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十分驚訝的看著那從高處泄漏出來的淡淡的、乳白色的蒸汽,心裏正暗暗的奇怪著,忽然間覺得自己腳背一陣發涼,緊接著又覺得有什麽東西貼著他的腳步滑走了。
江寒夜心裏一驚,急忙跳開,他低頭去看,卻隻看到水裏嘩啦一下,有一圈波紋蕩開,而腳背上則什麽都沒有。他彎腰去摸自己的腳背,發現上麵粘乎乎的一片。
“咦?還帶著點腥臭味,難道是蛇?”江寒夜將手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那濕冷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嘔,他隻記得以前曾經碰到的那幾條大蛇身上也有類似的味道。
江寒夜腳下的水麵嘩啦啦一陣猛響,波紋漣漪不斷,他皺起眉頭來,仔細盯著水麵。那水大概因為在山洞裏光線的緣故,居然呈現暗灰色,在這樣灰蒙蒙的*下,江寒夜很難看清楚裏麵究竟有什麽。
“就算有蛇,應該也不大,看這水麵深度就知道了。”江寒夜這樣安慰自己道,他不再浪費時間尋找什麽,而是繼續往前行進。這樣一個幽深的山洞,要想把它走完並且順利的找到那個樹人估計不是很簡單的事,至少江寒夜已經在水裏趟水行走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這條河似乎依舊沒有完結的跡象。
然而江寒夜並沒有覺察到,就在他開動之後不久,在他背後一丈左右的水底,有兩道暗綠色的光芒倏地閃動一下,轉而寂滅。那兩道光芒像是杏仁一樣的形狀,看起來冰冷死寂,那就像是兩塊綠色的冰坨坨,隻要你看一眼,就能冷凍你的心。
水再次在江寒夜的背後嘩啦響動了一下,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回頭,因為他的注意力全被前麵不遠處的一個山坡吸引住了。或許是到了地下河上遊深處的關係,現在江寒夜越走就越能發現更多的距離河道不遠的山坡坡,而現在,就在他身前大概五、六丈的地方,有一個傾斜的山坡正在蜿蜒向上,在山坡的盡頭是一塊巨大的岩石,那岩石與整個山洞分離,像是一堵屏風一樣擋住了江寒夜的視線,不過岩石上晃動的影子讓他知道,那裏有一堆火。
“這裏有家夥了。”或許是安靜太久了,江寒夜遇到情況之後居然開心了一下。
轟!轟!轟!
一陣陣緩慢有節奏的巨大響動從那岩石背後傳來,那聲響很大,乃至於江寒夜都能感受到腳底地麵的顫動。這是腳步聲?抑或是什麽別的聲音?江寒夜不得而知,他知道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趕快躲起來,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下,他最好什麽都不要做。
左右四顧之後,江寒夜選擇了一個柱形的岩石來遮擋自己,那岩石直通洞頂,頂天立地,又有一人多粗,剛好可以讓江寒夜掩藏起來。
轟!轟!轟!
