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喝茶!”侍女端上茶水,欠身行禮。
“多謝,請問你們穀主什麽時候出來?岑若秋岑姑娘呢?”江寒夜還禮,而後問道。
“她們已經在路上,馬上就到,奴婢就先告退了。”侍女道個萬福之後轉身離去。
江寒夜坐在客座上,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十年了,那一別之後他跟岑若秋就很少見麵,或者說十年的時間裏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麵,現在猛不丁的出現在百花穀,會不會嚇壞她們呢?
十年後的江寒夜容貌並不曾發生太大的變化,隻是眼神變得更澹然了,下巴上多了一層青色的短須,那是新剃之後長出來的胡茬子。他身上穿著灰色法袍,這法袍就是當初在妖界蛇王為了套住他所舍出的孩子,質地比他自己原先那件要好的多的多。
“嗬嗬,江師弟,你來了?”最先出現的是白柔,她現在繼任百花穀穀主。雖然白柔的資質修為都不及她們的小師妹,但是卻也是如今的武道中不可多得的高手了,百花穀在她和二師妹白環的共同治理下,已經重新找回了以前的風光。
“白穀主!”江寒夜站起身來抱拳行禮,“許久不見,這一向可好?”
“嗯,好,話說這個‘許久’,可真的是很久很久呢!”白柔話中帶話的說道,“也不知道江教主最近這些年都在忙什麽呢?”
江寒夜心知白柔話裏的意思,他卻並不點破,隻當作不懂,笑著說道:“忙著大家都在忙的事情,修煉,打理教務,就是這些。”
“哦?既然您那麽忙,那麽不知今天是吹了哪家的東風,居然把您這個大忙人給吹來了,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白柔對江寒夜十年不露麵表示很不滿,相當不滿,並且替小師妹岑若秋感到委屈和不值。
“其實我來這裏見大家,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們商量,尤其是岑姑娘。”江寒夜嚴肅道。
“哦?是什麽事?很重要的事?很大的事?公事還是私事?”白柔步步緊逼,幾乎都不給江寒夜喘息的機會,她原本是個很溫柔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但是似乎幾年前釋真的徹底遁入空門打擊了她,再加上這些年作為穀主,裏裏外外都要操持,因此她的性格變得剛強許多了。
“是很重要也是很大的事,但是說不上是公事還是私事。”江寒夜無奈的回答道。
“哦??”白柔翻著白眼看了看他,心裏暗道:“算這小子還有點良心,知道回來找我們小師妹……”
“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她!”白柔說完就要去找岑若秋,可這時候岑若秋已經和白環一起出來了。
其實早在今天一大早岑若秋就有這麽個強烈的預感,她預感到江寒夜會來找自己,隻是沒想到這預感會成真。早晨還在練功的時候二師姐就來找她,並且笑吟吟的告訴她:“小師妹,今天一早花喜鵲就在枝頭跳,我就想著準是有好事了,果不其然,快,快跟我去見貴客!”說罷白環就一把拉住岑若秋,幾乎是半拖半拽的把她拽出自己的小院子。
“二師姐,到底什麽事?”岑若秋皺眉,她的心兀自狂跳不已,其實她已經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了,隻是不願意去麵對。
“他來啦!”白環笑道。
“他?她?”岑若秋故作不知。
“得啦,小妹,我們做了這許多年的姐妹,你就不要跟我裝傻了。”白環的性子比較耿直,她耐不住了就說道,“是江寒夜來啦,江寒夜!”
雖然早就知道是誰,但是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岑若秋的心還是狂跳了一下,她的臉騰地紅了,從脖梗子一直紅到耳背後。
“嘖嘖!”白環仔仔細細的盯著小師妹,從頭打量到腳,然後哈哈笑了,“哈哈哈,我們小妹害羞了,害羞嘢!”
