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究竟是什麽人做的?”姬遠道,“我們一定得查清楚,事到如今,我們幾大門派必須得聯起手來對付這藏在黑暗中的人才是了!”

姬遠剛從萬劍山莊趕到百花穀來,目的就是為了把最近幾天發生在萬劍山莊的事跟大家商量一下。自從行屍瘟疫結束之後,萬劍山莊和百花穀之間就走的很近了,作為一莊之主的姬遠來不來就會跑到百花穀來做客,這不,前幾天剛在這裏過了八月十五,回去沒兩天就又跑來了,不過這一次來卻是真的有事。

“我回去之後,當天晚上就發現山莊有人失蹤,而且都是年輕的女弟子,結果昨天才在後山山穀裏發現她們的屍體,屍體被弄得亂七八糟,統一的都是丟失了婦宮,手段殘忍至極。”姬遠道,“原本是想來找你們商量一下,卻沒想到你們這裏也發生了同樣的事。”

“究竟是什麽人做的?”白環聽完之後也皺起眉來,“我們一定要把凶手抓出來,以告慰師妹們的在天之靈!”

“都不要亂!”一直沉默不語的白玉蟬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絕對不會是偶然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加強巡邏,還要派出人手前去查找。”

“師父說的極是,小師妹已經出去查訪了。”白柔道,“她心思細密,為人機敏,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線索的。”

“嗯,隻是這凶徒絕非善類,我有點擔心秋兒的安危。”白玉蟬道,她的眉目間滿是擔憂,說到底岑若秋都是她最心疼的徒兒,她一向都把岑若秋視若己出的。

“師父,要不要我再派點人手出去幫她?”白環見師父擔心,於是說道。

“不必了,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玉蟬擺手道,“姬莊主,我勸你現在趕快回去布防,以免節外生枝,我想那凶徒或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如果真的是這樣,大概又是風雨欲來了。”

“是的,之前我和岑丫頭以及小師弟三個人幾乎是在同一天做了同樣一個夢,打從那時候起我就覺得事有古怪了,就是說不清……哎對了,最近你們有沒有感覺到身邊總有一雙眼睛盯著咱們呢?”姬遠皺眉道,“我最近連去茅廁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看,就是說不清是誰。”

“哎哎!”白環忽然道,“我也有這種感覺,就昨天晚上,大概就是出事的時候吧……”說罷她拿眼看著師父白玉蟬。

白玉蟬聽到這兩人如此說,那眉頭皺得更深,隻是緘默不語,因為她心裏對這件事也沒有什麽譜可言。

“又要出事了,這是又要出事了!”姬遠頓足道。

“別瞎說了,對了,要不要請江教主來一趟?”白柔提議道,“雖然他是血魔神教的教主,不過現在的血魔神教已經今非昔比了,畢竟他也曾是萬劍山莊的弟子來著。”白柔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小心翼翼的瞥向師父的,她知道在師父的心裏,或許江寒夜永遠都是那個正道叛徒,跟了白玉蟬這麽多年,她的性子如何白柔是最了解了的。

“要的要的,現在的小師弟可不是以前那個憨傻呆滯的臭小子了,他能耐大著呢!”姬遠很是自豪的說道,“有啥事兒找他商量準沒錯。”

“嗯,這件事你們幾個年輕人商量著辦吧,我年紀大了,早已經隱退山林,許多事都不能管,也管不了了,隻是有一點,徒兒啊,你身為穀主,一定要保證同門的安全知道麽?”白玉蟬盯著白柔說道。

“是,徒兒知道了。”白柔頓時覺得肩頭壓力巨大。

白玉蟬在弟子的攙扶下緩緩離去,行屍瘟疫對她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傷害,雖然後來她憑借著自身高絕的修為克服掉了,但是左腳還是留下嚴重的殘疾,終身都隻能跛行了,正因如此,白柔在把師父接回來之後,特地安排了兩名弟子服侍在她左右,供她差遣。