那巨大的響動越發的近了,同時還伴隨著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至此,江寒夜已經基本可以確定,那絕對是一個活物,人?不可能,除非是個巨人。
就在江寒夜狐疑的時候,那個發出巨大響動的家夥已經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這一下他已經完全可以看到此家夥的樣子了。
看到這家夥之後,江寒夜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不是人,也不是動物,居然是一棵樹,這棵樹高約莫兩到三丈,作為樹來講,它並不算高大,但是作為一個能夠自由走動並且長著四肢和頭顱的樹來講,它絕對是江寒夜此生第一次見到的怪物。
其實江寒夜並不知道究竟該怎麽稱呼它才好,樹人?人樹?這棵樹渾身都長滿了青苔,那種暗綠色的青苔在岩石背後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是那麽陰森可怕。除了青苔之外,它渾身都綴滿葉子,像是白楊樹的葉子又像是別的什麽葉子,這些葉子翠綠鮮豔,就掛在它的頭頂、耳垂、手指等各部位上,可笑又可怕。
樹人長著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不過江寒夜知道,這牙齒絕對不是它的致命武器。它轉過岩石之後,在河邊的山坡上駐足停留下來,弓腰駝背,甩動著長長的與它的身高不成比例的雙手,左右四顧,不時的還要嗅一下,看樣子似乎是在巡邏,江寒夜於是趕忙摒息,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惹怒這個巡邏的家夥。
好在那家夥在停留片刻之後,再度轟!轟!離去,這一次它是轉回頭去,繼續往來路走去,這一下江寒夜也知道了,那塊岩石背後還別有洞天。
等轟轟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江寒夜的耳畔之後,他才小心翼翼的從石柱後麵閃身出來。在回頭的那一刹那,江寒夜怔了怔,他揉揉眼睛,看著身後不遠處的水底,自言自語道:“難道我是眼花了?剛剛分明看到有兩個綠點,怎麽一眨眼就消失了?”為此江寒夜還特地往後走了兩步,並且站到他之前看到綠點的地方,在水裏狠命的摸索片刻之後,他又自嘲道:“江寒夜啊江寒夜,你現在的膽子是越發的小了,剛剛或許是眼花吧,算了,還是繼續趕路要緊。”
他放棄那個可疑的地方,在前麵靠近河岸的地方悄悄的上了山坡。在夢之洞裏有這樣一個好處,那就是無論你的身體被水、火弄成什麽樣子,在離開這水源火源之後,很快就會恢複原樣,前提是不要被水淹死被火燒死。
在等候身體變幹的時候,江寒夜順帶著觀察了一下四周。他發現自己如果繼續沿著河道走,前麵就是一個狹窄的口子,在那裏兩旁的岩石忽然收攏,隻留下一個僅容一人出入的地方,在那口子前麵是什麽,他就不得而知了。至於如今他所在的這個山坡,嚴格來說是個岩石斜坡,斜坡兩邊長滿了油綠的青苔,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隻小青蛙或者癩蛤蟆,這與之前他所經過的寸草不生的地方截然相反,這裏看起來生機盎然。
“又是那種味道。”江寒夜嗅著空氣裏傳來的氣味,腥、臭,這是蛇的氣味。就在這個時候,在那充當了屏風的岩石上,忽地閃過一條跟腦袋差不多粗的黑影,長且粗。
江寒夜的心驟然間提了起來,他知道前麵一定有料了。
“奇怪,那人不是說隻剩下樹人了麽?”江寒夜心裏暗暗嘀咕道,“可是這裏為什麽還有蛇?”
不管怎樣,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出現了,說不定就是個強勁的對手。江寒夜在四處張望過後,從旁邊的地上撿起一塊石片,這石片的樣子長得好,就像是一把天然的砍刀,還帶著個把手呢。他握緊石片,悄悄的貼著岩石屏風的一側往前行進,在到達岩石之後,他又貼著那屏風向後觀看,這一看不要緊,嚇得他險些丟掉了手裏的武器。
