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穀內,無論春夏秋冬,似乎都是那般模樣,翠綠翠綠的悠悠穀,是江寒夜和小玉的秘密基地。
小玉撚動咒訣,禦起流翠劍,載著江寒夜一直飛到穀底,兩人下來之後,小玉笑嘻嘻的慨歎道:“還是能禦劍飛行好,以前要走很久,然後攀著藤條下來……”
江寒夜微笑著,他的心情其實還是十分緊張,臉色也緋紅,剛剛在禦劍飛行的時候,他和小玉彼此間貼的很近,這讓少年的心悸動不已,然而小玉則似乎要豁達的多。
“好了,這裏僻靜的多,我來教你愁雨劍法。”小玉說道。
“愁雨劍法?”江寒夜對這個名字感覺很好奇。
“你不知道嗎?”小玉倒是對他的反應很意外,“這是每個弟子在修煉的過程中都必須要了解的門派曆史啊!”
江寒夜茫然的搖了搖頭:“師父很忙。”
小玉皺了皺眉頭:“爹爹能有多忙?”不過這話她倒是沒說出來,隻是笑道:“沒關係,我來跟你說也是一樣的。”
“那麽晚輩請教了!”江寒夜故意抱拳道。
江寒夜很少會跟人開玩笑,不過一旦認真的開起玩笑來,總是能逗得小玉哈哈大笑。
“哈哈!”小玉笑了半天,也故意板著麵孔,做出一個老頭兒的模樣來,摸著並不存在的胡須說道,“那麽小子聽好了,萬劍山莊有兩套基本的入門劍法,一套名曰憂風劍法,一套名曰愁雨劍法。”
江寒夜笑吟吟的看著小玉,這位隻比他大一歲多的小師姐總是那麽豁達樂觀,可伶可俐的模樣惹人喜愛。在她拜在姬如雲門下之前,除了幾名入室弟子知道她的身份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人知道了,所以她也從不會去跟同門師兄弟擺出什麽千金小姐的架子,隨和而善良。
“這兩套劍法是三千年前,萬劍山莊第三代莊主和他的妻子共創的。”小玉說道。
“可是憂風愁雨,為什麽劍法的名字聽起來這麽淒慘呢?”江寒夜不解的問道,“難道不應該是心平氣和的去修煉麽?”
“唉,你有所不懂了。”小玉歎息道,“我那兩位祖先,夫妻兩個恩愛無比,但是卻命運坎坷,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受到重重阻力才能在一起,困難時創下了這兩套劍法,後來就一直流傳下來了。”末了,小玉又補充道:“他們兩位後來死於正魔大戰之中,實在是可惜了。”
江寒夜聽的入神,沒想到在萬劍山莊,就連一套劍法都有這麽悠長的一個由來,及至後來聽到小玉說那兩位祖先死在魔道手中之後,他沒來由的心虛了一下。
“我所學的這套愁雨劍法,是女祖先所創的,也曆來是山莊內的女弟子所學劍法,不過這倒也沒什麽,因為修煉之道不分男女,所以我悄悄傳授給你,到時候就算是上了擂台,你也不怕別人了。”小玉說道,“隻是注意保密,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用出來,不然你我都要遭殃。”
江寒夜聽後忙道:“那麽就不要學了,我不願連累你。”
“我才不怕呢,我是擔心你被逐出門牆!”小玉噘嘴道,“這麽久以來,在萬劍山莊,我最聊得來的就是你了,什麽心事都會告訴你,若是你走了,我還能對誰說呢?”
