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嘩啦啦啦!
念珠從白玉蟬的手裏掙斷,稀裏嘩啦滾落一地,珠子與地板碰撞所發出的清脆響聲令白玉蟬十分不安。
“嗬……嗬……”白玉蟬掙紮著從禪床上坐起來,踉踉蹌蹌奔到桌邊,她本想倒一杯茶喝,可是她的雙手居然不聽指揮,手指不住的顫抖著,嘭的一聲將茶盤茶杯碰落一地摔了個粉碎。
白玉蟬捂住胸口,臉色唰白,嘴唇毫無血色,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才略微好轉,她緩緩依著桌子坐了下來,眼睛裏居然噙滿了淚水。
“想我白玉蟬一代宗師,如今卻落得這步田地……”她閉著眼痛苦的想著,居然沒有發現在她的窗子外,月光籠罩下,一道高大的黑影正駐足停留著,然而等白玉蟬穩定心神重新睜開眼睛後,那黑影卻倏地一閃而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自從行屍瘟疫之後,我的實力就大不如前,雖然那小子把我魂魄歸位,然而畢竟不是以前的樣子了……”白玉蟬歎息著,在心裏略帶哀怨的想道,“如果我能夠得到軒轅劍,或許還能彌補一二,甚至有大幅度的提升,可惱可恨,那軒轅劍在那小子的手裏……”
白玉蟬隻顧想著自己的心思,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一絲淡淡的黑色的煙氣正從窗縫門縫裏往屋子裏蔓延開來,悄悄的向她靠攏。
白玉蟬深呼吸一口,微微閉了閉眼,就在這一刹那,那些黑色煙氣倏地加快速度,迅速的衝向她的兩側太陽穴以及心口,居然就這麽硬生生的鑽進她的身體內去了。
“咳咳!”白玉蟬忽然猛烈的咳嗽了一聲,等咳嗽平息之後,她皺眉摸了摸頭部和胸口,自言自語道:“奇怪,怎麽忽然間胸悶起來了?”
然而這念頭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的主要注意力都被軒轅劍吸引了。
“軒轅劍根本不該在那小子手上,他就是個禍根!”白玉蟬忽然間這樣想道,“因為他,我和秋兒師徒這麽多年的情分就這麽斷裂了,因為他,都是因為他!還有我的十六兒……”
“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帶走軒轅劍!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我一定要替萬劍山莊拿回軒轅劍!”她一拍桌子,大聲喝道。
百花穀的客房如今擠滿了人,一個房間裏甚至會睡十來個人,絕大多數都在打地鋪,唯獨一個房間隻住了一個人,那就是姬明宇的房間。
“呼!”姬明宇盤膝坐在床上,雙掌互相籠罩,緩緩睜開眼睛。
“最近內息越來越強勁,這是個好兆頭!”感覺到體內的變化之後,姬明宇心裏很是高興。
啪啪啪!角落裏傳來一陣鼓掌聲,接著魔尊就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你?什麽時候來的?”姬明宇有些意外,還有些厭惡的看著他問道。
“嗬嗬,小哥兒,這麽不耐煩看到我?我知道你現在很不願見我,不過奈何你我還要攜手合作,所以請你忍耐一下啦!”魔尊笑道。
“哼!”姬明宇冷冷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我來是為了幫你。”魔尊被姬明宇弄得有些尷尬,不過他不愧是老奸巨猾經驗豐富的家夥,一邊緩緩向姬明宇走來,一邊兀自笑著,很快的就將那尷尬丟進了陰影裏。
“幫我?”姬明宇冷冷道,“謝謝,我並不需要你幫助。”
“哦?”魔尊笑了,“你不需要我幫助?那麽莊主大人,請你仔細想一想,從頭到尾,你能走到這一步,是不是都是我在幫你呢?”
姬明宇皺著眉看著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以為萬劍山莊的那些迂腐的弟子真的都會這麽支持你麽?”魔尊笑道,“若不是我略施小計,估計你現在還在跟他們哀求要他們聯名簽署廢黜姬遠的文書呢!”