眾後輩畢恭畢敬的送走白玉蟬之後,便立刻展開了熱烈的討論,討論的中心無非就是兩點,第一就是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的問題,第二就是凶手。大家一致認定這雙眼睛就是屬於凶手的,然後決定派人去給血魔神教和須彌山送信,既然萬劍山莊和百花穀都遭了不測,想必其他這兩個門派也妥不了,而一旦有哪個門派沒有此事發生,大概嫌疑也就最大了。

商議完畢之後,便由百花穀現任穀主白柔親自執筆寫了兩封密函,密函中還加蓋了姬遠的印章,在這瘟疫之後的世界裏,這兩個人的名字若是同時出現在一封密函中,便可見這密函的分量了。

白柔特地挑選了兩名十分機敏並且修為也不錯的弟子來做信使,然而其中一名往須彌山送信的弟子在離開之後不久就回來了,隨同她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小沙彌模樣的人。

“南無阿彌陀佛,小僧釋由廣,奉本寺住持釋真師兄之命前來拜見白穀主!”小沙彌很是可愛,年紀不算大,看起來十五六歲模樣,眼睛忽閃忽閃的十分有靈氣,身上穿著一身行腳僧的衣衫,一臉的風塵仆仆。

“我就是。”白柔道,“不知這位小師父有什麽事?”

“南無阿彌陀佛!”釋由廣又行禮道,“參見白穀主!這裏有住持師兄弟密函一封,還請您親啟!”說完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信箋來,雙手遞上,立刻便有百花穀弟子上前接過,送到白柔手裏。

白柔與白環和姬遠三個人相互對望一眼,然後忐忑不安的打開那信封,信很短,釋真用最簡單的語言描述了發生在須彌山的事:有兩位雲遊到須彌山的女僧在寺內被殺,死狀與百花穀和萬劍山莊弟子一模一樣。

白柔原本派弟子送信的時候,心裏還是存有一絲僥幸心理的,萬一其他兩派都沒事呢?這就說明或許是偶然,應該有某個心懷不軌之徒做下的這惡事,然而現在就連須彌山都出了事,看樣子這件事很嚴重,十分嚴重了。

“須彌山也出事了。”白柔看完信之後,對其他兩人說道。

大廳內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這沉默的氣氛裏還帶著一絲忐忑和憂慮,總之大家心裏都清楚,一定是有什麽人專門針對武道中人了。

“我就很奇怪,為什麽那廝專門取婦宮呢?”過了一會,姬遠摸著胡須說道,“難不成他在修煉某種邪惡的功法?你們有誰聽說過此類邪門功法麽?”

大家都搖搖頭,表示不知情。

“接下來就是要等血魔神教的信了。”白環道。

白柔和姬遠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安,血魔神教若是也出了一樣的事,那麽以江寒夜的速度和辦事效率,現在應該早就出現在百花穀之中才對,可是為什麽他們那裏如此安靜呢?安靜的讓人心裏十分忐忑。

沉寂片刻之後,姬遠先笑了笑,打破這僵局,他說道:“我小師弟那裏大概還沒輪到吧,最遠麽,我們還是耐心等等,不過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大家都要做好防範,好了,我也該告辭了,家裏實在是放心不下,大家各自珍重啊,珍重!”

他這來如閃電去如風的人,在匆匆辭別之後居然連送客的機會都不留給地主,便自出門駕起法寶往萬劍山莊飛去了。

“是啊,姬遠說的對,師姐,我看我們還是再耐心等等。”白環也說道。這十一年來,她跟江寒夜也打過不少交道,從內心中來說,她對江寒夜有一種特殊的情感,既把他當作這人間的恩主,又把他當作弟弟和未來妹夫,因此在心底裏,白環是偏向著江寒夜的。

“嗯。”白柔點點頭,她又對小沙彌說道:“這位小師父,既然不遠萬裏來到了百花穀,還請你在這裏休息一晚,就算要回去也等明日吧。”

“南無阿彌陀佛,小僧多謝白穀主盛情款待,那就卻之不恭了。”釋由廣合掌答謝道。

送信去血魔神教的弟子在不久之後也回來了,然而她帶回來的消息卻令人心裏發涼:“穀主,信是送到了,不過弟子沒有見到江教主。”

“哦?”白柔一愣,“為何?”

