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將那把尺子狀的物件拿在手裏仔細擦拭著,將依附在上麵的苔蘚等東西擦掉,現在可以更清楚的看清楚這把尺子的形狀了。尺子的一端有一個圓孔,似乎以前是鑲嵌著某種東西的,又好像是用來懸掛的。其質地看起來好像是木頭的,可是方才那樣被大魚銜在嘴裏都沒斷掉,可見其堅韌程度相當驚人,因此又不像是木頭所造。

“噝噝!”江寒夜皺了皺眉頭,右手手臂上一陣鑽心地疼痛傳來,他向手臂上看去,原來那裏是被那條大黑魚的獠牙給劃破了一道一尺多長的口子,剛才情勢危急,又是浸泡在冰冷的潭水中,所以也沒感覺到有多疼痛,現在上了岸,脫離了危險,疼痛便傳來了。

血順著他的小臂一直往下流淌,流過他的手掌將尺子也給弄髒,江寒夜急忙把尺子放下,然後去到潭水邊,將手臂浸泡在裏麵清洗傷口。由於斷魂珠的關係,普通的傷口在江寒夜身上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自動愈合,並且其速度之快,肉眼都可看見。可是若是法器法寶等造成的傷口,就與尋常人無異了。

現在江寒夜看著那傷口,一點愈合的意思都沒有,他於是知道,那條大黑魚肯定不是普通的魚,說不定也是一條修煉成精的魚妖之類的東西。

江寒夜在草叢找找到一點草藥,嚼碎了敷上,一股冰冰涼的感覺頓時從手臂傳來,那血也止住了。

“江寒夜,你看!”洛日忽然叫道。

“看什麽?”江寒夜一邊包紮傷口一邊隨口問道。

“那東西!”洛日喊道。

江寒夜於是扭頭去看,發現那尺子上沾的血漬正一點點消失在那尺子上,他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再看,那血就已經沒有了。他急忙走過去在尺子附近的地麵探尋著,無論是土壤還是雜草上,都沒有血跡,尺子身上也光滑無痕跡,那血竟好像是被這尺子給吸收了一樣,消失在無形當中。

“這是怎麽回事?”江寒夜驚道。

“我看是被它吃掉了。”洛日說道,“你先不要動它,這玩意兒有古怪!”

誰知江寒夜一門心思撲在這尺子上,哪裏還聽得到洛日的話呢?隻見他彎腰撿起那尺子,隻見一道烏光閃過,江寒夜頓時就覺得好像是被雷電擊中一樣,渾身顫抖著,體內似乎有東西源源不斷的流出去,被那尺子給吸走了。

“你這死小子……”洛日一聲驚呼,一句話還沒說完,竟然也被那尺子給吸出去了。

江寒夜眼皮子翻了翻,噗通一聲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嗚嗚嗚!”小白嗚嗚叫了幾聲,不安的在江寒夜腦袋邊轉動著,時不時的嗅嗅他的鼻息舔舔·他的腮幫子,然後就蜷伏在他頭部,靜靜地等待著。

“唔!”

江寒夜幽幽轉醒,睜開眼睛時才赫然發現原來現在竟然已是晚間時分,天空靜寂的懸在他的頭頂。

除了天旋地轉還是天旋地轉,江寒夜覺得自己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渾身乏力。小白見他醒來,便嗚嗚叫著躥起來,興奮的嗅著。

“小白……”江寒夜無力的喊了一聲,“都已經是晚上了麽?”

“嗚嗚!”小白叫著,似乎是在回答他。

他吃力的爬起來,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讓他險些栽到。一低頭,江寒夜就看到那把尺子,他茫然的伸手去抓尺子,霎那間昏迷之前所有的影像都浮現在他腦海中:抓住尺子,觸電一般的感覺,洛日的驚呼,似乎體內的精華都被吸去……

“小白,你帶我來這裏的,這究竟是什麽?”江寒夜握著尺子,猶豫著,他想要將尺子放下,但是冥冥中卻又似乎有一種莫大的吸引力在吸引著他,令他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跟他說:“江寒夜,拿起它!”