江寒夜歎了口氣:“我不要學了!”他倔強道。
“不行,本姑娘說教你了,你不學也得學!”小玉也倔強道。
江寒夜在小玉麵前總是會讓步的,他隻是暗暗下著決心,一定不要讓別人看他會到這套劍法。
“你仔細看著,我施展一遍,你先把招式都記住,然後再告訴你口訣。”小玉說完,握著流翠劍就開始施展愁雨劍法。
劍法如其名。在小玉演練劍法的時候,江寒夜隻覺得眼前一片淒風愁雨,心中充滿悲愴,然而那小玉卻似乎把悲愴化為力量,揮擊出去,瑟瑟生風。小玉身旁的花草樹木都在劍氣中輕輕搖曳,如泣如訴。
不多時,小玉便把一整套愁雨劍法演練完畢,她氣定神閑的收勢,深呼吸一口,笑吟吟的看著江寒夜說道:“你看,就是這個了。”
江寒夜此時已經看的癡了,他聽到小玉說話之後才搖頭歎息道:“我是一個無知小兒,看了都覺得心中好不悲愴,也不知創此劍法的人心中有著怎樣的悲傷,才能將那悲傷化作劍法?”
小玉撫掌笑道:“妙極!你能感受到此間的悲傷,潛質極大!我當初都是看了三遍之後才漸漸領悟的呢!”雖然小玉嘴上說的很輕鬆,可是心裏卻在暗暗的吃驚:“他竟能在瞬間感受到其中的悲愴,我記得姑姑說能在無意間參透此劍法的人,都是身世極為悲慘,經曆萬分坎坷,卻極有天資的人,難道他……”
江寒夜最受不得小玉誇他,每次小玉誇獎他時,他都會麵紅耳赤,半天說不出話來,此刻更是如此。
小玉是個馬大哈,她倒是沒仔細探究江寒夜的表現,隻是笑著說道:“劍法可曾記住?”
江寒夜點了點頭。
“那麽接下來我就將口訣心法傳給你,你一定要仔細的參悟!”小玉說道,“我會一招一招的配合著口訣分解給你看,這次一定要仔細的領悟!”
江寒夜又點了點頭,心中卻有幾分矛盾:“小玉如此待我,萬一他日被發現,遭受懲罰,我怎麽對得住她呢?”
“你這家夥,想那麽多作甚?你以為他們萬劍山莊就都是什麽好鳥?”這時洛日忽然怒道,“他們的很多心法口訣還不是剽竊了我們血魔神教的?”
此時與小玉相處,江寒夜可不想被洛日壞了興致,因此故作沒聽到,隻是專注的看小玉練劍。
“山下蘭芽短浸溪,鬆間沙路淨無泥,瀟瀟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小玉認真而專注的演練著,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誦出一句口訣,江寒夜於是知道,這口訣是對應著前麵的招式,六句口訣念完,小玉渾身已被汗水打濕。
江寒夜遞出一塊手帕,有幾分心疼的說道:“小玉,辛苦了。”同時心裏也奇怪,之前演練的時候,小玉如行雲流水,麵不改色,怎麽這一次如此辛苦呢?
小玉苦笑道:“沒辦法,不要小瞧了這六句歌訣,這既是劍法歌訣,也是心法口訣,每誦念一句,就會牽扯奇經八脈,令周身真氣隨著劍氣運行,所以會如此辛苦。我是現在修為尚淺,若是到了先天三層時,就不會這樣了,對了,我方才所念的歌訣,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江寒夜說道。
“嗯!”小玉讚許的點點頭,“寒夜,你真的很聰明,我就不及你,僅僅是這六句歌訣我就背了一個多時辰,因為歌訣看似平淡,內涵卻悲愴,總是在不知不覺間被歌訣引向歧路。你能在短短時間就記下來,說明你有這方麵的天賦,我一定要稟明父親,不可浪費了你的大好時光。”
“師父公務繁忙,我們就不要老去打攪他了,我想該教我功法的時候,他會教我的。”江寒夜笑著說道,對於姬尚軒,他心裏有著無限的崇拜和尊重。
小玉笑了笑說道:“劍法我是傳給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據說這憂風劍法和愁雨劍法都很是神奇,有天分者可自行從中悟出隱藏的劍式,早在七百年前就曾有一位女前輩從愁雨劍法中悟出一招,據說有毀天滅地之力,可惜那之後就沒人再有這個能力了。”
