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小司徒隨著王家父子倆回府取藥。

紫陽鏢局的大船上,一處倉房之內。

尹小魚趴在地上,心如死灰。

她想要奪取毒龍丹經,隻是為了解決自己走火入魔之症。

現如今這事也沒了指望。

還被這深不可測的蘇陌擒獲……

誰知道下場又會怎樣?

楊小雲看著眼前這女人,卻是嘖嘖稱奇:

“怎麽這麽慘?”

確實是挺慘的。

牙齒崩了好幾顆,渾身上下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趴在地上,宛如一灘爛泥。

鮮血流淌在嫁衣上,越發的鮮紅一片,有些看不出哪些是嫁衣的紅,哪些是鮮血的豔了。

蘇陌一笑,還不等開口,魏紫衣這邊就已經巴拉巴拉的將秋平山上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跟楊小雲說了一遍:

“小雲姐啊,不是我說啊,你們家蘇老魔這脾氣,你還是得幫他改改。

“總是喜歡悶聲悶氣的嚇人一跳。

“這不好……”

“哪都有你。”

蘇陌瞪了她一眼。

楊小雲無奈的在他們身上掃了一眼,又落在了尹小魚的身上:

“那你將她帶回來,又是為了什麽?”

如果沒有原因的話,遇到這種魔頭,一掌打死也就是了。

何必要帶回船上?

雖然說殺心魔經走火入魔,讓尹小魚濫殺無辜。

但殺人就是殺人……

僅此一點,就足以讓蘇陌出手將其斃於掌下了。

如今既然沒殺,自然是說明蘇陌還有事情要做。

蘇陌輕輕點頭:

“我想問問尹當家的,關於龍王殿的消息。”

“龍王殿?”

一直關注自己如何下場的尹小魚聽到這三個字,不免抬頭看了蘇陌一眼:

“龍王殿乃是南海三大勢力之一,想要打聽這個,又何必找我?

“亦或者……你想要打聽的事情,是尋常人不知道的?”

“尹當家的果然聰明。”

蘇陌點了點頭:

“你縱橫南海多年,所見所聞,自然是超出了尋常江湖武人許多。

“所以,這一次就有勞了。”

尹小魚歎了口氣:

“那你問吧,你想知道什麽?”

“所有。”

蘇陌輕聲說道:

“龍王殿的武功,玄冰七絕是什麽樣的功夫。

“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絕學。

“這些年來,所有關於龍王殿的傳聞,秘聞。

“無論是捕風捉影,亦或者是有切實證據的。

“尋常人知道的,乃至於尋常人不知道而尹當家知道的。

“這一切,我都想知道。”

“???”

尹小魚一愣,忽然恍然大悟:

“你也不知道,你要打聽的事情,是否跟龍王殿有關係?”

因為不知道,所以才什麽都想要知道。

然後從這些內容之中來尋找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個答案。

蘇陌一時沉默,半晌之後,這才一笑也未曾隱瞞,輕輕點頭:

“如果尹當家的願意如實相告的話,我不僅僅不會取你性命。

“而且還會給你療傷,甚至……你想要尋毒龍丹經之中,解你體內走火入魔之症的丹藥,我也未嚐不能答應你。

“所以,說與不說,還請尹當家的自決。”

“當真!?”

尹小魚一愣。

蘇陌輕輕點頭:

“蘇某雖然是初臨南海,不過,於東荒也算是有口皆碑。

“說出來的話,從來一言九鼎。

“尹當家的放心就是。”

楊小雲和魏紫衣聽著這話,看著蘇陌一本正經的模樣,就覺得有點無奈。

神欺鬼騙啊這是!

蘇陌對於正人君子,確實是從來一言九鼎。

但是對於一些邪魔外道,心眼繁多的人,卻往往上一秒義正言辭,下一刻就背信棄義。

不過這一點,卻也無人詬病。

畢竟被他背信棄義的那些人,全都取死有道,並且已經死的幹幹淨淨。

誰又能說他不是一言九鼎的蘇總鏢頭呢?

