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徒這話出口,周文靜,程素英等人自然是震驚莫名。

蘇陌楊小雲和魏紫衣他們,卻並不覺得如何。

這姑娘本就是懸壺亭出身。

毒龍子更是昔年自懸壺亭走出來的。

一本毒龍丹經,都能夠在南海之上掀起如此波瀾。

這個當代懸壺亭傳人,不管身懷何等驚世之技,都算是合情合理。

唯獨甄小小趴在地上,感覺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看著地麵上油光錚亮的地板,都開始幻想出,這地板是用油煎過的,吃一口,是否也能齒頰留香?

周文靜呆了半晌,方才喃喃問道:

“敢問司徒大夫,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玄針九式,我也曾經於一本古書之中見過。

“那蓋華佗的說法雖然誇張,不過,這針法應該是真的被收到了大玄武庫之中。

“卻不知道司徒大夫從何處學來?”

小司徒搖了搖頭:

“周姑娘還請見諒,這話我卻是不能說的。”

周文靜一愣,便聽到蘇陌說道:

“小司徒出身隱秘,師門有規矩,不能輕易宣之於口,還請周姑娘莫要見怪。”

“不敢不敢,是在下失禮,犯了忌諱,還請司徒大夫勿怪。”

周文靜連忙搖頭:

“不過若是司徒大夫這話是真,那龍木島於此之間,恐怕另有心機。

“可事到臨頭,他們也定然會有一部醫經出現,讓這些醫道高手解經。

“隻是如此一來,其目的究竟何在?”

這問題讓人一時之間不得其解。

蘇陌則是微微一笑:“這件事情,正是咱們需要弄清楚的。”

“那蘇大哥,我來加入解經之列就是。”

小司徒當即開口。

蘇陌看了她一眼,卻輕輕搖頭:

“此事或有凶險,我的意思是,我來……”

“你?”

在場眾人忍不住看向了蘇陌。

蘇陌一攤手:“有何不可?”

“但是……但是你根本就不會醫術啊。”

小司徒滿臉無奈:“這方麵,根本就藏不住。”

“何必要藏?”

蘇陌灑然一笑:

“今日龍木島主發下這玄針九式等醫術經典的時候,諸位可曾注意到,他是給每一個人都發了一份。”

眾人下意識的看向蘇陌,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說這話。

楊小雲微微思量,忽然心中一動,正要開口,就聽到魏紫衣說道:

“他們也不知道咱們之中,誰會醫術?”

“正是。”

蘇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魏紫衣:

“魏大盟主知恥而後勇,實在是讓我老懷大慰。”

“……”

魏紫衣偷偷磨牙,心說這也就是有外人在場,否則的話,不得一口咬死你。

這話顯然是對應昨天晚上,蘇陌說她憊懶的那番話而來。

“還是不妥。”

小司徒輕輕搖頭:

“縱然他們現如今不知道,可若是蘇大哥你去的話,還是難保露餡。

“萬一他們察覺到你不會醫術,會不會對蘇大哥你不利?”

“???”

程素英和段人傑同時看向了小司徒,那眼神全都是疑惑。

這世上會有人能夠對這個老魔不利?

倘若當真如此,豈不是正好給了蘇陌掀桌子的口實?

到時候一通亂殺,誰人能擋這老魔的三拳兩腳?

魏紫衣則是白了小司徒一眼:

“你這是關心則亂,若是當真如此,豈不更好?”

“啊?”

小司徒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低了下頭:“我,我……對不住……”

“司徒妹子何須道歉?”

楊小雲笑著說道:“若非切實關心,豈會如此自亂陣腳?”

小司徒不免鬧了個大紅臉,慌忙擺手,想要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楊小雲卻並未就此事多提,而是看向了蘇陌:

“不過夫君,你執意不讓司徒妹子去做這件事情。

“恐怕是另有因由吧?”

“果然瞞不住你。”

蘇陌歎了口氣:“我對於這部醫經有些隱憂。

“提燈老者曾言,踏足這島嶼的人,並非是龍木島的人留客不想他們離去。

“而是他們自己不願意走。

“其他人姑且不論,我在想,身懷醫術的人,之所以不願意離去,是不是因為這部醫經做怪?

