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

萬玉堂臉色一沉,便想要從萬藏心的背上下來。

然而萬藏心卻不放手,伸手將萬玉堂身上的鎖鏈,盡數交纏在自己的胸前。

李雪純則是嗆啷一聲拔劍在手,隻是看了看手中的劍,著實是沒有什麽自信。

今日他和萬倚蘭被這君洛擒獲。

他不是沒有與之動手,然而此人的武功與自己份屬通源。

對自己所用的招式,更是了然於胸,一招尚未走完,就已經落入了對方的手裏,全然反抗不得。

此時此刻,縱然是拿劍在手,也不覺得自己會是對方的對手。

徐鹿則舉起了手裏的獨腳銅人,有點沉……最後索性將獨腳銅人放在身後,謹慎的看著已經到了跟前的君洛,厲聲斷喝:

“你站住!”

“嗯?”

君洛看了徐鹿一眼:“就你我的距離而言,我站住或者不站住,想要殺你,也不過是一念之間。

“縱然此時站住,你就能有什麽安全感了?”

“……”

徐鹿想了一下,覺得這人胡吹大氣,當即呸了一聲:

“豈有此理,你可知我師父是誰?”

“哦?”

君洛有些驚訝:“未敢請教。”

“我師父乃是當今東荒第一人,落霞城紫陽鏢局蘇陌是也!

“你今日將咱們放了便也罷了,我在師父麵前美言幾句,說不得他老人家尚且能夠容你一命。

“你若是再敢糾纏不休,等我師父來了,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話倒也不是虛言誆騙,在徐鹿的心裏,蘇陌確實是有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

他過去對蘇陌從來都是畏懼多於敬重。

如今越發接觸之後,才將畏懼稍退,敬重更多。

可是對那隨手給人下毒,讓人生死兩難的本事,仍舊是印象深刻。

此言一出,李雪純嚇了一跳:“蘇總鏢頭,竟然有你這麽大的徒弟?”

“什麽話?”

徐鹿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我是他徒弟,又不是他兒子,憑什麽不能有我這麽大的?”

李雪純聽完之後,感覺有道理。

萬玉堂卻是聽的嘖嘖稱奇。

這一路走來他不止一次聽到了這蘇陌這個名字。

卻不知道到底是一位什麽樣的人物?

但也知道,此人似乎是救過自己兒子的性命。

如今他的傳人竟然也在其間,當即連忙說道:

“小兄弟,你既然是這位英雄的傳人,便更不應該輕率喪命於此。

“你快快離去,請你師父過來救命吧。”

徐鹿嘴角一抽,他是不想走嗎?

他要是能走的話,今天都遇不到萬倚蘭。

且不說如今退路被阻,縱然是門戶大開,這無盡獄內的道路詭譎,迷亂至極,他想走也不認識路啊。

“哈哈哈哈。”

君洛聽的哈哈大笑,輕輕搖頭:

“這些年來,我笑的次數都不如這一日。

“諸位今日之後,若是還有命在,我勸一句,莫要在這江湖之上廝混了,你們搭台唱戲,必然收獲良多啊。”

他說到這裏,目光看向了萬倚蘭,輕輕歎了口氣:

“蘭兒,過來。”

“師妹?”

李雪純眉頭一皺,當即看向了萬倚蘭。

今日之事對他來說,著實是沒頭沒腦。

他和萬倚蘭所學的武功,同出一門,都是大堂主萬玉堂所傳。

今日此人擒下自己所用的武功,實則跟他們也是份屬通源。

隻不過更加厲害。

當時他便懷疑此人的身份到底是誰。

其後萬夫人和他又有那樣的一番話在。

這才有了幾分猜測,如今再看他跟萬倚蘭說話時候的語氣和態度,心中更多了幾分了然。

隻是如今此人開口,所說的絕對不是什麽可以聽信的話。

因此他看著萬倚蘭的眼神,不禁有些憂心。

萬倚蘭卻是聽到了先前他們所說的所有話,一時之間心態複雜至極。

也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她總算知道,為什麽父母對她都不放在心上。

這兩個人都是野心滔天之輩,區區一個女兒又怎麽會在意?

