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看到宋青雲的脊背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還算是人的脊背麽?皮膚完全沒了光滑度可言,不但如此,在宋青雲的脊背中央,沿著脊椎處有一條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腰椎處的深深的傷痕。這傷痕約莫二指寬,顏色是褐色的,已經算是陳舊的傷疤了。從這條傷疤延伸開來,橫七豎八布滿了宋青雲脊背的,全都是差不多類型的疤痕,這些疤痕組織起來,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蜘蛛服帖在他的脊背上一樣。

江寒夜看的眉頭皺起,很久都沒有說話。

“教主,教主?”宋青雲等了許久不見江寒夜說話,於是便開口道,“我的背後究竟怎麽了?”

“疤痕,許多疤痕。”江寒夜緩緩道,“看來你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是的,那些日子對我來說,如同在十八層地獄裏,每天被油烹刀劈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宋青雲淡然的說道,他現在說起來口氣似乎很平淡,但是可想而知當初他的痛苦有多深。

原本江寒夜來是為了查看宋青雲的底細的,可現在他卻有點搞不清狀況了,眼前這個宋青雲,他究竟是什麽來頭?他真的就是這麽多年來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嗎?

“我有點搞不懂了。”江寒夜道,他一邊緩緩說著,一邊忽然猛的推出一掌。

江寒夜既是武者,又是魔界暗醫,他如今處在武者元嬰中後期,這本就是很厲害的境界了,再加上他暗醫三重的身份,其實力可想而知。而這一掌他是用了八成氣力,在宋青雲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推送出去的,就算宋青雲底子好,曾經是武道中的新手精英,但是也絕對吃不住這一擊,別說他了,就算是姬尚軒和洛行雲活過來都未必頂得住。

然而不出江寒夜意料的是,他眼前一條淡淡的影子一晃而過,宋青雲竟然從他眼前消失了。

“教主……”宋青雲的聲音從江寒夜背後傳來,他居然不知在什麽時候到了江寒夜背後去。

“好身手。”江寒夜緩緩道,“我來問你,你這段時間所呆的地方,是否有一個沙漠綠洲?”

“正是。”宋青雲緩步從江寒夜身後走出來,他將上衣穿上,然後皺眉看著江寒夜,“怎麽,教主如何得知?”

“嗬嗬,我若說是夢裏得知,不知你是信呢還是不信呢?”江寒夜笑道。

宋青雲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他們如何會放你回來呢?”江寒夜走到桌邊重新坐下,望著宋青雲問道。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我也覺得很奇怪,首先他們每天對我做的事就很奇怪,五花大綁不說,還在我背上做手腳,然後又將我浸泡在那池水裏。沙漠裏白天能熱死人,夜晚卻能凍死人。而這些人白天就將我翻轉過來在我背上做東做西,晚上則將我懸吊在水裏,並且保證我的鼻孔浮出水麵,使得我不被淹死。”宋青雲道,“時間久了,我也麻木了,後來居然發現自己的修為大有長進,連我自己都吃驚的很。再後來,有一天他們忽然就消失了,我竭力掙紮之後,掙脫了束縛,這才跑了回來。”

“算來你也是因禍得福了。”江寒夜道,“我觀你如今的真氣浮動狀況,大概已經到達元嬰後期了,你在武道上,大概是如今我們所知的第一人了。”

“教主也不差!”宋青雲笑了笑。

“彼此彼此。”江寒夜站起來,“好了,事情既然已經說過了,那麽我就先回去了,你之前吃了不少苦,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告辭了。”說完江寒夜就往門口走去。

“教主慢走。”宋青雲起身將江寒夜送至門外,並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這才轉身回房。

……

月色朦朧,皓月當空。潔白的月亮懸掛在白茫茫的昆侖山頭,一縷青灰色的雲霧半遮半掩的行經月亮身旁,很快又被一陣清風吹散了。

深山裏不時的會傳來一兩聲猛獸的吼叫,就在這吼叫聲中,一條黑影高高的劃過夜空,從月亮下方閃過,消失在茫茫雪山深處。

……

江寒夜挑燈坐在窗前,手裏捧著那本暗醫手劄,那是暗醫師父魅宏留給他的心得,對他來說是極為寶貴的財富,這十多年來,這本手劄也是江寒夜閱讀最多的一本書。

平時江寒夜在讀書的時候是極為專注的,可謂目不轉睛,心不二用,然而今夜他卻神情恍惚,盡管手裏捧著書,卻讀不了太久就得放下,然後對著燈火出神,如此反複。當深山鳥鳴,月色退去,日頭升起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卻連一頁都沒讀完。

“唉!果然是不行,我還是要專注凝神才是。”江寒夜微微歎息著,把手劄收到乾坤袋裏。他的身份在人間尚是個謎團,就連靈兒都不知道他是暗醫,因此這些東西自然也就不能讓別人看到了。

不知不覺,回到血魔神教已經有三四天了,這三四天的時間裏,江寒夜除了偶爾處理一下教中事務之外,大多數的時間都泡在了況神醫的百草園裏,不是與他喝茶,就是幫他除草。現在的江寒夜與況神醫已經算得上是半個同行,因此他漸漸的對那些草藥之類的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十多年來有事沒事他就會往百草園裏跑。