江寒夜歎息道:“連你都不能,更何況是我了。”
“哈哈,應該說是連姑姑都不能,更何況是我了。”小玉俏皮的笑道,“好了,今兒個大好時光,我們功也練過了,現在四處去玩玩吧,搞不好我也能弄一隻‘小白’呢。”自從兩年半之前江寒夜*了小白,小玉就對它念念不忘,時常會偷些好吃的悄悄喂它,奈何小白是個白眼狼,吃過轉身就走,可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讓小玉好不傷感。
這一天,江寒夜與小玉就在山林中玩耍遊蕩,一直到暮間方歸,期間又聽小玉說起小宇已經被送往姬闊海處承師學藝,現在都很難再見到其麵了,兩個人又是一番唏噓。
與小玉別了,江寒夜回到靜靜地院落,師娘很少露麵,師父則整日在外,諾大的院子裏就隻有師兄弟四五個,就算是這樣,幾兄弟都很難碰頭,所以江寒夜不免感到有幾分落寞孤單,幸好有小白不離不棄,始終追隨左右,讓他心內稍感安慰。
“山下蘭芽短浸溪,鬆間沙路淨無泥。”江寒夜回到住處,將門關攏了,便拿了一根晾衣杆充當寶劍,練起了愁雨劍法。
說來也怪,這劍法在小玉練的時候,江寒夜總感覺有幾分綿軟,似女人一般,可他自己練起來後,卻覺得剛硬無比,並且在誦念咒訣的時候,果真如小玉所說,真氣在體內遊走不定,一套劍法演練下來,渾身濕漉漉如同落湯雞一般。
“好熱,喝水去!”江寒夜隻覺得體內如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但是卻又好像這團火焰是燃燒在冰原上,一冷一熱間,弄得他有幾分頭暈眼花,走路都踉蹌起來。
終於倒了一杯水,江寒夜咕咚咕咚一飲而進,又一屁股坐在桌前愣神:“怎麽會這樣?難道說我的真氣還不足以修煉這樣的功法?”
“臭小子,你做什麽?”忽然洛日蹦出來罵道,那聲音就好像是火燒屁股一般。
“怎麽了?”江寒夜有氣無力的問道。
“你想搞死我嗎?”洛日怒道,“一時冰一時火,你遲早要把咱們兩個都葬送了。”
“我也不知究竟是為何啊……”江寒夜無奈道,“練了一套劍法而已……”
洛日似乎也搞不懂究竟為什麽,因為按照他的感受,江寒夜體內真氣洶湧澎湃,絕對支撐得住那劍法啊。
練了一下,就搞成這樣,江寒夜心內有幾分鬱悶,便寬衣躺下,負氣而眠。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轉眼間,到了三派會武的時節,這段時間首陽峰上上下下都忙碌不堪,就連江寒夜也被喊去幫忙迎賓,三大門派中,萬劍山莊作為東道主,自然不提,而其他兩派分別是須彌山、百花穀。
須彌山是佛教聖地,弟子都是修行中的僧侶,恪守時間,寧早勿遲,因此早早就來到了,領隊的是須彌山的悟顛大師。而百花穀似乎十分傲慢,一直到九月初八的下午,才出現在首陽峰下的官道旁。
江寒夜身穿體麵的衣衫,與一眾師兄一起在此迎賓。大家都聽說百花穀都是女弟子,而且個個都如天仙一般美貌,因此這些小夥子早就翹首以盼,一個個踮起腳往山下瞧。
迎賓的總共有十個人,江寒夜排在第二排,站在山梯左側。他對百花穀的女弟子倒是沒那麽好奇,隻是負手麵無表情的站立著,心裏卻一直在琢磨小玉傳授給他的那個愁雨劍法,三個月過去了,他毫無進展,心中禁不住有些焦急。
山腳轉彎處傳來一陣陣女子的歡笑聲,大家都知道是百花穀的女弟子們出現了,於是一個個肅穆靜立,竭力裝出一副嚴肅表情,事實上一個個心裏都如踹了一隻小貓一樣抓鬧著。
領頭迎賓的是四師兄姬豐,他站在江寒夜前麵,是第一排,聽到這些女子的聲音,便幾步走到山梯下,合掌行禮道:“弟子萬劍山莊姬豐,奉命在此恭候白掌門!”
