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湖,武功繁多,百花齊放,各擅勝場。

而縱觀南海江湖,以護身為名的武功,有三種出乎其類,拔乎其萃。

便是金剛寺的【大梵金身】,玉坤宮的【六甲六相訣】以及歸墟島的【無定神功】。

據聞,大梵金身練到大成之境,一經運使,通體鎏金。

周身繚繞佛法金光,不漏不破,萬邪不侵。

舉手投足之間,皆有莫大神通。

可惜,自金剛寺立寺以來,除了開創這一門神通的悟法禪師之外,還無人能夠修煉到此等境界。

而近百年來,於此道造詣最深的,就是空明禪師了。

眼前這青衫男子,竊取了空明禪師一身大梵金身的神通。

至少於護體一道,自問雖然未必能夠縱橫天下,可縱觀南海,隻怕也隻有寥寥幾人能破自己的護身神通。

卻是做夢都沒有想到。

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人一拳給打成這樣!?

他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躺在砸出來的深坑之中,看著眼前年輕人的眼神,宛如見了鬼。

“你……你是什麽人?”

“還沒死?”

那年輕人眼見於此,卻是笑了:

“不愧是練護體神功的,在下自出江湖以來,論此道高手,你恐怕算是第一人了。

“嗯……不過,其實也不是你。

“你這也是掠奪旁人之功,歸根結底,你倒是不值一提了。”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腳步忽然一轉,人影原地消失不見,隻留下了一抹劍光。

劍光落處,握劍之人眸光愕然:

“這是什麽身法?”

“快走!!!”

青衫男子眼見於此,卻是厲聲斷喝:

“你們絕非此人對手,莫要白白犧牲,我來拖住他,你們保住性命將此事稟報島主。”

“別這樣。”

聲音自那用劍之人的身後響起:

“作為惡人來說,你們這麽為同伴著想,反倒是顯得在下好像是什麽咄咄逼人的魔道中人了。”

他話音至此,忽然一抬腳,緊跟著腿法一變,剛剛自地麵刺出來的那把刀,頓時被他踢彎,順勢頓足。

轟!!!

一聲巨響,一個人影直接被他從地下給震了出來。

人到半空之中,周身上下已經是鮮血淋漓。

那人抬手便攥住了此人的咽喉,微微一笑:

“你方才問我什麽來著?

“哦,對了,在下蘇陌,自東荒而來,見過諸位……龍木島奇人!”

話音至此,掌中用力,就聽到哢嚓一聲響。

手中那人的脖頸已經被他拗斷,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卻有些愕然:

“這就死了?”

“……”

且不說那青衫男子和那用劍之人,以及裝了滄瀾神刀手臂的年輕男子。

縱然是黎莫生也是聽的嘴角一抽。

你都把人家的脖子扭斷了,他怎麽可能不死?

這說的……像話嗎?

“什麽表情啊……”

蘇陌有點無奈:

“諸位手段非凡,又是摘取別人的手臂,接在自己的身上。

“又是摘取血肉,竊奪金身的。

“還有什麽補天功,可以斷肢重續……

“誰知道脖子斷了,你們到底能不能死?

“不過既然死了的話……那便說明,你們這幫人,研究了這麽久,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還什麽孽律,律將,說到底,不還是人嗎?

“肉體凡胎,裝什麽超凡入聖呢?”

青衫男子奮力自地上爬起,瞥了一眼那用劍之人,沉聲說道:

“還不走?”

那用劍的名叫劍一,眸光在蘇陌和那青衫男子的身上接連掃過之後,當即轉身就走。

“嗯?”

蘇陌抬眼瞥了一下:“我讓你走了嗎?”

“你的對手是我。”

青衫男子上前一步,擋在了蘇陌的麵前。

卻隻聽得砰的一聲響。

心中愕然之間,連忙回頭,勁風破空之聲,至此入耳。

再看,那被稱之為劍一的人,雙手持劍護在眉心。

然而此時此刻,劍身已經壓在了額頭之上,長劍斷成兩截,一枚飛石已經穿透了他的額頭,更是將身後的樹木直接貫穿。

青衫男子瞳孔猛然收縮,什麽時候?

