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是個愣頭青小子,沒有出來曆練過,那姬遠可不是。
姬遠活了這麽大歲數,東奔西走見識過的東西也不少了,見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如牛毛,因此聽到那幾個‘美少年’這麽咄咄逼人,又見到小師弟這麽憨厚耿直的樣子,便一邊飲茶一邊嗤道:“燙到??別說是一鍋滾油,就算是把他丟到油鍋裏隻怕也難傷他分毫吧?對不對?‘小兄弟’!”說罷,姬遠拿眼睛看向那個白衫少年。
那少年冷冷的看了姬遠一眼,沒搭理他,倒是對江寒夜說道:“你賠?怎麽賠?你是出錢給我買衣裳呢?還是替我清洗頭發?”
這少年與江寒夜年紀差不多大,都是十四五歲模樣,此時正是一個人一生中最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節,也正是犯倔最厲害的時候,就算是修行中的人,也難免會有些火氣。
江寒夜一聽這話,眉毛豎了起來:“隨便你說!隻要別在難為艱難討生活的人!”他出身貧寒低微,自然知道底層的老百姓生活是如何艱辛了,因此對諸如店小二之類的人,他總是報以極大的同情心。
“小師弟,你別傻了!”姬遠暗中扯了扯江寒夜的衣服,催動真氣用傳音入密對他說道,“這些人可不是你看起來都那麽簡單,搞不好會惹出禍事呢。”
江寒夜聽到二師兄這樣說,也便忍了口氣,準備坐下了事,而那白衫少年似乎也無意繼續爭執,可壞就壞在其中一個紅衣少年身上,他嘴巴不依不饒的說道:“沒本事就別強出頭,裝什麽大爺?一隻癩皮狗還要插上狗尾巴草冒充大尾巴狼,可笑之極!”
這下江寒夜可氣壞了,他瞪住那紅衣少年,冷冷說道:“就事論事,你做什麽要羞辱別人?”
“就羞辱了,又待怎地?”那紅衣少年竟然一掌向江寒夜的肩頭拍去,其掌風犀利,江寒夜這才感覺這人不是普通人,至少也是後天二層以上的武者了。
“哎唷!各位爺,各位小爺,咱家小本生意,可經不起折騰啊!”就在這時候,店老板聞訊慌忙趕出來,一邊走一邊說到,“對不住了對不住了,您幾位要打就去外麵,咱賠不起啊!”
啪的一聲!
一錠白花花的十兩足赤金錠被白衫少年丟了出去,竟然哆的一下鑽入樓梯旁的木柱子中:“這十兩金子,買下你這裏所有的桌椅都綽綽有餘了吧?”他冷冷說道。
那店老板見狀立刻噤聲,一方麵是被嚇的,這些武者他是得罪不起的;另一方麵也是看到了真金白銀,那十兩金子別說買他這裏的桌椅板凳,就算打下這間鋪子都綽綽有餘。
用錢砸人,這是江寒夜最不齒的,因此他厭惡的看了那白衫少年一眼。這邊那紅衣少年的掌已經貼近了他的身體,也不知是哪門功夫,那掌風帶著一股幽香,卻咄咄逼人,便是以江寒夜這後天三層的實力都覺得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旁邊的店小二和店老板了,他們兩個此刻早已是口鼻流血,戰抖不止。
江寒夜見狀忙撚動咒訣,運起《霜寒屏障》,隻見他渾身無聲的冒出一陣寒氣,原本十分炎熱的室內溫度頓時降低。店內眾食客正吃的汗流浹背,瞬間熱汗蒸發,紛紛覺得身上寒冷,不約而同的都打個冷顫。又見這兩幫人氣勢洶洶,也知此地不可久留,因此紛紛結帳逃離,遠遠的在街上看著熱鬧。
江寒夜身前身後四道冰盾,如同電光火石一般圍繞著他飛速的轉動著,那紅衣少年的掌剛接觸到江寒夜的身體,就被飛速轉動的冰盾彈開,他的身體頓時就像是一隻斷線的風箏一樣斜斜飛出。
