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並不難猜。

如果說南海江湖之中,誰是最不願意看到南海盟和龍王殿結盟的。

那顯然就隻有歸墟島了。

本來嘛,三分天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忽然之間,你們兩個結盟了。

總共這麽三大勢力,你們為啥結盟?

這不就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嗎?

這歸墟島說不得當時便在其中搞了不少的鬼。

甚至連這毒尊和南海盟大小姐相戀的事情,誰知道他們在其中是否也出了一份力?

黑島之上這一役,絕對沒有尋常的江湖人所想像的那般簡單。

毒尊忍不住白了蘇陌一眼:

“臭小子,果然瞞不住你……

“你說的沒錯,歸墟島的人上島根本就不是為了殺我,而是為了削弱龍王殿和南海盟。

“那島上發生的事情,我就不細說了,太囉嗦。

“總而言之,這一戰之後,三大勢力再一次偃旗息鼓。

“老頭子我則是以‘死’遁世,在歸墟島的幫助之下,偷偷摸摸的金蟬脫殼。

“最後帶著夫人,隱居江湖。”

說到這裏,他狠狠地啃了一口雞腿:

“天下,江湖,皇圖,霸業!

“嘿,跟老頭子我有什麽關係?

“此一生,尋一人,共度餘生,豈不人間樂事?”

蘇陌點了點頭:“前輩這話,倒是沒錯。

“不過既然如此的話,前輩如今重出江湖,卻是為了什麽?”

“……”

毒尊聽到這個,卻陷入了沉默之中。

輕輕搖了搖頭:“小子來這裏,不是為了打探老夫的私事吧?

“你剛才在找什麽?”

“養骨湯和善思丹的解藥。”

蘇陌說道:“前輩幫個忙?”

“……你要救人?”

毒尊一愣:“此言當真?”

“前輩何出此言?”

蘇陌反而有些疑惑的看了毒尊一眼:

“龍木島居心叵測,如今上島之人,盡入其彀中。

“稍有差池,便不免身死。

“此處在下若是沒來,不知道姑且也還罷了,如今既然已經來了,又豈能袖手旁觀?

“任憑龍木島主,胡作非為?”

毒尊看著蘇陌的眼神,卻是不信,撇了撇嘴說道:

“你小子奸猾至極,此等出力未必討好的事情,你會做?

“隻怕是別有居心吧?

“而且,他們既然來到了這龍木島,自然是有所求。

“人在江湖,刀頭舔血。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踏上生死路,死生不由人。

“自己沒有本事,還不如回去種田。

“偏偏來湊這樣的熱鬧,哪怕你如今救了他們,其後也難免是個身死之局。

“你小子能夠救他們一次,難道還能救他們一輩子不成?”

“哈哈哈。”

蘇陌笑著說道:

“言之有理,所以解藥呢?”

“……你要到底要做什麽?”

毒尊看著蘇陌,總感覺蘇陌雖然嘴上的話說的挺漂亮的,卻也絕非是那種亂發善心之人。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蘇陌一笑:“還請前輩賜告。”

“罷了罷了。”

毒尊見此也不再多問,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個櫃子:

“那裏有一個暗格,深淺難測,玄虛不明。

“老夫沒敢貿然觸碰,擔心觸發機關。

“不過,既然是在藥房如此隱秘之處,所存之物,自然也非比尋常。

“你自可打開看看。”

蘇陌聞言輕輕點頭,根據這毒尊所說來到了跟前,先是輕輕敲打,其後側耳傾聽。

片刻之後,若有所思,忽然伸手在牆壁上輕輕一拍。

就聽到牆內傳出了哢嚓一聲響。

其後蘇陌方才打開了暗格。

卻是無事發生。

毒尊一愣:“你精通機關之術?”

“特別精通的話,昨天就不會在這藥房之內中了陷阱。”

蘇陌瞥了一眼那避藤散所在的位置。

“中了陷阱……”

毒尊笑了起來:“中了陷阱,如今還這般生龍活虎?”