再回頭,蘇陌卻已經不知所蹤。

正迷茫之時,正有一物破空而至。

他想都不想,揮拳就打。

卻聽到砰的一聲響!

那東西竟然是血肉之軀,他這裹挾金光的金剛無相拳,直接將其打的血肉崩散。

啪啪啪!

輕微的巴掌聲自暗處傳來,腳步聲似乎也略顯沉重。

蘇陌自陰影之中走出,嘴角泛起笑容:

“金剛無相拳,果然非同凡響。

“夏秋涼雖然說是年輕一輩之中,少有的高手。

“不過與閣下相比,著實是難以相提並論。

“隻是……

“龍木島之人做事,未免過於狠辣?

“殺人便殺人,可是連自己人的屍身都要損毀,這又何必呢?”

“自己人?”

青衫男子一愣,就見到蘇陌的腋下還夾著什麽東西。

一直到他走到了星光之下,這才看清楚,那赫然是半截手臂,手上仍舊還握著一把刀!

滄瀾神刀的手!

那剛才……

青衫男子驟然暴怒:

“魔頭!!

“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腳下一頓,砰的一聲,地麵驟然炸裂,那青衫男子裹挾通體金光,悍然便已經到了蘇陌的跟前。

兩手結印,罡風呼嘯,吹動四方雲湧。

金光乍現之間,便已經到了蘇陌的跟前。

蘇陌微微點頭:“來的好!”

龍吟之聲昂揚而起,一抹紫光圍繞周身,兩條紫色盤龍纏繞手臂,一掌探手拍出。

砰!!!!

一聲巨響刹那間響徹夜空。

勁風四散之下,縱然是一旁觀戰的黎莫生都忍不住接連後退數步。

他原本其實也未必如此不濟。

隻是他如今身受重傷,體內還有劇毒。

此等境況之下,如何能夠承受這兩人交手的餘波?

可縱然如此,他也是瞪大了雙眼。

看著蘇陌,隻覺得見了鬼神。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高手?

那青衫男子的大梵金身,雖然是竊取了空明禪師,然而境界已經不淺。

自己全力而為的彈星指,對其來說,全然沒有絲毫意義。

可見功行之深!

然而卻抵不過眼前這年輕人隨手一拳。

此時這一掌的掌法,又是什麽?

自己距離尚遠,站在此處,都能夠感覺到一股熱浪席卷而至。

南海江湖,有這樣的武功?

等等……他說他是自東荒而來!?

黎莫生心中一動,就見到那青衫男子已經倒飛而去。

整個人不能說是像個破布口袋,應該說是離弦之箭。

一印一掌之間,他竟然是全然沒有絲毫抗手。

碰觸到的那一刹那,整個人便已經被蘇陌的掌力崩飛。

一路倒卷,狠狠地撞在了一棵樹上。

那棵樹直接被攔腰砸斷,這卻隻是一個開始。

砰砰砰!!

接連數聲響起,卻是一連砸斷了數棵大樹,這才整個人印在了一棵樹的樹身之上。

周身反曲,脊骨傳出哢嚓哢嚓的崩碎之聲。

青衫男子的眸子裏一陣絕望。

卻在下一刻,更是生出了恐懼。

隻因為,蘇陌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宛如鬼神,神出鬼沒,一身武功強到無法形容……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怪物!?

卻見到蘇陌探掌一拿,直接抓住了他的腦袋。

“骨頭斷了不少,脊骨也碎了啊。”

蘇陌大概的查看了一下,便滿意的說道:

“來吧,開始你的表演。”

“……”

青衫男子張嘴想要說話,結果一張嘴,卻是噴出了一口的黑血,更被這一口血給嗆得連連咳嗽。

結果就見到蘇陌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慢慢來,有話慢慢說,太著急了容易嗆到。”

“!!!”

