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白天,江寒夜都沉浸在那套劍法裏,他起初是顧及這裏乃九裏村,顧及軒轅帝與蚩尤之間的恩怨,所以不敢用那軒轅劍,到後來他有些憋不住了,這樣一套驚天動地的劍法,或許也就隻有軒轅劍這樣的神物才能配得上了。
“如果你實在是想用劍,不如連鞘一起吧。”闞蒼月手裏提著一隻野鴨,站在江寒夜身後道。
在白天江寒夜練劍的時候,她就去打獵,雖然闞蒼月不需要吃飯,但是江寒夜卻是血肉之軀,酒肉之類是少不了的。
“這樣可以麽?”江寒夜有些為難的說道,“萬一再出現那樣的情況可怎麽辦呢?”
“這沒什麽,兩個已經死去很久的人,就算是要鬧還能鬧成什麽樣呢?”闞蒼月倒是想得開。
“還是不要了,我這樣做!”江寒夜從背後拿出一把木劍,笑嘻嘻的對闞蒼月說道,“以木代鐵,聰明吧?”
“噗哧!”闞蒼月看著他手裏那把痕跡斑斑,做工粗糙,一邊厚一邊窄的‘劍’,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現在是傍晚,夕陽西下的時間,那桔色的夕陽漸漸的隱沒在九黎山背後,隻吝嗇的留下一道淡淡的桔色光芒,在這樣的光芒照耀下,江寒夜忽然發現原來闞蒼月的笑容是那麽美,美的讓他看癡了。
“你看我做什麽?”闞蒼月被江寒夜盯的有些不自在了,便收起笑容問道。
“我覺得你應該經常笑一笑,因為你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江寒夜道。
“是麽?就算好看,沒有什麽值得笑的事,難道還要我強顏歡笑麽?”闞蒼月把目光移向別處,她決定不再看江寒夜,因為他臉上的笑容時常會讓她有一種錯覺,一種足以令她痛徹心扉的錯覺。
“咳咳!”江寒夜也覺得自己這麽說這麽做似乎有些孟浪了,於是便咳嗽一聲,伸手接過那隻雞,“我來收拾它。”
“意中世界,還不錯。”闞蒼月道。
“哦?”江寒夜有些意外,“到底哪裏不錯呢?”他覺得意中世界一定是賦予了她另外的東西,與他所得到的不同。
“至少我在那裏能夠消除饑餓感。”闞蒼月道,“所以你今天盡管好好的吃喝,對了,我在三叔家的地窖裏幫你拿來一壇子酒。”她指著自己背後的地上說道。
江寒夜轉頭一看,那裏確實放著一壇子酒,大概有一斤的容量,壇口還是泥封的,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即便是隔著這酒壇子,江寒夜依舊聞到了香氣。他原本是個不愛喝酒的人,可是現在卻對酒漸漸的有了好感。
“人是會改變的不是麽?”江寒夜盯著那酒壇子,不由自主的說道。
“什麽?”闞蒼月道,“人當然會變,不過再怎麽改變,有些事情是永遠不可能更改的。”
江寒夜不太清楚闞蒼月話裏的意思是什麽,不過他也沒打算去弄清楚,有些事弄清楚了或許反而尷尬傷心。他手腳很麻利,一隻野鴨在他手裏很快就變成了一塊光嫩的肉,而晚餐也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準備好了。
“我要開吃咯!”江寒夜舉著鴨腿對闞蒼月道。
“嗯。”她站起身來,雖然沒有了饑餓感,但是這樣的時刻她還是決定回避了。
慢慢悠悠的走到一條破敗的巷子裏,闞蒼月看著不遠處的那座完整的建築物,那裏是闞家祠堂,曾經那麽莊嚴神聖的地方現在卻被一重愁雲慘霧繚繞著,冥冥中似乎有許多冤魂飄蕩在祠堂的上空,哭泣著,訴說著……
“為什麽我會覺得那裏很熟悉?”闞蒼月暗暗說道,記憶中似乎有那麽一個畫麵,她看到自己從那祠堂裏走出來,然而記憶卻是模糊的,她根本就無法辨識那究竟是真還是假。
闞蒼月決定走近一點,漸漸的祠堂更近了,她的眉頭反而越皺越高。
“不對!有什麽地方不對!”闞蒼月有些急切的自言自語著,她的目光在祠堂附近遊走,想要找出哪裏她覺得不對的地方,想要找出記憶深處的那個片段來源。
這祠堂隻有在之前和江寒夜一起的時候才來過一次,後來她就再未涉足了,現在是她第二次來,單獨的。
祠堂內外的地麵上滿是落葉,看起來十分蕭瑟。曾幾何時,這裏是她們全族聚會的神聖地方,曾幾何時,這裏古燈長明,照耀著每一個闞姓族人的心,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闞蒼月微微歎息著,她伸手撫摸著大理石的門框,冰冷的感覺刺激了她的神經,就有那麽一瞬間,她看到了那一幅畫卷:幽炎在她身後詭異的笑著,而她自己則茫然的走出這道門。
“這麽說,我是在這裏複活的?”闞蒼月吃驚不已,“我居然是在這裏複活的??那麽說,鬼命的巢穴一定就在這附近了!”