“免禮!”江寒夜隻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萬劍山莊上也有女弟子,那姬如雲也是一般清冷如月,可是山下傳來的這個聲音卻如高山冰雪一樣,潔白耀眼,又不可侵犯,使人心生怯意。
“這人是誰呢?”江寒夜心裏禁不住有幾分奇怪了。
不多時,姬豐便引了一眾各色衣衫的女子上山,仔細數來,竟有二十人,雖然江寒夜沒有去看她們的臉,但從身形上就能判斷出,這二十人各有千秋,卻都是一般美貌絕倫,難怪那些師兄要如此躁動不安了。
“你師父呢?”那清冷聲音再度問道。
“家師正在山上忙著布置會場,事務纏身,因此著令弟子前來迎接前輩。”姬豐畢恭畢敬道。
姬豐雖然修為也頗高,但是在幾名入室弟子中,卻是資質最平庸,但是也是為人最踏實的一個,因此無論有什麽大事小情,姬尚軒都愛差遣他去做,這一次也不例外。
姬豐引了一眾人等往上走,江寒夜等人就站的筆挺,如迎客鬆一般迎接著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
當那些人走到江寒夜身邊時,有幾個人愣了愣,其中一個還咦了一聲,江寒夜也覺得奇怪,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不過除了覺得眼前這幾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之外,他也隻是稍微感覺她們有幾分眼熟。
“奇怪,好似在哪裏見過,但是也不可能啊,我終日都在山上呆著,見過的女孩子除了小玉就沒幾個人了……”江寒夜暗暗納悶道。
那幾個女孩子也隻是愣了一下,又旁若無人的往上走去,隻是走的離江寒夜稍遠一點了,便暗暗竊竊私語,似乎在談論著什麽。本來江寒夜也以為沒事了,又一個身穿白色衣衫的女孩子從他跟前走過,卻故意停住腳步。
這女孩子走在隊伍的最後,她看著江寒夜冷冷說道:“你還欠我錢呢!”
江寒夜一愣,這聲音有幾分耳熟啊,他不由得大著膽子多看了這個白衣少女一眼,但見這白衣少女貌如天仙,冷若冰霜,櫻桃小嘴,杏仁眼睛,皮膚白皙若冰雪,渾身散發著一種清幽的香氣。
“這位師姐,我幾時欠你錢來?”江寒夜問道。
“哼,不愧是萬劍山莊的弟子,果真是貴人多忘事!”那少女冷冷哼了一聲說道。
江寒夜被諷刺的有點鬱悶,他正要開口詢問,前麵又傳來那個清冷聲音:“若秋,還不快跟上!”
“師父,來了!”那白衣少女應了一聲,再瞪一眼江寒夜,蹬蹬蹬就追了上去。
等這一行人隨著姬豐上山了,其餘的八個師兄便紛紛圍攏上來,衝著江寒夜豎起大拇指:“厲害啊江師弟,快教教我們,你是怎麽搭上這麽漂亮的小師妹的?對了,她說你欠她錢,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江寒夜本就不是喜歡被起哄熱鬧的人,再加上剛剛被人沒來由的數落一頓,心裏自然是負氣了,他一言不發,隻是撥開眾人,徑自往山上去了。
“那個人究竟是誰?”在路上江寒夜左想右想,怎麽都想不起曾在那裏見過了,於是悶悶的回到住處,剛剛坐定,就聽到二師兄在院子裏喊他:“小師弟,快隨我去飯堂幫忙,這幾日人多,飯堂忙不來,師父喊我們去幫忙。”
“來了!”江寒夜隻能暫時將所有的疑慮都拋諸腦後,踏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