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衣人見小白飛撲過來,如骷髏一般的麵孔上露出個詫異表情來,嘴裏說道:“喲,沒想到這麽個小東西,竟然還敢對老娘這樣……”

江寒夜見那人下巴有胡須,喉嚨長喉結,滿腿都是濃密的黑毛,盡管臉上撲著厚厚的一層*,但是依舊是一副男子模樣,卻又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姐姐’、‘老娘’,心中頓覺惡心。

小白可不管那人說什麽,雖然它剛剛已經被其惡心到吐,但是此刻牙一咬心一橫,眼睛一閉不管三七二十一,逮著哪兒咬哪兒。江寒夜與這人交談幾句,再觀其言行,發覺其身上散發著一股凶氣,眼神中流露出來的也不是什麽善意,再看看他一副先下手為強的樣子,便篤定此人不是善類。

既然不是善類,那就沒必要手下留情了。江寒夜手持戰天劍,腳下踏著步法,抖出個劍花來,向那人攻了過去。但見一道黑芒閃過,江寒夜已經封住了那人的去路。

紅衣人彼時正低頭看向小白,冷不妨江寒夜已經揮劍刺過來,他不由得轉動身形,雙腳在牆壁上一踩,整個人便翻過江寒夜頭頂,跳到了他身後站著。

“喲,小弟弟,你這麽做可就不對了,姐姐我對你是彬彬有禮,你卻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我會生氣的喲……”那人依舊拿捏著嗓音說道,隻不過大概由於連連被攻擊,他急於躲閃,因此耗費了真氣體力,此刻已經不能將聲音維持在一個勉強可以入耳的水準了。

江寒夜聽著那聲音,皺了皺眉:“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開口說話了?”

“喲,小弟弟,難道姐姐的聲音不好聽麽?”那紅衣人在江寒夜身後咯咯笑著,“看你這打扮,是萬劍山莊的弟子吧?”

江寒夜一愣:“你怎麽知道?”在那人落在他身後的同時,他已經轉過身來與其相對,而小白亦回到他的腳邊,虎視眈眈的看著那人。

“切,萬年不變的打扮……”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對萬劍山莊比較熟悉。

“這人有古怪,你要小心應付。”洛日在梵天尺內提醒道。

“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卻不知你是何人?”江寒夜握緊了戰天劍,冷冷望著他。

“我麽?”那人的聲音便的有幾分落寞,他皺眉沉思著,“我是誰來著?”

看著他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在說謊,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誰來著……”那紅衣人一邊皺眉沉思著,一邊不停的嘀咕道。

江寒夜本以為這人定是敵人,說話打扮又十分古怪,可是不知為何,此刻卻忽然覺得他有幾分可憐了。

“我竟不知道自己是誰……”那紅衣人的聲音低沉下來,音色也漸漸趨向正常,此刻聽起來倒是一個正常男子的聲音了。

“我覺得他有幾分眼熟……”洛日忽然說道。

“你認識他?”江寒夜一時心急,開口說道。

“什麽?”那紅衣人一聽到江寒夜這麽說,誤以為他是在對自己說話,便急急欺身過來,用那幹枯的手指著江寒夜說道:“你說誰認識我?誰?”

其實這人的聲音要是認真聽起來還是有幾分悅耳的,前提是不要去看他現在的容貌。那聲音滄桑,沙啞,卻十分有磁性,深沉,低緩,卻又很有力度,若是正常來看,應該是個很有魅力的男性聲音。

“嗚~嗚嗚嗚!”小白在江寒夜身邊,衝那人低吼著,似乎是在警告他離江寒夜遠一點。

那紅衣人的目光落在小白身上,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來。

“這畜生……”那紅衣人看著小白喃喃說道。

“你知道它是什麽?”江寒夜心中一動,他以為這人知道小白究竟是什麽呢。

“一定很好吃……”誰曉得那紅衣人卻這麽說道。

“瘋子。”江寒夜冷冷的看著他,心中不明白為什麽此處會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這個人究竟是否是他要找的人?起初他以為這紅衣人是敵人,可是現在卻又覺得不是,不但不是,他還覺得這人神誌有問題,可憐的很。