“好啦!”岑若秋推搡了一把二師姐,“快走吧,他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看來還是她比較了解江寒夜。
“師父也不管這些事了,她那時候說了,人都有七情六欲,當初她設的那個穀規有些嚴厲了,因此早十年前就作廢了。”路上白環不住的強調這一點,生怕岑若秋沒有聽到。
“呃,二師姐,我們別說這個了成麽?”岑若秋幾乎是在哀求她。
白環隻是捂著嘴拚命的偷笑,並不搭話。
兩姐妹就這麽說說笑笑,一路走往大客廳,還在走廊的時候岑若秋就感到心跳難耐,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江寒夜身上傳來的那種氣息,那令她熟悉的味道。這裏已經能夠隱約聽到江寒夜和大師姐的談話聲了,從聲音可判斷白柔是把他給為難住了,因此岑若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自己的姐妹自己知道,她們會怎麽對江寒夜說話岑若秋心裏再清楚不過了,她可不願意江寒夜被為難到。
“江師弟,好久不見啊!”白環進門之後就大大咧咧的打招呼。
江寒夜見白環和岑若秋進來了,便從座位上站起來,拱手笑道:“二位,這一向可好?”
岑若秋和白環道:“我們都挺好的,你呢?”
“嗬嗬,我也是一樣,大家好就好了。”江寒夜寒暄著,十年的時間,足夠沉澱他少年的熱血沸騰。
在這期間,岑若秋一直在悄悄的打量著他,他的變化很大,身上少了那幾分青澀,多了許多的成熟氣度,更顯得他風度翩翩。其實岑若秋在打量江寒夜,江寒夜又何嚐不是在打量她呢?雖然屋子裏有三個女孩子,而這三個女孩子都可謂是有著天仙一般的容貌,各具神采,但是不知為何,江寒夜眼裏卻隻容的下岑若秋一人。
十年了,歲月在岑若秋身上也刻下了痕跡,不過這痕跡可不是皺紋什麽的,而是氣韻。如果說十年前的岑若秋是一個性子冷傲的美貌少女,那麽現在的她多了幾分沉穩,多了幾許成熟。十年,變得是氣質,不變的是容貌。
一切盡在不言中,江寒夜和岑若秋的目光交錯了一下,便各自閃開。
大家落座之後,白柔便說道:“好了,現在你要見的人都到齊了,有什麽事你說吧,不過如果你要說的事對你和小師妹兩個都很重要的話,我想我們還是有必要把師父請出來的。”說罷她跟二師妹交換了個眼色,兩個都在心裏偷笑。
“請白前輩出來也未嚐不可,畢竟這件事不單單是我們兩個的事。”可憐的江寒夜,一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岑若秋倒是不然,她既了解自己的姐妹,又了解眼前這個男人,她看了看大家,沉聲說道:“我看還是請江教主說一下來意吧。”
既然啊連事主都發話了,那旁人也就不好太過多事,於是白柔白環也點頭道:“也好,江師弟,你就說吧。”
江寒夜點點頭,他略沉思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便開口說道:“昨夜我做了個夢……”
“夢?”白柔和白環聽後有些失望,她們對望一眼,對江寒夜千裏迢迢從昆侖山到百花穀,目的隻是為了訴說自己的一個夢表示不解,但是岑若秋卻不然。
“夢?什麽夢?”她的模樣有些奇怪,但是她的眼神裏投射出來的東西卻好像是早已知道江寒夜要說什麽一樣。
江寒夜於是把那個夢境詳細的跟岑若秋等人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就是這樣,雖然隻是個夢,但是我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白柔和白環聽了之後有些氣急敗壞,白柔氣憤道:“我說姓江的,你當我們是傻子還是孩童?居然拿這種事來開我們玩笑?你做夢就做夢好了,夢到別的女人也就不說你了,居然還敢腆著臉來這裏跟我們顯擺?我可告訴你哦,不要以為你現在是血魔神教的教主我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了,告訴你,惹怒了我……”
白柔在怒罵,白環也在一旁跳著腳助威,倒是岑若秋顯得很冷靜,她說道:“兩位姐姐,先不要著急,這件事或許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小師妹,做人不好太善良的,你看看他,他都得意成啥樣了?(江寒夜在一旁冷汗淋漓,心裏暗道:‘我哪裏得意了?’)我看今天幹脆把話挑明算了!”白環擼起袖子,一點淑女的樣子都沒有,她的性子就是這樣風風火火的,之前行屍瘟疫之後她被迫打理穀內事務的時候還不曾顯露出真性情,那時候江寒夜還曾暗地裏誇讚過她能擔當大事呢,今日才發現原來她的性子也是有點急躁的。
“不。”岑若秋果斷的搖頭,她看了看大家,然後很認真的說道:“如果說我也做了同樣的夢,你們相信嗎?”
