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湖的門派,大多數都是藏在山林之中。

林中清幽,少有紅塵繁華,正適合門人弟子刻苦修行。

然而浩然書院卻不是如此。

此地名為浩然城!

浩然書院,便在這城的中間位置。

四方大門敞開,時刻都有書生打扮的學子來來去去。

或者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或者捧著書卷,走路之時也不忘苦讀。

蘇陌楊小雲帶著甄小小到了跟前,就見到一個正坐在門旁的書生,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抬頭看向了三人:

“三位,三位,且請留步!”

蘇陌三人駐足,就見到那書生笑著說道:

“三位似乎不是這浩然書院的人吧?實在抱歉,近日書院之內另有要事,倘若不是書院中的人,暫且禁止入內。”

楊小雲一愣:

“浩然書院開四方大門,昔年老院首曾經說過有教無類,從未禁止城內之人進入書院之中。

“雖然說想要再進一步拜入內院之中,確實是得有一定根基。

“但是這大門卻是少有封閉之時。”

“哈哈哈。”

那書生一笑:“姑娘所言極是,我浩然書院確實是從未關閉門庭,但凡有求學之心,都可進入書院之中學習。

“隻不過這段時間,正是浩然書院兩比之時。

“人多眼雜,難免有所不便,故此暫且不迎接外人。”

楊小雲忍不住看了蘇陌一眼:“咱們的運氣倒是不錯,浩然書院文武兩比,向來是浩然書院之內的盛事,竟然讓咱們趕上了。

“這位兄台,在下三人前來,並非是為了進入浩然書院求學,而是為了找人。”

“找人?”

那書生一愣,當即點頭:“若是如此,三位隻管將要找之人的名字說出,在下進入院中幫三位將此人叫出來。”

“好,我們要找之人乃是鐵血鏢局總鏢頭,楊易之。”

“鐵血鏢局……楊……楊易之?楊前輩?”

那書生豁然抬頭:“敢問三位姓甚名誰?”

蘇陌抱拳:“落霞城紫陽鏢局總鏢頭蘇陌。”

“副總鏢頭……楊小雲。”

楊小雲也跟著報上來自己的姓名。

“甄小小!!”

甄小小抱拳吐氣。

那書生聽的瞠目結舌,這麽聽怎麽感覺‘甄小小’這三個字不太靠譜,但是回過神來之後,卻是喃喃自語:“楊小雲?”

一頓之後,連忙說道:“三位且請稍候。”

說完之後,將那一卷書卷,匆匆的在腰間一別,隨手拉住了一個正要進門的書生,讓他幫著自己看一會大門,步履匆匆,卻是施展了一門極為巧妙的步法,轉眼就已經衝入了浩然書院之內。

甄小小看他跑的匆忙,不禁拍了拍肚皮:“他不會是進去吃飯了吧?”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同時一笑。

蘇陌輕輕搖頭:“浩然書院倒是有一番不同氣象,讓人意想不到。”

“確然如此。”

楊小雲也點頭說道:“爹時常說,東城諸派林立,更有七大門派高高在上。但是真正藏龍臥虎的,卻是這浩然書院。隻不過這幫人一心埋頭做學問,倒是少有人在江湖上揚名。”

說話之間,卻見到先前那書生去也匆匆,來也匆匆。

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回來了。

“吃的這麽快?”

甄小小瞠目結舌。

卻見那身形重重化影之下,書生的手裏還拉著一個中年書生。

兩個人停下腳步,那中年書生抬頭看向了楊小雲,當即點了點頭:

“還真的是你這丫頭?”

