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否能夠勝任,日子一天天的就來了。

轉眼之間,便已經是十一月二十四。

距離蘇陌成親,隻剩下了兩天。

這一天,不管楊小雲願不願意,也不管是不是江湖兒女,到底是被福伯從紫陽鏢局,給攆到了鐵血鏢局。

同行的除了一些女鏢師之外,就是楊小雲在紫陽鏢局這邊,負責照顧她的一些丫鬟。

當然,甄小小咋咋呼呼表示自己也是娘家人,也跟著一起過去了。

這幾日之間,一直到成親那一夜,這一對新人暫且是不能見麵了。

這算是老傳統,老規矩。

楊小雲雖然不太願意,卻也還是按照規矩來。

就等著蘇陌八抬大轎的將她迎娶過門。

同一日,東城七派的高手也到了。

蘇陌提前得到落鳳盟傳來的消息,當即趕到了落霞城外迎接。

他迎接的不是七大派的人。

畢竟,以他的身份而言,縱然是七大派的掌門聯袂而至,卻也不至於讓他迎接出城。

他主要迎的是李正元。

老掌門以古稀之年,不顧東城戰事,不遠萬裏親赴落霞城來參加自己徒孫的婚宴。

蘇陌如何能夠不以大禮相迎?

與之同行的卻也都不算是陌生麵孔。

七大派畢竟非同尋常。

雖然蘇陌作為東荒第一高手,牌麵不小。

但是一來東城那邊尚且有戰事。

二來也是自重身份,不想讓人覺得他們得上杆子來舔蘇陌。

故此,除了李正元之外,其他的掌門倒是都沒來。

掌門雖然沒來,來的要麽是下一任掌門,要麽就是門派之中身份舉足輕重之輩。

冷月宮來的是二宮主和三宮主。

自從冷月宮名揚江湖以來,很少有兩位宮主同行。

大宮主也就是冷月宮的掌門,如今親自肩負起了東城那邊和永夜穀,幽泉教的戰事。

這兩位忙裏偷閑,則趕來參加喜宴。

逍遙閣來的是副閣主,問情書生夏軒然。

真武堂則是那位八臂遊龍尉遲猛。

遠山劍派則是老熟人,洛長生。

靜禪寺便是那小和尚玄真。

最後就是天心宗的聖女,軒轅小扇。

這幫人正是當日駐守於天衢城的各位高手。

此時見麵,自然不免一陣寒暄。

李正元拉過了蘇陌的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這才笑著說道:

“有新郎官的精氣神啊,媳婦呢?”

“按規矩,現在正在鐵血鏢局等著出嫁呢。”

蘇陌無奈一笑:“雖然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不過家中老人堅持,我也無可奈何。”

“禮不可廢,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總是有道理的。”

李正元當即點頭表示理解。

“看他這春風得意的模樣。”

三宮主雲九郢則低聲在二宮主的耳邊嘟囔。

二宮主灑然一笑:“少年英雄,本該如此。”

上一次蘇陌去天衢城的時候,二宮主初時雖然未曾見到蘇陌,但是卻對三宮主托段鬆給她送的那封信,極為不滿。

所以,不僅僅痛罵三宮主好久,連帶著蘇陌也吃了不少的掛落。

不過自從蘇陌在天衢城內,掌斃幽泉教主之後,二宮主對蘇陌的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如此年齡,如此武功,天上地下著實難尋。

容不得她不佩服。

所以這一次聽到蘇陌大婚,當即就巴巴趕來。

而說完了這一句之後,卻也不免輕輕歎息:

“可惜了,你的打算終究是落了空。”

“隻要不學他爹,還是有希望的。”

三宮主說到這裏的時候,倒是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之間怒不可遏:

“段鬆這個廢柴,讓他辦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當真豈有此理。”

“……”

二宮主白了她一眼:“好在沒成,不然的話,平添尷尬。”

“生米煮成熟飯,有什麽可尷尬的?”

