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之中被人叫醒,睜開眼之後卻看到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這一幕縱然是放在江湖高手的身上,也不免會被嚇的手腳發軟,更何況這中年男子隻是一個普通人?

一時之間,險些當場給活活嚇死。

可縱然如此,也是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兩個白袍劍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聲無息的笑了起來。

又將目光放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女子其實已經醒了,隻是眼前這一幕過於駭人,以為是遇到了妖鬼邪祟,所以不敢睜開雙眼去看。

以為隻要自己閉上雙眼,奇怪的東西就會從自己的麵前消失。

卻不知道,此時此刻,那兩個白袍劍手卻從袖子裏各自抽出了一把劍。

劍刃光寒,星光籠罩之下,閃爍森冷殺機。

抬手之間就要取走眼前二人的性命。

一直在窗外靜觀的徐鹿,心中卻不禁天人交戰起來。

這兩個白袍劍手跑到這裏,是為了殺人而來,卻不是為了交差。

蘇陌讓他盯著王鼎生,則是為了找出幕後之人。

如此一來,自己最好的選擇其實應該是冷眼旁觀。

等著他們做完了該做的事情,然後回去複命,最終找到對方根底所在就是。

可是……

如果當真如此,那這兩個人頃刻之間就要斃命當場。

雖然徐鹿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這兩個又是什麽人。

但縱觀這白袍劍手行事,絕非正道中人所為。

這一對中年夫婦則是全然沒有武功的普通人。

這等情景之下,豈能任由他們殺害?

如果救人……蘇陌的命令便無法完成。

可若不救……

於這生死轉瞬之間,哪裏容得他多做思量?

身體已經比大腦更快行動。

身無長物之下,他猛然一甩膀子,就聽到呼啦一聲響。

手裏王鼎生那一具無頭屍體已經被他給扔了出去。

屍體砸破窗戶,呼嘯而至。

兩個白袍劍手正要出劍殺人,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卻都是臉色一呆。

他們剛剛拿著人頭嚇唬完了別人,結果一回頭,無頭屍體追上來了?

一時之間也給嚇了個半死。

口中發出咿咿呀呀之聲,一個倏然之間就到了桌子上,手持短劍凝神以待。

另外一個則嗖的一聲跳到了橫梁之上,躲在了柱子後麵,偷眼旁觀。

結果就發現那屍體嘩啦一聲響,撞在了床柱上,緊跟著跌落在地,一動不動。

兩個白袍劍手一見如此,同時鬆了口氣。

緊跟著殺機沸騰!

看這屍體沒有跳起來,顯然不是王鼎生惡鬼索命。

那便是有人攜著屍體,一路尾隨至此。

這念頭轉動之間,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飛身到了屋外。

隻是一抬頭,就看到對麵屋簷上正站著一個人。

他沒有穿夜行衣,臉上倉促之間隻是隨手係了一塊破布,眼見他們飛身出來,卻是轉身就走。

兩個白袍劍手對視一眼,同時飛身就追。

這人既然從王鼎生那會就跟在他們的身後,雖然因為蒙著臉,暫時不清楚此人的身份,卻也絕不能任憑其走脫了。

這三人一前兩後,轉眼不見蹤跡。

倒是床頭上那中年夫妻中的男子,本來已經被嚇昏了過去,被那撞在了床柱上的屍體聲音驚擾,床身也晃動了兩下,當即模模糊糊的又睜開了眼睛。

感覺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有個人頭,在自己床前看著自己。

仔細思索,又發現那人頭自己根本就不認識……

不禁啞然一笑,翻身而起,再抬頭,星夜之下,有星光從窗戶照射進了房間之內。

一顆人頭正滾落在地上,雙眸死而不閉,仿佛蒙受天大冤屈。

而在床頭一側,一具無頭屍體正跌落一旁,腔子裏都不往外流血了。

隻是模糊一片,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中年人眼見於此,連連點頭,一聲不吭,隻是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

唯獨他妻子雙眼緊閉,渾身發抖: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子不語亂力亂神……子不語亂力亂神……”

