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悶著頭,其實他心裏知道岑若秋說的對,也完全讚同她,可是不知為何,在岑若秋和闞蒼月兩個人中間,他就是無法抉擇。他喜歡闞蒼月,也喜歡岑若秋,跟這兩個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他心裏是無比舒暢的。然而這不代表江寒夜想要坐享齊人之福,他從沒想到過要把她們兩個全部擁有。
在江寒夜看來,無論是岑若秋還是闞蒼月,這兩個女孩子都是上蒼賜給人間的極美的禮物,她們是完美的,而且各有各的特點,一個像是完美無瑕的冷玉,一個像是玲瓏剔透的琥珀。江寒夜哪一個都不舍靠近,也哪一個都不舍離開。
這種矛盾的心情一直被他壓抑在內心最深處,直到今天被岑若秋點破。
“嗬嗬。”岑若秋先是沉默,而後笑了笑,“這一些事就不要說了,我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麽?”她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是心裏卻是很不開心的,江寒夜那悶著不說話的樣子就讓她有些生氣,隻是不說出來而已。
“那我去修煉了。”江寒夜握著鉛礦,耳朵裏聽著岑若秋的話。雖然他對女人不算太了解,但是畢竟也不是個傻瓜,他心裏清楚岑若秋是怎麽想的,也清楚她必定是覺得委屈的,想想這一向她對自己的付出,江寒夜心裏也覺得惱火。惱火的是他欠了她情,這似乎是永遠都還不清的。
江寒夜就是有這麽一個特點,對待感情的事,喜歡逃避,比如現在。
“也好,我也去休息一下了,做武器師還真是很不容易呢。”岑若秋勉強笑了笑,往自己的地鋪走去。
江寒夜回過身也盤膝坐下,閉目凝神,他原本很容易清空心思,進入睡眠狀態,然而今天不知怎麽回事,心情總是焦躁不安的,坐了好一會都沒進入夢鄉。他不停的歎息咂舌,站起來又坐下,而這一切都被岑若秋聽到耳朵裏,她背對著江寒夜,身上蓋著薄毯,緊緊咬著嘴唇。
“我不會放棄你的。”岑若秋心裏暗暗說道,“就算對方是蒼月前輩,我也不會放棄你的!”她在心裏這樣發誓。她抱著毯子,雙手下意識的緊緊握著那毛茸茸的毯子邊緣,眼睛盯著墓室的牆壁,那裏有一隻不知名的小小爬蟲在攀爬。墓室的牆壁都是石頭鑿成的,很光滑,那小爬蟲幾次三番爬上去,又幾次三番掉下來,然而卻始終不懈的努力著。
“連一隻蟲子尚能如此,我為何不能呢?”岑若秋暗暗說道。
江寒夜是不知道岑若秋心裏還在想這些的,他隻當她已經睡下了,於是便在煩躁不安過後,重新靜氣凝神,終於進入了夢鄉。
山水一色,碧綠連天,飛鳥在天空翱翔,遊魚在水裏嬉戲,這夢中世界居然是那麽美的地方。江寒夜站在那裏,深呼吸著那清新的空氣,心裏歎息道:“難道就隻有在夢裏我們才能有這樣的美好世界麽?”
睜開眼往前走了幾步,在那個山坳處,是他藏匿受傷小羚羊的地點,當江寒夜出現在那裏的時候,小羚羊已經奄奄一息了,甚至連慘叫呻吟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好了,我來了!”江寒夜快步走過去,他伸手向自己腰間摸去。一個是現實,一個是夢境,他並不知道在現實中擁有的東西應該怎樣出現在夢境裏,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腰袋,因為在進入夢鄉以前,江寒夜是把硫磺硝石和鉛塊放進腰間的袋子裏了。
“果然有!”江寒夜摸到那些硬邦邦的石塊之後有些興奮的說道,“現在好了,我有黃丹了!”
