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淒風林霧氣更是彌漫開來,濃鬱的黑暗和無邊的毒瘴使得眾人舉步維艱,與釋然一起的那個小和尚更是嘔吐不止,眼珠子都有幾分泛綠了。
“來,撒尿!”走著走著,姬遠忽然停下腳步對眾人說道。
“撒尿?”眾人一愣,江寒夜更是好奇的問道:“難道撒尿還要一起撒?”
“嗬嗬,你們有所不知,這淒風林裏的霧障是毒氣,時間久了就會讓人神誌不清,方才那位小師傅你們也都看到了,若是不想那樣,就都撒尿吧。”姬遠看到兩位百花穀的小姑娘臊紅了臉旁,便笑嗬嗬的說道:“無妨,姑娘們可以免撒,我們分你們一些就是。”
“可是有霧氣難道我們不會運功抵抗麽?”釋然有幾分不屑的說道,“何必使出這下三濫的手法來呢?”
依著姬遠的性子,他恨不得把這高傲的小和尚嘴巴給撕爛,不過現在他是帶頭人,自然不能輕率做事,因此便勉強笑了笑:“釋然小師傅,你有所不知,這霧氣會越來越濃。而且被吸入體內之後,會隨著我們血液運行而漸漸繞行周天,病在血液中產生一些有毒廢物,對我們的真氣產生阻撓。暫時看來或許不會有什麽大礙,可是當日後我們離開這裏開始修煉時,要想將這些體內殘渣毒霧驅逐出去,隻怕要費好一番力氣,上吐下瀉是免不了了。”
“那也用不著……尿吧?”一個百花穀女孩子嘀咕道。
“這尿液雖然汙穢,確實去毒的最佳方子,尿打濕在帕子上,圍在口鼻間,可將毒霧過濾掉。”姬遠笑道,“而且就算現在你們可以運行真氣抵禦毒霧,隻怕也不是長久之計,時間久了真氣耗損的厲害了,萬一忽然出現強敵,會使我們疲於應付的。”
江寒夜等人聽姬遠說的在理,也便不再去掙紮,幾個少年背對著女孩子站了,手裏各拿著幾個帕子,將尿液打濕在帕子上,然後分發給眾人掩住口鼻。
兩個百花穀的少女麵帶厭惡,拿兩個手指兒夾著帕子,就是不肯往臉上蒙。
“嗬嗬,戴上吧,童子尿最是去毒避邪了,我們可都是如假包換的童子喲!”姬遠笑嗬嗬的說道。
二師兄姬遠是慣會開玩笑打趣的人,也是行事最為古怪不拘一格的人,對此江寒夜自然是早就了解了,但是其他人卻還不甚清楚。江寒夜因此便笑道:“沒事,二師兄決計不會坑害我們的。”說完他當先將臭哄哄臊呼呼的帕子裹住口鼻,深呼吸一口,習慣了這味道倒也還好,況且修煉之人不食人間煙火,不吃五穀雜糧,體內的廢棄物與凡俗之人自然不同,尿液也沒那麽臊臭。
其他人,包括那兩位百花穀的少女見江寒夜先戴了,也都猶豫著一一戴好,姬遠這才說道:“好了,我們繼續前進吧。”
說來也怪,眾人戴上這尿帕子之後,再行走在這淒風林裏後,卻發現這裏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了,原來那毒霧被尿液淨化之後,眾人吸入的都是些新鮮空氣,看到的東西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但見這林子裏到處都是枯木,奇形怪狀不一而足,地上滿是枯枝敗葉,土地也都是灰黑色的,毫無生氣,隔不了多遠就能看到幾塊骨頭,有些是人的,有些是野獸的,還有些就連姬遠都辨識不出。