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

……

城主府前。

蘇陌雙手抱拳:

“曾盟主還請留步。”

曾有望長歎一聲:“蘇總鏢頭,如今天時尚早,不若再多留一會,我尚且還有得自海外的好茶,未曾請蘇總鏢頭品評一二。”

“曾盟主太客氣了。”

蘇陌輕輕搖頭:“今日得曾盟主設宴款待,已經是多有叨擾了。如今更有鏢物在身,不便久留。還請曾盟主見諒。

“待等來日,蘇某無事在身,到時候必然前來叨擾,隻盼著曾盟主莫要煩惱才好。”

“哈哈哈。”

曾有望哈哈大笑:“蘇總鏢頭這樣的貴客平日裏是請都請不到的,如何會煩?嗯,蘇總鏢頭既然有事在身,曾某也不敢留客了。來人啊……”

他說話之間,身後就有人上前兩步,將一個小箱子遞了過來。

“蘇總鏢頭武功蓋世,俠義無雙,今日能來城主府,實在是給了曾某好大的顏麵……奈何曾某身無長物,隻能以此稍微略表心意,還請蘇總鏢頭莫要見怪。”

“不敢不敢。”

蘇陌推辭了兩句,然而曾有望態度堅決,便也隻好將這箱子收了下來。

曾有望見此方才哈哈大笑:

“既如此,那便來日再聚。”

“好,曾盟主且回吧,我們兩個正好看看這錦陽城的夜下風光。”

“哈哈哈,好雅興,那曾某確實不便打擾,請。”

“請!”

一番客氣之後,各自抱拳,蘇陌這才帶著楊小雲轉身離去。

曾有望一直在城主府門前目送了好久,方才回頭進了城主府。

而一路向前,走了半晌之後,楊小雲方才低聲說道:

“可有耳目跟蹤?”

“沒有。”

蘇陌輕輕搖頭。

今夜他們來城主府拜訪曾有望,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撇清和魏如寒之間的關係’。

這個點卻得細細把握,做的太過,痕跡就太明顯。

做的太輕,又顯得他們來這一趟,毫無必要。

不輕不重,恰到好處,才能達到效果。

餘下的,就得讓這曾有望自己去猜測,去琢磨了。

不過料想此人也不會琢磨太久。

魏如寒那邊已經快要動手了,到時候自然不用多想。

如今推波助瀾一把,不過是從側麵幫著魏如寒稍微收拾一下這落網罷了。

當然,現如今不是就此事多談的時候。

蘇陌索性就拉著楊小雲的手,放鬆了心情,來到了大街上。

“這一趟沒能帶著小小一起來,給她買點吃喝帶回去吧。”

蘇陌看這沿街之上,竟然有不少的吃食,頓時起了心思。

楊小雲笑了起來:“平日裏就你嚇唬她凶,如今看到好吃的,第一個念著她的人也是你。”

蘇陌輕輕搖頭:

“我出門東城這一趟,全賴她跟在你的身邊,我這才能夠勉強放心。

“平日裏嚇唬嚇唬她,說減她的夥食也就算了。

“又怎麽可能當真克扣。”

“這倒是。”

楊小雲點了點頭:“小小天真單純,不諳世事。人生之中唯獨一件大事,便是吃飯。除此之外,萬般不被放在心上。

“從方麵來看,她其實才是過的最瀟灑的一個了。不似你我,萬般事由纏身……難得輕鬆時刻。”

“如今倒是可以稍微偷閑,嗯,那個醬肘子看上去不錯,給小小打包幾個帶回去,充當零食。”

蘇陌伸手一指,看那醬肘子做的湯色好看,縱然是楊小雲也有些食指大動。

“要不多買幾個,我們兩個也隨她一起吃點?”

“也好。”

雖然說是拜訪城主府,不過這個拜訪裏麵藏了不少的心機,又有幾個人會將心思用在吃飯上?