“是不是啊?”白柔立刻就驚訝的問道,她也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一開始她隻是以為江寒夜到這裏來是因為想念岑若秋,或者幹脆就是來提親的,因此就拿了一把,現在見岑若秋也這麽說,她立刻就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嚴重了。
“岑姑娘,你所言可是真的?”江寒夜心內一驚,騰地站了起來。
岑若秋定定地望著他,然後默默的點點頭。
江寒夜跌坐在椅子上,失神望著地麵,很久都沒有說話。
屋子裏沉默下來,四個人各懷心事,過了片刻,江寒夜冷靜下來,他開口說道:“這件事隻怕沒有那麽簡單,而且蒼月姑娘失蹤十年,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昨夜的夢境大概預示著什麽吧?”
“我也是這麽想。”岑若秋點頭道,“或許她其實一直都在妖界,隻是我們都不知道罷了。”
“可那又怎麽樣呢?又沒人趕走她,當初她那麽不吭不氣的就離開,怪得了誰?”白環還是在氣憤著,其實單就闞蒼月來說,她還是挺喜歡那個女孩子的,隻是這裏涉及到了小師妹白環也就不能夠那麽淡定了。
“二師姐……”岑若秋拉扯了一把白環的衣袖,暗暗遞給她一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這些無關的事了。
“唉!”江寒夜歎了口氣,“十年了,原本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可是沒想到……”
“我們要做點什麽呢?”岑若秋問道。
江寒夜搖了搖頭:“暫時先這樣吧,我要去一趟萬劍山莊,不知道二師兄他那邊情況如何了。”
“啟稟穀主!”門外傳來弟子的稟告,“萬劍山莊莊主姬遠求見。”
眾人愕然,他們四個八目相交,都感到十分奇怪,這姬遠跟她們可不是多親的主,他忽然來這裏是為什麽?
“快快有請!”白柔吩咐道。
“遵命!”弟子離去,沒多久就引著姬遠大步走來。
從腳步聲上江寒夜可判斷,姬遠一定是心裏懷有急事才會走的如此匆忙,否則以他的性格,一定是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悠哉悠哉的走路才對。
姬遠一進門就開始嚷嚷:“岑丫頭呢?快叫她出來見我,我有事……”嚷嚷到一半姬遠才發現客廳裏原來坐了這麽多人,更讓他吃驚的是江寒夜居然也在此處,他先是一愣,然後就哈哈大笑:“哈哈,我錯過什麽好事了嗎?”這家夥,立刻就把正事給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見姬遠來了,大家也都站起來寒暄,尤其是白柔,她作為穀主,接見萬劍山莊的莊主,這可不能怠慢了(在她心裏,江寒夜似乎永遠都是小弟弟之類的角色,加之他跟岑若秋之間的糾葛,因此這些女人們也就不把他當外人了)。在寒暄之後落座,姬遠坐在江寒夜身旁。
“我說小師弟,你這可就不對了啊,十年不見了,你出昆侖山不說回萬劍山莊看看咱們,居然跑到這兒來了……”姬遠責備道。
江寒夜忙抱拳道:“實在是有急事,呃……”其實他也覺得自己似乎做的不太妥當,為何就先來百花穀了呢?各種原有他竟然也說不清楚。
“姬遠師兄,你說有要緊的事找我,究竟是什麽事?”還是岑若秋聰明,她怕江寒夜尷尬,於是趕忙把話題扯開。
“哦,你看我這腦袋!”姬遠現在留了一小撮飄逸的不算太長的胡須,假裝成熟了,其實在大家看來他還是跟以前差不多,性子就像是個孩子一樣,隻是他肩膀上的小巴明顯見肥了許多。
“是這樣的!”姬遠側身坐著,看了看大家之後說道,“我昨夜……”
