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洞頂往下滴著水滴,水珠兒掉到岩石地板上,登時就砸的粉碎。白環身穿一襲白色麻衣,手裏提著一個食盒兒行走在這條通往煉魔洞的秘道內,此時她心裏很是興奮,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師父白玉蟬親自把她喊到房間裏,囑咐了她一些事宜。
“師父說江寒夜雖然倔強,那東西雖然胡攪蠻纏,但是他們給她的印象都不像是壞人,換言之,十六妹就不是江寒夜殺的。”白環心裏暗暗的想道,“她還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就算他們真的犯下滔天大罪,在刑罰到來之前也不能就這麽任由他們挨餓,這麽看來師父她老人家還是十分睿智的,看樣子這場鬧劇快要收場了,我得趕快去把這件事兒告訴那東西知道才是,不然還不知他心裏會怎麽想師父呢……”
不知不覺,煉魔洞就到了,站在洞口,白環擦亮了火折子,從洞口旁邊的機關上抽下一隻備用的火把,點燃之後,轉動機關走入其內。
“誰?”遠遠的黑暗中傳來姬遠一聲充滿敵意和警惕的低吼聲。
“你這瞎子聾子傻子,還能是誰?”白環嗔道,“我來給你們倆送吃的來了!”
“唉喲喂姑奶奶,你可想起我來了!”姬遠半是撒嬌半是認真的說道,“大爺我都快餓死了!”
“呸!”白環啐口唾沫,“你是誰的大爺?”她嘴裏雖然這麽說,但是腳步還是加快了,也是到這一刻為止,白環才知道原來煉魔洞有這麽大。
好容易走到姬遠跟前,白環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憔悴的樣子,滿是傷痕的臉上胡子拉碴,就剩下一對眼珠子還那麽光燦燦的了。
“餓壞了吧?”白環把食盒放下,又將火把斜插在一塊岩石縫隙裏,然後蹲下去開始為他倆布餐。
“嗯,可不是麽,這一下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姬遠吸了吸鼻子委屈的點頭說道。
“叫你耍橫,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白環又是氣惱又是心疼,“快吃吧!”她從食盒裏拿出一雙筷子,又自身上掏出一絹手帕將筷子仔細的擦拭了一遍,這才放心的遞給姬遠,哪曉得人家早就上手抓了。
“嘿嘿,梅菜扣肉,還有花雕酒,咦,這裏居然還有鹹蛋,哈哈,都是我愛吃的!”姬遠捧著自己的那碗梅菜扣肉飯大快朵頤,完全也不顧自己在心上人麵前的形象了。
“小心著點,別噎著!”白環心痛的說道,“呐,給你筷子!”
“哦哦!”姬遠把油了麻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伸手接過筷子,使勁的扒拉著飯菜,一個不留神就噎著了。
“你看你看,我說什麽來著,又沒人跟你搶,一人一份的,份量足足的!”白環嗔道,同時趕忙替姬遠倒了一杯酒讓他喝下去,這才讓情況稍微好了一點。
“哎?怎麽就你一個人,江寒夜呢?”白環向來都拿江寒夜當個小弟弟一樣,尤其是在知道他和小師妹的關係之後更是如此,因此也就沒有客氣直呼其名了。
“他呀,名副其實的睡神!”姬遠一邊吃一邊含混的回答道,“自從來了這裏他就一直在睡覺,還做夢發癔症呢!”