三宮主這話雖然是壓低聲音,然而在場哪一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

李正元一陣無奈。

三宮主雲九郢當年可不是如此性情。

隻是這些年來,獨居寒西樓,性情方麵著實是變化不小。

旁邊幾個人有的將這話聽明白了,有的卻是一臉茫然。

聽明白的忍不住低聲而笑,玄真小和尚滿臉茫然,連忙詢問:

“什麽意思啊?你們笑什麽啊?”

眾人當即搖頭,表示你一個小和尚,打聽這麽多紅塵之中的事情做什麽?

這讓玄真小和尚一百個不服,一千個不忿。

最後看向了跟他同樣迷茫的軒轅小扇:

“扇子姐,你也不懂啊?”

“……不明白。”

軒轅小扇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情,我回頭可以去請教請教師父,說不得她老人家能夠清楚?”

“……那我也回去問問?”

兩個人的對話頓時引起哄堂大笑。

更是把人笑的五迷三道,不明所以。

可是任憑玄真小和尚如何追問,就是沒人告訴他是什麽意思。

一時之間小和尚抓著齊眉棍,抓耳撓腮。

眾人卻隻是等著看,他將這問題帶回靜禪寺之後,還會鬧出什麽笑話來。

蘇陌則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偷偷的瞅了瞅這女人。

上一次她果然是不懷好意。

自己在紫陽門居住的時候,段鬆夤夜而至,顯然就是為此而來。

結果這一眼又被三宮主給看到了,當即眼睛一瞪,正想要說點什麽呢,就忽然聽到馬蹄聲陣陣而起。

抬眼所見,卻是魏紫衣帶人趕到。

她的師父來了,她自然不好不出現。

大禮參拜之後,這才問道:

“師父,您竟然出了寒西樓?

“您已經多少年未曾踏出寒西樓半步了啊。”

“咱們的東荒第一要成婚,別說我現在四肢健全,就算是兩條腿都被人給斬了,我也得過來看看。”

三宮主上下端詳了魏紫衣兩眼,點了點頭:

“真好看,就是有點不爭氣。”

“啊?”

魏紫衣一愣的功夫,卻被三宮主一把拿住了手腕。

內息運轉,片刻之間,三宮主眉頭微微一皺:

“你那個二叔,果然是個夯貨。

“他死則死矣,臨死之前,坑你一道作甚?”

“啊?”

見麵沒幾句話,三宮主就將魏紫衣給鬧的幾次無言以對。

不禁問道:“師父,您這是?”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三宮主看了蘇陌一眼:“大高手,咱們不會就在這城外閑談吧?”

“是晚輩的不是。”

蘇陌一笑:“諸位請,紫陽鏢局之輩已經給諸位安置好了房間休息。”

“好。”

眾人點了點頭,當即趕赴落霞城。

他們這些都是東城的高手,多數都是第一次踏足西南。

從三河灣一路過來,終於到了這落霞城,看著城內熱鬧氣象,不禁都有些好奇。

尉遲猛,夏軒然,洛長生,包括玄真小和尚在內,幾個人當即跟蘇陌提出,想要在這落霞城內好好逛逛。

溜達的差不多了,再去紫陽鏢局尋他。

蘇陌看他們興致勃勃,便答應了下來。

隻是讓小川在旁邊跟著,一則講解落霞城內的種種事由,二則有什麽想買的,也可以幫忙付個錢。

最後,也是不想讓他們莽撞闖禍。

東城高手,向來自認為高人一等。

萬一覺得西南一地的江湖武人好欺負,小川在旁邊稍微攔著點,縱然不看他,也得看蘇陌的麵子,說不得便可以平息事端。

當然,這一點卻也未必。

畢竟都是吃過見過的主,身份越高,越是不容易貿然就起爭端。

蘇陌這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倒是那位軒轅小扇,跟著眾人一起來到了紫陽鏢局。

來到鏢局大門口,這位天心宗的聖女,抬頭看向了紫陽鏢局這四個字,不禁有些驚訝。

“這裏就是紫陽鏢局?”