紅衣少年是後天二層的實力,而江寒夜則是後天三層的實力,兩者實力雖然隻是相差一層,但是在武者的世界裏卻是有著天壤之別的。一個後天三層的武者可以輕鬆挑戰三五個後天二層的武者,當然,若是對方身有異寶就另當別論了。
武者們在進入先天境界之後,就開始培育屬於自己的法寶法器,這些法寶法器是隨著主人一起成長的,其中法寶略高一籌,法器略低一籌。一件好的法寶在武者的修煉過程中所產生的作用不可估量,因此也是眾人打破腦袋爭相搶奪的。但是凡事都有兩麵性,劍有雙刃,傷人傷己,法寶也是如此。有些法寶天生便帶有靈性,那些靈性十足的法寶在修煉過程中甚至會反噬主人,反客為主鳩占鵲巢,這樣的事情古往今來例子也不在少數了。
江寒夜如今隻是後天三層的境界,距離擁有自己的法寶還有很漫長的一段路途要走,可以說迄今為止他所修煉的功法就隻有一個《霜寒屏障》而已。不過也許正因如此,術業有專攻,致使他沒事就拿著心法秘籍口訣來琢磨,沒事就修煉,所以他的《霜寒屏障》技巧已經十分純熟,竟然還萌生了催動法力,使得冰盾飛速轉動來遮蔽周身的念頭,要知道原本那些冰盾都是固定不動的。
在今天以前,江寒夜雖然也經常實驗,但是卻從沒有成功過,今天是第一次催動成功,見自己把那紅衣少年震飛,江寒夜竊喜不已:“我這功法算是煉成了。”
不光江寒夜在這邊驚喜,那姬遠也是看的目瞪口呆。霜寒屏障是萬劍山莊的功法,這個姬遠早就知道,也曾見識過,修煉到家的武者催動起霜寒屏障來確實是效果驚人的,有些人甚至能令周身三丈內都結冰,可是能令冰盾轉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紅衣少年身子飛出的時候,白衫少年眉頭一皺,也沒見他身形動換,就看到一條白影嗖得一閃而過,原本距離江寒夜有一段距離的他竟然轉瞬間就到了江寒夜的身邊。
“百花幻影!”姬遠見多識廣,因此一見便暗暗吃驚道,“我早覺得這幾個小子有古怪,沒想到竟然是百花穀的弟子,看來我猜得沒錯,這些都是丫頭片子!距離三派會武還有一段時間,沒想到百花穀的弟子竟然已經來到這洛水城了!”
“能使出百花幻影,這丫頭的實力絕對已經在先天境界了,聽聞百花穀當代弟子中有個十分聰明的丫頭,三歲成文,四歲習武,六歲已經是武者後天二層的實力,我看說不定就是她了!”姬遠暗暗想道,“糟糕!小師弟絕不會是她的對手!我悄悄帶他出來玩耍,若是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想到這裏,姬遠便也站起來。
“你傷我……”那白衫少年的手裏憑空就多了一把亮閃閃,劍身泛著百花光芒的長劍,“你敢傷我兄弟,我看你是找不痛快,今日裏我若不讓你嚐到苦頭,隻怕日後你在外麵還要繼續逞凶!”說罷他手腕一抖,那劍身上的點點光芒竟然脫離劍體,如同花瓣一般片片凋落,煞是好看。
白衫少年口中撚動咒訣,隻見那長劍上忽然一道摻雜著各色花瓣的白色光芒衝天而起,他口中低喝一聲,舉劍便向江寒夜刺來。
江寒夜雖然入門兩年半,但是卻還從沒有過實戰經驗,今日是他第一次在外發威。可雖然他剛剛震飛了那紅衣少年,憑借的卻也不過是他的霜寒屏障而已,這門功法雖然淩厲,但是卻是守護功法,並不是攻擊法術,因此麵對白衫少年的長劍,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百花神劍!”洛日的聲音忽然在江寒夜耳邊響起,“這人居然擁有百花神劍!”