青衫男子整個人都麻了。

狠狠地咽了一口血,怒視蘇陌:

“你……你絕對不會……生離龍木島!!!”

“這就是你要說的?”

蘇陌卻有點失望:“如果你想說的隻是這些廢話的話,那蘇某勸你,現在死了,大概會輕鬆很多。”

“……你是什麽意思?”

“來。”

蘇陌靜靜的看著他:“施展你所謂的補天功,我想看看,你是如何修複內傷的。”

“補天功……

“哈哈哈!!”

青衫男子哈哈大笑:“原來你覬覦島主的補天功……可惜,你連補天功到底是什麽都不知道!

“這種傷勢,補天功……根本修複不了。

“此功,隻作用於經脈!!”

“隻作用於經脈?”

蘇陌神色一呆。

“哈哈哈……”

青衫男子見此,不免得意:

“上島之人,皆有所求。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有什麽傷勢,想要以補天功相助。

“但是……除了經脈之損,切斷重續,補天功再也難有其他能為。

“你的盤算,注定是一場空。”

“如此說來……經脈寸斷之人,用這補天功,也可修複?”

蘇陌問。

“自然可以。”

“那……六脈俱損呢?”

“六脈俱損?”

青衫男子聞言有些納悶:“什麽是六脈俱損?”

蘇陌當即給他解釋:

“三陰三陽六脈,天生殘缺,可能治否?”

“……這種人,豈能活到現在?”

青衫男子冷笑一聲:“不過,想要治療此等傷勢,卻是不易。須得先將經脈震斷,所有天生殘缺之處,盡數都要震碎。其後須得島主親自出手施為,方才能夠做到。”

“放屁!”

蘇陌大怒:“你方才明明說了,經脈寸斷之人,也可修複!”

“那不一樣……”

青衫男子搖頭:“天生六脈俱損,說明經脈殘缺。此等傷病,神仙難救。是因為,須得無中生有……方才有可能得此造化。

“而且,還得以天碑之力相助。

“缺一不可……

“等等!!”

他說到這裏,忽然回過神來,猛地怒視蘇陌:

“你……你誆我話!?”

因為蘇陌將其打成了如此模樣,然後讓他展現補天功。

青衫男子下意識的便以為,蘇陌要救的人,要麽是需要斷肢重續,要麽就是脊椎破碎,癱瘓在床。

所以,當蘇陌神色變化的時候,隻以為他盤算已丟。

這才侃侃而談。

可是聽蘇陌說到這裏,煞有介事之下,很顯然真相並非如此。

而是他想要救的人,正是天生六脈俱損之人。

回過神來之後,自然不免勃然大怒。

蘇陌卻是哈哈大笑,抓著他的腦袋,大步而行。

幾步之間,便已經來到了那黎莫生的跟前。

黎莫生本想朝著那青衫男子的去處探訪,剛走沒幾步,蘇陌便已經到了。

當即不敢怠慢,連忙雙手抱拳:

“多謝……”

說到這裏,卻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對方。

僅以武功而言,自己給對方提鞋都不配。

喊一聲前輩,不為過。

可是蘇陌看上去年紀輕輕,自己卻已經是須發皆白,這倆字到底是叫不出口。

可要說小友,自身未免托大。

一愣之下,正想要稱之為少俠,就聽到蘇陌笑著說道:

“黎前輩客氣了,我與前輩的愛徒周文靜有些交情。

“今日也是恰逢其會,不必言謝。”

“啊?”

黎莫生吃了一驚:“靜兒?少俠……少俠是如何認識靜兒的?”

“黎前輩如今還有時間說這個?”

“哎呀。”

黎莫生聞言,頓時恍然大悟。

這會功夫確實是沒有時間多談此事,當即一抱拳:

“老夫尚且還有要事在身,救命之恩,黎莫生沒齒難忘……”

話音至此,卻是驟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蘇陌看了看手裏這人,笑著說道:“解藥呢?”