在岩石後麵,原來是另外一個類似大廳的通道,通道的一邊通向斜坡和地下河,而另一邊則通向另外一個黝黑的地方。就在這通道的正中央,有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燒著,篝火旁邊,正有三條手臂那麽粗,一丈左右長的蛇在繞著火堆起舞。
這蛇最奇特的地方不在於它們在繞火起舞,而在於它們自身。首先是這些蛇的顏色,它們居然是天藍色的,其次是這些蛇的姿態,它們居然是用蛇尾點地,支撐著自己的身軀,高高的昂起頭,整個身子像是海馬一樣豎著站在那裏。另外,這三條蛇的背後,各有一雙翅膀,就著火光,江寒夜依稀能夠看清楚這些蛇的翅膀上還有許多閃閃發光的鱗片。
在經曆了上一次魔族女人的事件之後,江寒夜已經對篝火起了警惕心,現在隻要一看到火光,他就會覺得如臨大敵。
“不知剛剛那個樹人什麽時候會再回來?”江寒夜盯了半天,發現那些蛇隻是在瘋狂舞動身軀,用一個詞來形容最貼切不過——狂魔亂舞。
為防萬一,江寒夜決定再等一會,他要確定那個樹人會不會回來。否則萬一他正酣戰的時候,樹人忽然出現,那就太悲慘了,更何況隻這三條蛇就已經夠他喝一壺的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等待的時候,江寒夜覺得時間過的是那麽緩慢,然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那轟!轟!的聲音再次傳來,這讓江寒夜心裏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那樹人果然來了,喜的是他終於沒有浪費時間白等一場。
江寒夜迅速的、輕輕的躲回石柱下,因為按照上一次的經驗,那個樹人也就是在他現在所在位置的平行位置——斜坡正中央駐足停留的,他若留在這裏,剛好會被抓個正著。
時間真的是絲毫不差,江寒夜剛剛躲起來,那龐大的身影就再次出現。樹人如前次一樣,在斜坡上停留片刻之後便轉身離去,它果然是在巡邏。
“算算時間,從他上一次離開到這一次出現,剛好是半個時辰左右。”江寒夜對時間一向敏感,因此他的估計向來是很精準的。
“我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來殺死這三條攔路蛇……”鑒於河道前路上的那個狹窄路口以及後麵不可知的情況,江寒夜決定拐上這道斜坡繼續前進,這樣一來,那三條長著翅膀的天藍色大蛇就成了他的直接敵人,他必須想法子解決掉它們,否則就是被解決掉。
蛇舞的忘我,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岩石後麵,正有個家夥鬼鬼祟祟的觀望它們。冷不防,最靠近外圍的那條蛇忽然覺得自己的尾巴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刺痛了它,它一邊狂舞,一邊低頭去看,就看到一顆小石子正好從它的尾巴尖端滾落,又咕嚕嚕沿著斜坡往下滾去。
那蛇噝噝噝的吐著芯子,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江寒夜剛好趁機看到了他的對手。
“哇!好長的獠牙!”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對於江寒夜來說,蛇並不算是個陌生的對手,但是像眼前這三條蛇這般令他心裏發寒發慌的,這還是頭一次遇到。
那條蛇在吐了吐芯子之後,立刻就從直立的姿態變回普通的姿勢,終於以一條蛇正常的姿勢開始追蹤那滾動的石子。在這條蛇身後,另外兩條蛇也先後追來。
江寒夜看到三條蛇彼此間都有一段距離,於是心裏暗暗道:“雖然難度大了點,但是總算是分開了,這樣至少我就有個機會去各個擊破了。”
最先到達岩石旁邊的那條蛇看到石子在滾到岩石旁時,忽然間似乎被什麽強勁的吸力吸引,向岩石背後橫著飛去,於是它的那雙杏仁眼倏地眨了眨,背後的翅膀一撲扇,整個身子就遊移到了岩石背後。
