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姬尚峰對江寒夜很凶,但是江寒夜卻明白,二師叔就是這樣一個人,刀子嘴豆腐心,表麵上看去凶巴巴的,但事實上他對每個弟子都是一般疼愛,整個山莊,最一視同仁的就是他了。

“二師叔,弟子有事求教。”江寒夜不顧姬尚峰凶巴巴的模樣,拱手問道。

“什麽事?”姬尚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邊喝茶一邊問道。其實他並不是討厭江寒夜,隻是幾百年了,他已經習慣這樣說話了,此刻見江寒夜那認真模樣,心中知道這少年是有事相求了。

“請您幫我鑒定一下這藥渣子。”江寒夜將手裏的藥渣子遞給姬尚峰說道。

“嗯?你生病了?”姬尚峰看著那藥渣子,狐疑問道。

“沒有。”江寒夜搖了搖頭。

“哦,那還好,修真之人與普通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麽?百病不侵。”姬尚峰說道,“若是常生病,那種人就是與武者無緣了。不過你既然沒生病,又是從哪裏弄來的這藥渣子?”

江寒夜心知這件事不能胡亂外傳,便搪塞道:“是我下山時,遇到了一個舊時朋友,他的父親病了,在吃這種藥。”

“哦。”姬尚峰這才半信半疑的接過藥渣子,仔細的辨認著。

江寒夜之所以拿了藥渣子來到姬尚峰這裏來詢問,除了對他的信任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那便是姬尚峰對醫術很有研究,經常下山為附近百姓治病,被人們稱作萬劍山莊的活神仙。

“這裏有知母半夏,還有麥冬和石膏等藥材,這是治療瘋病的,怎麽又人得了瘋病麽?”姬尚峰問道。

江寒夜搖了搖頭,又急忙說道:“二師叔,您再仔細的看看。”

姬尚峰狐疑的看著江寒夜,口中嘀咕道:“你這小子今日裏好不奇怪,難道是想求我去替你那好友的父親治病?那就該實話實說,不要拐彎抹角,你也知道你二師叔我最討厭花花腸子多的人了。”

“不是那樣的。”江寒夜急忙解釋道,“二師叔,您就再幫我仔細看看吧。”

被江寒夜哀求不過,那姬尚峰於是又仔細辨識起來,這一看不打緊,他立刻就暴跳如雷,拍案而起,對江寒夜怒道:“究竟是誰開了這方子,竟然按這比例給病人入藥,這不是要救人,而是要害人啊!”

“嗬,原來是如此……”江寒夜淒慘一笑,但是想想二師叔性子耿直,若是知道實情跟定會跟師父鬧將起來,因此他也不好胡亂說些什麽,隻是對姬尚峰說道:“也許是有人開錯了方子,難怪他病老不好呢,我這就去告訴他。”

“慢著,來,我重新給你開個方子,你讓他按著我的方子去抓藥,保管他藥到病除!”剛剛還暴跳如雷的姬尚峰拉住江寒夜,硬是給他寫了個方子才讓他離去。

“二師叔,這事兒您能別告訴別人麽?”江寒夜在臨走前看著姬尚峰說道。

姬尚峰盯著江寒夜的眼睛,那雙眼睛裏雖然似乎是有什麽東西被隱藏著,但是卻又那麽清澈,他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孩子既然這樣說了,必定有他的理由吧,姬尚峰這樣想。

江寒夜幾乎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寒玉別院,他呆呆的坐在床邊,手裏握著那張剛開好的方子。他要這藥方子幹嘛呢?沒人有病,就算有病,也是心裏有病吧。

江寒夜回想起洛日這幾年來不斷的提醒,心中禁不住有些難過了,難道洛日一早就知道什麽嗎?此刻他多想讓洛日出來,好問個清楚明白,隻可惜,洛日已經不複存在了。

小白嗚嗚叫著湊到江寒夜身邊,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情不好,所以特地來安撫他的。江寒夜摸著小白的腦袋,深深地歎了口氣。