“流雲叔叔。”

楊小雲見到這書生之後,連忙見禮。

又對蘇陌說道:“這位是流雲叔叔,爹的至交好友,浩然書院當代的副院首。”

蘇陌聞言當即抱拳拱手:“紫陽鏢局蘇陌,見過流雲前輩。”

“紫陽鏢局……”

流雲書生上下打量了蘇陌兩眼,忽然笑了笑:“紫陽鏢局……這當真是久違了。昔年老夫曾經跟你爹也有過數麵之緣,如今得見故人之子,倒是讓人感懷這時光易逝。

“來來來,莫要在外麵說話了,我帶你們去見楊總鏢頭。”

說話之間領著三人就進了浩然書院。

蘇陌和楊小雲又對原先那書生抱了抱拳,謝過了他代為通報之情。

那書生揮了揮手,則隨手又從腰間取出了書卷打開,眨眼沉浸其中,仿佛不可自拔。

……

……

在流雲書生的引領之下,踏入這浩然書院之中。

時不時的便有朗朗讀書之聲,衝入耳中。

偶爾也能夠聽到長劍交鋒。

一路往裏麵走,卻是讓蘇陌大開眼界。

流雲書生則說道:“前段時日,你爹忽然來了浩然書院落腳。說是捉雲手徐若申,在這浩然書院地界,讓人給害了。非得找院首,討要一個說法不可……

“當真是蠻不講理,胡攪蠻纏。

“你們這一趟過來,是要把他給強行帶走的吧?”

蘇陌和楊小雲聞言一愣,一時之間也有點哭笑不得。

“誰又能拉的動他?您跟他是多年的老相識了,他什麽脾氣,怕是比我這個做女兒的了解更多。”

楊小雲言辭之間,多少有點無奈。

尤其是在知道了楊易之瞞著她和蘇陌很多事情的時候,這份無奈就越發的明顯了。

“這倒也是……”

流雲書生笑著說道:“不過我也是跟你說笑,你爹是什麽樣的人?那暗中害了徐若申的人,早就已經被他給拿下了。

“隻不過正好趕上了浩然書院文武兩比,院首就留下他在這裏看個熱鬧而已。”

“原來如此。”

楊小雲頓時恍然。

蘇陌卻想起了當日張李兩位鏢頭的話,一時之間啞然失笑。

浩然書院很大,越是往裏麵走,書生就越多。

驟然之間眼前豁然開朗,喧嘩之聲大起。

這一處卻是起了幾座擂台,每一座擂台之上都有書生在進行比試。

周圍圍觀者眾,起哄喧嘩的自然也不少,自然動靜就大了一些。

楊小雲見此笑道:“今日是武比?”

“嗯,文比昨日就已經結束了,從今日之後,三天之內都是武比。

“對了,這浩然書院之內,除了你爹之外,還有其他人也在這裏看熱鬧……”

他說話之間,伸手一指。

就見到在這院落一側的高台之上,正有一群人端坐。

當中坐著的是一個老書生,容貌奇古,精神抖擻,兩眼之中有精光暗藏,眸子在這擂台之上各處尋找,似乎在找什麽有趣之處。

坐在他左手邊的卻是一個中年人,頭頂紫冠,紫玉為簪,年齡倒是不太好分辨,眸中光彩中正平和,非同尋常。

右手邊的第一位,便是楊易之了。

再往左,卻是空了一位。

應該是這流雲書生的席位。

可坐在楊易之右邊的,卻是一個讓蘇陌和楊小雲都意想不到的人物。

此人並非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一頂軟轎之中。

一身白衣公子打扮,手裏卻端著一個盆,正隨手取出一個肉包子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隻看得甄小小直咽口水。

那公子看到什麽有趣之處,還對楊易之說著什麽。

楊易之麵色如鐵,置若罔聞。

蘇陌表情古怪,這人……竟然會在這浩然書院又見到了?

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來曆,竟然能夠跟浩然書院這些人同席而坐。

雖然是在右手最末,卻也非同小可了。

就聽到那流雲書生說道:

“那穿著紫衣服的,整個人打扮的就跟個紫菜花一樣的,是紫陽門來的人。

“這人身份著實高貴的很,院首本來打算讓他坐在首座,不過人家說,不能喧賓奪主,這才坐在了左首第一位。”

他說到這裏,看了蘇陌一眼:“蘇總鏢頭可認識此人?”

