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這陰暗的洞穴中,所有的人都覺得這裏越來越冷了。鬼哭狼嚎聲漸漸的隱沒在濃濃的黑暗中,鬼道人也已不知所蹤,似乎這千鬼窟裏的鬼一下子都跑的無影無蹤,這不但不讓人覺得開心,反而令人心生疑竇。

滴答滴答,前麵不遠處,傳來了水滴從高處滴落到水坑裏的聲音。

“小心點啊,前麵也許有水坑!”有人小聲的提醒同伴。

“或許是條暗河!”又有人說道。

“不管是啥,小心點就是了,聽聲音快到了。”眾人紛紛互相提醒,生怕一腳踩進那水坑或者暗河裏。

其實江寒夜想的是,那若是水坑或者暗河倒也好了,就怕是別的什麽。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們在半盞茶的功夫前就聽到了這聲音,那聲音從距離他們幾丈遠的地方傳來,現在走了那麽久,那聲音還是從距離他們幾丈遠的地方傳來,委實是奇怪的很。

“有古怪!”江寒夜暗暗說道。

他渾身冰冷,整個上半身就穿了一件沒袖子的小褂,寢衣已經脫給小玉穿了。在那小褂裏麵,貼近江寒夜皮膚的地方,有一柄涼涼的尺把長的東西,那就是他的梵天尺。

從上一次吸取了那悠悠穀怪人的真氣之後,梵天尺就一直沉寂著,悄無聲息,就好象它原本就是一隻極為普通的尺子一樣。可是就在剛剛,從聽到滴滴答答的水聲時起,江寒夜忽然感覺到胸腹之間,放著梵天尺的地方,皮膚被什麽東西緊壓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好象是有什麽東西從那裏流過一樣,他心中一沉。

“是梵天尺嗎?”江寒夜暗中想道,“可是我沒碰它啊,難道……”

江寒夜現在夾雜在隊伍中,身邊是小玉,前麵是姬遠和姬尚軒,身後是一群弟子,姬尚峰與姬闊海壓陣。他們原本正常行進著,忽然間姬尚軒停住腳步,緊跟著的姬遠收不及腳步,嘭的一聲撞到了什麽東西上。

嘭的一聲?眾人皆是愣住,心悸不已,在沉香燈的光芒照射下,他們分明看到前麵空無一物,可是姬遠怎麽就撞到什麽東西上了呢?

一股冷颼颼的風吹來,吹的眾人那剛剛服帖趴下的汗毛再度豎起,這一次比之剛才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姬遠摸著撞痛的額頭,嘴裏罵罵咧咧的說道:“什麽狗屁玩意兒,撞的我好生疼痛!”

姬尚軒陰沉著一張臉,他凝望著身前的虛空,仿佛從那裏看到了什麽令他興奮的東西一般。雖然姬尚軒不言語,但是站在他身側的江寒夜卻悄悄的從他眼睛裏看到了一絲凶光,那似曾相識的眼神讓江寒夜忽然間如臨冰窟。

“尚軒,是什麽?”隊伍後麵的姬闊海開口問道。

“師叔,是一個無形的結界。”姬尚軒開口道。

“結界?難道魔教眾人已經先咱們一步到達此處了?”姬闊海狐疑道。

“多半是這樣了,否則此處怎麽會有結界?”姬尚峰說道。

“師父,讓我把這結界打開!”姬遠擼起袖子,往掌心啐口唾沫,意欲報剛剛的一撞之仇。

“胡鬧,這結界豈是你能破的了的?”姬尚軒瞪了他一眼,怒道。

被師父這麽一罵,姬遠立刻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萎靡掉了,雖然他性子開朗又愛開玩笑,平日看起來好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是這世上有一個人是他最怕的,那就是姬尚軒。姬遠對姬尚軒的感情很複雜,既怕,又愛。