軒轅小扇看向蘇陌:“蘇總鏢頭如此大的名頭,我還以為至少應該是一座占據了半座城的鏢局,沒想到,如此的大隱於市。”

蘇陌啞然,這女人倒也算是會說話。

小不說小,說大隱於市。

蘇陌便笑了笑:

“讓軒轅姑娘見笑了,紫陽鏢局畢竟隻是一家小小鏢局而已。

“怎麽可能占據半座城。

“縱然是落鳳盟,也未曾如此誇張。”

“嗯。”

軒轅小扇點了點頭:“是我少見多怪了,蘇總鏢頭人中之龍,卻能夠如此節儉。

“這一路走來,看這落霞城內,街道幹淨,井井有條。

“也可見落鳳盟平日打理極為得當,讓人佩服。

“我當引以為戒,不能坐井東城,小覷天下人。”

“軒轅聖女言重了。”

既然提到了落鳳盟,魏紫衣作為現如今的落鳳盟第四盟主,自然不能當做沒聽到。

該有的謙虛還是得有的。

順帶著也說說魏如寒在這其中所付出的努力。

閑談之間,眾人進了門。

不過現如今紫陽鏢局裏仍舊是一副忙碌的模樣,這眼瞅著大日子就來了,蘇陌雖然感覺自己閑了,但是福伯這邊卻是越來越緊張。

上午找人寫對子,下午找人整理煙花,晚上不睡覺都在考慮給孩子準備藍色的小衣服,還是準備紅色的小衣服。

所以哪怕明知道李正元來了,也顧不上出來客道。

李正元倒也不在意這些,他這個年紀這個身份,該經曆的也都經曆過了。

這一趟過來,就是單純的作為一個長輩來參加孫兒的喜宴而已。

也不需要怎麽隆重的迎接,反而是看著這鏢局裏眾人都在為蘇陌的事情奔走,覺得很是欣慰。

坐下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有什麽事情用我幹的?太師傅雖然老了,但是手腳還算利索。

“對了,我看你們窗戶上的窗花也太難看了,別的也就算了,你這新房可得好好的整飭一下,一會你找人給我拿兩張紅紙過來,我給你剪個大喜字。”

蘇陌哭笑不得:

“哪裏敢勞煩您老人家出手?”

“這話說的,孩子成親,不就得老人幫襯著嗎?

“我這個歲數,怎麽也等不到你的孩子成親了……

“當年你爹成親那會,我沒來。

“算是引為遺憾,這一次,卻是不能輕率。

“來都來了,怎麽也得幫一把手。”

蘇陌還想再勸,但是李正元卻不管這些,蘇陌不答應,他就自己站起來去找人要紅紙和剪刀了。

幾個忙活的頭昏腦漲的家丁,也不知道這位老爺子是幹嘛的。

隻知道是客人,見他要也就給了。

然後李正元也不跟蘇陌他們閑話,就在門口台階上隨意一坐,抄起剪刀就剪了起來。

什麽武學宗師,一派至尊,執江湖牛耳一類的,全然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蘇陌看在眼裏,心中自然也不免觸動。

一番話在肚子裏滾了幾滾之後,還是給咽了回去。

眼看著勸不動他,也就由著他了。

想要坐在邊上陪一會,李正元又揮手驅趕,讓他進去陪客人。

他自己不算客人。

蘇陌見此,也不多言,轉身進了大廳。

先是著人領著軒轅小扇去了住處,又帶著二宮主和三宮主,還有魏紫衣,也到了廂房。

進門之後,三宮主便讓魏紫衣坐下。

“師父都沒坐,弟子哪裏敢坐?”

魏紫衣連忙拒絕。

卻被三宮主一把給按在了椅子上。

看三宮主態度堅決,而且臉色似乎也不是很好看,魏紫衣這才坐下,問道:

“師父……你這是?”

“最近這段時日以來,每逢子醜之交,是否會感覺氣門隱隱作痛?”

三宮主神色凝重的問道。

“嗯?”