“原來是你……”姬明宇道,他心裏知道魔尊所言多半非虛,因為這一次出來之前,事情確實進行的出乎意料的順利。
“對嘛!”魔尊笑了,“順便再告訴你,明日你還會有個驚喜!”
姬明宇沒有說話。
“好了,莊主大人要休息了,我看我也就不打攪你了,你好好養足精神,明天有一場大戲可看。”魔尊說完陰仄仄的笑了笑,重新走回角落陰影裏。
姬明宇皺眉沉思著魔尊說的這些話,有些他明白,有些卻又令他感到忐忑。
“等一等!”姬明宇忽然想問他一個問題,於是追了上去,可是這小小的房間角落裏,哪裏還有魔尊的影子呢?
……
當!當!當!
月影下,一條婀娜的身影正半趴半跪在山岩上,做著與她的身形不相配的事——挖礦。
噗!岑若秋把一塊好容易開采下來的石英岩丟進背後的礦簍裏,她的臉上滿是汗水。自從那日與師父訣別出來之後,她就一路尋訪魔族蹤跡,沿途順便挖礦,這幾天下來,雖然魔族依舊杳無蹤跡,但是礦她倒是挖了不少。
“好純淨的石英礦,有了這些,我的百花神劍又會變得鋒利不少。”岑若秋看著那一塊石英母礦,不無驚喜的說道。
“希望江寒夜可以堅持到我回去,不要再跟師父硬碰硬。”然而想到江寒夜之後,岑若秋的心又沉了下去。那是她的男人,而她的男人此刻正被她的師父囚禁著,兩個都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如今這兩個人卻要鬥個你死我活,怎能讓岑若秋心裏不痛呢?
一道烏雲被風吹來,遮蔽住了原本明媚的月亮,岑若秋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那墨黛色的天空,忽然皺起眉來:“奇怪,哪裏來的這麽強勁的真氣?”她想了想,朝岩石凹處躲了進去,同時屏住氣息,不使自己真氣外泄。
忽!
一陣風吹衣袂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岑若秋在暗處看到一大一小兩條黑影掠過空中,就在她所在的山頭降落下來。
由於那兩個人所在的位置較高,因此岑若秋不能夠完全的看清楚他們的樣貌和身形,但是不知為何,一個念頭緊緊的揪住了她的心:“魔族!”
岩石凹處距離山頂太遠,所以岑若秋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迂回前進,摸到了一片叢林裏,趁著夜色以及叢林裏的蟲鳴鳥叫掩藏起自己。
“把我兒子還給我!”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這聲音岑若秋曾經聽過,而且還不止一次,因此她很快的就辨識出這人是幽炎。
“幽炎?她有兒子?”岑若秋一愣,心裏禁不住暗暗的嘀咕道,而同時一絲不安悄悄的隴上她的心頭,“她的兒子是誰?另外一個人是誰?”岑若秋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很快就得到答案,那人無論是誰,他一定是魔族,因為他有頎長的身形以及一對尖尖的耳朵。
“公主殿下,何苦來哉呢?”那人一開口岑若秋已經知道他是魔尊了。
“少廢話,把兒子還給我便罷了,如若不然,我定要叫你好看!”幽炎怒斥著打斷了魔尊的話語。
“小王子已經被我送回魔界了,哦對了,順便告訴你,他跟我父親相處的不錯,我想如果魔皇陛下知道了自己的外孫已經這麽大了,他一定會很開心吧?”魔尊說著便笑了起來。
“魔皇?公主?”岑若秋吃了一驚,“這麽說來,幽炎也是魔族,可是她又分明是人類的長相……亂了,真的太亂了!”
幽炎聽聞魔尊把兒子送到了他父親那裏,臉色頓時大變:“魔族,你們西北王家族究竟想要怎麽樣?”
“嗬嗬,公主殿下,你終於變得聰明一點了。”魔尊背負著雙手,緩緩的在距離幽炎不遠的地方踱著步子,似乎就是為了向她示威,“當初你我青梅竹馬,如果結成秦晉之好,那是再好不過了,魔界也不會有今日的動蕩不是麽?”