“這叫百葉花,雖然名字是這樣,但是它卻隻有一片葉子,沒有花。”況神醫向江寒夜介紹著草藥的名字和來曆。

“咦,真是奇怪的很,為什麽名不副實呢?”江寒夜道。

“嗬嗬,教主,這世間名不副實的東西豈隻這百葉花一個呢?”況神醫道,“就如我,江湖中的朋友給我個麵子,稱呼我一聲神醫,然而我卻對許多事情都無能為力,比如十年前的行屍瘟疫……”

“況神醫言重了。”江寒夜正色道,“據我所知,十年前況神醫忽然從教中失蹤,實際上是去幫助一些幸存者了,而後來我們救助的一些幸存者中,有一半是吃過你給的藥,所以才會有一定的抵抗力的,對不對?”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呢?”況神醫道,“教主,我看你好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不知是什麽煩惱纏繞著你呢?”

“唉!”江寒夜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小藥鋤,然後拉過一張矮凳子坐下,“況神醫,你聽說過七界麽?”

況神醫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況某隻不過是一介郎中,並非武道中人,對這些事知之甚少。”

“七界指的是人間、鬼界、地府、妖界、魔界、仙界以及壺中世界。”江寒夜道,“這七界原本是一個整體,傳聞當初盤古大帝開天辟地的時候,他身軀的某些部位就化身為這七個世界,因此七界可以說是互相隔絕,但是又斷不了各種聯係的。”

“哦?果有此事?”況神醫道,“不過況某也隻把這個當作故事來聽罷了。”

“或許不止是故事呢。”江寒夜道,“先前是人間出事,查來查去,查到了妖界身上,現在魔界似乎又牽扯進來了。”

況神醫盯著江寒夜,他忽然開口道:“教主,我覺得你近來印堂有些晦暗,不知身體是否哪裏不舒服呢?”

“身體倒是沒有不舒服,大概是心事重重,壓的我難過吧。”江寒夜道。

“你我皆是凡人,無論你修為多高,我們始終都不是神仙。”況神醫道,“既然是凡人,我們就不必把天抗在自己肩膀上不是麽?”

“嗬嗬,況神醫說的極是,或許是我多慮了吧。”江寒夜笑了笑說道,“來吧,請繼續教我這些花草吧。”

“難得呢,我難得能收到這麽好資質的一個徒弟,也罷,我就算傾囊相授都不會後悔了。”況神醫也笑道。

……

百花穀。

夜晚的百花穀沉浸在安靜和幽香中。自從行屍瘟疫過去之後,人間漸漸的恢複了生機,而原本就生機盎然的百花穀更是陽光明媚,綠樹成蔭。

兩個百花穀當值的女弟子手持長劍,緩步行走在小徑上,她們雖然是女孩子,但是目光中卻滿是堅毅和勇敢,她們發誓要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來守衛這個家園。

“咦,師姐,你有沒有看到一條身影從前麵晃過?”走著走著,其中一個穿紅色衣衫的女孩子停下腳步,望著前麵的黑暗狐疑的問道。

“哪裏?”另一個身穿黃色長裙的女孩子問道。

“就是那裏。”紅衫女子指著前麵對她說道。

“沒有啊,莫不是你看花了眼?”黃裙女子仔細的看過去,卻什麽都沒看見。

“不會,我確實是看到了!”那個紅衫女子越來越篤定了,她甚至快步往前走去,想要找出一點蛛絲馬跡,用以印證自己的說法。

“師妹,等等我!”那黃裙女子見狀立刻就追了上去。

一道黑影從假山後一閃而過,後麵跟著的是那兩個百花穀的女弟子。那黑影速度一時快一時慢,看那兩個女弟子的速度慢了,就停下來等等,看她們快追上來了,就加快一些速度,不知不覺就將她們兩個引到了穀內比較偏僻的地方。

“站住!”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嗬斥聲,那兩個百花穀女弟子倏地展身上前攔住了那個黑影的去路。

“師姐,我在這裏拖住他,你快些叫人過來。”那紅衫女子對師姐說道。

“嗯好!”黃裙女子從懷內掏出百花穀的煙霧信號杖,雙手一合力,啪的將那信號杖掰開,就見一陣煙霧騰地冒出來,準備向空中升去,若這煙霧升起來之後,被方圓百裏內的百花穀弟子看到了,不二刻就會齊集此處。

那黑影身上一身的黑色衣衫,身子也隱沒在黑暗之中,因此一時無法看清他的容貌長相,甚至連男女都難以辨識。

看到黃裙女子放出了信號煙霧,那黑影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凶光。那紅衫女子和黃裙女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得身前一道陰風吹過,那黑影居然硬生生的把煙霧驅散了。

這兩個百花穀女弟子心裏一沉,暗叫不好,隻這一招,她們就看出這人身手不凡,或許就算是她們兩個一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了。

“嗬嗬,你……好!”那黑影操著生硬的奇怪的口音,忽然這樣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