“多半是那鬼道人做的。”姬遠退後三尺,恰好與江寒夜並肩而立,暗暗嘀咕著。

“不要胡亂猜測,擾亂自己人的心思。”姬尚軒又罵道。

姬遠這下才徹底閉了嘴,吐了吐舌頭跟江寒夜做了個鬼臉。

江寒夜勉強衝二師兄笑了笑,他的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師父身上,他越來越覺得師父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讓他感覺很熟悉了,但是一時間他卻又說不上究竟是什麽。

“尚軒,你可破得這結界?”姬闊海在隊伍最後問道。

“試試看。”姬尚軒說道。他這話讓眾人心中無不吃驚,連他們的師父都隻是說試試看,看樣子這結界十分了得了。

“遠兒,夜兒,你們再後退三尺!”姬尚軒沉聲命令道。

姬遠於是帶著江寒夜和小玉忙後退幾步,但見姬尚軒眉頭擰起,雙腳分開,微屈膝蓋,雙掌劃圓,口中撚動咒訣,頓時從他的雙掌中生出一個赤色光球來,那光球起初隻有饅頭大小,但是這光球卻在出現之後便迅速膨脹起來,轉瞬間竟有一口大鐵鍋那麽大了,姬尚軒雙掌往前一推,這圓球便忽地向前衝去。

那光球碰到結界,發出茲啦一聲電光火石般的響聲,眾人皆是一陣興奮,以為那結界被師父破掉了,可那茲啦響聲過後,赤色光球忽然間就從那結界上彈了回來。

“不好,快快避開!”姬尚軒當先閃過光球,同時高聲喊道。

一眾弟子聽到師父說這話之後,便慌忙躲的躲,閃的閃,跳起的跳起,趴下的趴下,唯恐避之不及,命喪黃泉,要知道萬劍山莊的赤陽神功可不是鬧著玩的。

然姬尚軒的功力深厚,此一擊又幾乎用了六成的功力,這赤陽神功速度極快,豈是那些尋常弟子能避得了的?因此包括姬遠和江寒夜在內,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陣幾乎能把一切東西都烤化的熱浪滾滾而來,重重地打在他們身上,一時間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

江寒夜在那熱浪襲來的時候,一翻身抱住了小玉,他準備用自己的後背來承受這幾乎能把岩石烤化的溫度,並在小玉耳畔輕聲說道:“珍重。”在那一刹那,江寒夜認為他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小玉伏在江寒夜的懷裏,聽到江寒夜低聲耳語,她的眼睛瞬間便濕潤了,她緊緊地回抱著江寒夜,口中說道:“你也是。”

兩個少年男女就這樣緊緊相擁著,準備承受這最後的苦果,可就在這時,江寒夜忽然感覺到一陣氣流從他腹部散發開來,那氣流並非是從他體內躥出,而是從那梵天尺上竄出來的。那青色的煙氣在那赤色的光球照耀下顯得是那麽不起眼,可就是這青色煙氣,迅速的圍繞著江寒夜的身體舒展開來,形成了一層若隱若現,薄如蟬翼的保護屏障,與此同時,江寒夜也本能的祭起霜寒屏障,那蜂窩狀的霜寒屏障將他和小玉以及他們身後的人於那赤色光球隔絕開來。

“拚一拚吧!”江寒夜在這最後的關頭這樣想道。

那赤色光球就在眾人驚慌失措和目瞪口呆中打到江寒夜的霜寒屏障上。姬尚軒是何等人物,而江寒夜則不過是後天三層的修為,豈能比得過他這師父?隻聽得嗤的一聲,那霜寒屏障在赤色光球的溫度下頓時化作一陣白霧,消散個幹幹淨淨,而後,江寒夜便被那赤色光球擊倒在地。

那種強大的衝擊力在衝過來的時候,江寒夜幾乎感覺到自己馬上就要被壓扁了,他懷裏的小玉甚至發出一聲吃痛不過的呻吟,嘴角流出血來。然而那衝擊力又好像是被什麽東西阻擋開來,滑過江寒夜後背,徑直衝向他身後的人群。

轟隆一聲巨響過後,赤陽神功擊塌了江寒夜身後的山洞,就聽到後麵一聲聲悶哼,那些人都被埋在了巨石裏。

江寒夜迷迷怔怔的從地上爬起來,他情不自禁的就要伸手去搬開石頭,透過那些石頭縫隙,他甚至能看到一條條帶血的胳膊和腿在**著,石頭下麵有一層霧蒙蒙的光暈強撐著,使那石頭不至於墜落下來。

嗤的一聲!