有了這些材料,江寒夜隻需要把它們按比例混合好即可。
在找到合適的工具之後,江寒夜開始製作黃丹,其實這些東西他應該在現實中做好然後再來的,隻是之前他跟岑若秋兩個因為感情的事搞得心煩意亂,一時間忘記這重要的環節了。
製作黃丹的過程是辛苦的,江寒夜憑借著記憶重複著手冊裏的步驟,足足做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製成了三顆黃丹,而且是極為醜陋的黃丹。
“成了!”江寒夜望著手心裏的幾顆奇形怪狀的丹藥興奮的說道,“現在小羚羊有救了。”
小羚羊確實已經不行了,那奄奄一息的樣子讓任何人都不忍心去看,江寒夜將丹藥敷上之後,所能做的事也就隻是靜靜的等待結果了。
誰說製作丹藥不是一件辛苦的體力活兒?江寒夜從小就在鄉間長大,攀山越嶺去砍柴也算是家常便飯了,後來更是開始了艱苦的修煉,因此他的體力比尋常的武者要強一大截,可這半天時間卻好像耗費了大半的體力。現在江寒夜坐在石頭上靜靜的等著結果,心裏本該忐忑才是,因為結果萬一不好,他將無法繼續修煉暗醫,可他卻十分平靜。
小羚羊起先是安靜的,後腿一直抽搐,後來就開始哼哼唧唧呻·吟起來,再過了沒多久,居然掙紮著站起來,並舔·舐自己的傷口了。
“咩咩!”小羚羊仰頭嘶鳴一聲,似乎是在傳遞什麽信息,果然沒過多久,從平原深處傳來一陣回應,而後江寒夜就看到一群羚羊奔跑過來,小羚羊看了他一眼,揚蹄而去。
“哈哈!竟然是好了!”江寒夜的心這才徹底的放了下來,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剛剛的鎮定不過是虛假的鎮定,那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待後生的鎮定。
“恭喜,你已經正式成為暗醫,不過你現在也隻是一階暗醫而已,距離你要走的路還很長,接下來你要做的事就是背,把這些方子和病例都背誦下來。”空中再度出現那個聲音,江寒夜仰頭去看,卻吃驚的發現天空中的雲朵都變了樣子,它們起先是散漫的遊蕩著,隨著微風輕輕飄動,現在卻忽然開始急速的運動起來,沒多久那些白雲就在湛藍的天空上形成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白字,仔細看去,果真是一些病例以及應對之策。
天空很大,而那些病例則布滿了整個天空,布滿了江寒夜目力所能及的地方。江寒夜仰頭仔細看著讀著背誦著,而那些字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們每隔一段極短的時間就會刷新一次,也就是說江寒夜隻有極短的時間去背誦這些方子和病例。
時間慢慢的過去,江寒夜迅速的記憶著,然而這樣不停歇的記憶最終讓他的腦袋開始變得昏昏沉沉你麻木不已,就在這個時候,空中閃過一道電光,哢嚓一聲響雷過後,他眼前一白,等再清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現實中了。
睜開眼,擦把汗,江寒夜站起身來,這時的他原本依舊沉浸在夢境裏,那密密麻麻排滿天空的字跡,那成千上萬需要背誦的方子,想想都會頭大,然而不知怎的,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卻覺得氣海內的真氣湧動變得有一種粘稠感。這種感覺很奇怪,真氣並不是可見的實體,怎麽會粘稠呢?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我在夢中的時候受傷了?不會啊……”江寒夜一邊嘀咕著,一邊信步走出墓室,他先到雷天的墓室看了看他,雷天依舊是老樣子,不死不活,老烏龜則盡心竭力的在旁服侍著。
“咦,你來了?”現在老烏龜已經把江寒夜看做自己的晚輩,言語之間少了那些客套,多了幾分親昵。
“老龜叔,雷天大哥怎樣了?”江寒夜皺眉看著病榻上一動不動的雷天問道。
“還是老樣子,唉!”老烏龜手裏拿著一帖藥,正打算幫雷天敷上,“我那老友,就是你的師父,可惜他死的太早,否則再過些時日,我家主人也就好了。”
江寒夜想起自己的暗醫之路,似乎走的不是那麽順利,他正不知該說什麽時,老烏龜問道:“孩子,你那邊的事怎樣了?”
“今日剛剛入門,也不知算不算是好事。”江寒夜搖頭道,“我隻恨自己資質不夠,否則早日成為師父那樣的暗醫高手,雷天大哥的病也就有希望了。”
“不急不急,你定神去做你該做的事,這邊有我呢。”老烏龜道,他說完便幫雷天貼上藥膏,然後盯著江寒夜道,“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江寒夜道:“不對勁?倒是有一點,我氣海內總有一種粘稠的感覺,就好象裏麵全都是粘稠的**一樣。”
“粘稠?”老烏龜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有沒有試過運一下自己的真氣?”