在那之後,文福每次端來的大補湯江寒夜依舊是當麵喝下,背地裏吐出,一直這樣過了一個多月,這一天忽然間他在飯堂吃飯的時候,聽到身邊幾個弟子在聊天。

“哎,不知這一次去抓捕異獸有沒有我們的份兒。”一個弟子一邊吃飯一邊說道。

“哎呀,不去也好!”另一個人莫測高深的說道。

他的話語顯然引得眾人起了好奇之心,紛紛追問他:“為何這麽說,能跟隨師父和入室弟子們去抓捕異獸,那可是絕佳的機會啊,說不定師父看中了咱們的才華,就順便收了做入室弟子也說不定呢。”

“對啊對啊!”有人應道。

“嗨,什麽異獸啊,這一次去抓捕的根本就不是異獸。”之前那人搖頭晃腦道,“我得到可靠消息,他們要去抓的是凶獸。”

“凶獸??”眾人更是差異,這消息也太離譜了吧。

“沒錯,就是凶獸。”那人又道。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也引起了江寒夜的好奇心,難道師父要去抓什麽妖獸麽?他怎麽沒聽過呢?

凶獸也是妖獸的一種,不過其存在於天地之間已經久矣,修為自然不是那些妖獸可比的,這些凶獸大多都是天地生出,留在世上給人們帶來磨礪的。

“那是什麽,你知道嗎?”眾人中雖然大多數都信了他的話,卻也有那不信的主,便揣著一種挑釁的心思問他。

那人撇了撇嘴,說道:“我隻說給相信我的人聽!”說完便傲然閉了嘴,什麽都不說了。

眾人正聽的過癮處,忽然間見他戛然而止,心中自然不樂意了,便催促之前那挑釁的人走:“你幹嘛呢,還不快去練功,仔細今年的考核過不了,那就慘咯。”

那人哼了一聲說道:“哼,有什麽了不起,我看多半是道聽途說,拿來嘩眾取寵的罷了,我就偏不聽了,走就走!”這人脾氣也是急,他一時氣不過,徑自走了。

那人走後,先前說傳聞的那個人才開口:“呸!德行!來,咱們繼續說。”

“對對,你快說,究竟是什麽東西?”眾人半是好奇,半是湊熱鬧的問道。

“說起這凶獸,那可是鼎鼎大名了,你們聽說過窮奇沒有?”那人賣了個關子。

窮奇是個什麽東西,江寒夜也沒聽說過,事實上他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界依舊是那麽狹窄,因此便暗暗下定決心,從今天起一定要多讀書。

“窮奇?那是什麽?”看來不知道此物的人,不止是江寒夜一個了。

“那東西,厲害了!”那人咂舌道,“在西北邽山上,據說是狗頭人身,背後還長了一雙翅膀,四肢末端長著比老虎爪子還要鋒利的指甲,專門以食人為生。”也不知那人說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幾分嘩眾取寵幾分誇張,總之聽他的描述,這叫窮奇的東西確實是凶戾的很了。

“是不是啊……”眾人驚道,“那看來這一次便算是要帶我去,我也不能去了。”

江寒夜皺眉聽著他們說話,心中也犯起嘀咕來:“師父前幾天曾說過關於去邽山的事,看起來那人所說的話並非全部是空穴來風了,總有幾分是真實的吧。”

想起那人所描述的窮奇的模樣,江寒夜心頭禁不住一陣陣擔憂襲來。

說來也巧,這一天吃過晚飯,江寒夜正往寒玉別院走時,半路上就遇到了二師兄姬遠。

姬遠看到江寒夜後,大老遠就跟他打招呼道:“小師弟,回去找媳婦溫存啊!”姬遠這人說話從來都是口無遮攔,也不管別人是否鬧個臉紅脖子粗。

江寒夜一個少年郎,哪經得住這樣的玩笑呢,因此聽了這話之後立刻就紅了臉,停下腳步等著二師兄:“哪有,我是要回去看書。”

“看書?”姬遠就好象看到天外來客似的盯著江寒夜,半晌之後連連咂舌:“小師弟啊,沒想到玉兒對你的影響力這麽大,你從來都是看到書就頭痛的,現在竟然也想著去讀書了……嘖嘖!”