尹小魚縱橫南海多年,自然不是這麽容易糊弄的。

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現如今與其激怒蘇陌,讓蘇陌對自己惡語相向,出手折磨,還不如順勢答應下來。

要是蘇陌真的願意給她療傷,等自己傷勢恢複,他要是之後的事情食言而肥,自己還有機會想辦法脫身。

否則的話,拖著這一身重傷,終究無能為力。

當即便點了點頭:

“好,我相信你。

“隻是,關於龍王殿的事情,千頭萬緒,如果用言語來說,卻不知道得說到什麽時候。

“還請蘇總鏢頭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稍微恢複一下,然後著筆墨紙硯,我給蘇總鏢頭將其中訊息,全部書寫下來。

“如此一來,若是有遺漏,書寫的過程之中,也可以發現。

“這才能保證,事無巨細。”

蘇陌看了尹小魚兩眼,這才點了點頭:

“好,就依尹當家所言。”

說完之後便站起身來,讓楊小雲幫襯著,將這尹小魚帶到倉房休息。

打開門,倉房之內仍舊是那滄瀾神刀的兩位弟子。

段人傑和程素英。

隻是這兩個人一看尹小魚,都是吃了一驚。

他們倒是沒有認出來,這是赫赫有名的四海魔女,而是對視一眼,不免有些自危之感。

蘇陌現如今已經喪心病狂到,去搶人家的新媳婦了嗎?

而且,將人家姑娘打成這樣,莫不是因為人家不肯就範?

相比起來,程素英更是有些擔心,自己也算是有三分姿色,這蘇陌該不會……

但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至於。

自己落入此人手中已經一年有餘,從來秋毫無犯。

應當不會忽然之間,就獸性大發才對。

果然,蘇陌和楊小雲隻是將這尹小魚放在了**之後,就轉身走了。

兩個人麵麵相覷,然後一起看向了尹小魚:

“姑娘,你也得罪蘇總鏢頭了?”

“……”

尹小魚看了這兩個人一眼,卻是心頭微微一動。

他們沒有認出來尹小魚,尹小魚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沉吟之下,卻是一語不發。

滄瀾神刀可不是什麽邪魔外道,他的這兩個弟子,也算是持身以正。

自己若是隨意開口,讓他們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保不齊這兩位就會替天行道一場,回頭再將自己給活活掐死,為武林除禍害。

到時候沒死在蘇陌的手裏,死在了這兩個人的手中,那才叫一個嗚呼哀哉呢。

兩個人見她沒有言語,這才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義憤填膺。

“這蘇陌越來越過分了,上次抓了那曾仇姑且也還罷了。

“這次怎麽還抓回來了一個啞巴新娘,而且將人給打成這樣……

“當真豈有此理。”

“小點聲,莫要被人聽到。”

程素英來到了尹小魚的身邊坐下,歎了口氣:

“多標致的姑娘啊,怎麽狠心下得了此等重手。”

正說著呢,房門再一次打開,又進來了一群人。

兩個人抬眼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驚濤掌宗明!

“鬼風藍忘語!

“千機手文東野!

“情人劍舒靜!

“笑道人!?”

這一次進來的,每一個都是能夠叫的出名姓的。

而且,都是出身於一處。

四海魔女座下!

隻是目光一掃之間,卻又覺得好像還少了一個人。

且不提那四海魔女尹小魚,血影手刁鶴鳴也不見蹤跡。

不過,這幫人忽然全都被抓到了船上,這蘇陌是挑了那四海魔女的海盜船嗎?

尹小魚如今何在?

正想著呢,就聽到宗明等人發出一聲悲呼:

“當家的!!!”

然後就直奔床頭而去。

程素英嚇得趕緊從**起來。

跟段人傑兩個麵麵相覷。

這**躺著的新媳婦,就是四海魔女尹小魚?