這個回憶是令人矛盾萬分的,既讓她興奮,又讓她難過,不過最終她還是決定要好好的尋找一番。雖然之前江寒夜曾把這裏仔仔細細的尋找了一遍,但是他畢竟對這裏不熟,而闞蒼月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這裏所有的路徑她閉著眼都可以走三個來回。
經過一番仔細的搜尋,闞蒼月最終在祠堂大殿的那牌位架子上發現了異常。
祠堂的大殿內正對著門的是一排排的牌位,安息在這裏的都是闞家祖祖輩輩死去的人們,現在那些牌位早就沒了,或者是被鬼命當初一把火給燒了也說不定。
牌位雖然不在了,但是架子還在,不過這架子下麵的供桌下,原本平整的地麵卻有一塊地板微微翹起一角。這翹起的一塊地板有些特殊,它翹起的方式也很特殊,不像是因為老化或者別的什麽關係自然翹起,看起來它倒是更像一扇門。
闞蒼月躬身去把那塊大理石地板揭開,下麵赫然出現一個洞口。
“奇怪,這裏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洞口?以前從沒有過的……”她大吃一驚,“或許這裏就是鬼命的老巢了吧!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地道一定早就存在了。”想到這裏,闞蒼月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此說來,鬼命從一開始就沒壞好意了。
洞口氤氳著霧氣,那不是結界,闞蒼月最擅長的就是布置結界,她所掌握的結界幾乎可以稱舉世之最,因此有無結界,是否結界,她一眼就可辨認出來。既然不是結界,卻還有氤氳霧氣,那隻能說明那裏有古怪。
闞蒼月四處看了看,從角落找到一片帷帳,這裏原本是掛滿帷帳的。她從帷帳上撕下一長條布片,由從自己背後的箭壺中取出一個手指長的瓷瓶,從瓷瓶裏倒出一些**覆在那布條上。那些**看似不多,但是沾到布條之後,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迅速的在布條上蔓延開來,很快的那布條顏色變得更深了。
做完這一切,闞蒼月便將布條圍在自己的鼻孔上,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從那洞口進入。
正如闞蒼月所猜測的,那洞口氤氳的霧氣不是別的東西,正是瘴氣毒霧,不過現在她是不懼怕這個的。從洞口進入之後,前麵走三五步就是一個台階,台階垂直向下,一共十三階,一步步的數下來之後,闞蒼月進入了一個悠長的黑暗地道,地道裏什麽都沒有,十分安靜,安靜的幾乎都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走了不知有多久,眼前忽然變得寬敞了。雖然依舊是黑暗,但是在適應了之後闞蒼月覺得周圍的景物她模模糊糊也能看到一些,雖然看不真切,但是看個大概還是沒問題的。這裏是一個圓形的山洞,山洞中間有一張台子,台子上空綴滿蜘蛛網。
當看到這些蜘蛛網之後,闞蒼月心砰然一動,暗暗說道:“是這裏了,一定是這裏了!”她有心多找一找,但是心裏卻又認為似乎應該回去告訴江寒夜更好一些。
原路返回之後,當闞蒼月重新回到自己家的小院裏之後,江寒夜早已吃完晚餐,又開始練劍了。這套劍法他才學習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可是現在已經舞的十分嫻熟了,就連闞蒼月看了都不由得暗暗吃驚。
“沒想到你有這樣的悟性。”闞蒼月道。
江寒夜原本正認真舞劍,冷不防身後出現她的聲音,於是便收住勢回頭看著她笑道:“多謝誇獎咯,你做什麽去了?”
“你吃飯,我回避。”闞蒼月道,“在回避的時候,不小心發現了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
“你跟我來。”闞蒼月道。
江寒夜於是趕忙跟了上去,因為她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轉身大步離開了。闞蒼月的速度很快,在這一點上江寒夜自覺望塵莫及,他幾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勉強跟上她的腳步。
江寒夜跟隨闞蒼月來到祠堂大殿,她站在那供桌下靜靜的盯著地麵,江寒夜這才發現那地上居然有個坑洞。
“這裏?”江寒夜狐疑道,“難道這裏通往鬼命老巢?”
“我懷疑是,所以叫你來看看。”闞蒼月道,“你把這個圍上,我們進去看看。”
“嗯。”江寒夜接過一個布條,他與闞蒼月兩人每人一條圍住了鼻孔,圍完之後江寒夜猶自奇怪道:“這裏又不是深山老林,怎麽會有瘴氣?”