“不是這樣的,其實我是想去查一查,究竟窮奇是個什麽東西。”江寒夜紅著臉爭辯道。他的書房裏也有許多書籍,關於地理山川,風土人情,關於各前輩生平事跡,關於各種凶猛獸類的書都有,這是成親時師父特地送給他的。那時候江寒夜想起師父,心裏頭還會有點溫暖,可是現在想起姬尚軒來,他是滿心的厭惡了。

“究竟師父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這是近來江寒夜經常問自己的問題。

“小師弟,你怎麽會想起查這東西來?”姬遠聽到江寒夜說起窮奇,臉色大變,忙把他拉到路旁問道。

江寒夜看到二師兄這樣子,心中又是一沉,知道這事多半是真的了,可是師父為什麽沒跟他說過呢?

“我是聽人說起,說我們即將去抓捕凶獸,這凶獸叫做窮奇,所以就想去查查看。”江寒夜回答道,同時他仔細的觀察者姬遠的表情,想要從中得到某種答案。

姬遠皺著眉頭:“他娘的,我就隨口說了這麽一句,沒想到竟然都傳到你耳朵裏了。”

“二師兄,您還是趕緊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江寒夜催促道。

“唉,小師弟,我也不隱瞞你了。”姬遠歎了口氣,看著江寒夜小聲說道,“我們這一次確實是要去抓凶獸窮奇,其實不光有我們,三大派都要出動不少精英,其中血魔神教的人也定然是少不了的。”

“可是師父為什麽沒告訴我?難道他不帶我去嗎?”江寒夜又問道。

“瞎說,怎麽可能不帶你去,隻是也許他沒來得及告訴你。反正他是告訴我了,將要帶著你,我,還有幾個修為高深的弟子去邽山。”姬遠說道。

“他們都說窮奇十分可怕,二師兄,真是這樣嗎?為什麽我們要去抓這凶獸?”江寒夜又疑惑的問道。

“這窮奇豈止是可怕,簡直是恐怖至極。”姬遠咂舌道,“它身上覆蓋著厚厚的鱗甲,鱗甲上還有倒刺,那刺比任何法寶都要堅硬。它長著狗頭,人身,還一對帶鉤子的翅膀,能上天能入地,最喜歡的就是吃人了。而且它吃人還有個特點……”說到這裏,姬遠習慣性的賣了個關子。

江寒夜果然上鉤,急急問道:“到底是什麽特點,二師兄你快說啊,我都快急死了。”

“嘿嘿,這窮奇啊,它吃人不假,不過它隻吃一種人。”姬遠說到這裏又故意停頓一下,笑吟吟的看著江寒夜那抓耳撓腮的模樣。

“唉!二師兄,你倒是說啊,大不了我幫你搓背三天。”江寒夜咬牙說道。

姬遠就等江寒夜這句話呢,他笑嘻嘻的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

“嗯,八馬都追不上,你快說吧。”江寒夜忙說道。

“好吧,我告訴你吧,這窮奇隻吃好人,吃心善之人,至於那些奸佞邪惡之徒,若是遇到它反而要受它饋贈。”姬遠說道。

“什麽?”江寒夜聽姬遠這麽說,似信非信的看著他,這二師兄說話向來都是真一半假一半,讓人對他不敢太相信,卻又不敢不相信。

“真的。”姬遠看著江寒夜的眼睛認真的問道,“知道為什麽我們必須得去抓捕甚至殺死窮奇麽?”