“一定很好吃……”那紅衣人重複道。

“嗚嗚!”小白加大音量衝他吼道,這一次倒像是在跟他吵架了。

江寒夜決定繞過他,現在他心思已經完全從這人身上放開了,既然是個瘋子,何必再去要了他的性命?江寒夜雖然隻是後天三層,所會的心法口訣也不多,但是由於底子厚實,因而行動極為敏捷迅速。但見他邁著步子好似閑庭信步一般,走過那紅衣人身邊,其實這簡單的步伐裏卻蘊含著萬劍山莊的基本功《萬壽拳》的步子。

萬壽拳雖然不過是個入門拳法,但是其步法卻十分精妙,同等級的武者很難捕捉到施用此步法的人。江寒夜從這紅衣人身上感受到的真氣所傳遞的信息是——他不過是個後天二層境界的武者而已。

“是了,此人修為如此低,應該是無法殺死那些師兄師姐的,看樣子他應該不是凶手……”江寒夜心中一邊想著,一邊準備閃人。

可是當江寒夜身子一晃,眼看就要從那紅衣人身邊溜走時,卻不知那紅衣人是有意還是無意,橫走一步就擋住了他的去路。江寒夜再換步子,又換角度,想要從另一側鑽出去,那紅衣人身影一閃,不知怎的又擋在他身前了。

“小弟弟,你怎麽想走?”那紅衣人疑惑道。

如是數回,江寒夜累的氣喘籲籲,無論他是想繞過、折返或者從旁邊洞穴中逃走,卻始終都被那紅衣人給擋住,他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了:“你這瘋子,若是無事便不要擋住別人的去路,若是有事就自管說事,說完了我好去做正經事!”

“難道我這裏不是正經事嗎?”那紅衣人盯著江寒夜說道,“我來問你,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自然知道自己是誰,你當我如你一般麽?”江寒夜沒好氣的說道。

“那就對嘛,我現在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難道不該幫我想想我的名字嗎?”紅衣人一副認真的語氣對江寒夜說道。

江寒夜被那紅衣人弄的又好氣又好笑,想走又走不掉,想留心中又焦急,因此便連連歎息:“我今日裏是第一次見你,如何知道你是誰?我根本都不認識你的,又如何幫你去想你的名字?”

那紅衣人怔怔的看著江寒夜,忽然就用一雙雞爪子似的幹枯大手捂著麵龐,嗚嗚的哭了起來:“苦也,我竟不知自己是誰……”

江寒夜見他捂著臉在哭,打算趁此機會趕緊溜掉,辦正事要緊,師兄們也許此刻正危在旦夕,雖然他修為不及師兄們,但是或許那戰鬥就差他一人便可贏了呢?他可不想給自己留下什麽遺憾,四師兄的離去已經夠讓他心痛了。

可讓江寒夜鬱悶的是,無論他是橫衝直撞,還是踏著萬劍山莊那精妙的步法想要閃出去,每一次都被那紅衣人給擋住。要說之前那紅衣人眼睜睜看著他,能夠看穿他的動作步子,從而擋住他的去路這倒是還可以理解,可是現在他明明是捂著臉在哭,卻依舊行動迅速,漸漸的江寒夜心裏感覺這人有幾分不同尋常。

“唉!”江寒夜現在渾身是汗,雙手撐著膝蓋不住的喘息,他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衝出失敗了,而那紅衣人卻依舊是麵不改色,倒是不哭了,隻是傻愣愣的望著江寒夜,似乎依舊在想那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我是誰……”紅衣人喃喃道,他這句話就跟念咒似的,攪的江寒夜頭昏腦脹昏昏欲睡,又煩躁不安。

“求你了,別念了!”江寒夜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他萬般無奈下,扶著膝蓋說道。

“什麽?你竟知道我是誰?”那紅衣人飛奔到江寒夜身邊,雙手扶著他的肩膀用力搖晃著,一副很是激動和期待的模樣。

小白見狀不依了,它啊嗚一口咬上去,一下就咬住了紅衣人的手腕,也不知它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氣,竟然生生掛在那人的手腕上了。

“你……你不就叫我是誰麽?”江寒夜胡亂說道,既然這人是個瘋子,自己又躲不過去,隻能試試看這一招了,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麽?

