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龍木島的人,穿門過戶,朝著那前廳而去。

同行之人則是越來越多。

眾人團聚一處,自然不免議論紛紛。

周文靜跟在蘇陌身後,將這些人的形容樣貌一一收入眼底。

然後暗中傳音給蘇陌,告訴他,這些都是什麽人。

哪一個是需要警惕的。

哪一個是大概可以相信的。

蘇陌總結了一下。

這其中,年輕力壯,為南海後起之秀的,大概能夠占據一半左右。

另外一半則是一分為二。

一者是男女老少都有的,幾乎都是以醫毒之道享譽江湖之輩。

一者成分卻是極為複雜。

有的是各門各派的前輩高手,有的是獨來獨往的高人。

蘇陌看了看自己這一行人,大概也可以歸入這一類人之中。

心中念頭又是滾動了幾下,若有所思。

一路走,一路看,片刻之間,便已經到了龍木島的前廳。

所謂前廳,卻是這城主府的大堂。

堂前掛匾,上書三個大字:奇龍堂!

此時此刻,奇龍堂內已經布滿長桌,各色吃食正匯聚其間。

城主府的丫鬟仆役分列兩側,靜候嘉賓。

蘇陌等人在他們的引領之下,分別落座。

待等眾人全都坐下之後,便見到昨夜那提燈老者,隨著一個中年人,自後堂轉入。

這中年人滿臉富態,衣著頗為華貴。

到了跟前之後,他笑著對眾人抱拳:

“諸位!”

他一開口,當即壓下堂內紛紛言論,在場眾人同時抬頭看向了此人。

有人目光警惕,有人目光灼灼,也有人滿眼防範。

就見到這中年人笑著說道:

“在下謝允,見過諸位英雄。”

此言一出,當即便有人開口喝道:

“你就是這龍木島的島主?”

那謝允聞言,連忙要頭:

“可不敢,在下並非島主,隻是這城主府的主事而已。

“家主人行動略有不便,故此尚未前來。

“在下於此跟諸位見禮,免得怠慢了客人。

“還請諸位先行吃喝,家主稍後就到。”

“這話玩笑了。”

便聽到一個年輕人開口說道:

“貴家主尚未抵達,咱們如何能夠於此先行吃喝?

“還請貴家主現身一見吧。”

“就是,將咱們這些人全都聚集在島上,究竟所為何來?

“事到如今,就不要藏著掖著了。”

這兩句話出口,頓時應者雲集。

這一趟來到這龍木島的人,要麽是為了毒龍丹經,要麽是為了其他的事情。

結果到了島上之後,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場騙局。

昨天晚上探尋這龍木島,所搜龍木城,未果。

卻是被龍木城的高手,紛紛請到了這城主府內‘做客’。

雖然因為武功不如對方,亦或者是因為對方個人多勢眾等原因而失手。

可無論如何,如今大家夥都聚集在一起,卻是膽氣壯了不少,打不打得過另說,跑的話,這幫人估計也難以奈何的了他們。

謝允見此,無奈一笑:

“既如此,那諸位且請稍待片刻。”

他這話說完之後,便跟那提燈老者轉身離去。

大堂之中,眾人麵麵相覷,目光串聯之際,多數已經達成協議。

無非就是,事若不諧,群起而攻。

蘇陌這邊則在人群之中,來回掃了幾圈,片刻之後,輕輕搖了搖頭:

“還真的沒來。”

楊小雲聞聽此言,便也探尋一番,最後眉頭緊鎖:

“莫不是當真失手被擒?”

“在座的都是失手被擒之人。”

蘇陌低聲說道:“旁人失手被擒,今日仍舊是坐上嘉賓。

“怎麽到了那老頭這,卻偏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呢?”

楊小雲心頭一動,忽然恍然大悟:

“你昨天按兵不動,莫不是也是因為如此?”

“這龍木島處處玄機,誰知道應該往哪裏去探?