“動蕩?魔界從始至終就沒少過動蕩!”幽炎嗤道,“雖然我這幾十年一直都在人間,但是你不要以為我就什麽都不懂。北方的食人魔族一直在暗中活動,而你們西北王家族也一直不服我祖先的統治,還有南方、西方……所以請你不要把這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
“嗬嗬,公主殿下,過了這麽久,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非常善於推卸責任,不過也罷了,誰讓你是女人呢?”魔尊用一種溺愛的口吻說道,這口吻本來是十分溫柔的,但是幽炎聽了卻想吐。
岑若秋在下麵潛伏著,由於處在下風口,因此她把魔尊與幽炎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而他倆接下來說的話,對她來說則猶如當頭一棒,許久之後她都後悔聽到這一番話,有些時候她寧願自己仍被蒙在鼓裏。
“我是女人,可是卻不是你的女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不會是,所以魔尊,你死了這條心吧,乖乖把我兒子還給我就罷了,否則我父皇定會踏平你們西北城!”幽炎咬牙切齒的說道。
“哦?嗬嗬,是了,我忘記了公主你現在可是江寒夜的女人了,嘖嘖,對,那個小崽子他也是江寒夜的兒子對不對?”魔尊冷笑著,“不過既然他在我手裏了,你憑什麽以為我不會拿他做人質呢?據我所知,魔皇陛下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兒,而小原則是他唯一的外孫,我想就算他生你的氣,應該也會很看重這個外孫吧?唔,這裏麵有好多文章可做呢哈哈!”
魔尊狂笑著,幽炎氣的渾身發抖,而此時此刻,岑若秋仿佛是在冰天雪地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又掉進了冰窟窿裏一樣,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冰冷冰冷的。
“小原……兒子……”岑若秋眼前浮現出小原那可愛伶俐又俊俏的模樣,“難怪我總覺得小原似曾相識,原來……”
此刻用失魂落魄來形容岑若秋恐怕還不夠恰當,她的手緊緊的捏著礦鋤,由於太過用力,那木質的鋤柄甚至都被她捏的發出吱吱的響聲,幾乎快要被她箍裂開來。
醋意、怒氣、怨恨,霎那間,幾乎所有的負麵情緒像是驚濤拍岸一樣向岑若秋的心頭襲來,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得幽炎和魔尊在說什麽了,隻是一個勁的在心裏想著:“江寒夜,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既然你早已經跟別的女人做了夫妻,為什麽還要和我……”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岑若秋的臉上滾落,落到樹葉上,又順著葉子滑落到地上,倏地鑽進土裏。如果這悲傷和痛恨能夠隨著淚珠一起鑽進土裏消失不見就好了,岑若秋望著地麵,悵然的想道。
“……魔尊,你夠了,不要以為小原在你們手裏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也不要以為你修為有多厲害,我告訴你,本姑娘不怕你!”山頂上的幽炎不知為何忽然震怒了,她高聲斥罵著,忽然就抬手向魔尊打去,數道細細的烏芒從她袖間躥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魔尊的咽喉躥去。
“嘖嘖嘖!”魔尊咂舌道,“公主,你這是何苦呢?”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神色的躲開幽炎的攻擊。
岑若秋怔怔的看了看他們,現在她已經完全無心去理會這兩個魔族男女之間的恩怨糾葛了,甚至連他們是魔族這件事都無法對她造成怎樣的震撼,現在她的心完全被那件事給抓住,無法開懷。而這個時候,從山頂魔尊身上,有兩道細細的黑色煙氣散發出來,如同遊弋在空中的長蛇一樣向岑若秋遊來。
岑若秋悵然若失,坐在樹叢濃密·處,完全沒有覺察到身後有什麽異樣,而那黑色煙氣就這麽鑽進她的太陽穴內,鑽進她的胸口,一道黑色的光芒在岑若秋的額頭滑過,很快就恢複了平常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