尹小魚目光在他們的身上一掃,擺了擺手:

“都安靜一下……”

宗明等人當即不敢再開口。

轉回頭,就看到蘇陌還在門前站著,不禁對其怒目而視。

蘇陌則是一笑:

“諸位,這房間雖然是小了一點,不過卻也勉強可以休息。

“回頭我著人在艙底給諸位打掃出幾個房間來,到時候再給諸位搬家。

“現如今,姑且先忍耐一番。

“另外……在此期間,蘇某希望諸位可以安分守己,切莫生事。

“否則,可莫要怪蘇某心狠手辣。”

尹小魚手底下的這群人全都是桀驁不馴之輩,聽著蘇陌這麽說,哪裏願意答應?

可不等開口,便聽到尹小魚說道:

“蘇少俠盡管放心,有我管束,他們自不會亂來。”

“那就好。”

蘇陌笑著說道:“尹當家的也不用擔心,等我船上的大夫回來,便請她給你療傷。嗯,就這樣吧,諸位姑且在這裏休息,蘇某告辭。”

說完之後,將房門關上。

一行人頓時麵麵相覷。

看著房門口,微微沉默,那藍忘語低聲說道:

“他好像……沒鎖門。”

“那咱們?”

情人劍舒靜眼睛一亮。

當即眾人紛紛點頭,正要有所行動,便聽到尹小魚咳嗽了一聲。

幾個人當即回頭看她,就聽到尹小魚沉聲說道:

“這個東荒來的渡海神龍,絕非等閑之輩。

“如今咱們身處險境,切莫亂闖。

“他既然敢不鎖門,便說明不擔心咱們從此地脫身。

“外麵必然另有凶險,還是莫要……莫要輕舉妄動的好。”

聽她這麽說,幾個人雖然有些心有不甘,卻也隻能點頭答應。

隻是再看段人傑和程素英,卻又揚了揚眉頭:

“這不是滄瀾神刀的兩位高足嗎?

“怎麽也會在這裏?”

“咱們是邪魔外道,被這人抓了,關在這裏尚且有情可原,兩位可是出身名門,怎麽也存身於此?”

程素英和段人傑兩個眼看著對方人多勢眾,本不想透露身份,奈何他們闖**南海的時候,頗為張揚,以至於廣為人知。

被人家一眼就給認出來了。

當即抬頭,哼了一聲:

“跟你們這些邪魔外道,沒什麽可說的。”

程素英也是點頭:

“我奉勸諸位,同為階下之囚,還是莫要生亂的好,否則的話,小心那蘇總鏢頭深不可測的手段。”

尹小魚聞言,也忍不住看了這兩個人一眼:

“程姑娘言之有理,如今同處一室,自然應該和平相處。

“不過,關於這位蘇總鏢頭,兩位想必比咱們清楚,還請不吝賜告。”

師姐弟兩個對視一眼,歎了口氣,便跟這尹小魚娓娓道來。

……

……

倉房之內,一群階下囚正在細說蘇陌的由來。

蘇陌這邊卻已經帶著楊小雲,魏紫衣進了書房。

楊小雲給蘇陌研墨,蘇陌提筆揮毫。

所寫的卻是毒龍丹經之中的內容。

他既然已經看過了這毒龍丹經,憑借其過目不忘的本事,重新書寫出一本,卻也不算什麽大事。

魏紫衣卻咄咄稱奇:

“蘇老魔,你這記性也太好了吧?

“你說不要人家的毒龍丹經,原來都已經背下來了?”

“毒龍丹經既然於南海之中,有這麽大的名頭,我自然不能隨意放棄。

“可是將這東西拿到手裏,不吝於接過來了一塊燙手的山芋。

“所以,今日拿到丹經的時候,我便已經看了一遍。

“倒也不是貪圖其中的丹方。

“隻是……”

他說到這裏,看了魏紫衣和楊小雲一眼:

“一則小司徒的腿疾,二則小小的內力隱患,三則紫衣的陰陽相衝之症……

“實則是容不得我不施展一些手段,竊取其中奧秘。”

魏紫衣一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蘇陌時時刻刻為自己這幫病號著想,自己卻總是叫他蘇老魔。

心中輕歎一聲,以後少叫兩聲就是了。

而蘇陌這邊沒說的是,他總感覺這丹方古裏古怪的。

默寫下來,回頭讓小司徒看看,也好辨別其中真偽。

楊小雲則問道:

“你怎麽忽然打聽起了那龍王殿了?”