蘇陌搖頭一笑:“紫陽鏢局自從家父離世之後,沒落數年,門庭寥落。小子少不更事,不足以支撐大局,近年來方才開始嚐試,想要重振聲威。也由此,許久未曾跟紫陽門互通有無了。”

“原來如此。”

流雲書生點了點頭:“那你不知道他倒也正常,不過此人跟你父親之間,似乎是至交好友。他也沒有去落霞城看看你?”

蘇陌苦笑一聲:“這個……還真的沒有。”

“嗯……紫陽門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變故,這些年來也始終未曾有門人弟子行走於江湖。

“說不得也有自己的為難之處,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流雲書生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那白衣公子說道:“這個人看上去年輕,身份方麵卻大有不同。你們一會見了之後,多結交一番,對於你們將來都有好處。”

“哦?”

楊小雲有些驚訝:“能夠得到流雲叔叔如此評價,卻不知道這位是什麽身份?”

“你們可知道懸壺亭?”

流雲書生神神秘秘的問道。

“……”

蘇陌沒有猶豫,直接搖頭。

這個名字他確實是第一次聽說。

楊小雲仔細想了想,也是搖了搖頭:“從未有過耳聞。”

“倒也正常。”

流雲書生歎了口氣:“懸壺亭當年的開山祖師許下大宏願,說要懸壺濟世,故此才有了懸壺亭。早先時候,懸壺亭內都是懸壺濟世的醫者,遊走天下四方,為天下百姓或者是江湖人醫治。

“後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變故,這懸壺亭便沒有那般張揚了,反而是隱世不出,少有人行走江湖。

“不過你們不知道懸壺亭,卻不能不知道一個人……”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看了看蘇陌和楊小雲。

兩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子給賣的莫名其妙。

流雲書生見此歎了口氣:“毒龍子啊……”

毒龍子!

蘇陌和楊小雲都是一震。

“毒龍子難道是出身自懸壺亭?”

蘇陌有些驚訝。

“便是如此了。”

流雲書生點了點頭:“懸壺亭來曆極深,綿延塵世數百年,至少得追溯到大玄王朝仍在那會。

“浩然書院之中有不少雜書之中,都有關於這方麵的記載。

“雖然野史雜書難免有語焉不詳之處,可如果很多書都記錄了同一件事情,那這件事情就很難說是純粹處於編纂。

“隻是關於懸壺亭昔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為何消失,這一點卻沒有什麽記錄。

“那一場變故之後,懸壺亭隱世不出,而毒龍子橫空出世的時候,曾經有人詢問過他的來曆……

“這才知道,他原來便是出身於懸壺亭。

“隻不過,這些消息流傳極少,而關於毒龍子,人們更在意的是他留下來的那些丹藥。

“以及他潛入深山之中,修行成仙之法的傳聞。

“但是關於他的出身來曆,卻沒有幾個人願意深究。”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笑著說道:“不過懸壺亭雖然少有人知道,但是早年院首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有緣結識了這懸壺亭的高人。

“此後互通有無,數十年來都有聯係。

“這一趟懸壺亭有傳人入世,第一站便是這浩然書院。

“恰好趕上了這文武兩比,正好看個熱鬧。

“說起來,他跟你們也不過是腳前腳後到的,倒是巧得很了。”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倒是沒想到,茶肆之中偶然見到的一個未曾見過世麵的公子哥,竟然還有如此大的來曆。

不過卻也明白,流雲書生為什麽說跟此人結交,對他們的未來有好處了。

懸壺亭中都是醫者,更是出過毒龍子那種醫毒雙絕的個中高手。

那這白衣公子定然也是此道之中的好手。

江湖雖然不是打打殺殺,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可是打打殺殺終究也是在所難免,刀劍無眼,誰也不敢說自己永遠不會受傷。

若是能夠認識一位醫道大家,那好處自然不言而喻。

一路隨口閑談,這流雲書生就帶著三人到了那高台附近。

腳步聲響起,尤其是甄小小那轟隆轟隆宛若滾地龍一般的動靜,自然是引起了高台之上幾人的注意。

眾人當即回頭,老院首則是認識楊小雲,一時含笑點頭。

那紫陽門中的高人卻是看了蘇陌一眼,波瀾不驚的眸子裏,隱隱有些許東西起伏不定。

楊易之看到了楊小雲和蘇陌之後,卻是冷哼了一聲,正要站起拂袖而去。

就聽到旁邊那懸壺亭的傳人‘哎呀’一聲:

“是你們啊!你們也是來這浩然書院看熱鬧的嗎?”