於是江寒夜那即將放開的手又將那把尺子牢牢握住,攥在手心裏,而他的瞳孔也變成紅色,尤其是左眼,血紅血紅的,就好象是一滴新鮮的血珠一樣。

“嗚嗚!嗚嗚嗚!”小白看到江寒夜這樣,也焦急的圍著他打轉,並跳起來企圖咬住那尺子,誰知江寒夜竟然飛起一腳,將小白踹飛老遠,慘叫一聲摔到地上。

江寒夜目光呆滯,眼神凶戾,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他平時的樣子。

“江寒夜!江寒夜!”忽然洛日的聲音再度傳來,這一次竟是從尺子上傳來。

江寒夜茫然的向那聲音來處看了看,竟然是一副完全不認識那聲音的樣子。

“可恨!竟然被吸進來了!可惱,我竟不認識這東西的廬山真麵目!”洛日被困在尺子內,動彈不得,便惱恨說道,忽而他的聲音又變得急促,向著江寒夜大聲喊道:“江寒夜!小心身後!”

江寒夜一轉身,一個黑影便無聲的撲了過來,那股勁風把江寒夜帶倒,在地上跌了幾個跟頭才罷休,這一下倒是把他給弄的清醒了,他伸手摸了摸左眼,那裏還是有幾分鼓脹,酸澀難受。

“怎麽回事?”江寒夜吃驚道,“究竟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快別分神了,小心對付他!你手裏的東西很有趣,千萬別弄丟了,也別給人看到!”洛日吼道。

“洛日?”江寒夜竟然現在才發現原來洛日已經被困在他手中的尺子裏了,“你怎麽……”一句話還沒說完,那黑影再次撲來。

這黑影就是昨夜襲擊小白,吸食猛獸血液的那個,隻不過這一次的目標卻換做了江寒夜。

隻見那黑影身穿黑色寬鬆長袍,身後披著一個血紅襯裏的黑色披風,周身籠罩著血樣光芒,十指指甲暴長黝黑,眼睛也如江寒夜方才一樣,是赤紅色的,仔細觀察其神情,竟然也有幾分呆滯。

這人嘴角還掛著血沫子,看樣子又出來獵食了。

江寒夜看到那人,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我怎麽恁般不走運,又遇到他?昨夜有悟顛大師相助,今日卻是在悠悠穀的深處,看樣子隻有靠自己了。”

那怪人的手掌夾著淩厲的風,卷起身邊的枝葉砂石漫天飛舞著,忽然他手臂一抖,那些砂石便如離弦之箭一樣向江寒夜身上打了過去。與此同時,從那怪人的手腕處忽然射出幾道通紅的光芒,好像網線一樣交織成網,鋪頭蓋臉向江寒夜撲過去。

江寒夜迅速的躲開那些砂石,然而卻被那紅芒形成的網子給網在中間動彈不得,非但如此,他發現越是掙紮,似乎那網子就收的越緊,頃刻間,江寒夜的身上已經有幾處皮膚被勒破,滲出血珠來。

那人似乎是聞到了血腥氣,竟將手往回一扯,紅芒便縮回,連同被網住的江寒夜也一起被拉扯回來。江寒夜駭然的看到那人眼神中那種貪婪的目光,就好象是許久不曾吃肉的人見到肥牛一樣。

“難不成他是要把我給吃了?”江寒夜暗暗想道。

“呃……”那人喉嚨裏又發出那種單調但是恐怖的呃呃聲,那聲音回蕩在這山穀中,讓人聽後膽戰心驚。

小白從老遠處嗚嗚的一瘸一拐跑過來,衝著那人又撕又咬。那人起先似乎懶得搭理小白,後來被弄得煩了,便在喉嚨裏咕噥一句,江寒夜沒聽清楚他說的啥,不過好像是咒訣一般,隻見怪人周身血芒大盛,一股股血光如同冰棱一般從他身體內刺出去,將小白嘭的一聲給刺出老遠。

