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展掌櫃的聞言看了蘇陌一眼,輕輕點頭:“那依蘇總鏢頭看來,應該如何處置才好?”

蘇陌一笑:“在下不過是船上一閑客,哪裏敢在這種事情上給主家出謀劃策。不過是給展掌櫃的提個醒,莫要到時候過於被動。”

“蘇總鏢頭過謙了。”

展掌櫃的聞言點了點頭,卻也沒有繼續說請教一類的話,倒是伸了伸手,對旁邊的李中成說道:

“去取一個千裏目過來。”

“是。”

李中成聞言轉身離去,不過片刻就已經折返。

手中捧著一個錦盒,站在了展掌櫃的身邊。

展掌櫃的微微一笑,對蘇陌說道:

“相逢即是有緣,三河灣這麽多船,蘇總鏢頭偏偏選中了咱們這一艘,可謂緣分匪淺。

“如今身邊別無長物,便將這千裏目作為禮物,送給蘇總鏢頭,也好留作個念想。”

“千裏目?”

蘇陌眨了眨眼睛,展掌櫃的輕輕一笑,對李中成點了點頭。

李中成當即將盒子打開,裏麵卻是放著一個金屬筒狀物,蘇陌已經可以看到,那金屬筒一側的玻璃反光了。

這讓蘇陌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此物名為千裏目,可望千裏之外。”

展掌櫃的將這東西從盒子裏拿了出來,笑著說道:

“蘇總鏢頭可曾聽說過西州?”

“天地四方,自然略有耳聞。”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聽說西州多能工巧匠,此物莫非是西州巧匠所製?”

“蘇總鏢頭年紀輕輕,見聞卻是廣博。”

展掌櫃的聽到這,倒是有些佩服了:

“此物確實是西州所製,他們以秘法煉製琉璃,製作出各種各樣的巧妙之物。

“其中便有這千裏目……不過,此物大行其道,卻是在南海之上。”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海上揚帆,萬萬裏水域,若是遇到賊寇強盜,遠遠看去,以肉眼根本無法分辨。然而有了這個之後,卻能見遠及近,掌握遠方動態。可謂是海上利器。

“也因此,這東西被海上諸多門派所壟,少有流傳出來的。

“這一趟我卻是從別的門路,取了一批千裏目,作為我入東荒的買賣物品之一。

“來,蘇總鏢頭請過目。”

蘇陌點了點頭,伸手將這所謂的千裏目,實則就是望遠鏡的東西拿了過來。

入手微沉,一頭大,一頭小,蘇陌舉起送到了眼前,倒也確實不錯。

當即一笑說道:“確實是好東西。”

“哈哈哈。”

展掌櫃的哈哈一笑:“今日和蘇總鏢頭相見,便以此物相贈吧,還請蘇總鏢頭莫要嫌棄。”

“哪裏哪裏。”

蘇陌連忙說道:“初次見麵便有如此大禮,蘇某受之有愧。如今身無長物,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禮才好。”

“蘇總鏢頭哪裏話,在下行船至此,貨物皆在船上,自然可以隨意挑選禮物。蘇總鏢頭出門是做正事的,怎麽能帶這些累贅?”

展掌櫃的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回禮之事莫要多提,盡管收下就是。”

“那蘇某就卻之不恭了。”

蘇陌隨手把玩了一會,將東西放到了李中成手裏那錦盒之內。

隨即開口問道:“展掌櫃的這一趟是初入東荒?”