雖然江寒夜聽到了洛日所說的話,然而他卻不懂那是何物,況且現在他被那白衫少年步步緊逼,根本就沒心思去考慮別的,隻是一味的招架都還來不及呢。
白衫少年的長劍裹著劍光刺到江寒夜身前的冰盾上,隻聽到當的一聲脆響,那冰盾竟然裂開一道口子,而江寒夜亦踉踉蹌蹌倒退幾步,喉嚨一陣腥甜,他知是血,便強行咽下,撚訣再修複冰盾。
白衫少年雖然打的江寒夜險些口吐鮮血,然他卻也暗暗吃驚道:“我這百花神劍是師父所傳,是可斬斷岩石精鋼的利器法寶,竟然隻將他的盾牆磕出一個裂口來,這人的防禦能力恁強,不可小覷!況且他現在隻是後天三層的實力,若是他日踏入先天境界,隻怕很快就會超越我了!”
姬遠此刻也沒閑著,他忙祭出中虛子,持劍擋在小師弟和那白衫少年中間,瞪著那人說道:“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就不客氣了!其實本來不過是一件小事,何苦來要弄成這樣,到時候兩家麵子上都過不去!”
姬遠此語話裏有話,那白衫少年似乎也聽出來了,雖心中還是有些氣憤,卻也便收了功法,冷冷望著姬遠說道:“你管好自己的人!”說完便轉身帶著那幾名少年離開了酒館,臨去前還丟給店老板和店小二一人一顆白色小丸子,並說道:“要想活命,速速服下此丸!”
店老板和店小二於是也顧不得嘴邊的血跡,忙將小白丸丟進嘴裏咀嚼吞下。
見那白衫少年離去,江寒夜大口喘息著,散去盾牆,用手扶著胸口,那裏一陣悶疼不止。
“小師弟,如何了?”姬遠忙來到師弟跟前問道,“那人是先天境界,你能強接下他一招已經是十分了得了!”原來相處這些日子,姬遠等人對江寒夜的脾氣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了,這家夥性子倔強,不服輸。此時姬遠見江寒夜臉色鐵青,還以為他在生氣,誰料那是江寒夜被那白衫少年一劍給刺到,氣海震蕩,原本服服帖帖蘊藏其中的幾條靈魂又出來作亂**了。
“沒事!”江寒夜勉強笑了笑,“我們還繼續吃飯麽?”
“吃,為什麽不吃,我們大清早就出來了,吃飽喝足我們才好出去逛啊!”姬遠見小師弟沒事,也就放心了,於是帶頭坐下,吩咐小二重新上菜不提。
吃飽喝足之後,江寒夜隨著姬遠離開酒館,又來到街上,這會已經日上三竿,正是一天中陽光最明媚的時刻,街上人頭攢動,行人更多了。
由於之前所發生的不快,江寒夜便是麵對琳琅滿目的街道也沒什麽心思了,倒是姬遠不時的打趣幾句,試圖將小師弟的情緒再調動起來。
兩人正走著走著,忽然前麵傳來一陣打竹板的聲音。
“心如泉湧,意似飄風,魂兒飛天外,斷魂斷魂!”人群中,一個衣著襤褸,蓬頭垢麵的老叫花子打著快板,背著個布口袋,拄著個拐棍一瘸一拐的在人群中緩緩行走著。
江寒夜聽到那四句歌兒,心裏沒來由的一震,或許是洛日層跟他說過的關於斷魂珠的事情吧,江寒夜現在對任何關於魂啊魄啊之類的字眼都特別敏感,更何況是斷魂二字。江寒夜因此不由得往人群中張望著,隻看到一個頭發亂蓬蓬如野草,渾身髒兮兮,頭發胡子灰白一把的老頭兒一路走來。
那老叫花子很快就走到江寒夜身邊,竟然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露出個莫名的笑容來,直把江寒夜笑的心裏發毛,暗覺此人非比尋常。
“小師弟,我要進去弄些個布料,你是要隨我一道進去呢?還是在此等候?”恰在此是,姬遠停住腳步,抬頭看著這洛水城裏最大的一處綢緞莊對江寒夜說道。
江寒夜沉吟一下說道:“我還是在這裏等著吧。”他其實是想再看那乞丐究竟會說些什麽,會做些什麽,看看究竟是那乞丐有問題,還是自己想多了。