“鬼命的事誰說得清?若是說得清大概這件事也就不會有這麽麻煩了。”闞蒼月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往下走,卻被江寒夜一把拉住了。
“我是男人,請讓我走在前麵吧。”江寒夜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闞蒼月在這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在跳。心跳,這對於一個人來說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但是對於她來說卻已經是久違了的。她的臉騰的紅了,幸好現在已經是晚上,幸好這裏沒有燈,這讓闞蒼月些許有些挽回顏麵。她是個要強的女孩子,曾經以十幾歲的年紀就主持一族家事,慣於發號施令,但是現在,在這個男人麵前她讓步了,像是個小女人一般退到江寒夜身後,等著他來開路,盡管這條路她要遠遠的比江寒夜熟悉。
江寒夜抹黑進入地洞,在適應了這黑暗之後,開始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提醒闞蒼月要注意腳下的台階,這裏有個石頭,那裏有個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所有的這些都讓闞蒼月心裏難過,這個男人對她的好,竟然跟洛日是那麽的像,在這一刻,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就這樣跟在江寒夜身後,默默地流淚默默的前進,而前麵那男人居然對此毫不知情!
江寒夜在某一方麵是粗心大意的,但是在另一些方麵他的敏銳卻無人可及。進入通道之後走了沒有多久,江寒夜便篤定道:“我可以肯定,這裏就是鬼命的老巢。”
“為什麽這麽肯定?”由於哭過,所以闞蒼月說話的聲音有點奇怪,鼻子有點阻塞。
“你怎麽了?”聽到她那異樣的聲音,江寒夜不由得一愣。
“沒什麽,鼻子不舒服,你快回答我。”闞蒼月胡亂找個理由搪塞他。
“我跟鬼命是死對頭,交手多次,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味,而這裏幾乎全都是這種氣味。”江寒夜道。
“那就好!現在終於找到了。”闞蒼月道,“或許我們辦完這件事之後,就該離開此地了。”
“還不行,我想在這裏靜修一些時候,我跟妖神實力懸殊太大了。”江寒夜道,想到即將麵臨的對手,他心裏竟然有些打鼓,這是他從未曾出現過的情形。
“也好。”闞蒼月沉吟了一下說道,“那現在我們先做該做的事吧。”
江寒夜在黑暗中點了點頭,他當先進入那山洞,看到那張蜘蛛網之後,他的心中更加篤定這裏就是他要尋找的地方。
“你到這裏來到底要找什麽呢?”闞蒼月問道。
“找一個可憐孩子的魂魄。”江寒夜道,“不知道鬼命當初究竟修了什麽邪惡功法,來不來就愛拘人魂魄。”
“拘人魂魄?”闞蒼月皺眉,“我想起來了,我們家族是有這樣一門功夫的,就是借用生魂來強大自己。不過由於這功法太過邪惡,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不被接受的,一直被塵封著,沒想到居然讓他偷去了!”
“是麽?”聽到這話江寒夜頓時就興奮起來,他盯著闞蒼月急切的問道,“那麽你知道他把魂魄都怎麽了嗎?”
“我們現在要找的是一個鼎。”闞蒼月道,“這鼎不大,大概隻有一尺來高,鼎上端半空中有一個碧綠色的光暈漂浮著,如果找得到那鼎,並且那光暈還在,就說明那些生魂都在這鼎裏,如果找不到,或者光暈不在了,就說明那些魂魄已經被他利用掉了。”
“好!”江寒夜原本是茫然毫無目標的,現在忽然間有了這樣一個具體的目標,不由得驚喜萬分,雖然還沒找到,但是這至少告訴他勝利在望了。
江寒夜與闞蒼月兩個人就在這圓形的山洞裏四處搜尋了半天,鑒於之前在祠堂裏失敗的經驗,江寒夜這一次找的特別仔細,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沒放過,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這裏並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
“既然這裏沒有,我看我們繼續往前走吧。”闞蒼月說道。
這個山洞並非通道的盡頭,再往前走還有一條長長的山洞,江寒夜往前看了看,點頭說道:“也好,我們繼續往前走,還是我在前麵。”現在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想要保護這個女子,這個看起來始終都是那麽蒼白的女子。
這條山洞果真是彎曲不見盡頭的,漸漸的他們都覺得呼吸有些急促了,這裏的空氣十分渾濁,縱使有闞蒼月的解毒濕巾,江寒夜還是覺得吸入那空氣之後身體很不舒服。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們來到一個岔路口。這裏算是一個小小的廳,一根長長的柱子連接著洞頂與地麵,在這廳四周,算上江寒夜他們來的那條路,總共分了六個方向,六條彎曲細長的山洞通道擺在他們麵前,讓他們無法抉擇。
“你知道在這樣的時候我一般都怎麽選擇麽?”闞蒼月道。
“直覺?”江寒夜道。
“對。”闞蒼月道。
“那好,這一次我們就來看看直覺,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來選擇道路,如果相同就最好,如果不相同就先走我那條,再走你那條如何?”江寒夜問道。
“好!”闞蒼月點頭表示同意。
江寒夜數了一二三,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用手指了他們左側的那個山洞,相視一笑之後,闞蒼月道:“看來這一次的選擇一定沒錯了。”
“默契。”江寒夜道。
他們拐上了那條路,那條路上崎嶇不平,到處都是突兀的岩石,走起路來腳都被咯疼了。然而這條路很短,沒有走多遠他們就走到盡頭了。盡頭是一個小小的山洞,洞內燈火通明,燈下是一隻鼎,正如闞蒼月所說的那種鼎,幸運的是,光暈依舊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