魏紫衣聞言也立刻問道:

“是啊,這龍王殿跟咱們似乎沒有什麽關係吧?

“你貿然打探它作甚?”

蘇陌微微沉默,看了楊小雲一眼,輕聲開口:

“夫人,你可還記的,咱們初識小小那會,小小說她師父是怎麽死的?”

“這……”

楊小雲稍微想了一下,這才想起來:

“她說,她師父年老,被冬猴子在心口摸了一下,然後就死了!?”

一句話說到這裏,楊小雲的臉色頓時一變:

“你是說?”

蘇陌輕輕地出了口氣:

“其實這件事情之前我也未曾想過。

“但是,當時小小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咱們便有過推測。

“料想冬猴子之類的言語,不過是騙小小天真單純而已。

“實則,小小的師父是被人以極寒內力打傷,以至於每一年冬日,都會發作。

“天下間,極寒內力雖然不少,卻也絕對不多。

“否則的話,傅寒淵施展天霜真氣,何至於連連被人誤以為是龍王殿的高手?

“那……打傷小小師父的人,會是誰?”

魏紫衣這才知道,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一處細節。

不禁看了蘇陌一眼:“你是想說,打傷小小師父的,是龍王殿的高手?”

蘇陌輕輕搖頭:

“如今我也不敢肯定。

“但是……一來小小修煉的鯨吞功,本就出自於南海。

“如此可以想見,小小跟南海之間,必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二來,又有小小的師父被人以極寒內力打傷這一處細節。

“兩者相加,容不得我不將這可能放在龍王殿的頭上。

“我想,若是能夠調查出其中細節,說不得小小的身世,以及她身上的凶險,都可以迎刃而解。”

一番話說到這裏,書房中不禁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後,楊小雲這才點頭:

“原來如此,還是你心細如發,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你卻仍舊記得清楚。

“想來那宗明在被傅寒淵打傷,脫口而出龍王殿的時候,你的心中便已經有了計較吧?”

“小小跟隨你我已經快有兩年了,雖然不諳世事,卻也忠心耿耿。

“她的事,我終究不能不放在心上。”

蘇陌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的點了點:“隻是,如果事情當真牽扯到了龍王殿的話,有些事情,卻又有點說不通了。”

“嗯?”

楊小雲連忙問道:“什麽地方,你說出來咱們參詳參詳?”

蘇陌歎了口氣:

“非是我總喜歡賣關子,實則心中所想,多半都是猜測直言。

“既然你問起來了,那我說出來,你們聽個樂子就是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小小當真出身自南海,當年小小的師父帶著她離開南海,是為了躲避龍王殿高手的追殺。

“所以,被龍王殿高手打傷。

“這一猜測可以說得過去,那……他為什麽要傳授小小鯨吞功?

“這一門武功何等酷烈?

“他若是出身南海,豈能不明究理?”

楊小雲和魏紫衣對視了一眼,魏紫衣便輕聲說道:

“倘若,小小實則是出身於龍王殿。

“卻被她這個所謂的師父擄走,想要追回小小的人,被龍王殿的高手打傷。

“而為了某些咱們不知道的理由,他想要報複什麽人,所以才傳授小小鯨吞功……

“這一點,是不是就能說得過去了?”

蘇陌點了點頭:“是啊,這樣一來,確實是能夠說得過去。

“但是,為了報複一個人耗費如此巨大的用心,不惜從南海逃到東荒,又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一直耗盡自己的性命,隻為了報複什麽人……

“可見這仇恨不小。

“那他平日裏對待小小,絕對不會算好。

“可從小小的言語之中可見,他的這個師父對她其實嗬護有加,關懷備至。

“臨終之前更是諄諄囑咐,全然沒有半點仇恨之意。

“這又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