小白這下摔的不輕,身上沾滿了腐葉泥土,一副從未有過的髒兮兮的模樣,昨夜被那人已經傷過一次,剛剛被江寒夜又踢了一腳,現在再被傷一次,它走路都已經搖搖晃晃站立不穩了。饒是如此,小白還是堅持著從地上爬起來,喉嚨裏嗚咽著,再度向那怪人衝去,絲毫不顧自己安危,一切隻因為江寒夜還在那人手裏,危在旦夕。

然而小白再怎麽勇猛,也不敵那人萬分之一,它尚未跑到那人跟前,隻聽一聲哀嚎,那人竟將小白一把抓起,指甲透入了小白的腹內,鮮血汩汩從那創口流出,分外刺目。

江寒夜見此情景,心痛的大吼一聲:“不!”

就在這時,江寒夜忽然覺得手中的那柄尺子在發生變化,原本溫潤的手感忽然變成冰冷,如同極寒的雪山山巔的溫度,冰的江寒夜瞬間已經感覺不到右手的存在了。他低頭一看,那尺子烏芒大作,那烏光中還隱隱透著一股金芒,那光芒之盛,甚至都把江寒夜整條手臂全包住了。

“不行!”江寒夜被那寒冷刺激了一下,思維也清晰起來,“拚也是死,不拚也是死!與其這樣坐以待斃,不如魚死網破!雖然師父隻傳授我一種功法,但是小玉不是還偷偷教我那愁雨劍法嗎?我不放將這尺子當作是劍,與這人拚了!”

思念至此,江寒夜便咬住牙關,將體內真氣催動,口中默念著愁雨劍法的歌訣,心中回憶著每一招式:“山下蘭芽短浸溪,鬆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

隻見江寒夜周身散發出一種瀟瀟暮雨一般迷惘的光芒,而那把尺子似乎也化作了一把利劍。他雖然感覺不到右臂的存在,但是卻暗暗催動真氣,往雙臂灌輸力量,憋足一股勁,猛的大吼一聲‘嘿!’,瞬間,他周身所纏繞的那些紅光竟然全部被他掙碎,落地便消失於無形。

江寒夜穩穩落在地上,他怒目瞪著那人,身形忽然如天地間的雨幕一般向他衝去,一把烏光閃閃的尺子如利劍一般筆直刺向那人的胸口。

那怪人見江寒夜過來,竟不避不讓,隻是默念咒訣,在他周身忽然形成霜寒屏障,讓江寒夜看後心內大吃一驚。

“這霜寒屏障不是我們萬劍山莊獨有的功法麽?他怎麽會?難不成……”江寒夜不敢想象了,一種不安緊緊纏繞著他,令他甚至害怕去看那人的周身。

那人所施展的霜寒屏障顯然與江寒夜並非同一檔次,隻見他周身的那些冰盾細細密密圍攏著他,那些冰盾既是防護的盾牆,又好像一把把尖刀,尖端向外,任誰都不敢輕易觸碰一下。

江寒夜已經衝到了那人跟前,他的皮膚甚至已經感受到了那冰盾尖端的壓迫,而此刻他距離那些冰盾還有最起碼一尺距離。

雖然已經感覺到刺痛和壓力,但是江寒夜卻沒有其他的選擇,正如他所想的,拚也是死,不拚也是死,不妨來個魚死網破,就算他與那人的實力相去甚遠,但是至少也不會死的太冤枉。

江寒夜咬住牙關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那尺子往前送去,原本他並沒有奢望尺子能突破那人的霜寒屏障,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伴隨著一連串清脆的冰淩破碎聲,尺子竟然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徑直通過那重霜寒屏障,刺入那人的身體。

然而那尺子隻是刺破了那人的皮膚,進入皮肉不過小指一個指節那麽長而已,江寒夜已經動彈不得了,因為此刻他的身體已經被那些冰盾刺穿,鮮血自他胸前汩汩流出,他的呼吸眼看不能繼續了。

