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陌這麽問,何掌櫃的想都沒想就說道:

“這幫人來到小老兒這小店之中,已經足足月餘之久。

“初見之時,似乎是從西北而來,當時還頗為驚異,那邊雖然有道路,卻也荒涼。

“隻以為是道路之中,招惹了什麽事端,這才潛行匿蹤。

“小老兒在此地開這小店,本身院子裏也是養了幾位好手的,因此對於他們這樣的人,雖然並不是特別歡迎,卻也不會真的拒之門外。”

何掌櫃的對蘇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本是想要打開門做生意,對於這些人卻也未曾如何在意。

卻沒想到,這幫人進了店之後,竟然借機生事。

這種事情何掌櫃的在這裏開店,也見過好幾次了,隻以為是想要打打秋風。

麵對這種情況,隻需要亮亮手腕,讓他們知道這店內也有好手,不是能隨便欺負的,往往也就消停了。

可沒想到,這一動起手來,這幫人算是原形畢露。

何掌櫃的率先讓人出手,更是展現出了自己這邊的深淺。

這幫不知道是從何處而來的過江龍,見此之下,哪裏還不知道這小店可以手拿把掐?

頃刻之間同時出手,不過轉眼的功夫,幾個好手已經盡數橫死當場。

何掌櫃的被拿下,而何掌櫃的家眷更是全都落入了敵人的掌握之中。

本以為是性命難保,卻沒想到這幫人竟然打算在此地盤踞下來。

讓何掌櫃的繼續在這裏當掌櫃,維持表麵上的和平。

若是遇到了往來的客商,就偷偷摸摸的在飯菜之中下‘迷子’,便是那壯漢所說的‘神仙倒’。

這迷藥厲害的很,再加上何掌櫃的這何家老店在這地方開的時間太久了,很多人都認識他。

他頭幾次的時候,嚐試給人家通風報信,讓他們快快逃命。

結果那幾位隻當他是玩笑,最終橫死店內不說,何掌櫃暗中嚐試讓他們快跑這事,還被這一夥賊寇給知道了。

他們不將這些事情,報複在何掌櫃的身上。

而是將報複放在了何掌櫃的兒孫妻女身上。

不是霸占他的女兒,兒媳,便是在孩子的身上下刀子。

一兩次之後,何掌櫃的就再也不敢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下來,何掌櫃的是生不如死。

這幫人卻又偏偏擔心他休息不好,引起疑竇,故此,在他必須睡覺的時候,順勢給他用一點神仙倒。

吃不下也無所謂,有人捏著他的嘴巴硬是給他喂酒喂肉。

以至於神色狀態之上,根本讓人看不出來他都經曆了什麽。

一番話說到這裏的時候,何掌櫃的已經是涕淚橫流。

正在此時,院子門戶又被打開,李鏢頭帶著幾個鏢局裏的夥計,還有何掌櫃的家眷進來。

隻不過何掌櫃的家眷狀態都不好。

幾個女子,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媳,各個眸中無光,滿是死誌。

年輕男子和半大的孩子,則各自遍體臉上。

其中一位被一個鏢師背著,受傷太重,臉色慘白,少了一條胳膊。

何掌櫃的一看之下,更是泣不成聲:

“我的兒啊!!”

跌跌撞撞之間,就到了跟前。

而這些人看到了何掌櫃的之後,才意識到真的是脫離了虎口。

頃刻之間,哭聲和悲鳴喧囂了半天天空。

魏紫衣眉頭緊鎖,站在一旁,手上是青筋畢現。

蘇陌看了她一眼,對她使了個眼色。

兩個人一起來到了那群被綁著的賊寇跟前。

被蘇陌拆了一條腿的那位,這會功夫已經是氣若遊絲,流血也要流死了他。

餘下的那些人,則全都被鏢局的夥計給捆了起來。

有的身上重傷,也是奄奄一息。

蘇陌靜靜的看了一眼這幾個人,目光在那刀客,還有那個用毒的這兩位身上一一掃過,伸手點指:

“將這兩個人拉出來。”

當即有鏢局裏的夥計答應了一聲,伸手就把這兩個人給拽了出來。

“先各自切掉一條臂膀,稍微還一部分債再說。”

蘇陌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鏢局裏的夥計也未曾有半點猶豫,何掌櫃的這一家的慘狀看在眼裏,哪裏還有什麽顧慮?