“哦!”白環在姬遠對麵坐下,看著心上人吃的香噴噴的樣子,心裏總算是踏實了下來。
武者雖然能經得住饑餓,但是這不表示不吃飯他們不會覺得餓,這不,才一天功夫,姬遠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以前在萬劍山莊的時候他就是最愛偷嘴的那個,現在依舊是如此,嗜吃如命。
“對了,你怎麽敢給我們送吃的來?那老妖婆不會罵你麽?”吃飽喝足了,姬遠這才想起問這件其實很重要的事情來。
“去你的!”白環瞪了他一眼,無論如何,白玉蟬都是將她養育成人,教她走上修煉之道的恩師,那是不容侵犯和詆毀的,就算是心上人也不行。
姬遠調皮的眨巴眨巴眼,探頭向黑暗中瞅了瞅,好在江寒夜還在熟睡,於是趕忙湊到白環身邊去,與她肩並肩坐了,並小心翼翼的挨著她。
“嘿嘿,好嘛,她是好老太婆,這總行了吧?快說,究竟是咋回事?”姬遠說道。
“你啊,就剩下一張嘴了,除了吃就是說,現在連莊主之位都被一個毛頭小子搶走了,虧你還笑得出來!”白環嗔道。
“我有什麽辦法?他是師父的兒子,而且……”姬遠雙手抱著後腦勺,向後仰倒躺下,望著黑洞洞的煉魔洞頂輕輕歎了口氣,“其實除了一開始麵子拉不下來之外,我現在倒是覺得挺輕鬆的,那萬劍山莊也沒啥好留戀的啦,我以後就跟著小師弟混飯吃了。”
“別這麽說。”白環道,“我師父最討厭人做逃兵了,還有,你以為這吃的是我給你們送來的?”
“不然呢?”姬遠瞅著白環問道。
“當然是我師父了。”白環道,“百花穀她最大,她不鬆口誰都不敢妄為。你們也別怨恨她,十六妹是除了小師妹之外她最疼的徒弟了,現在她被害死了,就跟在師父心頭剜掉一塊肉一樣的疼,這種感受,除了我們自己人,誰都感受不來的。”
姬遠靜靜的聽著白環的話,他在昏暗中眨著眼睛,將白環的話在心裏來回的掂量著。這倒不是說他不相信白環,這世上大概除了江寒夜之外,姬遠最相信的人就是白環了。隻是對於白玉蟬,他倒是有些害怕,這老女人從許久之前他就認識了,當然了,隻是他認識人家,人家可不認識他。
那個時候姬遠還年輕,就聽聞武道中有個白玉蟬,那是杠杠的厲害,而且還很要強,這樣一個要強的女人,徒弟又被他們‘害死’了,她能輕易的放過自己嗎?
想到這裏,姬遠在暗中調息了一下,還好,飯菜裏都沒毒,這就行了,管他呢,有一頓是一頓,今朝有酒今朝醉。
“師父說了,經過昨天的事,她已經隱約覺得事情似乎是另有玄機,隻是現在外頭人多口雜,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否則無法收場。”白環沒有注意到姬遠的心思,隻是將白玉蟬交代給自己的話向他轉述著,“她說請你們二位啊在這裏安安生生的呆兩天,而後就會放你們走,不過也是有條件的。”
“哦?什麽條件?”姬遠望著白環的背部問道。
“要你們幫我們百花穀抓住真正的凶手。”白環說道。
“嗬嗬,她倒是不傻。”姬遠嗤笑道。
“你到底是應呢還是不應?”白環有些著急了,“天天被關在這裏你開心嗎?舒服嗎?”
“我開心不開心舒服不舒服的都無所謂,關鍵要看那位!”姬遠用手指了指黑暗中蒙頭大睡的江寒夜,“他才是正主兒知道嗎?你看看你師父辦的這事兒,其實但凡她用用腦子也就知道了,我小師弟能是殺死師娘的人嗎?那一定是有人栽贓嫁禍!我之前為啥一直不把這事兒鬧大呢?就是怕姬明宇會胡來,結果還是……”
“好啦,你也別氣悶了,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這些日子就權當是休息了,我得走了,晚上要值夜呢。”白環說著便站起來,而姬遠則一把拉住她的手,兩隻手就這麽在低空中不鬆不緊的握著,誰都不舍得先鬆開。
就在姬遠和心上人纏綿恩愛的時候,江寒夜仍舊在夢裏跟浦祂交談著。現在在江寒夜心裏,浦祂已經成為了一位十分值得尊敬的長者,甚至近乎神明了,隻是這位神明如今落難了而已。
“既然如此,那晚輩就先告辭了。”江寒夜站起身來,又一次深深向浦祂施禮。
“告辭?”浦祂一愣,“你來此地難道不是為了修煉麽?”