江寒夜剛碰到那石頭便被燙的縮回手來。他不知道太陽的溫度有多高,但是那一刻他本能的在想:“也許太陽也不過就是這麽燙手灼人了吧。”

江寒夜的手掌上起了幾個大泡,他捂著手掌,看向姬尚軒。此時的姬尚軒表情也顯得十分焦急,他先跨前一步,翻過躺在地上的姬遠和小玉的身體,伸手探了探他們的鼻息,發現他二人尚有呼吸之後才鬆了口氣,然後便扭頭怪異的看了一眼江寒夜,那眼神中充滿不信和吃驚。

“師父,該怎麽辦?”江寒夜的聲音有幾分沙啞,他也被剛剛的事情嚇壞了。

“你師叔和師叔祖還在下麵,他們已經祭起防護結界抵禦住了這滾燙的石頭,暫時應該沒什麽問題的,現在就要等這石頭冷卻下來,我們才好……”姬尚軒說道。

“師父,為什麽會這樣?”江寒夜望著姬尚軒問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姬尚軒的眉毛一豎,死死的盯著江寒夜說道,“難不成你認為為師的是故意去害自己的親人和徒弟?”

“師父,您誤會我了,我是說,為什麽那赤陽神功會反彈回來?”江寒夜麵不改色的解釋道。

“哦。”姬尚軒臉上的神情略微放鬆了一下,他哦了一聲說道,“這布置結界的人手段十分強悍,為師的竟然也低估了他,那赤陽神功隻用出了六分力……唉,若是再多兩分,或許這結界也就被破掉了。”

“師父,為什麽這石頭會這麽燙手?”江寒夜又問道。

“赤陽神功灌注的是三味真火,其威力自然是非比尋常了。”姬尚軒說道。

“那麽說,我們隻有等咯?”江寒夜彎腰看看小玉,小玉的臉色十分蒼白,可見剛剛赤陽神功的衝擊對她還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不錯。”姬尚軒不顯眼的皺了皺眉頭,眉目間顯出一種厭惡神色,但這神情江寒夜好像沒看見。

“夜兒,我沒想到你的霜寒屏障竟然到了這個地步,方才幸虧你反應快,那赤陽神功的力道被霜寒屏障卸去了兩分,否則的話此刻隻怕你的師兄們早已變成一堆灰燼了。”姬尚軒望著江寒夜說道。

“都是師父教導的好,徒兒記得,這霜寒屏障是您那日特地把我叫到書房傳授給我的,因此我一直在加倍努力著,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可以報答師父恩情。”江寒夜說道。

“嗯,你知道努力就好。”姬尚軒說道,“現在我們還是想辦法從這裏衝出去……”

姬尚軒和江寒夜說話間,江寒夜忽然發現從姬尚軒身後的結界處,憑空冒出一陣青煙,那煙霧往他們這邊飄散過來,江寒夜立刻就捂著嘴巴暗叫:“不好!”

雖然江寒夜反應已經足夠快,但是他的速度明顯還是比那黑煙慢了幾分,隻見那黑煙迅速彌漫開來,江寒夜在昏迷之前看到了師父姬尚軒也緩緩的倒下,然後他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黑暗,除了黑暗就是寒冷,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耳畔傳來丁咚悅耳的水滴聲,而江寒夜身上則是寒冷無比,他睜開眼睛,先是打量四周,這裏除了岩石就是岩石,黑乎乎的。

“是了,我這是在千鬼窟內呢!”江寒夜晃了晃腦袋,恍然大悟道。想起是在那裏,他便也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於是乎他趕忙瞪大眼睛去推身邊身後,因為現在一片黑暗,而江寒夜又不記得自己倒下的時候究竟哪邊是前哪邊是後了。