“雖然今日這玄針九式之中,存在一些錯漏之處。

“卻也可能不僅僅隻是因為龍木島主藏私。

“反而是解經人另有謬誤。

“若當真如此,這部醫經必有玄妙。

“越是身懷醫術的人,看到這部醫經,越有可能彌足深陷。

“我不懂醫術,說不得反而不受其累。”

眾人聞言不免點頭讚同。

不過事到如今,不解之處仍多。

身懷醫術的人,許是因為這醫經之中,有玄妙,所以不願意離去。

而未曾身懷醫術的人,則想要成為龍木島的島主,這自然也不能走。

可是,在這兩者之間,也必然會有人可以看出龍木島上,另有凶險。

他們,為何也不走?

僅僅隻是坐等大雨這樣的理由,顯然不足以服眾。

因此,蘇陌沉吟之後,便輕聲說道:

“現如今,咱們身處險地,絕不可輕忽大意。

“不過好在,龍木島於島上客人的態度,無論是否存在惡意,表現形式仍舊是以柔和為主。

“那咱們便與之虛與委蛇。

“從明日開始,我混入解經人中,觀摩那一卷醫經是否另有玄機。

“而小司徒,你和魏紫衣,便留在這院落之中靜守。

“有東南西北四位姑娘守護,還有小司徒你這一身醫術毒術防範。

“倒也可以護得一時安寧。

“夫人,你和小小則尋隙前往船隻,咱們餘下來的時間,在這島上的吃喝用度,都須得從大船搬運過來。

“這島上的東西,咱們是半點不敢沾口。

“誰也不知道,那些人不願走,是否與此有關。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更需要小司徒幫忙配置一些防範的丹藥出來,從而護身……”

眾人聞言,便輕輕點頭。

周文靜則忍不住問道:

“蘇總鏢頭,那我們呢?”

蘇陌看了周文靜一眼,輕輕一笑:

“周姑娘本非我紫陽鏢局之人,不過如今既然同處險境,也應該同心協力。

“既如此,那蘇某妄言,便請姑娘和程段二位,於這城主府內,多溜達溜達。”

“溜達……”

周文靜聞言一愣,繼而明白了過來:

“您是想要讓我找人?”

“按照那提燈老者所言,尊師如今便在島上。”

蘇陌說道:“你若是能夠尋到,自然是好。不過,蘇某也有一言相勸……”

“蘇總鏢頭盡管直說。”

周文靜正色抱拳。

蘇陌微微沉吟,這才開口:

“若是見到尊師,切莫貿然上前與之相認。

“隻是小心留意,看他住在何處。

“待等晚上,咱們同往與之接觸。”

周文靜先是一愣,繼而緩緩點頭,沉聲說道:

“我明白了。”

“嗯。”

蘇陌輕輕地出了口氣,看了一眼在場眾人,輕輕一笑:

“龍木島上的事情,至今為止仍舊摸不清楚頭腦。

“不過,照理來說,他們縱然是想要對欲離島之人下手,也會趕在下一個雨日之前。

“如今天光正好,短時間內怕是不會有雨。

“那接下來的這幾日,便是咱們做事的最好時機。

“諸位行事,須得謹慎小心。

“若事有不諧……”

“便大呼蘇總鏢頭救命。”

魏紫衣自然接口。

眾皆愕然,蘇陌卻是一笑:

“也不是不行。”

“既如此,那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

周文靜對蘇陌抱了抱拳,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程素英和段人傑兩個也跟在了她的左右。

楊小雲和甄小小則起身準備往船上一行。

蘇陌今日既然不打算混入那解經人的行列,自然也跟她們同行。

小司徒在眾人出門之前,派發了一些解毒丹藥,讓他們納入口中,以作防範。

至此,眾人各自出門不提。

蘇陌這邊剛剛出去,便有幾個島上的小廝開口問道:

“諸位欲往何處?”

“今日初次登島,打算於島上各處遊曆一番。”

蘇陌笑著說道:“莫不是不行?”

“怎會?”