“原來這迷霧還能使人產生幻覺?”江寒夜一邊走一邊皺眉說道。他給小白也捂了一個帕子,起初那家夥十分抗拒,被他訓斥一番之後才乖乖戴上,這會子竟然還喜歡起那味道來了,一路走的硬是歡快的很。
“是啊,所以我說了,若是不將這毒霧從你們體內去除掉,就算你們能抗拒的了這毒,也躲不過這迷魂陣,我們是要繞行許多冤枉路的。”姬遠說道。
釋然不語,但是心裏卻已經對姬遠的話有幾分認同了。
一行六人正在小心翼翼的行走著,忽然間看到前麵的地麵上有一灘血跡,姬遠麵色凝重的伸開雙臂,攔住眾人腳步,自己則蹲下來仔細觀察著那攤血跡。
“怎麽回事?”江寒夜提心吊膽的問道。他倒不是純粹的害怕,其實除了緊張之外,聯想起剛剛休息時所聽到的慘叫聲,再看看眼前的這一攤血跡,他心裏就產生了隱憂,怕其他人會遭了毒手。
釋然帶著他的一個師兄一起不住的低聲誦經,為亡者超度,替生者祈福。
姬遠凝目觀察了片刻,沉聲道:“這血跡還是新鮮未幹的,可見此刻剛剛發生過一場戰鬥。”說完他就蹲在地上往四周看去。
江寒夜也跟著一同看去,同時緊緊握著戰天劍,情不自禁地就催動了真氣。
“小師弟,別著急,不要妄自耗費真氣,留著力氣打魔頭吧。”姬遠說道。
江寒夜點了點頭,他看這四處都與之前沒什麽異樣,枯樹,老鴉,腐葉,一切都是原先的模樣,隻是多了一灘血跡而已,除此之外,他看不出任何此處曾經發生過打鬥的跡象,要知道這武者之間的戰鬥,動輒驚天動地,毀山滅林。
“這裏有個修為極高的人,我們必須得迅速的聯合釋真和岑師妹他們兩隊人,聯手才能敵得過此人。”姬遠沉聲道。
“那我們快尋找他們吧,但願這攤血不是我們的人留下的。”江寒夜說道。
“可是這夜色茫茫,林子漫漫,究竟要到哪裏去尋找他們呢?”釋然皺眉道,“早知如此,就不該分頭行動的。”
“無妨,不是還有它麽?”姬遠站起身來,走到江寒夜身邊,用腳蹭了蹭小白說道。
“對!”江寒夜眼睛一亮,“小白雖然不知是狼還是犬,但是嗅覺十分靈敏,我們大可利用它的鼻子!”
“就是說嘛!”姬遠笑嗬嗬的說道。在他臉上江寒夜從來就沒看到過畏懼二字,偶爾有一絲憂慮神色出現,也很快就被笑容替代了,跟在二師兄身後,江寒夜心裏踏實的很。
江寒夜蹲下身去,用樹葉子揩了一點鮮血給小白嗅,隻見它嗅過之後,便衝著一個方向嗚嗚叫喚著,他心知小白這是心裏有數了。
“走吧!”江寒夜輕聲說道。
小白聽後便撒歡的朝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招呼著眾人。
姬遠、江寒夜以及百花穀的兩名弟子毫不遲疑的就跟了上去,那釋然則停頓片刻,他心中對那小白是極不信任的,一直到他師兄催促他,他這才拔腳跟了上去。
江寒夜走在隊伍的最前麵,緊緊跟著小白,他一方麵擔心小白跑的太遠會遭遇不測,另一方麵又希望小白能早早的帶著大夥兒找到同門師兄弟們,這種矛盾的心裏致使他心無旁騖,一門心思的就看著小白的背影。
走著走著,忽然間小白刹住腳步,對著一棵粗大的枯樹幹後嗚嗚的吼叫著,看樣子好像是發現了什麽,江寒夜於是也停住腳步,口中喚道:“小白,過來!”
小白似乎還有幾分戀戀不舍,但是又不能不聽江寒夜的命令,於是一步三回頭的跑回江寒夜身邊。這時姬遠等人也趕了上來,看著那棵幾人環抱的大樹疑惑道:“難不成那樹後有什麽?”