當即拔刀在手,將兩人按在地上。

用刀的那人一聲不吭,隻是死死的看著蘇陌,似乎要將蘇陌的臉記在心上一般。

倒是用毒的那位,臉色惶然:

“不要,求求你們,我,我再也不敢了,你們饒我一次……饒我一次吧!”

話音落下,蘇陌充耳不聞,就見到兩道刀光一閃,這兩個人的臂膀已經跌落在地上。

刀客一聲不吭,用毒那位的慘叫之聲,恨不得將死人都給吵吵起來。

蘇陌瞥了那人一眼:“把他的嘴給堵上,去找小司徒要點傷藥,給他們的傷口止住血。”

“是。”

當即有夥計答應了一聲之後,轉身離去。

蘇陌這才開口問道:“諸位,是從何處來的啊?”

他問的並非是那刀客和那用毒之人。

刀客明顯嘴硬,多少有點視生死如無物。

至於那用毒的……這會功夫估計也什麽都說不出來。

被綁著的那些麵麵相覷,有人看著眼前慘狀,想要開口,卻聽到那刀客冷笑一聲:

“你們若是說了的話……”

話沒說完,就被蘇陌一腳才在了臉上,微微用力,就聽到哢嚓一聲響。

臉上的骨頭已經給踩的變了形狀。

餘下的話,也盡數咽回了肚子裏。

“識時務者為俊傑。”

蘇陌輕聲開口:“諸位,盡管說就是了。有道是,法不責眾。蘇某今日隻誅首惡,你們若是將我想知道的東西全都說出來,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對付這些人,蘇陌卻是連痛人經都懶得用……他們不配。

這幫人一時之間麵麵相覷。

蘇陌先是將他們首領給拽了出去,一人砍了一條胳膊,下手是沒有絲毫手軟。

此時此刻,又有這話當前,一時之間都猶豫不定。

蘇陌見此,輕輕搖頭:

“倘若不說,蘇某便隻好殺人了。嗯……從誰開始好呢?”

他挨個在這些人的臉上打量,眸光落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那人都下意識的低頭,或者是露出乞憐之色。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我們……我們是從無生堂的地頭來的……”

“很好。”

蘇陌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會你能活。”

聽他這麽說,那人頓時鬆了口氣,還要再說,旁邊就已經有人連忙開口:

“我們不是綠林中人,我們是無生堂地界之內遊走的江湖散客。”

“沒錯……咱們各自奔走江湖,本來也是相安無事的。雖然吃的不算多好,卻也能夠溫飽。”

“後來有萬藏心那事發生之後,忽然就有人來找咱們,說是拿住了這萬藏心,今後……今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說不定有機會入駐無生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有一就有二,一個人的心理防線潰散之後,當即其他人都爭相開口。

你一句我一句,雖然說的零碎,卻也讓蘇陌知道了這幫人的來路。

這幫人本是一群散兵遊勇,卻在這刀客,壯漢,還有用毒那人的串聯之下,一起準備來落鳳盟地界找到萬藏心。

結果到了落鳳盟地界之後,說法就忽然變了。

用毒那個給他們所有人都下了毒,所若是不能聽命行事,頃刻之間就得橫死當場。

此後又在那刀客的引領之下,尋一處落腳。

最後來的地方,便是這何家老店。

根據他們的說法,這刀客三人另有來路,很是神秘。

他們懷疑,從最初的時候開始,他們來這落鳳盟地界,根本就不是為了萬藏心而來。

但具體是怎麽回事,他們就不知道了。

說完之後,這幫人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了,紛紛跪在地上磕頭祈求饒命。

蘇陌連連點頭,然後把李鏢頭叫了過來。

在他的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了一番。

李鏢頭微微猶豫:“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

蘇陌看了李鏢頭一眼。

李鏢頭躊躇一下:“似乎有點不講規矩了。”

“跟他們……有什麽規矩可講?”