也明白萬藏心上一次離開,為什麽連自己的麵都不見一下?

否則的話,自己又何至於被他們蒙在鼓裏?

今日萬藏心父子相認,心緒複雜,可是這知道了身世真相的萬倚蘭,又豈能心中毫無波動?

隻是她看著眼前這連真容都不願意展現的君洛,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嗯?”

君洛看了她一眼,眉頭微微皺起:

“為何不來?嗯,是了,你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你的爹爹。

“小的時候,你不是最喜歡坐在我的腿上,我一抖,你就笑,天真爛漫,惹人心憐。

“如今長大了,有了喜歡的男子,卻是將爹爹都放在一邊了嗎?

“嗯……你是喜歡這萬藏心的對嗎?

“哈哈,他先前以為你是他的親妹妹,實則並不是如此。

“你是我和萬夫人所出,而他,則是萬玉堂和那清水湖畔的采蓮女所生。

“你們之間全然沒有絲毫血緣關係,若是想要成親,爹也容你。”

“啊?”

萬倚蘭一愣,卻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從君洛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一時間縱然是明知道他的話,半個字都不應該相信,也忍不住心中泛起了一絲喜悅:

“你……你此言當真?”

“當然是真。”

君洛笑著說道:“不過,在這之前,你需要答應爹一件事情。

“隻要你答應了,今日在場之人,我甚至可以一個都不殺。

“他們父子兩個今日相認,未來仍有大把歲月再續父子之緣。

“更容你和萬藏心成親,甚至就算是這無生堂,爹又何曾真的看在眼裏?

“盡可以拱手送回,絕不貪戀。

“你看可好?”

“……”

萬倚蘭眉頭緊鎖:“你要讓我做什麽?”

“哈哈哈。”

君洛哈哈大笑:“這事簡單,你隻要跟你師兄共度一夜,其他的爹都允你。”

“放屁!”

李雪純聞言頓時怒不可遏。

君洛頓時瞪了李雪純一眼:

“你便是這麽跟自己的師父說話嗎?”

“師父?”

李雪純哈哈大笑:“你也配自稱我的師父?我的師父乃是無生堂大堂主萬玉堂,可不是什麽亂七八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的君洛!”

“你這孩子從小就伶牙俐齒,不過你終究不能一直嘴硬下去。”

君洛輕輕搖頭,不再理會君洛,重新將目光放在了萬倚蘭的身上:

“蘭兒,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你可願意?”

萬倚蘭看了看萬藏心,發現萬藏心也正看著自己,隻是這目光卻讓萬倚蘭有點生氣:

“這麽許久不見,你就沒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的嗎?”

“啊?”

萬藏心呆了呆,一時之間有些不好意思,呐呐的說道: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

“哎……縱然是有千難萬難的事情,你總歸是應該告訴我的。

“你我暗許一生,此諾可當真?”

“當真!!”

萬藏心立刻點頭。

“既然當真,那又有什麽事情,是你我二人不能共同麵對的?

“今日看來,你我根本就不是兄妹。

“可縱然當真是……你也應該跟我說明,我們一起想辦法。

“要麽是隱姓埋名,要麽是遠走天涯。

“總歸,你不能舍了我啊。”

她說到這裏,從懷中取出了兩件東西。

那是兩枚鐵牌。

一枚上麵寫著永結,一枚上麵寫著同心。

她將寫著同心的那一枚放在了萬藏心的手裏:

“以後可不許隨便丟了。”

“……我,我那不是情急之下嗎?”

萬藏心歎了口氣,那一夜他看著萬倚蘭將蘇陌叫了出來,想要暗殺。

他知道,憑借她的本事,縱然是再修行一百年,也絕不是蘇陌的對手。

事實證明,她的這一套手段都未曾施展出來,就已經被蘇陌看出端倪。

殺人更隻是一場癡心妄想罷了。

卻沒想到,蘇陌離去之後,她竟然想要自我了結。

這還得了?

當時身無長物,隻能將這同心鐵牌扔出,解了燃眉之急。

可問題是……

這同心鐵牌一出,他的身份便再也藏不住了。

而他尚未調查出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和萬倚蘭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

這般情況下,暴露出來,今後又該如何麵對萬倚蘭?