不僅僅是蘇陌和楊小雲吃的不自在,估摸著那曾有望吃的也不是很痛快,現如今回去之後,說不得也在拚命幹飯……

胡思亂想之間,已經點了幾個肘子,讓店家包好。

楊小雲從袖子裏取出銀子,剛遞過去,就見到蘇陌驟然回頭。

當即也跟著抬頭朝著他目光處探尋,然後就看到一前一後三個人正在夜色之中飛奔……

楊小雲眨了眨眼睛:

“前麵的那個……好像是徐鹿啊。”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三個人影已經越過了燈火長街,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看來是有所收獲了,隻不過,這情況似乎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說話之間,他伸手拉了一把楊小雲,縱身已經到了屋簷之上。

幾步的功夫,正要追上去,但是腳步卻又微微一頓。

楊小雲此時方才來得及開口:

“還沒找錢呢……”

“不急不急,叫上徐鹿一會一起吃點。”

蘇陌手搭涼棚:“而且,他這是幹嘛呢?圍著錦陽城繞圈呢?”

徐鹿確實是在圍繞著錦陽城繞圈。

形勢逆轉!

原本他跟在了白袍劍手的身後,悄然尾隨。

此時此刻,卻是徐鹿在前,兩個白袍劍手在身後追殺。

不過徐鹿輕功非凡,這兩個人想要抓到他,幾乎不可能。

而之所以演變成如今的局麵,還是因為徐鹿心頭不甘,否則的話,扔出去了屍體之後,他轉身就能跑走,眨眼的功夫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隻是,他是奉蘇陌的命令,來探究根底。

結果因為一時之仁,導致行蹤被人發現。

如果就此狼狽而返,又該如何跟蘇陌交代?

所以索性慢了一步,先讓他們追著自己就是。

至於如何處置,一時之間倒是還沒想好。

他倒是想過幹脆就這樣直接將這兩個人帶到蘇陌的跟前……

可問題是,該解決的問題沒有解決。

反而帶著問題回來了,這讓蘇陌如何看待自己?

無法可想之下,那就稍微花點時間琢磨琢磨。

而他爭取時間的方法,便是帶著這兩個人,先在這錦陽城內兜圈子。

反正他們要追殺自己,總不能讓自己跑了。

憑借自己的輕功,吊著他們就跟玩一樣……隻要不被他們給堵住,以至於輕功施展不出來,那他能遛死他們。

可這麽一直遛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到底該如何破局呢?

心中想著這個的時候,已經圍繞著錦陽城又走了一圈。

正沒理會之處,忽然一轉頭,眼角餘光就掃到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正坐在屋簷上,一人手上端著一個肘子,吃的津津有味。

徐鹿腳步一個趔趄,險些沒從屋頂上掉下去。

這兩個人自然便是蘇陌和楊小雲。

徐鹿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沒給氣死。

自己這邊跑的腳底生風,鞋底都快要冒煙了,這兩位可好,晚上閑來無事,竟然跑到屋頂上吃肘子,賞星星,順帶還能看看熱鬧……

而自己就是那被看的熱鬧。

有心想要說點什麽,劍鋒已經自身後而來。

徐鹿腳下一頓,騰飛而起,隻是一抬頭,就看到一把長劍已經自半天之處倒懸,鋒芒直取自己頭頂百會。

此時此刻,人在半空之中,縱然是想要挪移,卻也無處可以借力了。

他的輕功雖然高妙,卻也仍舊是輕功,不是飛,需要有所依憑才能夠施展。

現如今卻隻能閉眼等死。

不過徐鹿並不慌亂……

因為他看到蘇陌已經到了,並且有破風之聲響起。

眼角餘光甚至捕捉到了有一物橫飛而至,油汪汪,顫微微,竟然是一個閃爍著誘人光澤的大肘子!

蘇陌竟然是將這肘子當成了暗器給扔了過來。

頭頂之上那白袍劍手也聽到了這惡風不善,猛然回頭,長劍一轉,無聲之間已經點出。

隻是劍刃穿透之物,卻是讓他表情錯愕。

怎麽會是一個肘子?

