。

至於心機,若是沒有心機,如何在這江湖上廝混?

若是心性純善,卻也不免為人所欺了。

故此,他反而是對周茂頗為欣賞,便如同那朱姐所說,待其如子侄一般。

有鑒於此,青陽月影有些事情也就不會刻意防範周茂。

誰也沒有想到,便是這一點讓餘生島落入了此等境地。

周茂跟那掌船的漢子沆瀣一氣,為他們尋來了可以恢複他們內力的解藥。

驟然暴起,哪怕青陽月影也有一身的本事。

卻又如何是這些人的對手?

自然是被他們一體成擒。

叛亂之後,本想一哄而散,天地四方,大有去處。

毒尊縱然是有天大的本事,想要拿住他們,那也是妄想。

卻沒想到,這件事情卡在了最後一處關口。

青陽月影也不知道他們身上中的毒,應該如何解法。

他們隻有毒藥,沒有解藥!

為此,兩個人經受了連番的嚴刑拷打。

最終仍舊無法從他們的口中,得到絲毫線索。

這一行人便算是徹底慌了神。

毒尊在他們身上下的毒,往往一年發作一次。

若是沒有解藥,頃刻之間腸穿肚爛卻不會死,非得慘嚎三天三夜,受盡人間一切折磨之後,這才會死去。

這解藥拿不到,他們哪怕能夠一時半會的逍遙於江湖。

最終仍舊是不免落得一個淒涼下場。

更要命的是,那當口他們叛亂已成,縱然是想要當成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也絕無可能。

所以……他們便想了另外一個法子。

這便是引南海盟和龍王殿之人上島。

南海盟對毒尊恨之入骨,龍王殿對其也不遑多讓。

畢竟一個是被毒尊拐走了女兒,一個是被拐走了未婚妻。

哪怕如今龍王殿殿主,並非當年那一位。

但是這仇恨卻因為當年黑島一役,不消反漲。

製定此事的時候,他們尚且不知道毒尊已經逝去。

所以,原本引這兩者上島的目的,實則是為了對付毒尊,另外一則,便是拜入南海盟中,借南海盟之手,為他們解毒。

南海盟自然不會如此聽話。

畢竟隻是幾個不要緊的人物,就算是幫著他們對付了毒尊,也未必會盡心盡力的給他們解毒。

因此……他們將這毒藥,還喂給了夫人一份。

有此一招,南海盟就算是不為了自己這一行人,縱然是為了夫人,那也必當盡心竭力,尋求解方。

最好的局麵就是,他們將毒尊抓住。

從毒尊的手中,拿到解藥,便算是一勞永逸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毒尊走出了餘生島,卻是躺著回來。

這變化至此,屬實是讓他們心中即喜且憂。

他們害怕毒尊,已經養成了習慣。

多年浸**之下,成立條件反射一般的恐懼。

如今這心頭大患一死,心中自然放鬆。

可是……毒尊這一死,他們這解藥,就真的隻能依靠南海盟了。

所以,今日才有了這三分‘大禮’。

最後一招,便是將夫人拱手相送,他們又‘歸屬’南海盟。

到時候將所有的事情,往毒尊的身上一推,便說夫人也是為毒尊所害,身不由己。

相信有這一番說法,哪怕當年南海盟大小姐,跟著毒尊遠走天涯這醜聞,也能洗刷不少。

南海盟盟主必然心頭歡喜。

那他們的性命,便真的還有指望。

而這第三份大禮,正是交給朱姐去取。

因此,當張放和那劍客出現在了這餘生島上,周茂和張放動手的時候,原本還在屋子裏感受餘韻的朱姐,當即便舍棄了周茂,直接通過暗道去‘取’夫人。

周茂則是理所當然的引著他們到了正廳之前。

有了現如今的一番變化。

這幫人從頭到尾的目的,其實都是南海盟。

拜入龍王殿一類的情況,他們實則是想都沒有想過。

因為這兩者有著天大的差別。

不提南海盟和毒尊以及跟這夫人的關係。

單說組成便有不同。

南海盟兼容並蓄,以‘結盟’的形勢存在。

但是龍王殿,卻更像是一個門派。

外人想要加入,極為困難,縱然是加入其中,也難以獲得信任。

所以,蕭何那所謂的‘求賢若渴’雲雲,聽聽也就算了……

而且,南海盟盟主畢竟是夫人的親爹,為了救自己的女兒,大費周章是理所當然。

順帶著幫他們解毒,尚且在情理之中。

可是,龍王殿呢?

上一代殿主,早就不知所蹤。

這一代殿主,縱然是得到了夫人,又豈會為了她而耗費心血?

歸根結底,仍舊是報仇居多吧?

看到夫人如此模樣,說不得心中該有多痛快,又怎麽會為她救命?