蘇陌看了一眼何掌櫃的一家那邊,他們已經快要哭的沒氣了都。

李鏢頭見此,當即點了點頭:“總鏢頭英明!”

說完之後一揮手:“來幾個人,帶著他們一起出門,我們去放了他們。”

片刻之間,這幫人就被帶走,臨走之前還對蘇陌千恩萬謝。

隻是出門之後,剛剛拐過了一個彎,就被李鏢頭帶著人紛紛踹倒在地。

正愕然之間,就見到李鏢頭連同身邊鏢師,各自揚起刀鋒,霎時間……人頭雨落!

隻不過,這出手還是不夠利索,蘇陌他們在院子裏還能夠聽到這些人的慘叫,臨死之前的驚呼聲。

蘇陌索性抻著脖子喊了一聲:

“別忘了搜搜身上,看看有沒有什麽值錢的玩意或者是密信一類的東西。”

“知道啦。”

李鏢頭的聲音,比蘇陌隻大不小。

蘇陌撇了撇嘴,看了看那刀客,抬起腳來:

“還能說話嗎?”

“……堂堂紫陽鏢局,蘇總鏢頭,言而無信,食言而肥。”

那刀客勉強之間,倒也能夠開口:“這話傳出去,看你如何在江湖之上……立足。”

蘇陌點了點頭:“能說話就好,來個人,把他的另外一條胳膊也給砍了。”

霸占人家的店麵,欺辱人家的妻女,在人家的兒孫身上下刀子。

這種人,蘇陌覺得無論怎麽對付都不算過分。

完事之後,蘇陌也不去看他,而是看向了那個已經塗抹了傷藥的用毒之人。

輕笑一聲說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啊?”

一邊說,一邊拿去了他嘴裏的破布。

小司徒的療傷藥,還有鎮痛之效,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慘嚎。

隻是剛才叫的太慘烈,哭的眼淚鼻涕全都出來了,一時之間沒法開口說話。

然而下一瞬,他就瞳孔一縮。

卻是那刀客又被切去了一條胳膊的場麵,映入眼簾,當即心頭一抖,連忙說道:

“我,我,我叫周……周放。江湖,江湖人稱鬼見愁。”

“???”

蘇陌忽然就覺得,鬼見愁這三個字,多少有點掉價了。

“你……是無生堂的人?”

蘇陌問。

“不是不是!”

周放連忙搖頭:“我倒是想要跟無生堂牽扯上關係,奈何無生堂高門大戶,咱們縱然是想投,也沒有門路……

“……不,也不是沒有門路。”

說到這裏,他看了那刀客一眼。

刀客臉色一沉:“你……你住口!!”

“老大……我也想住口,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啊,他們……他們是真的狠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說到這裏,一個大男人竟然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刀客的眸子裏一時之間是萬念俱灰。

縱然是被斬去了兩條臂膀,也未曾讓他有過如此神采。

魏紫衣聽到這裏,卻已經是眼睛一眯:

“萬藏心喜歡上了無生堂的小公主,偷走了大化往生心羅經,無生堂大堂主萬玉堂勃然大怒,發下無生令。

“你們這幫人,借此機會,侵入落鳳盟地界之中,莫不是……另有所圖?”

“嘿……在下不過隻是一個小人物而已。”

那刀客見此也不在嘴硬了,隻是冷冷一笑:“無生堂大堂主是什麽意思,咱們哪裏會知道?”

“哦?那你說說看,你霸占了何家老店,在這裏是準備要幹什麽?”