蘇陌此時則從那暗格之中拿出來了一個盒子。

毒尊也急忙走到了跟前,就聽到蘇陌順口問道:

“說起來,前輩這十幾年便如此安安穩穩的過來了?

“歸墟島既然幫你金蟬脫殼,想來對你的行蹤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龍王殿殿主算是與你有奪妻之恨。

“而大勢力之間,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個說法。

“今日打的你死我活,明日便能把酒言歡,這才是常態。

“難道他之後就沒去找你?”

“他敢!”

毒尊冷笑一聲:“就憑他的本事,也敢在老夫麵前齜牙?”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色厲內荏了。

終究是龍王殿殿主,不說自身武功如何,其本身的勢力更是不可小覷。

一怒之下,哪怕是用人命來堆,毒尊也得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蘇陌看破不說破,隻是笑著說道:

“他不敢,那上一代的龍王殿殿主,也不管了嗎?”

“……”

毒尊聞言皺了皺眉頭:

“說起這個老夫也是覺得咄咄怪事。

“這位老殿主,自從傳位之後,就再也未曾出現過。”

“哦?”

蘇陌手中一頓。

“嘿,你打聽這個作甚?”

毒尊搖了搖頭:“你也知道這些大勢力之間,內部傾軋厲害的很,所使用的手段,不僅險惡,而且奸毒。

“那毛頭小子到底是怎麽坐上這龍王殿殿主之位,尚且兩說。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在那之後,也忽然之間傳位給了另外一個人,也就是現如今的龍王殿殿主。”

“是因為,你所下的毒?”

蘇陌看向了毒尊。

毒尊卻搖了搖頭:“此事江湖極少傳聞,偶爾有三言兩語,也確實是如此猜測。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是老頭子卻知道,這小子算是個天縱之才。

“有龍王殿秘寶龍王鑒相助,真的打起來的話,整個南海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我那毒,能夠壓製他兩年,就已經算是可以了。

“三年……其實根本做不到。

“他啊,多半是失蹤了。”

“哦?”

蘇陌連忙問道:“此言何解?”

“你小子到底開不開箱子了?”

毒尊急的直嘬牙花子,這箱子放在跟前,蘇陌東拉西扯的,就是不打開。

莫不是想要獨吞?

“要不前輩來?”

蘇陌將箱子推到了毒尊的跟前。

毒尊一時無語,他連暗格都不敢開,又怎麽敢開這箱子?

幹笑了兩聲之後,這才說道:

“我又沒有你這一身的機關之術,當然還是得你來了。

“至於為什麽說他失蹤了……嘿,你知道老頭子我雖然退隱江湖十幾年。

“然而對於龍王殿,也始終不敢掉以輕心。

“他忽然之間傳位本就離奇,我自然得多加關注。

“卻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見引起了蘇陌的興趣之後,這才說道:

“龍王鑒,丟了。”

“龍王鑒!”

蘇陌臉色一變:“那是什麽?”

“……”

毒尊就想用手裏的雞腿,把蘇陌給敲死。

一本正經的,還以為他知道呢。

結果龍王鑒是什麽他都不清楚……

當即搖了搖頭,剛才自己琢磨蘇陌一直糾纏於這龍王殿的事情,是不是跟龍王殿有仇?

現在看來,實在是胡思亂想。

一個連龍王鑒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怎麽可能跟龍王殿有仇?

當即隻好說道:

“龍王鑒啊,是一麵鏡子。

“據說其中記載了龍王殿中最高深的武學。

“更是一種武器!”

“……前輩莫要跟我玩笑,一麵鏡子怎麽能當武器?”

蘇陌一邊隨口說話,一邊手指也在這盒子上輕輕點動。

不過這一次就是做樣子了。

這盒子裏根本就沒有機關。

尹小魚寫了這麽長時間的龍王殿秘聞,還沒有毒尊這一會功夫說得多,這個機會他當然不能放過。

毒尊不疑有他,見蘇陌不信,反而冷笑一聲:

“年輕人,自覺自己有一身非凡本領,又聰明,就小看了天下人不是?