那乞丐一步三搖晃,緩緩走過江寒夜身邊,歌唱完了,他開始行乞,隻是這路上沒人願意搭理他,更別說施舍點東西與他了。
“行行好,給點東西吃吧!”那老乞丐來到一處賣包子饅頭的鋪子跟前說道,雖然是乞討,可是那言語間一點乞討的意思都沒有。
“去去去,沒有沒有!”包子鋪的老板厭惡的驅趕著他。
“老板,給我來一籠包子!”江寒夜大步走上前去,掏出碎銀子給那老板,買了一籠包子,轉身再去看時,卻發現那乞丐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
他抱著一籠包子,怔怔的站在原處,又怕二師兄出來找不見自己,便打算回到那綢緞莊門外等著,誰知剛走過包子鋪,就聽見牆角落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哥兒,那東西可是給我的?”那老乞丐正躲在陰涼裏,一邊搓著身上的泥一邊笑嘻嘻的說道。
江寒夜不語,隻講包子遞給他。
“有道是無功不受祿,說罷,你有什麽事要求我?”那老乞丐也不客氣,接過包子就往嘴裏塞,也不知他幾天沒吃過東西了,一口一個駭人的很,渾不怕那包子是熱騰騰剛出鍋的。
“你剛剛唱的歌,是什麽意思?”江寒夜問道。
老乞丐一邊吞包子一邊說道:“那還能有什麽意思,就是隨口亂編的歌唄,老乞丐我無聊,亂唱唱解憂啊!”
江寒夜皺著眉,看來應該確是如此,這老乞丐也許就是個普通乞丐吧,自己又是杞人憂天杯弓蛇影了,他皺皺眉轉身欲離去。
“心生則魔生,心滅則魔滅!”就在江寒夜走出沒兩步的時候,那老乞丐忽然又說話了。
回到綢緞鋪子,二師兄已經雇好一輛車,將采購的綢緞布匹都放上去,打發車把式送到首陽峰萬劍山莊去,一聽說是送給‘神仙們’用的東西,那車把式開心不已,價錢也沒講就說道:“您放心,一定會按時送到!”
“好啦!小師弟,事兒都辦完了,還想去哪裏玩?”姬遠鬆了口氣,看著正從不遠處走來的江寒夜笑道。
江寒夜抬頭看看姬遠:“隨便吧。”
姬遠一愣,這小子情緒不對啊,出來的時候是興衝衝的,現在怎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呢?也許是剛剛那幾個百花穀的弟子搞得他有些鬱悶吧。姬遠於是笑道:“別這樣,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再說了這些事兒也不能夠影響到咱們,走,哥哥帶你去看花去!”
江寒夜一路憂心忡忡跟著姬遠在洛水城玩了一天,到晚間才禦劍飛回萬劍山莊,這一整天他幾乎都在腦子裏回想著那個老乞丐說的那幾句話:“心生則魔生,心滅則魔滅!”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江寒夜有心找洛日出來商量一下,誰知這家夥該出來的時候不出來,不該出來的時候老出來,這會竟是死也不見人影了。
“唉!我還是繼續修煉我的霜寒屏障吧,今日裏看得效果還是不錯的,隻是可惜隻有四麵冰盾,若是冰盾再多些時,效果肯定更好了。”江寒夜歎口氣,穩定了一下心神,盤膝坐在床上,先自進入冥想階段。
江寒夜修煉這霜寒屏障,已經自己摸索出一套方法,自與別個不同。別人修煉,都是不停的練氣,然後催動真氣將體內的法力結冰析出體外,形成冰霜。可是江寒夜卻不,他每次都是先盤膝坐在床上,進入冥想之後,在腦中的世界幻想出另一個自己,那個腦中的江寒夜不停的變換招式演練霜寒屏障,而後他才根據腦中幻想的招式,再依據那心法開始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