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手提長劍,正在江寒夜臥室前麵的院子裏舞劍。

她的劍術是跟白環學習的,自從江寒夜強硬性的將她留在白環身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救藥的迷戀上了劍術。

靈兒的修煉是斷斷續續的,那是因為她並沒有對這所謂的武道和長生有怎樣的渴望。靈兒一直都很滿足,她滿足於現在的生活,有主人,有小白,還有金丹子可以逗樂。靈兒又是一個很傳統的女孩子,照顧大家的飲食起居,讓他們吃得好穿的暖,居室內幹幹淨淨,這就是她每日的工作了。

不過再怎麽勤勞和傳統的女孩子,也是有屬於自己的愛好的,劍術就是靈兒的愛好之一,沒事的時候她就喜歡在這裏舞舞劍,想想心事。

嗒嗒嗒,走廊裏傳來了腳步聲,靈兒不由得停下了舞動的身軀,好奇的看著那裏。

這裏屬於血魔神教的禁地,因為這是教主江寒夜的居住地,一般來說,除了江寒夜、靈兒、小白和金丹子之外,這裏是沒有其他人的。

“奇怪,是誰呢?”靈兒心裏暗道,“昨天是那位宋青雲師兄,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還是他呢?”宋青雲身份比較複雜,他曾經是姬尚軒的首徒,後來又成了洛行雲的徒弟,一度是洛行雲最器重的手下,不過因為他一直沒有具體的職位,所以教中上下人等一直都稱呼他宋師兄,連靈兒也跟著這麽叫了。

行屍瘟疫爆發沒多久,宋青雲就跟其他一些教眾一起失蹤了,後來瘟疫過去,教眾陸續回來,但是他沒有回來,沒想到就在這兩天他居然出現了。

嗒嗒嗒,腳步聲越來越近,當那條身影轉過轉角,出現在靈兒麵前的時候,印證了她的猜測,來人果然是宋青雲。

宋青雲還是那麽氣宇軒昂,跟昨天的風塵仆仆相比,今天的他幹淨體麵,頭發已經洗梳整齊,輕鬆自在的在腦後綁了個馬尾,身上的青色長袍十分合體,就像是比著他的身體裁製出來的一樣,很顯然,他已經將自己收拾整潔了。

宋青雲目光如炬,堅定的望著遠方,他沒有斜視,因此沒看到院子裏的靈兒,隻是沿著走廊一路往底走去,那裏是江寒夜的臥室。

“宋師兄。”靈兒開口喚道,“在這裏,教主他還沒回來呢!”

宋青雲聽到靈兒的聲音便停住腳步,轉頭看了看她,然後淡淡一笑:“原來如此,看來今天我又白跑一趟了,那打攪了。”他永遠都是那麽冷冰冰,持有讓人感覺疏遠的禮貌。

“沒關係,你是否有很重要的事呢?”靈兒問道。

“唔,是有一件事要告知教主,可惜他不在。”宋青雲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嗯,他出遠門了,沒有說去哪裏。”靈兒撒了個小謊。其實她根本就不是撒謊的人,因為每一次說謊的時候,她的心跳都會加速,臉色也會發生變化,眼神還會閃爍不定。

宋青雲是老江湖,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靈兒的不對頭,不過卻沒有拆穿她,隻是笑了笑說道:“那好吧,我就回我自己的寢室了。”

宋青雲轉身離去,靈兒盯著他的背影,心裏想著昨天恍惚間看到的那一幕,不由得暗暗說道:“那真的是我眼花了嗎?如果是真的,那麽金丹子前輩也一定會看到才是啊,可他分明沒有看到……”就在靈兒獨自犯嘀咕的時候,宋青雲已經快要消失在轉角處了,這時她忽然間又看到了那奇怪的現象:宋青雲的耳朵毛茸茸的,很長,聳立在兩頰後方,像是灰褐色的兔子耳朵一樣。

“咦?”靈兒歪著頭,她雖然已經邁入了二十歲的行列,但是由於常年生活在這封閉的世界裏,身邊的人和事永遠都是那一些,因此她的心思很單純,奇怪的事或許看過就算了,一直到現在她都不認為那是真的,心裏還在想那一定是她的幻覺。