“他們說江教主不在,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弟子道。

“那麽他們血魔神教可有發生這類的事件?”白環問道。

“沒聽他們說起過,弟子也不好多嘴去問。”那弟子老老實實回答道。

“哦?”白柔皺了皺眉,“沒說起過,那多半是沒發生過了……”

“大師姐,我看這件事真的還需要從長計議,不如我們等小師妹回來之後再說吧。”白環道,“我這兩天也帶著不少師妹在方圓百裏之內查看過了,老百姓都還是好好的,沒有什麽異樣的事情發生,大概對方就隻是針對我們四大門派的吧。”

“或許是三大派也說不定。”白柔淡淡的說道。

白環一愣,她知道師姐這是懷疑到血魔神教的頭上了,因此不由得暗暗開始擔憂起來:“江寒夜啊江寒夜,在這緊張的時刻,你去了哪裏?難道你真的做下了這事?不,不可能!”

這些日子以來,萬劍山莊和百花穀都嚴防死守,加強了巡邏,就是為了防備之前的事再次發生,然而有些事卻是防不勝防的。就在距離第一次發生慘事六天後,百花穀又有一名弟子被害,其慘狀與之前的兩名弟子完全相同,到這裏為止,百花穀上下幾乎已經人人自危了。

……

深穀。

暴風雪之夜。

這裏是昆侖山的深穀,整個山穀與天地成一色,漫天飛舞的都是鵝毛大雪,那一片片的大雪從天空飄落,落到樹上,地麵上,岩石上,雪落到哪裏,哪裏便會很快變成一片白色。

白茫茫中,有一條淡淡的灰色匍匐在雪地裏,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塊**的岩石,等走近了才發現,原來那竟然是一個人,一個趴在地上的人。

“唔!”那個趴在地上,整個身子已經快被積雪完全掩埋掉的人動了動,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緊接著他的手指頭動了一下,抖落了手背上的一坨積雪。

手指頭牽動了全身,那個灰色的身影緩緩的開始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臉上全是冰雪,已經看不清其本來麵貌,他身上的衣物也因為積雪結冰而變得冰冷僵硬,動一動都會讓他渾身痛楚難耐。

“怎麽會這樣……”那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抬頭看著天空,竭力的嘶吼道,“為什麽會這樣?”

聽這聲音,那人居然是江寒夜!!

除了江寒夜本人,沒人知道他曾經經曆過什麽。他艱難的轉身四處看看,發現這裏除了白茫茫就是白茫茫,除了落雪就是落雪。他渾身冰冷,手指和腳趾都已經被凍得麻木無知覺了。地上的積雪反饋著天上的月光,那麽刺眼,讓人不能直視超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否則的話眼睛就會花掉。

江寒夜在略略活動了一下手腳之後,便深一腳淺一腳的開始在積雪上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身上竟然已經沒了一塊完整的皮膚!原來江寒夜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結冰,那硬邦邦的布料現在就像是一片片刀子一樣覆蓋著他的身體,動輒就會割傷他。

血流出來,很快就凝結了,然後再被割破,就這樣周而複始,傷害著江寒夜的身體。終於,從夜裏走到黎明,又從黎明走到中午,暴風雪停了,江寒夜也來到一個背風處。這裏有一塊突起的岩石,可以避風也可以避雪,然而這裏依舊是在深穀裏,這條山穀深邃而悠長,像這樣的山穀在昆侖山有許多許多處,就連縱橫在這裏十五、六年的江寒夜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在什麽位置。