“是。”

展掌櫃的點了點頭,隨口說明自己的來曆。

他本是西州之人,臨近南海,成年之後便在海陸兩地穿行做買賣。

不過近年來海上的買賣越來越不好做了,這才起意入東荒尋找商機,不過因為是初次到來,倒是沒敢準備太多的貨物,免得血本無歸。

這一趟,充其量就算是來到這邊,試試水。

蘇陌倒是對南海之上的事情頗為好奇,當即開口詢問。

展掌櫃的也未曾隱瞞,笑著說道:

“南海之上島嶼眾多,島嶼之間遠近各不相同。近的,便結成同盟。遠的,索性自成一國。

“當然,也有武功蓋世,勢力非凡之輩,占據數島,勢力籠罩數百乃至於上千裏海域,可謂是海上霸主,威風不可一世。

“海上規矩也是繁多,難以一一盡數。”

蘇陌原本隻是打算上來看看蛟龍會的情況,如今卻跟這展掌櫃的相談甚歡。

隨口閑談,倒是讓蘇陌對這南海有了一個頗為清晰的印象。

南海之上島嶼眾多,勢力同樣也是盤根錯節。

根據展掌櫃的說法,整個南海之上有三個不能招惹的大勢力。

分別是龍王殿,歸墟島,最後一個則是南海盟。

這三家勢力龐大至極,門中各有絕學,所過之處,如海上天子威勢非凡。

然而這隻是明麵上的……

海上風波更奇,水上奧秘極深,隱藏島嶼隱秘門派更是數不勝數。

有些島嶼隱藏在風雨之中,尋常人難以找到,但也有機緣落下,反而得窺門徑。

經常會有傳說,有人在經曆風雨之後,出現在一處奇妙島嶼之上。

島上美女如雲,美酒成池,山珍海味堆積如山,更有金銀遍地鋪路。

其上之人對於外來入島的,從來奉為上賓。

可任意享用島上的一切,力求讓所有人心滿意足而歸。

唯獨一點……若是願意就此留在這島上,那無論有什麽需求,都會被滿足。

可若是想要離開,卻不能取走這島上的一分一毫。

否則的話,必然橫死海上,絕無幸免的道理。

“當然,這話本身隻是一個傳說的可能性占據大半。”

展掌櫃的笑著說道:“多數是不足以取信於人的,隻不過……倘若真有這樣的地方,倒也頗為想要去嚐試一下。哦,對了,蘇總鏢頭是江湖中人……於南海之上有一處江湖中人都想去的去處,若是蘇總鏢頭將來有機會行於海上,不妨嚐試探尋一下?”

“哦?”

蘇陌笑道:“願聞其詳。”

“那據說是在南海深處,有一座南海武神殿。

“具體位置隻流傳在一些相關之人的口中。

“傳說,每一年的一個特殊時期,都會有使者從島上出發,尋找南海之中武功高強之輩,前往武神殿做客。

“而在那一座島嶼之上,匯聚了南海各門各派所有的武功。

“若是有人能夠在曆經了考驗之後脫穎而出,便有機會入駐南海武神殿,從中獲取南海全部的武功奧秘。

“更有人說,若是有人能夠得到這份傳承的話,包括龍王殿,歸墟島,南海盟三大勢力,整個南海所有的門派勢力,都必然奉其為主,成為整個南海的王。”

展掌櫃的說到這裏,笑著說道:“蘇總鏢頭聽了,可覺得有些心動?”

“確然是有些心動。”

蘇陌笑著說道:“這世間竟有如此奇妙之處,倒是讓人意想不到。”

“是啊。”

展掌櫃的也歎了口氣:“海上奧秘太多,往往會讓人覺得心向往之,然而能虧其貌者,又是萬中難尋其一啊。”

蘇陌點了點頭,頗以為然。

其後又跟展掌櫃的交流幾句之後,這才告辭離去。

手上捧著一個裝著望遠鏡的錦盒,回到了鏢局眾人所在。

這東西拿到鏢局這頭,自然也引起了好奇。

蘇陌打開盒子,魏紫衣隻是看了一眼,就已經瞪大了眼睛:

“千裏目?”

“魏大小姐倒是見識廣博。”

蘇陌看了魏紫衣一眼,也沒有什麽可驚訝的。

那展掌櫃的都說了,這東西在南海之上,大行其道。

雖然是被很多門派壟斷了,但是……估摸著也還是會有流傳出來的。

落鳳盟其實有一部分買賣,就在海上,畢竟落霞城比鄰南海,卻是占據了天然的地勢。

因此,魏紫衣能夠認出這東西來,實在是不算什麽。

“你少來。”

魏紫衣白了蘇陌一眼:“這東西哪來的?”