“搜尋痕跡太慢,誤打誤撞,反而浪費時間。

“毒尊十幾年前便能縱橫江湖,自有過人之能。

“他既然自告奮勇,正可做試金石。”

蘇陌隨手倒了一杯酒,端在手裏,稍作查看,卻並沒有喝。

而是繼續說道:

“倘若他回來了,昨天晚上的收獲,咱們自可跟他互通有無。

“若是他沒回來……既然已經留下了後手,正方便咱們按圖索驥。

“無論是哪一種,都好過沒頭沒腦的亂闖。”

“……”

楊小雲一時啞然:“他怕是都不知道,你竟如此利用他。”

“夫人此言差矣。”

蘇陌卻是正色說道:

“提出想要去探查的是他自己,而非是我慫恿。

“如此一來,豈能說我利用他?”

“怎麽說都是你有道理。”

楊小雲白了他一眼。

卻是看了他懷中一眼:“他昨天晚上留給你的是個什麽東西?”

“我還未曾查看,若是這老頭留下了手腳,今日見麵卻是不好解釋。”

蘇陌笑道:“而且,他雖然如今未曾現身,卻也不好說他就真的出了什麽危險。”

看了一眼在場眾人,輕聲說道:

“那碎星宗的叔侄二人,不也沒有到場嗎?”

他說的正是張權和周文靜的師兄。

按道理而言,他們應該也到了這座島上。

可至今未曾出現。

周文靜固然是有些坐立不安,而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斷文武,也是忍不住眉頭緊鎖。

未曾見到點星指張權,他顯然並不如何開心。

這兩個人之間,固然是有些恩怨。

可正是因為有恩怨,所以斷文武對張權知之甚深。

現如今來到此地,張權若在,他反而能夠安心不少。

楊小雲的目光從他身上收了回來,便輕輕點了點頭:

“龍木島上的人雖然厲害,但是想要將這麽多的高手,全都一體成擒,顯然也不太容易。

“你說……病公子口中所說那人,是否真的存在?

“如果他口中所說這人存在,如今是否又在這廳堂之中?

“倘若不在,此人會不會也在暗中隱藏,等待時機?”

蘇陌一笑:

“誰知道呢……夫人,可莫要忘了,咱們來此的目的,實則並非是為了弄清楚這些人所圖為何。

“最重要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小司徒的腿。”

“嗯。”

楊小雲當即點頭:“為了還你的情債。”

“……”

蘇陌頓時無語。

卻見到楊小雲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了兩圈。

蘇陌不禁有些頭皮發麻:“你又轉什麽念頭呢?”

“哪個敢在你蘇總鏢頭的麵前,轉一些奇怪的念頭?”

“我都沒說奇怪,你自己說的。”

“那你就不能當做沒聽到嗎?”

蘇陌一時無語,楊小雲現如今是越發的有女人味了。

連這嬌憨,蠻不講理的姿態,也是自然而生。

當即不再去理會自己這頑皮的妻子,心中也泛起了幾許思量。

誠如他所說的那般。

他們來這裏的目的,一不是為了調查上島諸人所求為何,二不是為了給這龍木島的人,解決難題。

他們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小司徒解決這三陰三陽六脈之損。

其實,關於這三陰三陽六脈之損,蘇陌在來這裏之前,也曾經跟小司徒談起過。

這才知道,這並非是一般意義上的損傷。

更不是天生擁堵,血脈不通。

這損傷卻是天生殘缺導致。

其本身並不完整,故此,想要醫治這種傷患,幾乎無法可想。

能夠讓小司徒練就一身武功,已經是懸壺亭眾多高人同時出手的結果。

換了尋常的,且不說這一身武功。

是否能夠活著長大,都是個問題。

正常人若是擁有此等損傷於身,十六歲之前必死無疑。

也唯有懸壺亭這種通天手段,方才能夠讓小司徒安然無恙的長大,並且學會了一身的醫術和武功。

卻不知道,這座島上暗藏的玄虛之中,是否真的有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不過,至今為止他所見所聞,倒是讓他心中對此,頗有期待。

如今先且按捺,一則是想要看清楚,這島上玄虛關鍵究竟是什麽?