一時之間心煩意亂之下,這才稀裏糊塗的闖入了後山。

結果就被擒了下來。

卻沒想到,這一般誤打誤撞,反倒是讓他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如今將這同心鐵牌收下,就感覺一直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地抓住了他的大手。

“藏心……我實在是對你不住。”

萬倚蘭輕聲說道:

“他的要求我答應不了,我隻想跟你一起共度白頭。

“可因此累的你我性命於此交代,你……你可會怪我不識大體,不知輕重?”

“哈哈哈。”

萬藏心哈哈大笑,伸手在萬倚蘭的額頭上輕輕的點了一下:

“你若是答應了,我反而會怪你呢。

“今生今世,我隻要你!

“早死晚死,又有何妨?

“如今,我找到了父親,又有你在身邊……”

說到這裏,他看向了麵前君洛,一時之間頓生豪氣:

“此生至此,再無所求!

“今日便拚死一戰,且看是否能夠絕處逢生!!”

“說得好。”

李雪純當即點頭:“今日咱們聯手與此人做過一場,生死勝負,隻看手段。”

徐鹿看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一時之間滿臉無奈。

他們是苦大仇深,自己這算什麽?

莫名其妙的撿個獨腳銅人,怎麽會陷入此等境地之中?

果然是甄小小方我啊!

不過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隻好說道:

“幾位幾位,我入門時短,本領低微,與其纏鬥給你們創造機會。”

幾個人看了徐鹿一眼,就見到這人足下一點,身影便已經一閃不見。

再抬頭,已經到了君洛跟前。

君洛冷眼旁觀至此,輕輕搖頭,抬手便拿。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人影驟然消失,不禁一愣,下一刻,抬頭去看,就見到這徐鹿並起兩指,想要點自己的百會穴?

這還得了?

他探掌再往上拿,料想對方人在半空之中,縱然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能夠在半空之中躲避?

卻沒想到……徐鹿當真可以!

這一爪拿下,又抓了個空。

原本還在頭頂的徐鹿,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到了背後。

君洛頭也不回,兩掌往下一壓,嗡的一聲,移玄天罡施展出來。

徐鹿兩指點在這移玄天罡之上,隻覺得手指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泥濘至極的所在,竟然半分也動彈不得。

更有一股反震之力,隱隱隨著指尖朝著自身擴散。

他腳下當即接連變化,人在這甬道之中上下奔騰,可是手指仍舊拿不出來。

君洛頓時一笑:

“好輕功,可惜……想要對付我,還差的太遠。”

說話之間,正要伸手去拿,就聽到徐鹿喊了一聲:

“師父!?”

師父?

蘇陌到了!?

君洛心頭一緊,這一驚著實非同小可。

可是當回頭的時候,卻又發現,身後哪裏有什麽蘇陌?

下一刻,就聽到徐鹿喊道:

“趕緊出手啊,我隻能牽製,打不過啊!!”

萬藏心也好,李雪純也罷,都是被這徐鹿的輕功所震撼。

當真是忽焉在前,倏然在後,上下左右,難以捉摸。

光顧著震驚這是何等輕功手段,以至於忘了出手。

此時聽到徐鹿這麽叫嚷,當即暗道一聲慚愧。

繼而紛紛出手。

兩柄劍,以及一雙肉掌,倏然之間便已經到了跟前。

君洛見此卻是勃然大怒:

“看在我生養你一場的份上,這才想要給你一條生路,你竟然還打算跟著他們一起殺你爹不成?

“當真豈有此理!!!”

當即一掌探出,整個甬道之中頓時卷起一股狂風。

萬藏心於三人之中武功最高,天泉洗心劍之下,尚且還有永夜穀的功夫,兩者交融之間,層層疊疊的劍氣卷起,直奔君洛。

然而這掌風一起,嘩啦一聲,層層劍氣立刻被這掌風吹動,朝著四麵擴散。

劍氣落在兩側甬道之中,就聽到叮叮之聲不絕於耳。

爆響不斷!