“該死,江寒夜你真的該死,在跟那人出門之前,為什麽不先仔細觀察一下呢?”江寒夜靠著岩石喘息著,他哆嗦著撕開身上的一片衣服,露出了已經結成血紅冰碴子的傷口,由於寒冷,傷口現在已經不怎麽疼了,然而江寒夜知道,這比疼痛更加可怕。

“怎麽辦?現在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若是這樣呆在這裏,不死也會變殘廢!”江寒夜將自己的傷口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就開始犯愁了。

漫天的積雪,不知盡頭的深穀,還有身受重傷,幾乎已經沒有任何戰鬥力的他,這樣的一個組合,約略等於兩個字——死亡。

是的,那個假扮做岑若秋引江寒夜出門的家夥,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江寒夜去死,然而到最後他機關算盡,卻不知道江寒夜不但是個武者,還是個暗醫,江寒夜不但是暗醫,他還懂得一門屏氣假死的功夫,也正是這功夫救了江寒夜一命。

江寒夜沒有把臉上的積雪抖掉,因為這樣反而會給他保暖,他相信現在若是強行把臉上的冰碴子和積雪弄掉,隻怕連帶著還會弄掉三層皮。

他所藏身的這個地方不是什麽山洞,隻是個岩石突出來的地方而已,因此空間狹小。江寒夜竭力的把身子縮起來,使得風盡可能的少吹倒他身上,因為滿是積雪,因此被風吹到之後就會感覺特別的冷。

江寒夜使勁往後靠著,忽然之間覺得自己身體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就那麽往後仰去,如墜深淵的感覺頓時將他密密麻麻的纏繞住了。

“啊!”江寒夜起先還拚命的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住了,終於開口大喊起來,這是對未知的恐懼的發泄,也是他對生的渴望,生平第一次,江寒夜開始盼望能有人路過此處,恰巧救下他。然而在這冰天雪地,凡人難以駐足的昆侖山深穀裏,會有誰能救的了他呢?

“砰!”

也不知墜落了多久,江寒夜終於落到了一片水裏,並如一塊沉重的石頭一般,濺起了一片水花。

這水與江寒夜之前所感受到的溫度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之前江寒夜渾身冰冷,猶如是一塊頑固的冰塊,而現在他所在的地方,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居然有一股強大的熱流襲來。那熱流頓時就衝破了江寒夜的冰冷和僵硬,帶給他一種難以打熬的滾·燙。

“好燙!”江寒夜在水裏狼狽的掙紮著,他想要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然而這裏似乎漫無邊際,根本就沒有岸邊,掙紮了片刻之後,江寒夜忽然醒悟了:“是了,越是在這樣的時候我就越不能迷失了本性,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好在那滾·燙的水並不能把他煮熟,這就是最幸運的事了,而且剛剛經曆過嚴寒的江寒夜深深的體會到了溫暖是多麽的可貴,因此他在經曆了短暫的掙紮過後,漸漸的冷靜下來。冷靜下來的江寒夜開始嫻熟的運用自己的水性,將身子奮力浮在水麵上,他定了定神,開始觀察這四周的環境。

這裏漫無邊際,都是深藍色的水,而這水麵上也幾乎到處都是氣泡,看起來就像是一口被架在火堆上的碩大無朋的湯鍋一樣。看了許久之後,江寒夜終於找到一塊岩石。這塊岩石還是在水麵之下的,然而距離水麵卻也不遠了,因此在那岩石上,江寒夜可以略微休息一下。

他很是狼狽的向那塊岩石遊過去,並艱難的往那岩石上爬去。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人對他做了什麽,總之江寒夜現在渾身綿軟無力,他曾嚐試著運起真氣,可是氣海之內的真氣如遊絲一般,似乎已經幹涸了。

那塊岩石或許是久在水麵之下的關係,總之在攀爬的過程中江寒夜數次打滑,險些跌入更深的水裏,當他終於氣喘籲籲的坐在那岩石上之後,望著一望無際的這片深藍色的水域,他心裏又開始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