“嗬嗬。”蛇剛轉到岩石背後,就看到有一個身穿長袍,手持石片的家夥衝著自己嗬嗬的笑,它立刻就吱吱驚叫起來。江寒夜也是一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蛇的叫聲居然跟老鼠差不多,看來蛇鼠一窩並不是古人空穴來風之說。
那蛇發現江寒夜之後,先是一驚,而後就開始齜牙咧嘴吐芯子。它的身子原本是半伏在地上,在見到敵人之後,立刻就挺直身體,完全靠兩隻翅膀將其身子提在半空中,從上往下藐視著江寒夜。
這蛇雖然是凶惡,但是好在它隻有一張嘴可以直接攻擊,隻要不被其身子卷到即可。江寒夜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對策,他看看那蛇背後,另外兩條蛇已經飛速的向此處遊來,心知這裏絕不可久留,跟這三條蛇要鬥智多過鬥勇。
江寒夜將石片砍刀使勁一揮,唬的那蛇一愣一愣,不住的往後閃躲,趁此機會,他飛快的往後躥去,走的是‘之’字形。因為無論蛇長了幾個翅膀,它始終還是一條蛇,走直線是它們最拿手的,而對它們來說,轉彎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在躲過第一條蛇的獠牙之後,江寒夜沒有繼續後退,而是卯足了勁衝著那三條蛇飛速的衝了過去。蛇的速度很快,反應也很迅速,但是它們想要轉彎或者後退卻是比較麻煩的,尤其是在麵對江寒夜這樣一個對手的時候。
見江寒夜衝來,蛇們先是一愣,而後就紛紛停住移動,張開嘴巴,‘哈哈’的開始怒吼,吼著吼著,江寒夜就聽到噗的幾聲異常的響動,幾道淡綠色的粘液便從蛇的嘴裏噴了出來。他心知不妙,趕忙在前進時躲閃,那粘液落到地上後,便發出噝噝的聲音,並且直冒白煙,空氣裏散發著一股焦臭味。白煙過後,江寒夜無意中回頭看時,吃驚的發現那冰冷堅硬的岩石地麵居然被燒出了點點坑洞。
“原來是有劇毒!”江寒夜暗道,“這幾條蛇原來是靠著毒液來生存的,我知道了……”
事情描述起來是很麻煩的,但是江寒夜做起來卻不過是眨眼的事。他躲開毒液之後,迅速的繞過最前麵的兩條蛇,徑直衝到第三條蛇身旁,拚命催動真氣,揮舞著石片砍刀,忽地向那蛇的頭部砍去。
這三條蛇噴毒原來都有個時間間隔,在剛剛噴出毒液之後,它們暫時就無法噴出毒液,因此隻能依靠肉身攻擊。前麵兩條蛇見江寒夜繞過自己去攻擊同伴,便紛紛轉身,打算從背後攻擊江寒夜。
噗!
蛇的蛇頭已經被江寒夜砍了個稀巴爛,這時他也覺察到背後兩條蛇撲來時所產生的腥風。江寒夜沒有回頭,反而是向火堆撲去。自小在山裏打柴,江寒夜對蛇類等一些動物的習性比較了解。
蛇是夜行動物,比較怕強光,那會令它們的眼睛產生極度的不適。雖然這三條蛇並非是普通的動物,但是在江寒夜看來,它們歸根究底也還是蛇。雖然之前它們圍著火堆一通狂魔亂舞,但是江寒夜注意到在舞動的時候這三條蛇都是閉著眼的。
強忍住灼人的劇痛,江寒夜抓住了一根燃燒的柴禾,倏地向斜後方丟去,那兩條蛇果然產生了本能反應,應激性的向柴禾撲去。
唰唰唰!
江寒夜又接二連三往各處丟了幾根燃燒的柴禾,兩條蛇頓時就忙的不可開交,趁此機會,江寒夜揮舞著石片,撲向其中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條,一刀向那蛇的頭部砍去。然而這條蛇似乎從同伴的悲慘遭遇中吸取到了教訓,在江寒夜撲來的同時,它將身一側,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然而雖然這條蛇保住了自己的腦袋,卻依舊沒能躲開江寒夜的進攻。它的一隻翅膀在側身的時候被江寒夜的石片擊中,隻聽哢嚓一聲,那翅膀從根部斷裂,掉在地上,創口處頓時就有翠綠色的**泛出,汩汩的往下流淌,而那些**在滴落到地上之後,立刻就如同毒液一般,侵蝕著地麵,發出噝噝的聲音,冒出一股股白煙。
“原來你們的毒液藏在這個地方!”江寒夜看到這幅情景之後,不由得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雖然沒能殺死你,卻找到了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