“真有你的……”洛日在梵天尺中嗤道。

江寒夜本是硬著頭皮要試一試,誰料那紅衣人竟然開心不已,他搖晃著江寒夜的肩膀說道:“真的嗎?我就叫我是誰嗎?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是誰。”江寒夜無奈道。

“好耶!”那人鬆開手,撫掌大笑道,“我是誰,我叫我是誰!”他一邊說著,一邊拍掌笑著,又是跳又是叫,就像一個很久沒吃過糖果的小孩子吃到久違的喜歡的糖果一般,不知為何,江寒夜看到他這模樣,心中竟有幾分痛惜。

紅衣人一邊跳著笑著,一邊兀自離去,身影極快,猶如鬼魅一般,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隻是在悠長的通道中,傳來他那癡傻的聲音:“塵外人觀塵外事,夢中話與夢中聽……”

江寒夜一時愣住了,默念著他這兩句話,忽然在心中懷疑,這個‘我是誰’究竟是不是真的瘋子?

“奇怪,我總覺得他有幾分熟悉……”洛日在梵天尺中皺眉道。

“那你慢慢想,我可得先趕路了。”江寒夜歎了口氣,時間又被耽誤了不少,也不知二師兄他們現在怎樣了。

江寒夜展開身形,在通道中疾馳著,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了下來,凝神仔細辯聽著。小白也豎起耳朵學江寒夜的模樣努力聽著,嘴裏嗚嗚叫著。

“小白,你聽,是不是有打鬥聲?”江寒夜皺眉問道。

“嗚嗚嗚!”小白叫道,似乎是在說:“正是,正是!”

“那你帶路吧,快!”江寒夜催促道。

小白於是飛奔著向前走去,在前麵忽然就拐了個彎,嗚地狂叫一聲,不見了,就連那叫聲都好似從極遠處傳來一樣。江寒夜急急追去,在小白拐彎處停住腳步,正準備拐彎,卻吃驚的發現這裏原來不是個洞穴,而是個更深的坑洞,這坑洞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他根本就看不清下麵有什麽,小白也不知哪裏去了。

正當江寒夜焦急不已的時候,忽然間從黑漆漆的坑洞裏傳來小白的叫聲以及激烈的打鬥聲。

“小白?”江寒夜喚道。

“嗚嗚!”小白的聲音短而急促,聽著好像是在搏鬥狀態。

江寒夜皺了皺眉,雖然下麵不知深淺不明狀況,但是他還是咬牙跳了下去。

坑洞很深,聽小白那不斷回蕩的聲音就知道了。江寒夜在空中不時的還要被什麽東西刮一下勾連一下,終於才算勉強安全落地。他本來是閉著眼睛往下跳的,跳下來的時候整個坑洞都是黑漆漆的,可不知道為何,當他落地之後再睜開眼,卻發現這裏亮堂堂的,如同白晝一般。

江寒夜發現他自己正站在一池潭水邊,這潭水幽藍幽藍的,平靜無波,有幾分讓人心悸的感覺。而在距離江寒夜不遠處,一道黑影和一道白影正交纏在一起,激烈的打鬥著,小白也參加其中戰鬥。

“你這魔頭,今日定要除掉你,為天下黎民,為江湖除禍患!”這聲音聽起來清脆悅耳,熟悉的很,居然是岑若秋的。

江寒夜大吃一驚。岑若秋是另外一隊的領頭人,現在她隻身在此,可見她們那一隊多半也是遭遇不測了。來不及多想其他,江寒夜握著戰天劍大喝一聲就衝上前去,與岑若秋並肩作戰。