蘇陌問。

“自然是……占地為王,吃一口安樂茶飯。”

那刀客冷冷看向蘇陌,縱然是兩條胳膊都沒了,卻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臉色蒼白是因為失血過多。

眸子裏那鋒芒之意,卻是半點未曾消散,反而更加濃鬱。

似乎,這個人縱然是沒有了雙臂用刀,他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來砍殺對手。

“你想吃一口安樂茶飯。”

蘇陌看了何掌櫃那邊一眼:“便是如此吃法?”

“我隻顧自己安樂,誰去理會旁人感受?”

刀客哈哈大笑。

蘇陌笑了笑:“也對……你這人自私自利,自然是不會顧忌旁人,那我再問你一遍,你跟無生堂究竟是什麽關係?”

“沒有關係。”

刀客想都不想。

蘇陌點了點頭:“那好……斬下他的手臂。”

他伸手一指周放。

周放:“???”

茫然之間,就見到刀鋒揚起,當即連忙喊道:“且住且住!他……他不說,為何要斬我的手臂?”

“因為我不信。”

蘇陌說道:“人行於世,終究得有牽連,誰又能夠做到真的無牽無掛?他說隻顧自己,不顧旁人,這一點我是不信的。你們既然是一起的,我不信他會對你的慘狀,無動於衷。”

“……”

周放瞠目結舌,全然沒有想到,有人竟然會因為這種理由,砍人手臂?

眼看著刀子就要落下,當即連忙說道:

“等等……我知道,我知道一件事情,可能對您有用。”

“說來聽聽。”

蘇陌瞥了他一眼。

“老大……老大每隔七日,便會前往不遠處的城鎮之中。

“城鎮之中有一家米鋪,劉記米鋪……”

“混賬東西!”

刀客聽到這裏的時候,臉色已經霎時間慘白一片,猛然一個挺身,就要撲過去。

然而蘇陌抬起一腳就將他踩住。

他受製於人,隻能奮力嘶吼:“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就算是告訴了他們……你以為,他們會放了你嗎?”

“縱然不會放了我,至少也會給一個痛快!”

周放用力反駁:“總比手腳被一點點的砍掉,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好。”

說完之後,也不再理會那刀客,隻是大聲的說道:

“他去那米鋪之中,從來都不買米,隻是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說完就走……

“我知道,我知道那地方,其實是無生堂於這落鳳盟地界之內的一處暗樁。

“來這裏之前,老大也曾經跟我們說過,他認識無生堂內的一位大人物。

“這一趟圖謀的這件大事,極有可能,便是此人授意,要來這裏謀劃一件大事。

“此事若成,今後……今後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蘇陌輕輕地出了口氣,看了魏紫衣一眼。

魏紫衣微微沉吟:“距離此地,大概還有三十裏,確實是有一座小鎮。”

“可在路徑之中?”

“在。”

“那好……”

蘇陌點了點頭,又看了那刀客一眼:

“你看,事到如今,你又是何必呢?把該說的全都交代一下,我也會給你一個痛快。”

“……”

藏在心中的秘密,被身邊的人給說了出來,刀客此時也不再執著了。

他輕輕地出了口氣:“萬藏心的事是真的,但……無生堂似乎是借此機會,另有謀劃。

“隻不過,他們謀劃的到底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我來這裏……也隻是等待一個信息而已。

“未等大事到來,圖窮匕見之時,誰也不知道會發什麽。

“話就到這,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蘇陌看了看魏紫衣,魏紫衣眉頭緊鎖:“這人暫且不能殺。”

“哦?魏大小姐,另有想法?”

“一夥盤踞在客棧之中的惡匪,竟然跟無生堂牽扯上了關係……”

魏紫衣冷冷一笑:“無生堂於我落鳳盟的地界之中圖謀,所圖者……還能是誰?而且……”

她說到這裏,輕輕一頓:“有些不對勁,他們從無生堂過來,竟然能夠繞過落霞城的耳目,在此紮根……”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撇了撇嘴:“所以說,你落鳳盟內,弄那許多盟主作甚?”

“……”

魏紫衣一時無語。

蘇陌則看了那刀客一眼:

“卻不知道那位無生堂的大人物,姓甚名誰啊?”

“……任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