空。

算起來空現在已經有五六百歲了,不過他永遠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這一點讓他很是得意。

“我帶了禮物來,今天一定要看到靈兒!”十年來,空一直都帶著族人在潛修,之前曾經接到妖神的邀請,請他們蒼狼一族到妖界去修行,不過當他們千辛萬苦來到接頭地點的時候,卻沒有看到妖界使者的身影,這使得他們去妖界的計劃擱淺了。

空是個咋呼的狼,他的性子粗野暴烈,而且說話一向算話,在去妖界之前,他事先向自己所有的朋友都打了招呼(他的朋友其實也就隻有江寒夜一個人而已,而且還是他單方麵認定的好友),然後得意離去,現在去不成了,自然也就沒臉再回去見他們了,因此索性就帶著族人們在附近潛修,一直隱藏了十年。

“十年了,江寒夜一定以為我修有所成回來了,或許他根本就忘記我說過要去妖界的話了吧?”逡巡在血魔神宮外麵,空暗暗的想道。

“這裏還是有結界,而且似乎結界越變越強了,這是怎麽回事?”空暗暗奇怪道。十年了,他幾乎就是與世隔絕,因此人間與妖界的事他當然是不知情的了,就連江寒夜現在是血魔神教的教主他都不知道。

“哼,對本狼王來說,這點結界根本算不了什麽!”他哼了一聲,將身子一縱,躍上了洞頂。作為狼王,他曾經潛入過血魔神教,知道這裏有一個漏洞可鑽。

血魔神宮還是那樣冰冷,但是卻又很巍峨,緣山而建的宮殿是那麽多特別,在這裏奔跑著,空的心情很好,就是不時的需要躲避迎麵走來的教眾,這一點讓他有點煩惱。

空知道江寒夜的住處,因此他這一次目標明確,徑直闖到了宮殿的深處。

“花兒啊花兒,你叫我拿你怎麽辦呢?”走廊外不知何時多了個花圃,這裏原本是沒有陽光的,但是現在在半空中卻被造出來幾個冰鏡,那光線於是在鏡子上折射幾番之後,落入了這狹長的庭院內,金丹子於是就在陽光明媚之處造了個花圃,種了點小花小草什麽的,隻可惜十年來,他的花從沒開過,連花骨朵都沒有。

“嘿嘿,老東西,你還活著呢?”空猛的從天而降,碩大的狼軀瞬間幻化為英俊少年的模樣。

“嚇,你……”金丹子被空嚇到了,手裏的花灑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等他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時,便又驚喜道,“原來是你啊!”

“哈,可不是我嗎?”空上前,彎下腰攬著金丹子的肩膀,“這麽久沒見了,你長得還是那麽猥瑣啊。”

“唔,這麽久沒見了,你還是沒變大啊!”金丹子一邊說著,眼睛一邊瞟向空的襠下,顯然那是他的雙關語了。

空的臉上一紅,他爭辯道:“這叫駐顏有術,你懂什麽?”

“我看你是隻會幻化成這一個樣子吧?”金丹子笑道。

“啊!”

金丹子和空兩個正談笑風生的時候,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於是便齊齊扭頭去望,卻見靈兒正吃驚的張大嘴巴。

“靈兒!”空這一次就是專門來看靈兒的,現在靈兒出現了,他當然是開心的不得了了。

“你!”靈兒指著空,她隻見過空人型的模樣,卻記得他的聲音,“你是誰?怎麽你的聲音跟我的一個朋友那麽像?”

空的臉色刷的就變黑了,他帶著哭腔說道:“完了,你不記得我了。”

“靈兒傻丫頭,你難道不認識空了嗎?那個大尾巴狼!”金丹子在旁邊添油加醋的說道。

“我當然記得空,可是這頭狼是誰?”靈兒指著空說道。

金丹子和空都愣住了,他們兩個先相互對望一眼,然後又看了看靈兒,最後齊聲說道:“你看到了狼?”

“是呀,你不是狼嗎?”靈兒指著空,又很著急的對金丹子說道,“金丹子前輩,你怎麽跟大灰狼在一起?快到我這裏來啊,他裝成了空的聲音,但可未必就是空啊!”