在黑暗中,江寒夜摸到左側似乎有一堵冰冷而堅硬的牆,那應該就是被赤陽神功轟塌的掩埋師兄們的地方了。

“剛剛還是滾燙的,現在卻是冰冷的……”江寒夜暗暗的歎息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沉香燈早已經滅了,四周一片黑暗,江寒夜的目力雖然好,在這黑暗中也隻能大概看個輪廓,他看到小玉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旁邊不遠是姬遠,再往前一點就是師父姬尚軒了。

“師父竟然還在昏迷中?”江寒夜有點吃驚,他試著推了推小玉的身體,還好,那身體是溫熱的,這說明小玉還沒死,隻要她還活著,江寒夜就放心了。

這裏的黑暗比之先前要弱不少,所以江寒夜的眼睛在適應了那黑暗之後,漸漸的也能看到一些東西了,他發現那堆石頭下麵靜悄悄的,沒有半點生命的跡象,不但如此,那石頭竟然變得焦黑一片,好像剛剛被什麽東西炙烤過一般,江寒夜記得從石頭間的縫隙中曾經搭下來不少的胳膊腿,他於是小心翼翼的摸過去,想要看看眾人是否都還安好。

可是江寒夜一把摸過去,竟然隻是一堆灰燼,他心中驚呼:“不要!”江寒夜急忙的在石頭縫裏摸索著,那石頭再怎麽密實,他總會從縫隙裏摸到某人的身體,可是讓江寒夜心悸的是,石頭裏麵空蕩蕩的,竟然似乎什麽都沒有。

江寒夜有點絕望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咳咳!”前麵傳來師父的咳嗽聲,江寒夜倏地回頭,緊走幾步扶起姬尚軒。

“師父,你好好吧?”江寒夜問道。

姬尚軒似乎十分虛弱,他抬頭看了看江寒夜說道:“你們都還好吧?剛剛那是魔教洛行雲的天狼毒煙,聞之即死,夜兒你有大造化,竟然在這天狼毒煙下還存活下來。”

“師父,好像師兄他們都……”江寒夜哽咽著。

“都怎樣了?”姬尚軒抓緊了江寒夜的手臂問道。

“他們都不在了。”江寒夜說道。

“什麽意思?”姬尚軒狐疑道。

“我剛剛從石頭縫隙伸手去摸,裏麵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江寒夜回答道,他的聲音中不由自主的就帶著些悲傷,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江寒夜卻本能的相信,二師叔他們一定是遭遇到什麽不測了。

“什麽?”姬尚軒震驚道,“難道是魔教眾人趁我們昏迷的時候偷襲過來了?不對啊,為什麽我們還好好的在這裏呢?”

江寒夜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小玉和二師兄都還在。”

“唉!”姬尚軒重重地歎息一下說道,“看樣子一場大戰又迫在眉睫了,魔教的人已經按耐不住了。”

江寒夜沒有說話,對於師父的話他不置可否,從始至終他都沒看到魔教中人的影子,當然了,那個鬼道人除外。

“結界呢?”姬尚軒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他一伸手往後摸去,那結界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們果然來過,我看你二師叔他們多半已經遭遇不測了。”

“我們該怎麽辦?”江寒夜見姬尚軒已經無大概,便回到小玉身邊,將她翻過來,小玉的呼吸還算均勻,這也說明她沒有什麽大概,再去看姬遠,姬遠臉上有一塊被燒焦的雞蛋大小的皮膚,那塊焦黑的醜陋的焦肉在姬遠的臉上是那麽的紮眼。

江寒夜歎了口氣,二師兄以前是多麽臭美的一個人啊,他怎麽會允許自己的臉上有疤痕呢?

“夜兒,帶上小玉和你二師兄,我們繼續前進。”姬尚軒沉聲道。

“繼續前進,可是二師叔他們呢?”江寒夜有幾分愕然,更多的是悲傷。

“現在來不及考慮這些了。”姬尚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