那人緩緩伸出手來,指向江寒夜的左眼,看那意思,竟是想要將他左眼眼珠挖出一般。江寒夜緩緩閉上眼睛,在閉眼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白,它的眼中也滿是悲愴,兩滴淚正掛在其眼角。

江寒夜暗暗歎息一聲,閉了眼睛,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此刻他全身的力量都已在那一招之間耗盡,全無力氣再去掙紮反抗了。

那人的手指冰冷並散發著腐臭氣息,令人聞之便胃海翻騰想要嘔吐,他的烏黑銳利的指甲已經觸及到江寒夜的眼瞼,可就在這時,他的動作停住了。

江寒夜閉目片刻,卻沒有等來那人的動作,他禁不住睜開眼,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這一看可是令他又驚又喜:那人雙目瞪的滾圓,一副駭然模樣,而那尺子插在他的胸部,渾身散發烏芒。就在江寒夜好奇究竟是怎麽回事時,他的右手忽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這種衝擊力不是來自別處,正是來自那把尺子,尺子裏似乎有什麽巨大的力量正源源不斷的湧入江寒夜體內。

憑著直覺,江寒夜知道那是武者修煉所累積的真氣,而這真氣應該是來自對麵那怪人,因為此刻他正雙手抓撓著,想要將尺子從身上拔出,可是卻又好像對那尺子很是顧忌,始終不敢觸碰。

尺子好像是一條螞蟥一樣釘在那人胸口,一鼓一鼓的正在吸食著他的真氣並通過自身傳到江寒夜的體內。可憐江寒夜隻有後天三層的修為,這樣強大的力量灌輸令他的身體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整個身軀如同吹氣一般鼓脹起來,很快竟從地上漂浮起來。

不但如此,伴隨著力量的輸入,身體的鼓脹,那些原本已經刺入江寒夜身體內的冰盾尖端竟然被真氣給擠了出來,而江寒夜身上似乎也看不到絲毫傷口。

那怪人周身的紅芒銳減,可見其真氣受損嚴重,他表情十分駭人,終於大吼一聲,將那尺子逼出體外,隨即整個人嗖得騰空而起,飛升至半空後,搖搖晃晃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對於這世上所有的武者來說,真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就好像是呼吸離不開空氣一樣。所有的武者,包括元嬰期以及以下境界的武者,都需要在畢生中不斷擴充氣海,使其變得更強壯,以容納更多的真氣。每一次戰鬥都會消耗武者體內的真氣,然而同樣的招數對於不同境界的武者來說,消耗真氣占其真氣總量的比例也是不同的。

比方說同樣催動霜寒屏障,對於江寒夜來說也許要消耗他將近三分之一的真氣,但是若是換作一個元嬰期高手,這樣一個功法所消耗的真氣不過是其氣海內真氣的九牛一毛而已。

尺子釘在那人體內,將其身體內的真氣源源不斷的抽走,並傳遞給江寒夜,這就等於將那人的修煉都轉嫁給了江寒夜。

瞬間,江寒夜隻覺得整個人好像馬上要爆炸一般,耳鳴眼花,身體脹得難受,他甚至一度以為,無論如何,他死定了。

可是在飄浮了片刻之後,他又如同泄氣的皮球一樣,開始迅速的幹癟下來,很快就恢複了原狀。

恢複原狀之後的江寒夜噗通一聲跌落在地,摔得屁股生疼,可是此刻他完全沒心思去照顧自己的屁股,隻是怔怔的看著自己手裏的那把尺子。

在脫離了那人身體之後,尺子又緩緩恢複原狀,也不再那麽冰冷,他茫然的四處張望著,若不是看到奄奄一息的小白,他甚至以為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場噩夢而已。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江寒夜心中納悶道。

“唉!可憋死我了!”洛日好像是許久不能呼吸一樣,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那玩意開始發威之後我就頭暈目眩,奇怪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