江寒夜點頭道:“小白不會謊報軍情的。”
“走,去看看,不過要小心!”姬遠作為修為最高年紀最長的人,當先大步走上前去,江寒夜釋然等人連忙跟上。
等大家夥都來到那棵樹旁邊時,樹幹後隱藏的東西使得他們倒吸了一口冷氣。
樹後的地麵上幹幹淨淨的,一點落葉枯枝都沒有,就好像是有人著意打掃過一樣。可是高大的樹幹上,卻懸掛著一個已經僵硬的身軀。這身軀麵目全非,看不出模樣,胸前腹部全都被人挖開,五髒六腑都已經沒了,披頭散發,被一把劍給釘著頭發固定在一根橫生的枝椏上。
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但是那屍體上卻沒有一滴血滴下來,看起來就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把其身上的血肉都吸食幹淨了一般。江寒夜不由得聯想起四師兄的屍體來,但是那屍體與這個卻又不同。四師兄雖然也是被人吸幹了體內的精血真氣,可是皮骨尚存,而此人的血肉幾乎都已經被挖空了,也不知是人吃的還是修煉的妖獸吃掉的。
“媽的!”姬遠凝神看了看那屍體,口中恨恨的罵道,“是咱們萬劍山莊的弟子,這不是姬坤嗎?”他指著其腰部已經被血染紅的一個腰牌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紅的,聲音也是低沉的,可見其心中之悲憤哀傷,畢竟是同族同門的兄弟。
姬遠已經是先天二層境界了,這境界的武者具有極強的目力,這是江寒夜等還在後天境界打轉的弟子們所不能企及的。江寒夜心中一痛,他記得這個姬坤,也是個三十多歲的師兄,修煉了二十多年,卻依舊在後天三層打轉,按理說他的資質已經很不錯了,能在二十年間到達後天三層,可是二師兄卻說,姬坤隻怕此生都隻能停留在這個階段了。姬坤為人是不錯的,老實敦厚,沒有那些壞心眼。
看著姬坤那慘不忍睹的屍體,眾人心中都是一陣悲痛。
“姬坤是跟釋真他們編在一隊的,如今卻變成這樣,可見釋真師兄他們已經遭遇到敵人了。”江寒夜的記性是非常好的,他衝姬遠說道。
“我們快分散開來尋找,看看附近還有沒有……其他人!”釋然咬牙切齒道,他原本想說有沒有其他屍體,可是想得來又覺得不妥,便硬生生改了口。
“不行!”姬遠說道,“事到如今,我們已經不能再分開了,錯了一次,不要再錯第二次,我們六個人必須形影不離,一個都不能少,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處。”
“釋然師兄,我覺得二師兄說的對,分開隻能使得我們被各個擊破,你們說呢?”江寒夜沉聲道。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釋然於是深呼吸一口,強忍了下來,他其實也是擔憂師兄們的安危,想早早的找到他們而已,此刻見眾人都反對分開,自己再仔細的想想,也覺得沒有不妥,反而是自己急功近利,心太急了,於是也便點頭,默不作聲了。
“小白!”江寒夜低頭摸了摸小白的頭發,“繼續找!”他吩咐道。雖然小白不能言語,但是江寒夜卻一直都知道,小白是能夠聽懂他的命令的。
果然小白點了點頭又嗚嗚叫喚著向另一個方向跑去,眾人連忙跟上,沒多久又在另一處樹下找到了一堆衣衫,一看到這衣衫,那兩名百花穀的女弟子竟然頓時痛哭起來。
“這不是師妹的衣服嗎?”一個女弟子驚道,同時她緊緊抓著身旁姐妹的手,兩人頓時就失聲痛哭起來,其中一個一邊哭,一邊彎腰將那些衣服撿起來。這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像是被什麽人強行撕破的。
“究竟是什麽人有這本事?要知道我們身上穿的衣衫都是經過師父法力加持過的,尋常武者休想靠近我們……”那女弟子說道。