妖獸與武者完全不同,但是老烏龜居然能把人類的一些事情了解的如此透徹,也不知他在過去的這麽多年裏究竟都經曆了一些什麽。
江寒夜搖搖頭:“還沒有,夢修很累,所以我剛剛打算來看看雷天大哥,順便出去走走。”
“試試吧。”老烏龜道。
江寒夜皺眉看了老烏龜一眼,他對老烏龜的要求很好奇,不過還是試著提了一下真氣。真氣在氣海中果然是粘稠的,粘稠到江寒夜在最初的時候甚至沒有提起來,他深呼吸一口,再度運行真氣,這一次他有耐心多了,而且速度緩慢。自從江寒夜正式成為一名武者之後,他每一次運用真氣的時候速度都特別快,自然而然沒有任何造作和多餘的姿勢,可是今天似乎有什麽不同了。
“奇怪……”江寒夜呼出一口氣,收了勢,“這真氣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住了一樣,無論我怎麽提都提不起來。”
“你再試試,再試試!”老烏龜臉上的表情讓人難以捉摸,不知道是笑還是哭,他一個勁的讓江寒夜再試一次,也不知用意究竟是什麽。
江寒夜看了他一眼,心裏暗道:“或許真的有什麽?我不放再試試看。”
“再試試!”老烏龜見江寒夜不動便又催促道。
江寒夜點頭,他退後一步,為自己找了個更寬闊的地方。不知為何,他有這麽一種隱隱的感覺,這一次真氣若是提起來了,或許會對周圍以及自身都造成不小的衝擊。
在老烏龜的注目下,江寒夜緩緩閉上眼,他雙腳叉開,微微吸氣,調順了呼吸之後,開始第三次嚐試提起真氣。腹中依舊猶如有一團漿糊或者是油脂之類的東西在攪裹著,而在這其間,江寒夜感覺不到絲毫的真氣湧動,又或者沒有真氣?他在信中輕輕搖了搖頭,不敢再去分心,隻凝神去提氣。
恍惚中,江寒夜似乎感覺自己化作了一隻手,遊走在血脈之中,一路探向腹部的氣海穴中,那隻手是要找到並抓住真氣,然後一把將它揪出來。冥冥中,他又看到氣海中的情形,那氣海中氤氳著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不知那是氣態的還是液態的,抑或是半凝固狀態?總之那些白色摻雜粉色又帶著一些透明的東西正在氣海中充斥著,阻擋住了那隻手的去路。
江寒夜略一用力,意念之中的那隻手就抓住了那團氤氳的一角,用力往外一扯,卻沒有扯動,那些不知究竟是何物的東西被堵在了氣海出口,怎麽都拉扯不動了。
江寒夜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他的眼睛閉著,但是眼珠在眼皮下不住的滾動,五官也在糾結著。這一切都被作為旁觀者的老烏龜看在眼睛裏,他摸著自己的胡須,凝神看著江寒夜,不時的點頭,或微微笑,或搖搖頭,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嗨!”江寒夜與那團氤氳鬥爭了半天,幾乎已經精疲力竭,然而他性格中那不服輸的精神最終戰勝了這一切,他死死的抓住那一角,在腦海中迸發出嗨的一聲低吼,瞬間他覺得氣海中一鬆,真氣頓時如排山倒海一般湧動在他的血脈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外噴薄著。
轟隆!
江寒夜的身子震了震,真氣似乎是被什麽阻擋了,但是終究還是被提起來了,他踉踉蹌蹌倒退了兩步,嘴角流下了一絲鮮血,緩緩的睜開眼。眼前站著的是氣喘籲籲的老烏龜,他拄著拐杖,捂著胸口,胡子上粘著一絲血跡。
“嗬嗬!”老烏龜喘息著向江寒夜笑了笑,“孩子,這墓穴乃是我主所建,我自然是不容許你去破壞了。”
“破壞?”江寒夜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老烏龜的意思了,剛才那股真氣若是打在這墓穴內,隻怕整個墓穴都要被掀翻吧?隻是他的真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這還隻是提氣而已啊!
“咳咳!”老烏龜咳嗽兩聲,一口血箭從他口中飆射出來,噴到了地上。
“老龜叔,你沒事吧?”江寒夜忙上前扶住他。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老烏龜搖頭歎息道,“我沒事,稍稍休息兩天就好,倒是你啊孩子!你的真氣如此強悍,我看這妖界大概沒有幾個人能治的住你了,那老東西的暗療果真對你有幫助。”
“那我的真氣是怎麽回事?”江寒夜聽老烏龜道他沒事,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想了想又覺得有太多的疑問,便開口問道,“腹中那種緊實的感覺,真氣似乎不再是氣了。”
“不錯,真氣對你來說已經具有實質的形態了,這不過是一個過渡的過程,在這個腹脹的過程結束之後,你腹中氣海將會變得空空如也。”老烏龜道,“不過你放心,這個空空如也也並非是你所想的那種,而是一種比擬——氣海變大了,真氣自然相對的就變少了不是麽?”
“原來如此。”江寒夜點頭,“可是我也沒有做什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呢?我感覺這幾天不過是在背誦一些方子,尋找一些藥材而已。”
“傻孩子,我雖然不懂暗醫這一行,但是平素與那老東西交往下來也略知道一些,好像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會對你的修為產生影響,越是認真專注,影響也就越大。”老烏龜笑道,“看來你在修煉的時候當真是認真的很呢,老東西泉下若是有知,也該瞑目了。”
江寒夜點點頭,他嘴上沒說話,心裏卻在想:“看來這暗醫修煉其實也是和武者修煉相貫通的,或許這天地之間七界之內,所有的事物都是有關聯的?”
辭別了老烏龜和雷天,江寒夜信步走出墓穴,外麵的天色已經是深夜了,天空灰暗,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四周都是枯樹,周圍一片死寂。
就在這片死寂中,江寒夜暫時放下了心中所有的事,安心的享受這安靜,安靜的時候他的心情會很放鬆,也有助於他的修煉。現在江寒夜心裏什麽都沒想,他幾乎沒有覺察到天空中好像有一道道暗暗的細細光線正投射下來,一直投射到他的身體裏,從他的天靈蓋進入,最後消失在頭部處。
在稍稍輕鬆了片刻功夫之後,江寒夜又想到了此行的目的,妖界,妖神以及行屍瘟疫,所有的一切又洶湧澎湃的壓到他的心頭,令他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