二則,趁此機會多做搜集,靜觀變數。

盡可能的做到,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中七寸。

否則的話,他固然是可於此之間,大殺一場,強逼對方將關鍵之所說出來。

可問題是,如此一來,對方但凡存了玉石俱焚之心。

將關鍵破壞,大家一拍兩散,那小司徒的雙腿又該如何是好?

更何況,現在這個時候,蘇陌甚至連這關鍵之處究竟是什麽都不知道,更遑論其他。

心中念頭落下,便聽到一聲喊:

“島主到!!!”

當即不管是蘇陌,還是其他人,紛紛抬頭朝著堂內方向看去。

卻未曾見到島主真容,反而是先看到了有下人將幕簾垂下。

將主坐方向,遮掩了個嚴嚴實實。

眾人頓時大呼不滿,正要說什麽,卻見到一個龐大的身影,呈現在了幕簾之後。

這人影似乎是斜趟在榻上,落於幕簾之上的影子,便是粗壯的驚人。

宛如是一座肉山一般。

蘇陌和楊小雲他們有鑒於此,下意識的看向了正席地而坐的甄小小。

甄小小這會卻是沒有顧的上別的。

她看著滿桌子的好吃的,蘇陌就是不讓吃,正在此之間,天人交戰。

倒不是說,在腦海之中,反複拉鋸是否要聽蘇陌的話這個問題。

大當家的話,那是必須要聽的。

畢竟大當家供自己吃,供自己喝,他的話都不聽了,還能聽誰的話?

她主要天人交戰的就是自己的理智和饞蟲,互相爭鬥不止。

對於眾人的目光,根本未曾有絲毫察覺。

正沒理會之處,便聽到一人斷喝一聲:

“藏頭縮尾,好不爽利!

“龍木島主,還請現身一見!!”

這人說話之間,腳下一點,人影翻飛而起,直奔那幕簾而去。

顯然是想要將這幕簾拉下,讓這龍木島主,原形畢露。

“且住!”

卻見到人影飛騰,不等那人到了跟前,便已經有兩個小廝飛身而起。

抬起一掌,便打了過去。

那人抬眼一看,卻是兩個半大的孩子,哪裏會放在心上?

雙掌跌出,倒是收了三分內力,不想傷了這些孩子的性命,可是身形卻是越發快的驚人。

周文靜曾經著重跟蘇陌提出過此人的名頭。

這是南海年輕一輩中的高手。

玉昆島九臂金剛顧人爭的關門弟子,小神拳夏秋涼!

一身拳掌武功盡得顧人爭之真傳。

更難得的是,素來也有俠義之稱,故此近一年來,名聲越發響亮。

段人傑看到此人出手,卻是眉頭一揚。

同為南海年輕一輩,他素來是不服氣除了他師姐之外的任何人的。

不過此時見這夏秋涼出手,卻也忍不住暗自皺眉。

這年許未見,此人的掌法越發深不可測了。

當其時,便聽到啪啪兩聲響。

這夏秋涼本以為自己一掌打出,這兩個半大的孩子,必然當即便退。

卻沒想到,掌風交接之處,兩個孩子的內力卻是極為雄渾。

且不說他尚且收著三分力,縱然是全力而為,也未必能夠將這兩個人一擊即退。

當即心頭一凜,於半空之中,接連變招,運起十分內力,與這兩個人糾纏於一處。

三人於半空之中交接兩手,兩個半大孩子所用的招式,倒也平平無奇。

偏就一身鋼筋鐵骨,兼且內力雄渾。

最終各自發出一掌,夏秋涼避無可避,隻能硬接。

心中卻是不免暗叫一聲‘苦也’。

今日當著眾人的麵,若是敗在了兩個半大的孩子手上,將來還有什麽麵目廝混於江湖?

正一愣之間,忽然就覺得後背仿佛有氣流滾入。

下一刻,夏秋涼宛如神助!