那小廝當即搖頭:“諸位貴客盡管隨意遊覽,隻不過,今天傍晚時分,謝主事會帶人前往各位住處,為各位的選擇留案。

“隻希望屆時諸位可以在房間之內稍作等候,若有不便之處,還請海涵。”

“好。”

蘇陌點了點頭:“到時候自然會在房中靜候。”

“多謝。”

那小廝點了點頭,便做出恭送之態。

蘇陌就此領著楊小雲和甄小小離開了這城主府。

踏足街道之上,卻見到街道上竟然頗為熱鬧。

來往行人不少,叫買叫賣也是應有盡有。

蘇陌他們自人群走過,一直到出了這龍木城的城門,方才回頭看了一眼,眸子裏隱隱有些思量。

繼而輕輕點頭,領著楊小雲和甄小小,繼續往船上去。

這一路沒有任何波瀾。

途中蘇陌也觀察周圍,更沒有人暗中尾隨。

成功回到船上之後,甄小小就迫不及待的往廚房裏鑽。

蘇陌叫來了傅寒淵,詢問船上昨夜可還安寧?

傅寒淵告訴蘇陌,一切都好,沒有半點波瀾,隻是夜半時分,白虎不知道為何,忽然發出虎威。

不過片刻之後,便也平息了下來。

蘇陌聞言,就去看了看白虎。

白虎倒是如同往常一樣,見到蘇陌,就來到跟前,輕輕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蘇陌看它神態與過往並無不同,便鬆了口氣,拍了拍這白虎的大腦袋:

“我不在船上,這船上的安危,便指望你了。”

大白虎聽懂蘇陌的話,當即點了點大腦袋,滿眼都是凶光。

“……”

蘇陌啞然一笑,又拍了拍它的頭,這才轉身離去。

隻是在離船之前,蘇陌又去了一趟‘客房’。

將躺在地上的病公子,也給帶上了。

病公子如今虛弱至極,被蘇陌隨手提拿,也全然沒有反抗之力。

昨天才在這海上相遇,當天夜裏就到了這龍木島上。

他身上被五化魔功反衝的劇毒,尚未得解。

現在不過是被小司徒以玄針九式鎮壓毒性,若是再放著不管,這位病公子怕是就此變成了死公子。

提著病公子,帶著一些吃喝用度的東西,還有一些是從小司徒房間內,打包過來的丹藥。

全都被蘇陌帶在身上,這才返回了龍木城。

龍木城中的人,對於他們的行蹤,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

所過之處,無人盤問不說,反而雙手抱拳,態度恭敬。

這倒是大大的方便了蘇陌等人的行事。

連準備好的借口,都用不上了。

隻是重新返回了房間之後,蘇陌卻是頗為失望的歎了口氣:

“這老頭,怕是真的栽了。”

他這一趟返回大船,除了取東西之外,也是想要趁此機會,看看那毒尊會不會出現在左近?

如果說,他今日早間宴席未曾出現,尚且可以解釋,是想要隱藏於暗處。

但是蘇陌現如今給了如此明顯的機會,他仍舊不現身……

十之八九,便可以確定,他是栽了跟頭了。

當即便讓甄小小將小司徒請了過來。

“蘇大哥,你找我?”

“你看看這個。”

蘇陌將昨天晚上毒尊給他的那個瓷瓶交給了小司徒。

小司徒微微沉吟,拿起觀摩了兩眼,繼而聞了聞,又仔瞅了瞅封口,這才說道:

“這瓶子上沒有任何玄機,裏麵卻是一個活物。”

“嗯。”

蘇陌點了點頭,他自然聽到裏麵有動靜,既然瓶子上沒有玄機,便讓小司徒將這瓷瓶放在了桌子上。

眾人距離桌子稍微遠一點,這才彈指將這瓶口上的瓶塞取了下來。

片刻之後,就見到一個綠油油的蠶寶寶從瓶口爬了出來。

然後迷迷糊糊的開始繞著瓶子轉圈。

蘇陌下意識的看向了小司徒。

小司徒卻有些迷茫,顯然也不太認識。

正愕然之間,便聽到那病公子,病懨懨的聲音響起:

“這是……千裏蠶。”

“千裏蠶?”