“做了一個夢?”其他四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啊?你們怎麽知道?”姬遠愣住了。
江寒夜看了看岑若秋,而岑若秋也正在把目光投向他,兩個人心裏都是一沉,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不具備玩笑的性質了,就連白柔和白環也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因為我們也做了夢,你先說你夢到什麽吧。”江寒夜說道。
“咳咳!我夢到了闞蒼月姑娘,她在向我求救誒!”姬遠說到這裏的時候又開始老不正經了,“說起來真的是美女配英雄,就算是在夢裏,她有困難都來找我誒!嘿嘿……”姬遠又開始猥瑣的笑了,如果說他剛進門的時候還帶著那麽點道骨仙風的範兒,那現在這派頭已經完全被猥瑣取代了。
“快說吧!”白柔沉著臉,她可真不願意自己的妹妹們看這個男人的模樣。
“她告訴我,什麽魔界什麽的,其實我覺得吧,雖然這隻是一個夢,可好像又挺真實的,所以我就想來告訴你們一聲,咳咳,本來呢我是該先去昆侖山找小師弟的,但是那個什麽什麽……不是順路嘛,我就先來百花穀了!”姬遠臉上一紅,大概也覺得自己剛剛批評江寒夜現在有些理虧了。
“昆侖山在萬劍山莊西方,而百花穀則在東南,如果真的按照距離來算,好像是昆侖山比較接近吧?順路?順路你得拐多大個彎?”白環可不給姬遠麵子,她仔仔細細的把整件事都給分析了一遍,渾不管姬遠的臉紅的是否像是猴子屁股。
“咳咳!”江寒夜咳嗽一聲,“看樣子我們三個人都做了同樣的夢,這意味著什麽?”他把這個很嚴肅的問題丟出來,暫時將姬遠從尷尬的漩渦裏拖了出來。
“是啊,意味著什麽?”姬遠說道,他丟給江寒夜一個感激的眼神,心裏暗道:“還是我兄弟想著我!”
“我想我們是否又該去一趟妖界了?”岑若秋道,她是挺懷念荒原上的那些礦石的,這十年來她癡迷於鍛造癡迷於強化,在武器師的修煉上也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不是我們,是我。”江寒夜想了想之後說道,“我想先去一趟妖界,看看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而後再來商議,你們在人間也要好好準備一下,以備不測,魔界的事,誰能說得清呢?”
“不過江教主。”白柔這一下也拿出穀主的派頭來,她皺眉望著江寒夜說道,“你不是曾經去過魔界麽?”
“是的。”江寒夜點頭。
“那麽你可否跟我們說說你在魔界都看到過聽到過什麽呢?也好讓我們心裏有數。”白柔道。
“魔界?他們的人跟我們長得不同,長耳朵,高個子,藍眼珠,其他都差不多。”江寒夜之所以把魔界的人描述的這麽詳細,主要就是想讓大家在平時的時候好有個注意的對象,“魔界等級森嚴,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國家,十分團結,我去的時候也沒見到大魔王,隻是一個官員接見了我,而且我來去匆匆,因此對於魔界的印象基本上就是這樣模糊的。”
“哦……”大家都點著頭,然後沉默了。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我要先去一趟妖界,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了!”江寒夜站起身來,抱拳告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