蘇陌和楊小雲相顧無言。

就聽到老院首笑著說道:“小司徒也認識這三位?”

“路上有過一麵之緣,見到三位懲奸除惡,著實是我輩楷模。”

那公子笑著說道:“沒想到那茶肆之中一別,再見麵竟然是在這浩然書院之中,倒是巧合的很啊。”

“確實巧合。”

蘇陌笑著抱拳,又跟老院首見禮:“後學末落霞城紫陽鏢局蘇陌,見過院首。”

“紫陽鏢局……”

院首未曾開口,倒是旁邊那紫陽門的高人率先開口,喃喃自語了這四個字之後,猛然看向了蘇陌。

雙眸之中似乎夾藏著流動的火焰一般,眸子中更是有紫氣一閃。

氣機刹那之間轟然而起,盡數籠罩在了蘇陌的身上。

吐氣開聲,語氣平淡沉穩之中,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

“你是蘇天陽的兒子?”

蘇陌眉頭輕輕一挑,不得不說,忽然之間從旁人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還真的有幾分陌生的感覺。

不過卻也是點了點頭,隨手一揮之間,空氣之中那無形氣機頓時崩散。

“蘇陌見過前輩。”

那紫陽門中的高手微微一愣,眸子裏閃過了一抹錯愕之色,忽然狠狠看向了楊易之。

楊易之卻是冷哼了一聲:“你們來這裏作甚?”

“爹……”

“住口!”

一個字出口,楊易之就已經斷然怒喝:“那一日鐵血鏢局之中說的分明,你隻要隨著這人走了,從此之後再與我鐵血鏢局沒有半點關係。你也不再是我楊易之的女兒……現如今,女俠口中稱爹,楊某卻是受不起的。”

楊小雲臉色頓時一變。

蘇陌有言在先,她能夠想到楊易之見到她之後,絕對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卻也沒想到,當著眾人的麵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一時之間,呆在當場,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卻見到那紫陽門中的高人冷哼了一聲:

“楊易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隨著這人走了’?據我所知,他們兩個本就是未婚夫妻,這事是你跟蘇天陽定下的吧?

“怎麽,蘇天陽死了,你打算翻臉不認賬了嗎?”

“楊某如何決定,與你又有何幹?亦或者是你紫陽門打算插手楊某的閑事?那你們早些年都幹什麽去了?”

“嗯?”

紫陽門高人一愣,本想再說,卻不知道為何忽然又閉上了嘴巴。

老院首則麵色古怪的看了楊易之一眼:

“這不對啊,既然有言在先,何至於失約在後?楊總鏢頭這行事,出人意表,於理不合啊。”

“怎麽?老院首也打算教楊某做人?”

楊易之豁然站起,氣機勃發。

老院首撇了撇嘴:“這人活了半輩子了,怎麽越老越不曉事,我倒是看這孩子非同尋常之人,若是你的女兒不打算嫁給他的話,我正好看看我有沒有孫女……”

這話聽著就不像樣了。

孫女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哪裏會出現這種看看有沒有的情況?

流雲書生也沒有想到,這父女見麵竟然會是如此模樣,一時之間好生為難。

卻見到蘇陌忽然抱拳開口:

“楊總鏢頭且請稍安勿躁,蘇某此次前來,實則是從五方集中接了一趟鏢,要交給楊總鏢頭……

“此為文契。”

他說話之間,從身上取出文契交個了楊易之,又將包裹取下,雙手呈上。

“此為鏢物,還請楊總鏢頭點對核實,讓蘇某交了這一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