小司徒頓時驚訝:“這就是千裏蠶?”

“那又是何物?”

蘇陌一時不解。

“此物並非天成,而是人為飼育,我懸壺亭中有所記載。

“千裏蠶者,雖千裏而往,故得其名。

“此蠶分雌雄,自千蠶之中,取其二者。

“通過秘法飼育。

“養成之後,兩者便再不分開。

“若有分離,雌蠶當即不動,宛如死物,可臥百年。

“雄蠶縱然相距千裏,也必然會趕來相會。

“隻是這飼育之法,極為艱難。

“很多秘法也都失傳了……

“沒想到,這裏竟然可以見到。”

小司徒有些好奇,單手淩空一拿,那綠油油的蠶寶寶就已經到了她的掌心。

這東西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有智慧,還是因為天生膽大。

縱然是落入掌心,也沒有絲毫驚慌,隻是在小司徒的掌心不住徘徊,繼續繞圈。

楊小雲看的有些驚訝:

“那照理來說,這應該是雄蠶才對,它為何不朝著雌蠶趕去?

“而是在這裏繞圈子?”

小司徒翻開蠶寶寶察看了一下。

綠色的蠶寶寶,腹部卻是白的,在第二和第三節之間,有一個突起的小圓點。

看到這個,小司徒就點了點頭:

“這確然是雄蠶無疑。

“毒尊以這千裏蠶交給蘇大哥,便是料定,若是當真自身出事,千裏蠶可以幫忙尋到他。

“那雌蠶必然還在他的身上。

“可如此一來……它為何原地轉圈?”

“莫不是,雌蠶死了?”

魏紫衣問道。

“不可能。”

病公子冷笑一聲:“千裏蠶相隔千裏也會前往相會,可見情深義重。若是雌蠶身死,雄蠶立時斃命。絕不會多活一刻……而它這模樣,卻仿佛是迷失了路徑一般。”

小司徒聞言,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麽說來,這位毒尊前輩所在之處,或許是有奇特之物,阻隔了千裏蠶之間的感知。

“隻是究竟是什麽……卻是不知道了。”

“哼,毒尊……也不過如此。”

病公子聞言又是冷冷一哼。

眾人卻沒理他。

蘇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麽看來,毒尊留下來的後手,也用不上了。

“嗯,幫我找一個大一點的瓶子來。”

小司徒身上的藥瓶多,空瓶也不少。

當即隨手拿了一個出來,蘇陌便將這千裏蠶放了進去。

低頭去看,就見到這千裏蠶到了瓶子裏之後,也沒有任何變化。

隻是圍繞著瓶子底轉圈。

看上去,憨態可掬,還頗為可愛。

蘇陌一笑:“原先的瓶子太小了,這千裏蠶在其中顯然騰挪不開。

“如今換個大的,它能夠活動,發出來的聲音我便能夠聽到。

“若有變化,當即就有察覺。”

眾人見此,便知道蘇陌還是打算利用一番這千裏蠶。

毒尊手段非凡,縱然是身陷險境,也未必就會死。

雄蠶尚且還活著,就證明雌蠶未死。

這等當口,若是在合適的時候,說不定這雄蠶仍舊能夠發揮出原本的作用。

這一日,到此基本上該做的,能做的也全都做了個差不多了。

餘下的時間,則是小司徒當著眾人的麵,給這病公子解毒。

這也讓病公子初步從隨時會死的狀態之中,解脫出來,變成了,暫時死不了的狀態。

而他看著這周遭的環境,固然是滿腹疑惑。

可卻又偏生驕傲,無人跟他說明,他也懶得主動開口詢問,索性便靜靜傾聽,搜集所得自己判斷。

待等傍晚時分,周文靜程素英三人也回來了。

隻不過,今日並無所獲,他們沒有找到周文靜的師父,甚至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找到。

眾人隨口閑談幾句之後,那謝允便已經帶人上門。

詢問眾人選擇。

蘇陌則在‘解經’這個選項的下麵,毫不猶豫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