一呆之下,肘子已經被貫穿,整個直接懟到了他的劍鍔上。

嘩啦一聲,肘子肉和皮四散崩飛,每一片上都裹挾著強大的內力,宛如漫天花雨一樣,劈頭蓋臉的就砸了過來。

砰砰砰!

周身一震之間,這白袍劍手一身的白袍,就已經油了麻花,更有一口鮮血噴出,為這白色的衣袍,增添了幾分鮮豔。

於徐鹿腳下那白袍劍手眼見於此,當即知道不妙。

想都不想,就要轉身離去。

可就在此時,蘇陌抬指一點,嗡的一聲,力貫虛空。

那白袍劍手一步剛剛奔出一半,人在半空之中,就被這一擊打的口鼻流血。

之所以未能做出吐血的姿態,隻是因為他已經動彈不得。

更要命的是,他此時已經奔出了這屋簷範圍,卻因為穴道被點中,後繼無力,隻好整個人保持著這一個姿勢,直挺挺的從半空之中跌落。

哪怕立足不穩,翻身倒地……這姿勢也未曾有半點改變。

這一切說來繁複,實則不過轉瞬之間。

徐鹿剛剛落地,蘇陌和楊小雲也已經到了跟前。

先前被肘子打的口噴鮮血這位,此時正翻身而起,第一時間不是去考慮自己的傷勢,也不是去顧及自己同伴的情況,更不是轉身逃跑。

而是看著自己這滿身油汙的白袍,滿臉都是痛惜之色。

抬頭再看蘇陌,竟然挺劍而上。

“嗯?”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劍鋒已經到了跟前。

一時之間卻是來了興致,屈指輕輕一彈,嗡的一聲,那白袍劍手臉色不變,但卻覺得虎口一陣撕裂一般的劇痛,手中長劍險些脫手飛出。

卻順勢一轉,劍鋒撕裂虛空之聲隻在一刹,下一刻,整個人驟然一個轉身,鋒芒一點,劍尖似斜非斜的戳向了蘇陌腰間。

這兩招一出現,蘇陌便已經若有所思。

故此這一劍他並未以彈指神通招架,隻是腳步輕輕一退,順勢讓開,下一刻,這白袍劍手的劍法,這才施展開來。

徐鹿站在邊上,還想過去幫忙幹擾一下,結果迎麵而來卻是一個大肘子。

“……”

徐鹿看了看這肘子,又看了看楊小雲:“不用幫忙?”

“嗯?”

楊小雲一愣,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徐鹿一眼,輕輕搖頭:

“守著周圍就好,他想看看這人的劍法而已。”

守著周圍,是不想讓局麵出現變故。

後麵一句則是說出了蘇陌的想法……

畢竟,彈指神通輕輕一點,那白袍劍手便險些招架不住。

蘇陌想要拿他,卻是輕鬆自如。

徐鹿聽明白了楊小雲的話,便當真接過了肘子,啃了兩口之後,這才忍不住問道:

“有水嗎?跑了半個晚上了,有點渴……”

“先忍一忍,回客棧再喝吧。”

楊小雲這會也差不多吃飽了,就靜靜的看著蘇陌跟那白袍劍手交手。

此時此刻,她也看出了門道。

這白袍劍手的劍法,極其凶狠。

每一招每一式,皆為取人性命的殺招。

可最特殊之處卻不是這個……而是此人每一劍,都無聲無息。

除了偶爾拿捏不住,導致劍鳴之聲外泄外,其他的時候,無論如何施展,都沒有絲毫動靜。

若是暗夜之下,未曾理會之處,如此劍鋒襲來,怕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而就在此時,蘇陌忽然探手一抓,捏住了劍刃,隨手一拽之下:

“拿來!”

那白袍劍手哪裏肯?

可蘇陌想要,他又如何守的住,哪怕是傾盡全力,最終虎口撕裂,長劍也還是被蘇陌給奪走。

還想前衝,又被蘇陌一指點在了胸前,定在當場動彈不得。

“無聲殺人劍?”

蘇陌看了看手中這把短劍:“這玄機,莫不是出在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