蘇陌就把跟展掌櫃的一番言論大概的說了一遍。

魏紫衣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這位展掌櫃的恐怕不是尋常人物……他說的沒錯,這東西在海上確實是有,也確實是被海上諸多門派壟斷。

“但是,情況遠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嚴重……

“這東西,是海上的禁品,若有私藏,會招致殺身之禍。

“這話他沒跟你說嗎?”

蘇陌一愣:“竟有此事?”

“不然的話,你以為我落鳳盟,既然知道此物,如何會弄不到手?

“實則此物已經在我落鳳盟登記造冊,也尋能人巧匠嚐試製作。

“然而每每不得其法,最終此事便也隻能擱淺了。

“當然,你也別想太多,估摸著他琢磨,你一個小小鏢局的總鏢頭,是沒有什麽機會可以踏足南海,這話也就沒跟你說,免得再把咱們堂堂的蘇總鏢頭給嚇到了,這見麵禮都送不出去。”

魏紫衣唇槍舌劍之中,找到機會就想要奚落蘇陌兩句,報他那天晚上看她洋相的仇。

蘇陌沒有理會這一點,隻是將千裏目收了起來說道:

“不說這個了,蛟龍會那邊不知道又出了什麽變故,李鏢頭……你讓弟兄們都加點小心,我擔心這水路往下,可能會不太平。”

“好嘞。”

李鏢頭當即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魏紫衣詢問究竟,蘇陌也如實說明。

“會不會是想的太多了?”

“走走看吧。”

蘇陌說道:“若是真的有什麽事情,讓蛟龍會傾巢而出。那此事幹係絕對不小,恐怕不僅僅隻有蛟龍會一家卷入其中。”

“嗯……”

魏紫衣點了點頭。

而情況便如同蘇陌所說的那般,接下來幾日之間,路過了好幾家水寨。

都是人去樓空之態,隻留下了少數人守著門戶。

對於沿河行船,卻是視而不見。

如此,走了三天,再往前便應該是紅葉幫所在。

這一日夜間,蘇陌正在船艙之內,閉目打坐,忽然就感覺船身微微一沉,當即睜開了雙眼。

片刻功夫,耳邊廂就聽到呼喝之聲響起。

又有一個聲音大聲的嚷嚷了起來:

“這條水路,暫且不通。明日前方將有大事發生,爾等若是不想貿然卷入其中丟了性命,最好立刻回返。等此事結束之後,再做計較。”

那聲音吵吵嚷嚷,好大的嗓門。

蘇陌聽著卻覺得有些耳熟,微微一琢磨,便已經想到了一個人。

同艙之內的李鏢頭等人,也被這聲音吵醒,紛紛睜開了雙眼,下意識的看向了蘇陌。

蘇陌微微沉吟,對李鏢頭和傅寒淵說道:“你們帶人守在鏢物周圍,我出去看一眼……”

“我也去。”

魏紫衣連忙舉手。

蘇陌皺了皺眉頭,卻也還是點了點頭,對傅寒淵說道:“著人去請小司徒過來,也幫忙看顧一二。”

“是。”

傅寒淵答應了一聲,隨手點了一人去請小司徒。

他這些時日極為聽話,蘇陌就暫且給他提升了一下職務,倒不是說直接從趟子手變成了鏢師。

而是讓他成為了趟子手們的小頭目,一些無關緊要的命令,可以由他下達。

傅寒淵對此頗為滿意,感覺這一趟鏢沒走完都能夠提升身份。

等這一趟走完了,自己不得直接成為鏢頭?