他們的對手是一個滿臉絡腮胡頭發亂蓬蓬的人,這人似乎臉上都是毛發,除了一雙眼睛陰森森紅燦燦的露出之外,基本上看不出他其他的五官。其手中拿著一杆類似魚叉的兵器,打著赤腳,身上穿著一件黑色袍服,也不知是多久沒清洗了,渾身髒兮兮臭哄哄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江寒夜一邊攻擊一邊問道。

岑若秋皺著眉:“我與師姐和師兄們一路追蹤到這裏,便陷入這個坑洞,相互分散了,你們呢?”

江寒夜聽他這麽說,心中略微鬆了口氣,看起來她們那一隊人還好,不似另外一隊,至少目前還不知傷亡。

“我們也是,在一塊奇怪的空地前陷落下來,分散了。”江寒夜沉聲道。

“不知另外一隊人如何了。”岑若秋的聲音中充滿憂慮,“我們在林子裏發現了兩名萬劍山莊弟子的屍體……”

“什麽?”江寒夜一凜,“我們也是……不過是發現了三具,其中一具是……是百花穀的……”

岑若秋不語,但是江寒夜能夠感受到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悲傷和怒氣,她將這悲傷和怒氣全都發泄到這人身上了。

“他是誰?”江寒夜問道。

“不知,但是他先出手攻擊我,使我墜入此地。”岑若秋答道。

“……”江寒夜皺了皺眉,不由得想起那個紅衣人,那紅衣人跟眼前這黑衣人會否有什麽聯係呢?

“嘿嘿,天公待我不薄,知道我最近饑渴了,竟給我送下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來!”那大胡子獰笑著說道,“就讓我先享受了你,再吸掉你的精血吧!”

“先來問問我手裏的劍!”江寒夜怒道。

“無知小兒,就憑你?”那人冷笑著。

“我懷疑此人就是那個魔頭,此間所有的少女都是遭了他的毒手。”岑若秋說道。

她手裏的百花神劍散發著燦爛的七彩光芒,正是這光芒將這黑暗的地穴照耀的如同白晝,流光閃過,招招致命,向那大胡子攻去。

與岑若秋的百花神劍相比,江寒夜的戰天劍顯然遜色很多,憂風劍法和愁雨劍法顯然也與岑若秋所施展的劍法並非同一檔次的,畢竟岑若秋已經是先天二層境界了,江寒夜與她足足差著兩個境界呢。這兩個境界可不是同一個概念,就如同四師兄所說,有些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滯留在後天三層上,無法突破先天境界。江寒夜最近一直都在隱隱擔憂著,他是否恰是那些人之一。

但是雖然江寒夜的劍法和武器都不及岑若秋的玄妙,他的攻擊卻不可小覷,招招都顯示出他深厚紮實的功底,畢竟那麽多苦可不是白吃的。

一道黑光,一道流光,交相輝映,在這幽深的地穴中與那魔頭搏鬥著。

“這人不是血蝠王麽?”洛日忽然間吃力的說道。正如他所說的,每當江寒夜運真氣或者緊張時,他就會昏昏沉沉陷入昏睡狀態。最近洛日是呆在梵天尺內的,所以這種情形相對要緩解了一些,是以他現在依舊能夠開口說話。

“血蝠王?”江寒夜不由自主的說道。

“什麽?你這小兒竟然能認識我血蝠王?”那黑胡子聽到江寒夜的話之後禁不住一愣,忽然就仰頭哈哈笑道:“哈哈哈,沒想到,沒想到我血蝠王竟然在這世上留下這樣的名氣,連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兒都知道我……”

岑若秋也聽到江寒夜的話,不由得一愣:“你為何會知道他的來曆?”

“我……”江寒夜遲疑一下,很快就說道:“我曾聽別人說起過這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