“廢話廢話!”空快暴走了,“我就是空啊,我不是空誰還能是空?”

“對啊,他就是空啊,而且現在他是人型模樣哦!”金丹子點頭附和道。

“怎麽可能,四個爪子,一條粗大的尾巴,還有豎立的耳朵,那分明是狼,是狼啊!”靈兒堅持己見。

這一下空和金丹子這的覺得事情有點嚴重了,他倆齊齊說道:“靈兒,進來說話。”

客廳內,靈兒、金丹子和空三個各執一座,成三角形端坐在堂下。金丹子和空兩個認真的盯著她看了半天,然後金丹子開口道:“靈兒,你別怕。”

“我不怕啊。”靈兒道。

“我和你空叔叔……(空在一旁急得張牙舞爪,嘴裏不住的說道:‘輩份,輩份搞差了!’)咳咳,和你空哥哥一致覺得,你的眼睛出問題了。”金丹子說道。

“我的眼睛?出問題?”靈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身邊的一切,她搖頭道,“沒有啊!”

“沒有?那我問你,你看到的是什麽?”金丹子指著空問靈兒。

“狼。”靈兒篤定道。

“你確定??”金丹子問道。

“我確定。”靈兒很篤定的點頭,她那認真的眼神告訴大家,她沒有說謊或者開玩笑。

“那我告訴你吧,我看到的是人,空的人身,而且他自己也是變化成人的模樣才來看你的。”金丹子道。

“對啊對啊!”空連忙點頭,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準備好的禮物捧上前給靈兒看,“你看,我連禮物都給你帶來了,這樣莊嚴的時刻,我怎麽可能甩著狼尾巴出現呢?”

靈兒這下才覺得問題似乎有點嚴重了,她皺眉歪著腦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空,然後說道:“可我真的隻看到一匹狼坐在椅子上,你的尾巴還在甩動呢。”

空現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停的拿拳頭捶打自己的頭,並且懊惱的說道:“天哪,這可怎麽辦啊怎麽辦啊,以後我還怎麽好意思見她啊……”

金丹子在這個時候倒是分外的冷靜,他皺著眉頭思忖片刻之後,又對靈兒說道:“丫頭,我覺得事情有點奇怪,你的眼睛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問題的?”

“出問題?”靈兒更覺得摸不到頭腦了,“出什麽問題?什麽叫出問題?”

“就是你看的東西跟我們不同。”金丹子解釋道,“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哪裏不對勁?比如眼睛酸澀腫脹·疼痛很癢什麽的……”金丹子一口氣說了好多症狀,可是靈兒每一個都不符合,因為她的頭一直在搖動,就像是個撥浪鼓一樣。

“都沒有嗎?這可奇怪了,按照我看過的醫術,你這應該是患了眼疾才對……”金丹子這下也沒轍了,他抱著人頭杖蹲在椅子上,由於身材矮小,每一次他坐的時候都給人一種蹲的錯覺。

“哦對了,我今天又看到宋師兄了。”靈兒忽然想起什麽,便對金丹子說道,“我感覺他很奇怪。”

“哪裏奇怪,冷冰冰的而已。”金丹子哼了一聲說道。

“宋師兄?”聽到從靈兒口中說出個男子來,空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他攥住扶手,半坐半站著,盯著靈兒和金丹子問道:“誰是宋師兄?哪個雜毛是宋師兄?看我不咬斷他的喉嚨!”

靈兒瞥了空一眼,有些不滿的說道:“空,你不要這麽粗魯嘛!宋師兄不過是血魔神教的弟子而已。”

“對啊,你讓靈兒把話說完嘛!”金丹子說到這裏,又拿手擋住視線,悄悄對空說道:“你要有禮貌,女孩子喜歡斯文一點的男子。”

“哦哦!”空連忙點頭,並且扭捏著坐下,他不懂什麽叫斯文,還以為凡事扭扭捏捏就是斯文呢。

“唉,都給你們打亂了,我要說的是宋師兄。”靈兒歎了口氣,怔了一會才想起自己之前要說什麽,“他好奇怪,感覺他跟我們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金丹子道,“兔子耳朵嗎?”