“是為了修煉。”江寒夜回答道。
“可是我這裏是你的最後一關,你為什麽不戰而退?”浦祂道。
“前輩認為晚輩還有繼續的必要麽?”江寒夜道,“我不忍心下手,而且就算下手,我想我也絕對不是你的對手。”
“錯!”浦祂果斷的搖頭道,“你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前輩此話怎講?”江寒夜愣住了。
“我剛剛跟你說什麽來著?你要幫我做一件事。”浦祂道。
“是的。”江寒夜點頭,現在這真的是難住他了,進也難,退也難,進他無法也不能殺死浦祂,退,離開這裏他將功敗垂成,暗醫一道無法晉級不說,那浦祂的請求更是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做到了。
“既然你答應了我,就該全力以赴才是。”浦祂說道,“否則真的是對不住我,也對不住你自己。”
江寒夜沉默不語。
“你過來!”浦祂忽然說道。
江寒夜愣了愣,走上前去。
“看到我胸口那個閃閃發光的東西了嗎?”浦祂說道。
江寒夜抬頭看去,他看見浦祂的脖頸下方十幾尺處有一個閃閃發光並且不斷跳動的東西,那東西約莫有一個人的腦袋那麽大。
“是的,前輩我看見了。”江寒夜道。
“你上來,把它摘下來。”浦祂道。
“摘下來?”江寒夜愣住了,“為什麽?它不是屬於前輩的麽?”
“我讓你摘下來就摘下來!”浦祂似乎有些生氣了。
江寒夜猶豫了一下,飛身躍起,盡量避免踩踏浦祂的枝葉,當他高度達到那閃跳東西的齊平高度時,他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個東西,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個一跳一跳的東西外麵居然包繞著許多的絲狀物。
“摘下來。”浦祂再一次命令道。
江寒夜於是咬咬牙,用力一拽,就聽到浦祂一聲哀嚎,幾滴碧綠色的枝葉從他的嘴裏滴落到江寒夜的額頭。
江寒夜吃了一驚,他抬頭去看,卻見浦祂渾身的綠色都開始迅速褪去,他整個身子變得無比蒼白,而那個被他摘下東西的地方以及各成為一個空洞。
“那是我的心髒。”浦祂慘笑著說道。
“前輩,你為什麽要這樣!”江寒夜一時情急,居然衝浦祂吼了起來,他要將那心髒放回原位,可是卻又知道即便他這樣做了,浦祂依舊活不回來了。
“你聽我說,這一次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跟我或許以後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浦祂語速飛快,但是聲音卻越來越弱,“你要牢記你答應我的話,除掉泰坎。還有,我不會死的,不要忘記我是夢之主宰,你現在見到的我,不過是我在無數夢境裏的一個幻象而已,所以你也不要難過知道麽?而且你如果不殺了我,怎麽能應付的了泰坎呢?”
江寒夜點點頭,可縱然如此他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你該出去了,我想你的修為應該已經提高了不少,恭喜你!”浦祂的身影和聲音都漸漸變得飄渺,他的龐大身軀就這樣一點一點隱沒在黑暗中,四周頓時又重新變回寂靜。
“前輩!”江寒夜淒厲的吼了一聲。
……
“小師弟!你快醒醒!”
江寒夜感覺自己的世界變得天旋地轉,耳畔不斷有人在輕聲的呼喚他。他竭力睜開眼睛,看到了這個昏暗的世界和姬遠那張焦急的麵孔。
“你可嚇死我了!”姬遠看到江寒夜睜開眼睛,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的拿手扇風。
“二師兄,怎麽了?”江寒夜亦坐起,望著姬遠問道。
“還怎麽了,你是怎麽搞的,這一覺睡了快七八個時辰了。”姬遠道,“快來吃飯吧。”
“飯?哪裏來的飯?”江寒夜有些奇怪的問道,“我們不是被關押起來了嗎?”
“可不是麽?不過這飯菜是你嫂子剛剛送來的。”姬遠臉上露出兩朵桃花來,一副害羞的新娘子的樣子。
“嫂子?”江寒夜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別氣我啊!”姬遠對江寒夜不上路表示不高興了。
“哦,嗬嗬,我記得了!”江寒夜笑道,“是白環師姐吧!我還真的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