小白找到的這處地方,隻有一堆衣衫,卻並沒有見到屍首,姬遠皺了皺眉,沒說什麽,隻是遞個眼色給江寒夜,示意他讓小白繼續尋找,而自己則迅速的在這附近搜查了一番,沒有找到可疑線索,便大步跟上大夥。
“到底是怎麽回事?”釋然皺眉道,“釋真師兄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
“你那師兄修為已經到達先天三層,雖然隻比我高出一個境界,卻是兩個我綁在一起都敵不過的,所以你放心,就算我們大夥都出事,他也不會有事。”姬遠安慰道。
“可是……”江寒夜皺起眉來,現在至少可以確定一個萬劍山莊弟子和一個百花穀弟子出事了,那就說明釋真那一隊被衝散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不敢想象了,隻是祈求其他人無事。
然而這世間的事終究總會事與願違,沒多久,小白又在另一處找到了一具屍體,這一次還是一個萬劍山莊的弟子,與先前那人一樣,五髒六腑等都不見了,胸膛大開著,背靠著大樹坐死在地上。
眾人看到這樣子,神情越發的凝重,心情也更加沉悶了。
“小白,繼續找,一定要找到一個活的!”江寒夜咬住牙,小聲吩咐道,小白於是嗚嗚叫著,向一處跑去。
這一次小白跑了很久才跑到地方,足足有四五裏遠,這麽遠它居然都能嗅到味道,可見其嗅覺之靈敏了。
這裏依舊是一棵大樹下,這棵大樹不太粗,但是由於生長在一塊一人多高的岩石邊,所以樹背後的情景都被遮擋住了,眾人隔了五六尺站著,隻看到地上有一雙白皙的腿,那是一雙女人的腿。
江寒夜站在最前麵,他皺著眉頭,不敢往前走,他怕自己看到不該看的東西,而釋然和另一位須彌山弟子則齊齊閉目,口中不斷的誦經,那朗朗又低沉的聲音回蕩在這附近,令人心裏更加緊張。姬遠猶豫著,他回頭看了看百花穀那兩位臉色已經完全白的不像活人的少女,沉聲道:“兩位師妹,要不要……”
那兩個少女一個勁的搖頭,其中一個已經泣不成聲,因為她認出那雙鞋子,正是她們師妹的。
“姬師兄,麻煩你……”另一個稍微好一點的少女哽咽道。
姬遠於是歎了口氣,口中說道:“非禮勿視!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得罪了!”說完,他大步走上前去,往那樹後看了一眼,便馬上退了回來。
“怎樣?”江寒夜急急問道。
“已經死了。”姬遠歎了口氣,他看了看那兩個百花穀的弟子說道,“你們……去處理一下吧。”
聽到姬遠這話,所有人也就都明白是什麽意思了,樹後的那位,一定是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死的極為慘烈。於是百花穀那兩個女孩子便緩緩走上前,強忍住悲痛將衣服覆蓋住那死者全身。
眾人再度聚集在一起,姬遠並沒有急於讓江寒夜去尋找其他人的下落,而是沉聲說道:“現在,已經三個了,我想大家心裏也都有數了,記住我的話,一個挨著一個,誰都不能走散,兩位師妹要走在中間,大家夥要守望相助,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她們前麵,就算是亡,黃泉路上我們六個也要做個伴!”
聽著姬遠的話,眾人心中都悲痛萬分,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又沒有什麽時間去痛哭流涕緬懷死者,現在他們能做的就隻有振作起來,說不定還能救回一兩個。
這一次小白也走的很慢,它走在最前麵,緩緩為大家引著路,一邊走一邊在地上拚命的嗅著。江寒夜和姬遠走在最前麵,百花穀兩位女弟子走在中間,釋然和另一個小和尚走在最後,六個人緊緊靠在一起。
“二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江寒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