所以他們絕不可能選擇龍王殿。

而之所以要引龍王殿上島……便是為了牽製南海盟。

否則的話,張放等人未必會容他們開口說這麽多話。

更不會痛痛快快的,讓他們加入南海盟。

這一點,從張放等人的行事便可以看出一二。

如今整個計劃至此,可以算得上是順利。

掌船的漢子對此規劃,大概有三個結果。

最壞的結果,便是加入了南海盟之後,仍舊如同現在這般,沒有人能夠配製出解藥。

他們幾個月後,還是不免一死。

其次,便是南海盟得出了解藥,卻也得將生死操控在南海盟的手中。

這已經是他們可以接受的結果了,哪怕是死生操於人手,也好過哀嚎哀嚎而亡。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南海盟弄出了真正的解藥,並且讓他們徹底解脫這毒藥的桎梏。

至於三種結果,最終會是哪一種,這一點,掌船的這漢子心中也有籌算。

隻不過卻需要在真正離開了餘生島之後,方才能夠展開。

而現在……

這第三件禮物,遲遲不到,卻也讓他心中有些不安。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比較出乎他的預料。

龍王殿也好,南海盟也罷。

對於夫人,似乎都存在著非同尋常的渴求?

難道這當中,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秘?

心中念頭至此,耳邊廂就聽到了張放的聲音:

“既然小姐沒來,不如諸位帶著咱們一起去迎?

“接到了小姐之後,各位便隨著返回南海盟就是。”

事到如今,已經別無他法。

掌船的漢子輕輕點頭,笑著說道:

“那就謹遵張首領所言就是。”

“好,前頭帶路。”

張放一攤手,掌船的漢子也伸手引領,道了一聲‘請’。

一行人自這正廳離去。

片刻之後,便已經到了毒尊的書房門口。

登堂入室,打開機關,書架兩分。

張放見此,嘴角一勾: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機關?”

“這島上真正厲害的機關,卻在裏麵。”

掌船的漢子笑道:

“此機關從外表全然看不出虛實,全然是以聲音震動而發。

“輕重緩急皆有不同。

“若不是有人知道關竅,縱然是何等的高手,也難以憑借自己的武功,強行破開。

“這一點,若非是那周茂,咱們也是找不到開門的關節。”

“哦?”

張放一愣:“竟有此事?”

“張首領一會一見便知。”

說到這裏的時候,一行人已經深入其中,很快便來到了那一扇石門的跟前。

隻不過先前這裏還有不少人。

如今卻已經全都不知所蹤。

掌船的漢子臉色微微一變,看了張放他們一眼,心中暗自皺眉:

“方才還說沒想到書房裏會有這樣的機關。

“但是看這裏的情況,明顯這機關暗道,已經被你們發現,留在這裏的人,更是已經為你們所殺。

“如此口不對心,也是可笑……”

他卻沒有想過,會不會是被關押在這裏的蘇陌和魏紫衣,從裏麵脫身出來,這才引發變故。

因為,這扇門隻能從外部開門。

一處墓室,何必製作內外兩處開門機關?

都要死在裏麵了,又要開門前往何處?

退一萬步來說,哪怕裏麵真有機關,蘇陌他們憑什麽能夠知道開門之法?

心中念頭落下,來到了那機關之處,伸手輕重緩急,各有不同的在牆上敲打數下。

哢嚓一聲響,原本沒有任何縫隙痕跡的石門,驟然緩緩打開。

掌船的漢子微微一笑:

“諸位請看。”

話音落下,卻忽然臉色大變!

一股奇詭內力便在開門的這一瞬間,裹挾其周身上下。

掌船的漢子縱然是有防備,卻也全然沒有想到,這手段來的竟然如此詭譎。

就聽得身上哢嚓哢嚓,驟然傳出數聲脆響。

便已經是手腳反折,整個人突的憑空而起,轉了兩圈之後,嗖的一聲,進了那密室之中。

張放幾人正看的稀奇,還不等看清楚密室之內是什麽情況,便聽到又是嗖的一聲,那掌船的漢子又飛了出去。

這一下飛的又快又急,還是朝著斜上方飛的。

就聽得砰的一聲,整個人貼在了頭頂的天花板上。

待等落地,已經成了一灘爛泥。

就聽到一個聲音從那密室之中傳出:

“都說了,你如今隻能牛刀小試,那金風玉露靜心功縱有奇能,也還是鎮壓一時,根本問題未曾解決。

“平日裏,還是得少動手。”

“……知道啦。”

一個有些不情願的女子聲音響起:

“隻是我這近一年的時間未曾動手,實在是心癢難耐。蘇老魔,你就容我這一次吧。”

另有一個柔和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二位著實讓人羨慕,昔年我和先夫,也曾如此恩愛。”

隨話音落下,一男兩女自這密室之中走出。

年輕的自然是蘇陌和魏紫衣。

張放等人則是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在了另外一個女子的身上。

他和那劍客對視了一眼,忽然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拜見大小姐!”

倒是餘下幾人,卻宛如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