“因為他吃好人?”江寒夜隨口說道。

“錯了!”姬遠道,“因為魔道也要去了,你想,那些魔道中人都是些什麽人?那都是些作惡多端,奸佞邪惡的人,若是讓他們遇見窮奇,隻怕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麽禍事來呢,到那時候肯定對咱們正道是一場災難,所以咱們要趕在三月初三之前到達那裏,在他們見到窮奇之前殺死它,或者抓住它。”

“三月初三?”江寒夜問道,“難道窮奇還有個固定的日子出現嗎?”

“對啊,窮奇五百年才出山一次,平時都是隱藏在地底深處,誰都不知道它在哪裏。”姬遠說道。

“原來是這樣……”江寒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窮奇竟然還有這明辨忠奸的本領麽?”

姬遠聽到江寒夜這麽說,禁不住一愣,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小師弟,你若要這麽說倒也是了,它確實可以幫助我們分辨好人和壞人,但是隻怕在我們知道誰是好人壞人之前,自己就先死掉了。”

“怎麽,這窮奇很厲害麽?”江寒夜問道,“三大派,連師父這樣的高手都去了,難道還治不住那窮奇?”

“嘖嘖,師父?師父在窮奇麵前,隻怕就跟個奶娃兒一樣了。”姬遠喬生說道,“你可千萬別讓師父知道這話,不然他又要罰我了。”

“嗯嗯,謝謝二師兄……”江寒夜連連點頭,至少現在他心中有數了。

某館舍。

這很顯然是一個有錢人的家,高屋大院,金碧輝煌,院子寬闊,房屋眾多。這樣一個院子本該有許多仆人才對,可是現在這裏卻靜悄悄的。

一個華服男子正端坐在院子正中央,他周身都結滿了白色的絲線,像一個蜘蛛網一樣,將他圍在中央。

這華服男子麵容妖嬈俊俏,隻是臉色灰白,嘴唇更是紫色,他正盤膝坐在網中央,雙手捏訣,竟然是在打坐。而在這人身邊,橫七豎八倒了不知多少具屍體,所有的屍體脖頸都被咬斷,但是卻沒有太多鮮血流出,仿佛那些鮮血在還沒來得及流出之前就被什麽東西給吸食幹淨了。

那男子閉目打坐時,一個身材高大魁梧,臉膛上有一個隱隱王字的人匆匆從門外走進來,衝那人俯身便跪下,口中說道:“主人!”

“芒虎。”網中人睜開眼睛看著那跪在地上的人說道,“有事麽?”

“主人,幽炎把蒼月姑娘給放走了。”芒虎說道。

“哼!”網中人冷冷說道。“竟然給放走了麽?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

“還請主人明示!”芒虎道,“我願為主人殺掉幽炎這個叛徒!”

“叛徒?”網中人陰沉笑了一聲,“幽炎確實不老實,不過還不至於是叛徒,無論如何,我手裏握著她的一魂,她還不敢造次,況且我現在又是急需人手的時候,我看就先讓她苟活著吧,等某日本尊成就大業了,再拿她開刀不遲!”

“遵命!”芒虎從頭到尾一直埋著頭不敢看那網中人一眼,他的眼神中滿是敬佩和忠誠,看得出來,他對這網中人是十分尊崇的。

“我要你找的小孩子,你找到了麽?”網中人又道,“三月初三是窮奇出世的日子,這一天想必那些老家夥們都在邽山了,此時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時候。”

“回主人的話,芒虎已經找到他了。”芒虎回答道,“隻要主人一聲令下,芒虎隨時都可以將他帶來。”

“嗯,找到就好,至於帶來麽,那還不急。”網中人飛身而起,身在半空中打個哈欠,伸個懶腰,笑著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吃新鮮的孩童了,芒虎,今天你負責去給我找三十個童男童女來,本尊要打打牙祭了。”

“芒虎遵命!”那芒虎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卻又被那網中人叫住:“等一等,這個先不急了,我們還是先去找蒼月吧,她一個人在外麵我實在不放心。”網中人說起蒼月這個名字時,眼神溫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