“……嘿。”

青衫男子卻是個硬骨頭,縱然是落到了這般田地,也未曾有絲毫軟化的跡象。

冷笑一聲:“這老頭……死定了……他中的毒,本不致命。但是,這毒,卻是那老鬼親配置的。解藥……隻有那老鬼的手裏才有。

“你想要救這老頭的性命,就得去找那老鬼。

“可是你去了……便會落入三十二律的圍攻之下,更有島主在場……

“你縱然是武功蓋世,也必死無疑!!

“現如今,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條路是任由這老頭死,一條路是拚死一搏,看看究竟是生是死。

“你……你如何選啊?”

蘇陌想了一下問道:“你說的老鬼,是那提燈老者?”

“嘿……自然是他。

“人不人,鬼不鬼,該死不死,腳踏陰陽兩岸之人,不是老鬼,是什麽?”

“腳踏陰陽兩岸。”

蘇陌咀嚼了一下這一句話,感覺這玩意不能往深處去琢磨。

誰知道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黎莫生則連忙說道:

“少俠……你雖然武功蓋世,但是那龍木島主更是深不可測。

“正麵對敵,絕非上策。

“如今,老夫恐怕命不久矣,隻有一事還請少俠幫忙……

“救救我師弟他們……他們為人算計,如今隻怕,命懸一線。”

蘇陌擺了擺手說道:

“這島主如何深不可測,蘇某倒是不在意。

“隻是現如今,卻還不是找他的時候……

“不過,要說解毒,又何必找那個老鬼?

“找另外一個老鬼就是了。

“老鬼,還不出來?”

他回頭看向林間。

黎莫生和那青衫男子都是一愣,當即也是回頭去看。

結果周圍靜悄悄的,似乎根本沒人。

蘇陌歎了口氣,自懷中拿出了一個鹵雞腿:

“再不出來,就不給你留著了。”

“哎呀!”

一道人影驟然一閃,嗖的一下就到了蘇陌的身邊,探手就搶。

拿到手了之後,接連回退了幾步,警惕的看著蘇陌,又看了看雞腿,確定上麵無毒之後,這才狠狠地咬了一口:

“年輕人,說話毛毛躁躁,沒大沒小。

“老頭子我有名有姓,你不叫一聲……前輩也就罷了,竟然叫我老鬼?

“當真豈有此理!”

這老頭嘴損,卻不如麒麟劍客。

方才嘴一禿嚕險些說了一句‘你不叫一聲爺爺也就罷了’。

好在話音要出口的時候,趕緊咽了回去,換了一句‘前輩’。

方才蘇陌到的時候,他也到了。

眼看著蘇陌出手之威,知道得罪了龍木島的人,自己尚且有一條活路。

但是得罪了這個笑嘻嘻的年輕人。

那就真的是有死無生了。

蘇陌雖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卻也知道方才那一頓,這老頭心裏沒憋著好屁。

卻也不甚在意,隻是一笑說道:

“那前輩可能給黎前輩解毒?”

“我有什麽好處?”

這老頭言談之間,似乎已經全然不認識蘇陌了。

但是個人性格,行事作風卻是沒有絲毫變化。

蘇陌便又從懷裏拿出了一根雞腿:

“這個如何?”

“……解毒很費心思的。”

蘇陌又拿出來了一根……

“……很,很累的……”

“我幫你離開這座島。”

“成交。”

老頭立刻點頭,當即來到了黎莫生的跟前,隨手一拿,稍作探脈,繼而袖子一抖:

“好了!”

然後就伸手跟蘇陌要雞腿。

“……”

蘇陌感覺自己好像被這老頭給坑了。

歎了口氣,將雞腿給了他之後,這才正色問道: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這老頭一愣,猛然看向蘇陌:

“你認識老夫?

“對了對了,你若是不認識老夫,怎麽會知道老夫喜歡吃雞腿?

“更不會為我隨身攜帶!

“你……你……該不會是我……是……”

“嗯?”

蘇陌的眼神隱隱有些危險:“是什麽?”

“沒有沒有!”

老頭連忙說道:“一定是我誤會了,不過,咱們到底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