一身內力轟然而發,兩個孩子卻是哼都沒哼一聲,便已經倒飛而去。

夏秋涼自己更是張牙舞爪的朝著那幕簾衝了過去。

速度之快,顯然非他自身所能掌控。

夏秋涼一時間又驚又喜又怒。

驚的是不知道何方高手,暗中相助。

喜的是終究未曾在南海諸多英雄麵前丟臉。

怒的卻是此人不安好心,雖然相助,卻也是想要利用自己一探這龍木島主的真身。

可現如今,無論心中如何驚怒,都身不由己。

呼啦一聲,便已經撲到了幕簾之前。

當即心頭一橫,伸手一抓,就要將這幕簾撕下。

便在此時,一股強橫氣機驟然而散。

呼啦啦一股狂風自那幕簾之後席卷而出。

可憐那已經到了跟前的夏秋涼,手掌堪堪碰觸到幕簾的一刹那,便被這股狂風吹得宛如風中落葉。

整個人便即倒飛而去。

不僅僅是他,整個廳堂之中,幾乎所有人一時間都是雙眼難以視物,下意識的用袖子護住頭臉。

等到這股狂風消散的時候,那幕簾已經重新落下。

唯有哐當一聲響,卻是那夏秋涼跌落到了案幾之上。

好在這龍木島主顯然無心傷人。

故此他單手在地麵上一撐,便已經翻身而起。

伸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飯菜汁水,一則環視周遭,想要看看是哪個高手,暗中戲弄自己。

二則,卻是怒視那幕簾之後:

“龍木島主,好功夫!”

“不敢……”

就聽到那幕簾之後,有一個聲音緩緩響起,剛說了兩個字,便即氣喘籲籲。

半晌之後,方才接上後話:

“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實則是……是老夫如今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

“麵目猙獰醜陋,難免會驚到各位貴客。

“還請諸位,莫要見怪。

“也請諸位,不要再探尋了……

“此等模樣,實在是不敢與諸位相見。”

他頓了一頓之後,又說道:

“另外,這一次召集大家來此,卻是有兩件事情,想要煩請諸位幫忙。

“我即將身死,卻有兩件大事,不得解脫。

“第一件事,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部醫經。

“此經晦澀難懂,常人若能得其一二,便是天下少有的醫道聖手。

“先祖曾有言道,若是能夠將這醫經之中的奧秘解開,我等便可從這龍木島脫身。

“自此複歸南海,再也不用做這與世隔絕之態。

“可惜,自祖輩離世之後,後輩弟子不肖,卻是無一人能夠將這醫書之中的奧秘一一剖解。

“故此,便以毒龍丹經為引,請諸位醫道高手前來此島,為我族解經。

“這一點,實則也算是有些違背了祖宗遺訓。

“隻是,我實不忍族中弟子,始終被困於這天地小小一方角落。

“便行此大逆不道之舉,希望能夠聚集群賢,群策群力,換取我族一線生機。

“而相對的,諸位在這解經過程之中,必然會有所得。

“就算是,我族予以諸位的一點回饋。”

說到這裏,眾人已經是各自皺眉不止。

尤其是一些不會醫術的,因為其他的原因而來到這島嶼的,更是眉頭緊鎖。

這事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這位藏身於幕後的龍木島主,說完這一番話的時候,卻是接連喘息許久。

過了好半晌,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而第二件事……

“我族,我族終究是,脫離南海多年。

“若是……若是有高人,解開了醫經之謎。

“讓我族得以解脫……

“可重歸南海,複歸天下,自然是好。

“可對南海,對於當今江湖,咱們卻又一無所知。

“島上年輕弟子,不堪造就。

“我又垂垂老矣,死在當前。

“故此,便以比武招親,探尋秘寶一類的借口為由,誆騙諸位到了這島上。

“卻是希望能夠從諸位之中,選擇一位,武功,才智,人品皆出類拔萃之人,承接我這……我這龍木島島主之位。

“島上一應之物,盡數歸其所有。

“隻盼著,這位英雄,能夠率領我族,在南海之上,奪得一處立身之地。”

此言一出,群皆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