“是啊,我今天又看到他的兔子耳朵了。”靈兒道,“好奇怪,如果說昨天一次是我眼花了,那麽今天又重複看到,這是為什麽呢?而且都是背影……”

“這個……”一向都是博聞強識的金丹子這次也沒轍了,他摸著下巴皺著眉頭,“我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唉!”空捧著下巴,傻傻的望著靈兒又開始發花癡了,“靈兒,這麽多年不見,你出落的越發水靈了,看你的頭發,金燦燦的真是很漂亮!”

“金燦燦……”金丹子聽到空的這話,眼前忽然一亮,他一拍大腿說道,“對呀,靈兒,你是哪裏人來著?”

“我是白麵國的人……”說到這裏,靈兒開始低沉起來,“現在大概也是僅存的白麵國的人了吧……”

“不是這個意思,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等等我!”金丹子說完就跳下去,飛快的跑回自己臥室內,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之後,捧著一本落滿灰塵的書出來,他很是興奮,臉上也因為興奮而充血赤紅。

“我說老家夥,你這是做什麽?”空皺眉問道。

“是啊金丹子前輩,你在找什麽?”靈兒也好奇的問道。

“別說話啊,讓我仔細的,冷靜的思考一下,我是在找關於白麵國的書呢!”金丹子回答道。

於是乎,整個漫長的下午,靈兒和空都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發呆,屋子裏靜悄悄的,就連小白也不曾發出半點聲音,隻有金丹子撲簌撲簌翻書的聲音在回響著。

“有了!”金丹子忽然開心的大跳起來,他嘿嘿哈哈的笑著,聲音尖細而且古怪,“快來看快來看!”

“咚!”空原本都睡的流口水了,被金丹子這猛的一嚇,給嚇的咚地一聲掉到地上,腦袋撞到桌子角,起了個大包。他揉著自己的腦殼從地上爬起來,不滿的嘀咕道:“你就不能正常點發言嗎?”

“金丹子前輩,你到底找到什麽了?”靈兒也被嚇了一跳,不過性子一向溫柔的她也不太會表達自己的不滿。

“快來看!”金丹子指著那本書的某一頁對靈兒說道,“關於你們白麵國的古老秘密。”

“白麵國的古老秘密?”靈兒和空不約而同的重複道,“那到底是什麽?”

“這上麵說啊,你們白麵國的人是一個很神奇的民族,從盤古開天地的時候起,上蒼就賦予你們一個神奇的能力,叫做察真。”金丹子指著書頁上一字一句的說道,“察真,懂不?”

“插針?見縫插針?”空愣愣的說道,“這是很神奇的能力嗎?如果給我一根針,我也會啊!”

“我呸,你個文盲,不懂就不要說話!”金丹子啐口唾沫,這是他情急的時候的一個毛病,就算是對江寒夜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把唾沫啐過去,隻不過那樣的後果就是他被吊起來打一頓。

“前輩,你說的察真,究竟是什麽意思?”靈兒問道。

“好吧,咳咳!”金丹子這下得意起來了,他站起來,背負著雙手說道,“察真,觀察的察,真假的真,顧名思義,你們的族人有這樣一種窺探出事情真相的能力,我想這就是為什麽空他在你麵前無法掩藏本形的原因吧。”

“是這樣麽?可是為什麽以前我看他的時候都不是狼,而是人呢?”靈兒道。

“咳咳,這上麵又說了,這種能力是很隨機的出現在某個白麵族人的身上,也就是說整個白麵國隻有一個人會有這種能力,我想也許是因為上一個有這種能力的人已經死去了,所以就輪到你了,又或者你本身就具備這種能力,隻是以前沒有被發現罷了。”金丹子說道,“不過不管怎樣,這總是一件好事。”

“哦!”空和靈兒恍然大悟,不約而同的哦了一聲。

靈兒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她忽然說道:“遭了!”

“什麽?”金丹子和空忙問道。

“那宋師兄豈不是很奇怪的人?如此說來,我是不是看到了他的本形呢?”靈兒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