蘇陌聞言一愣,也看向了魏紫衣。

魏紫衣下意識的看了蘇陌一眼,這才輕輕點頭:

“初時不痛,隻是有些發脹,逐漸的就有些痛感。

“如今每逢子醜之交,氣門之處,便宛如針紮……不過,幾個呼吸之後,也就平穩了。”

“現如今是幾個呼吸。”

三宮主冷笑一聲:“再過一段時間,就不是了。

“魏奇雄自己練的天地大磨陰陽盤,本身是陰陽相濟的功夫。

“這門武功,最重陰陽二氣的運轉。

“若是不會武功的人,體內陰陽二氣自然平衡。

“學這門武功,兩者也都是逐步提升,始終平穩如一。

“但是你不同……

“你是我冷月宮的弟子,我傳你的是冷月宮的絕學。

“紫陽門,冷月宮。

“一者修陽,一者修陰。

“體內陰陽二氣之變,早就已經跟正常人全然不同。

“如果是紫陽門,除非你將九紫烈陽焚天決修煉到了九紫境界,方才可以達到陽極生陰,陰陽相濟的境界。

“不然的話,任何一個弟子的純陽內功修出來,都宛如一個巨大火爐。

“反觀咱們冷月宮,既然以‘冷月’為名,所修自然是純陰內功。

“不管是你練的玄月玉坤功,還是門內鎮派絕學【如月心經】,皆屬如此。

“而想要達到極陰生陽的境界,也得將如月心經修到最高境界,方才有一線可能。

“魏奇雄剛愎自用,妄自尊大,臨死之前想要給自己找一位傳人。

“更不想此功外流,傳授給你。

“卻是沒有想到,此舉可能會害了你的性命。”

“這……”

魏紫衣一時之間滿目愕然,下意識的去看二宮主。

雖然三宮主雲九郢是她的師父,不過她為情所苦二十餘年,性格上多多少少有些不靠譜。

二宮主則點了點頭:

“這方麵你師父說的沒錯。”

“前輩,倘若如此,那該如何才好?”

蘇陌見狀也連忙問詢。

“哼。”

三宮主眉頭皺起:“為今之計,實則已經沒有去根的辦法了。除非你能夠將如月心經修煉到最高境界,體內重整陰陽,自然是陰陽平衡。

“否則的話,便隻能取一個折中之法。”

“什麽折中之法?”

蘇陌又問。

“陰陽調和。”

三宮主看了蘇陌一眼:“蘇總鏢頭所修的乃是紫陽門的純陽內功,正合當此任。來來來,我們出去,你們二人依人倫大道而行……”

“……說實話!”

蘇陌眉頭一皺,三宮主這也太不靠譜了。

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胡攪蠻纏。

卻沒想到三宮主一瞪眼:“我堂堂冷月宮三宮主,豈能騙你不成?”

蘇陌看都不看她,轉而看向了二宮主。

沒想到二宮主也點了點頭: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不過這法子更是治標不治本。

“除非你們二人能夠找到一門合籍雙修的法門,還得專攻此道,否則的話……全然無用。”

蘇陌聞言不禁瞪了三宮主一眼。

三宮主也瞪了二宮主一眼,然後撇了撇嘴,心有不甘的說道:

“現如今真正的可行之法隻一個……

“紫衣,這天地大磨陰陽盤你不可修煉,不可輕用。

“多修煉一次,多動用一次,都會引起體內陰陽二氣相爭。

“你如今是陰盛陽弱,雖然一時不顯表象,可但凡有所征兆,便已經是積重難返。

“此為其一!

“其二,若是能夠找到蘊含純陽之物的至寶,說不得潛移默化之下,可以為你填補此處空缺。

“隻是這種東西,且不說見過,聽都沒有聽過。

“其三,在找到這種寶物之前,最好能有一個人,每日為你續入一部分純陽內力。

“如此可保你暫且無礙。

“最後……如果當真到了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你便隻有將一身內力盡數散去。

“從而保住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