“切記切記,眼光要放的長遠。

“這天下江湖,實在是深不可測的厲害!

“這龍王鑒,確實是一件武器。

“以龍王殿殿主的內功催動,便有驚天動地之威。

“你以為,昔年龍王殿憑什麽能夠成為這南海三大勢力之一?

“南海盟的昊日金刀,歸墟島的無量乾坤,龍王殿的龍王鐵鑒。

“正是這三大勢力的根本。

“昔年橫行南海,誰人能擋?

“這些年來,總有人橫空出世,便有好事者拿來跟三大比肩。

“可縱然是到了現在……

“誰又能成為南海的第四大勢力呢?

“沒有,一個都沒有!!”

“前輩果然見多識廣。”

蘇陌連忙點頭:“不過,這般說法的話,這龍王鑒丟了,龍王殿豈不是局勢很不妙?”

“所以老頭子就很放心啊。”

毒尊見此又笑了:“他們現在的局勢,確實是岌岌可危。隻不過,南海盟也好,歸墟島也好,都在暗中試探。並沒有確定,龍王鑒真的丟了。

“所以,現在局麵上還能看的過眼。

“而這位新任的龍王殿殿主,也絕非是什麽尋常之輩。

“這些年來,這個秘密也未曾流傳出去。”

“那前輩為何不將這事昭告江湖?”

蘇陌似笑非笑。

“少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毒尊哼了一聲:“他們三家鬥的越厲害,老頭子我就越是安全。

“若是歸墟島和南海盟,真的將這龍王殿逼迫的狗急跳牆了。

“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麽?”

“前輩果然思慮周全。”

他話說到這裏的時候,就聽到哢嚓一聲響。

這盒子打開了。

毒尊見此總算是長出了口氣。

連忙探首觀瞧,想要看看這裏麵都有什麽東西。

入眼的卻是一大堆的瓶瓶罐罐。

不過都是以顏色區分,具體有什麽功效卻不清楚。

毒尊不管這些,隨手拿出了一個瓶子,嗅了嗅,便是眉頭一皺:

“無用之物……”

又拿起了一個:“也不對症。”

蘇陌這邊卻看到,在箱子裏卻有一朵花。

正常來將,花朵既然被人采摘,就應該幹枯。

但是這朵花,卻是異樣鮮豔奪目。

花瓣似乎被人取走過,斷開之處,還有汁液滲出,夾雜著一種異香。

蘇陌將這花取出來,稍微觀看,忽然毒尊的目光就湊了過來:

“這是什麽?”

“花。”

“……廢話。”

毒尊眉頭緊鎖:“老頭子一輩子跟花草為伍,卻為何從未見過這樣的花?”

他拿在手中,隨手便取下了一片葉瓣送入口中。

“不怕有毒?”

蘇陌問。

毒尊白了蘇陌一眼,話都懶得說,吃完了這一片花瓣之後,他微微皺眉:

“這花瓣……”

剛說了三個字,便是臉色一變:

“不好,當真有毒!!”

說完之後,這老頭翻身就倒。

兩眼一翻之下,竟然氣絕而亡。

“……”

這一瞬間,哪怕是蘇陌見多識廣,也不免呆在了當場。

毒尊醫毒雙絕,一身醫術毒術皆非同尋常。

自己方才提醒,也不過是順口而已。

畢竟他這樣的人,這東西是否有毒,打眼一看便已經能夠分辨出個七七八八了。

誰能想到,這一念之差,便已經陰陽兩隔。

他不僅僅沒看出來這花有毒,也沒有看出來,這花竟然毒到了這種程度。

堂堂一代毒尊,竟然就此喪命!