一時之間誌得意滿,倒是越發的有勁了,感覺這小小趟子手,也有好大的前途。

唯一的遺憾是……如此身份,竟然也沒有馬可騎。

蘇陌和魏紫衣這邊則已經出了船艙,直接到了甲板之上。

此時此刻,甲板上已經是人滿為患。

抬眼所見,蘇陌還沒看到來的人是誰,就已經看到不遠處的河道之上,燈火通明。

遠遠地,竟然停留了數十艘大船。

旗幟各不相同,顯然這條河上的大賊,這會功夫都已經在這紅葉幫所在的地方聚集了起來。

剛到跟前,就聽到展掌櫃的聲音笑著說道:

“諸位英雄請了,在下一行不過是從此路過,若是有需要打點之處,也絕不吝嗇。還請諸位英雄,放我這小船過去……”

“你這人是聽不懂話嗎?”

那嗓音粗暴之人怒道:“老子不是不放你過去,是現在誰都不能過去。

“這邊將有大事發生,如今正結成船陣,你們闖入其中,這不是攪屎棍嗎?”

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到幾個聲音怒聲喝道:

“放屁,你說哪個是醃臢之物?”

說話那人一愣,不耐煩的對著身後河道擺了擺手:“沒說你們!”

繼而回頭說道:“你們若是不願意返回三河灣,那就停船靠岸,在這裏等待一日。

“且看你們命數如何,若是命好的話,說不得還有機會活下來,沿河而下……

“若是命不好,那就隻能是死在這河道之上。

“嘿……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良言難勸該死鬼,該說的老子已經說的明明白白,回頭哭爹喊娘的時候,可莫要怪我言之不預。”

展掌櫃的給說的一愣一愣的,一時之間竟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就聽到一個聲音冷冷一笑:

“好大的口氣,東荒之地的豪強,都是這般蠻不講理的嗎?”

一個一身黑衣,滿臉冷峻的男子上前一步:“咱們現如今也算是好話說盡,你們若是再不讓開,那便手底下見真章吧?”

“嗯?”

說話那人臉色一沉:“好好好,老子在這河道之上經營多年,沒想到今天卻是見到過江龍了!

“來來來,你倒是讓老子看看,你是如何想讓老子見真章?”

此言落下,就聽到破風之聲接連響起,又有數人飛身到了船頭之上。

目光冷冽,看向展掌櫃的一行。

展掌櫃的見這情況,知道不妙。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身邊這黑衣人確實是個武功高強之輩,然而到了人家的地頭上,縱然真的是過江龍,也得按照規矩行事。

此時此刻,話語冒犯,已經是犯了忌諱了。

當即連忙上前打圓場:

“諸位英雄,諸位英雄好漢!在下這位兄弟言語莽撞,還請諸位莫要放在心上,我在這裏替他給各位賠個不是。還請諸位英雄,能夠原諒則個。”

“可不敢!”

先前說話那漢子冷冷一笑說道:“在下等人在這河道之上做買做賣,從來都是多講道理,少講拳頭。能少傷人命,好過造成無辜死傷。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見到過江龍,打算跑到咱們的地頭上耀武揚威?

“這話傳出去,好說不好聽,縱然是我能夠把他當成一個屁給放了,可傳揚出去,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此後人人都跑到我褲襠裏,想要當我褲襠裏的屁,讓我全都把他們放了,那我放是不放?”

話說到這份上了,似乎已經沒有了轉圜餘地。

那黑衣人臉色鐵青,然而想要動手,卻也有顧忌。

船上這些他自問解決起來,還不是很麻煩,然而船下這幫人的手下實在是太多了……

為今之計,唯有擒賊先擒王!

若是拿住了他們當中領頭的,必然可以打開一條生路。

隻是從此之後,再想要從這裏過去,卻又是千難萬難了。

雙方一時之間劍拔弩張,眼看著就要動手,就聽到一個聲音傳來:

“哈哈哈,我道是誰大半夜的在這裏屎尿屁說個不聽。

“原來是玄龍水寨大寨主在此,旬月不見,可無恙否?”

說話之間,便有身影隨風而來,眨眼之間已經站在了雙方當中,他抬頭在玄龍水寨大寨主身後一掃,不少都是熟人。

蛟龍會諸葛長天,紅葉幫幫主都在其中。

此時火光之下,來人現出身形,三人一愣之間卻是齊聲驚呼:

“蘇總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