萬藏心卻是雖驚不亂,他對君洛的武功已經有所成見,這一幕著實不出預料之外。

當即屏息靜氣,手中長劍畫弧,以一種絕佳的角度,穿插而至。

君洛單掌一抬,手掌分光化影,一刹那便將萬藏心這一柄斷劍拿在掌中,正要奪下,一道劍光驟然襲來。

“孽徒!”

君洛冷哼了一聲,掌中拿著斷劍的劍刃,隨手一抬,叮的一聲響,以萬藏心的劍擋住了李雪純的一道劍光。

而在此時,身後的徐鹿再一次猱身而上。

跟前又有萬倚蘭的一掌,快要到了胸前。

眼見於此,君洛卻是神色都未曾有絲毫動搖,腳下一頓,一股內力轟然而散。

不管是背後的徐鹿,還是跟前的三人,都被這股大力推動,不由自主的向後趔趄幾步之遠。

卻又重新飛身上前,手段盡出!

君洛冷笑一聲:

“爾等給我適可而止!!”

萬倚蘭和李雪純對他尚有大用,不能直接出手襲殺。

徐鹿輕功非凡,一時之間卻不好拿捏。

他想要先殺了萬藏心,卻又被餘下三人所阻,一時之間也是束手束腳,打的投鼠忌器。

此時此刻卻是動了真怒,兩掌驟然往下一壓,嗡!

移玄天罡再次施展,一股無形卻有質的氣牆頓時將其包裹在了周圍。

他的移玄神功甚至還在楊易之之上,此時移玄天罡施展,波瀾之間,竟然有一種空氣扭曲之感。

兩把劍,一隻手掌,以及兩根手指,盡數被這移玄天罡阻隔在外。

他目光在跟前身後幾個人盡數看在眼裏,內力一滾之間,強大的力道頓時奔向了四麵八方。

萬藏心首當其衝,第一個被這股力道彈飛了出去。

轟然一聲撞在了對麵的牆壁之上,噴出一口鮮血。

下一個則是徐鹿,隻是他身形飄飛,於半空之中一個轉折之後,卻是輕輕落地,兩腳交替,接連跨出十餘步,竟然將這股力道給卸開了。

而剩下的萬倚蘭和李雪純,卻忽然感覺這移玄天罡之中產生了一股偌大的吸力,下一刻,兩個人不由自主的落入了君洛的掌中。

他一把將兩人的咽喉拿住,再回頭,就看到那徐鹿不知死活的又一次衝了上來。

當即點頭:

“你著實該死!!”

宛如蒼蠅一般,漫天亂飛,自然惹人厭煩。

隻是這一腳飛出,徐鹿卻是落在了他的腿上,一路向前,探指之間竟然點在了君洛的眉心之上。

微微停頓一瞬,徐鹿頓時大喜:

“點中了!!”

“點中了什麽?”

卻沒想到君洛張口詢問,讓徐鹿瞠目結舌。

自己這乾坤點穴大·法明明點中了他的印堂穴,他……他怎麽沒事?

一愣之下,一腳已經到了胸前。

徐鹿雖然仗著輕功閃避,可是勁風仍舊席卷周身。

整個人不禁倒飛而去。

砰的一聲響,身形撞在了一邊的牆壁上,君洛聽這聲音卻覺得似乎不太對勁。

仿佛,有兩聲響?

然而這會功夫卻也顧不上這麽許多了,當即上前一步,就想要先將這徐鹿斃於掌下。

卻見到這徐鹿又一次看向了君洛的身後,滿臉驚喜的喊道:

“師父!?”

“還想故技重施?”

君洛哈哈大笑:“可惜,今日縱然是你師父親臨,也救不了你!!”

“嗯?是嗎?”

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君洛一聽之下,顧不上回頭,便已經施展了移玄天罡,此法剛成,便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

整個人倏然之間便被擊飛了出去。

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之上,兩手之間空空如也,原本拿在掌中的李雪純和萬倚蘭,都已經不知所蹤。

再抬頭,就看到一個年輕人正站在徐鹿的跟前,伸手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李雪純和萬倚蘭也站在他的邊上。

君洛瞳孔猛然收縮:

“這不可能……”

卻見到那年輕人轉回頭來,看向了自己,微微點頭:

“你就是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