蘇陌感覺這事都有點離奇,伸手探了探毒尊的脈搏,心跳,確實是死的不能再死。

當即不免歎了口氣:“可惜這些雞腿了。”

他伸手將雞腿收了回來,重新包裹好,塞進了懷裏。

然後又看了看那朵花,沉吟之後,便小心翼翼的將其包好,也收到了袖子裏。

本想著將毒尊的屍體也帶走。

可就在這個當口,忽然有腳步聲自門外響起。

蘇陌心念一動,便將盒子裏的瓶瓶罐罐,盡數收好。

然後先把那盒子放回了暗格之中,又順手幫他們將機關複原。

緊跟著腳下一點,便已經到了橫梁之上。

低頭靜觀的功夫,兩個龍木島的弟子,已經急匆匆的到了藥房之中。

正要尋找什麽東西,便看到了毒尊的屍體,頓時大吃一驚:

“死了?”

“他怎麽會死在這裏?”

另外一個人也是受驚不小。

對視一眼之後,連忙將外麵守著的龍木島弟子叫進來問話。

知道沒有外人來過,這才放下心來。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連忙去翻箱倒櫃,一邊翻找,一邊說道:

“這傀儡怎麽會忽然跑到這裏來?

“他應該無知無覺,靜候命令才對。

“這件事情……要不要稟報?”

“稟報是要稟報的,不過現在島主情況不妙,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是得等他老人家醒過來再說。”

“我聽上麵的人說,選拔要加快進行。

“必須在三天之內,將這一切結束。選擇出下一任島主人選之後,就得急急交接。”

“先不去理會,一會你先帶著東西出去,咱們兵分兩路,我將這屍體……”

他說到這裏,有些猶豫:“是直接拿去喂孽律,還是先等等……”

“先等等吧,如何處置,尚未可知。

“還是先放在藥人匣裏,匯報之後再做處置。”

說到這裏,兩個人要找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其中一個人來到了先前蘇陌打開的那個暗格之前,開口問道:

“說沒說用不用彼岸花?”

“沒說。”

“沒說就不拿,自作主張,我可不想丟了手。”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們將東西打包成了一個小包袱,讓一個人背著轉身離去。

另外一個人則是扛起了毒尊的屍體,走出了藥房。

他們前腳離去,蘇陌便自橫梁之上下來,看了看袖口:

“彼岸花?”

這東西玄幻小說裏,他見得多了。

前世也曾經搜索過,雖然傳說不少,卻也未見神奇。

更沒有吃一口就讓人死的奇效。

心中念頭滾動之間,卻是已經飛身而出。

偷偷跟在了那背著毒尊那人的身後。

至於說島主……

今天晚上可以去島主的院子裏探探。

時間有限,卻是不能再一出一進的浪費時間。

那龍木島的弟子,顯然也很著急。

在那地窟石林之中,一路奔馳,很快就來到了另外一處所在。

這讓蘇陌不禁感慨,這地窟著實不小。

順著山洞口進去之後,裏麵卻是一座座洞窟。

每一個洞窟都裝了鐵門。

門內是一個個神色落魄的江湖中人。

有的卷縮在地,有的手把鐵柵欄,還有的已經早就死去,屍體腐爛滿是驅蟲。

數量之多,卻是比蘇陌預料的還要驚人。

不僅如此,在這‘藥人匣’中,不僅僅有龍木島的弟子守護。

更是充斥著一股股腐朽與藥香融合的味道。

頭頂陰影之中,更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其上蠕動。

孽律!

那龍木島弟子顯然很趕時間,尋了一個無人的山洞,就將毒尊扔了進去。

反手關上了鐵門之後,這就匆匆而去。

等他走了之後,蘇陌也未曾直接現身。

這些孽律完全潛身在黑暗之中,顯然未曾察覺自己的侵入。

索性便小心探查一番。

施展風神腿,身形如風一掃,兩眼在兩側山洞之中探尋。

片刻之間,目光一頓,當即身形一轉,整個人直接從那鐵門的柵欄之間穿了過去。

縮骨功!

這門行走江湖,溜門撬鎖必備的神功,蘇陌自然是得跟魏紫衣好好討教討教。

那山洞之中的人,本是卷縮成了一團,忽然似乎是有所察覺,猛然抬頭,頓時大喜:

“蘇總鏢頭!”

正是段人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