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尿尿!”釋然原本手裏拿著念珠正麵對牆壁念念有詞,忽然間就嘀嘀咕咕的跑到屋子正中央,褪下褲子就開始撒尿,混不管那裏還有個和尚正坐著在自言自語,而釋然的尿就這麽嘩啦嘩啦的全都尿到那個和尚身上了。
“下雨了,嘿嘿,下雨了!”那和尚抬起頭來,伸手去接釋然的尿,一邊接一邊嘿嘿笑著說道。
江寒夜站在門口,他不忍再看下去了。
“不能這樣啊!”江寒夜道。
“是不能這樣,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我們隻有這一間屋子足夠大,其他的可都住著人呢。”金丹子無奈道。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嗎?”江寒夜站在門口,看著那群昔日也曾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變得如同癡呆一般,心內不由得一陣難過。
“不知道。”金丹子很是痛快的搖頭道。
“唉!”江寒夜歎了口氣說道,“本以為行屍瘟疫除掉,再將他們解救出來就好了,沒想到這隻是個開始。”
“不過我雖然不知道,我們的大長老卻知道。”金丹子眼睛盯著那些瘋癲的人們,他根本沒聽江寒夜說話,兀自自言自語道。
“你這家夥!”江寒夜聽到金丹子這話,失落難過的心裏總算有了一絲絲的慰藉,他敲了一下金丹子的腦袋,“帶我去見大長老吧!”
“哎喲!”金丹子抱著腦殼叫痛,“主人,下手可不可以輕一點……”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嘴裏還嘮嘮叨叨的說道:“據說他們都是得了失心瘋。”
“失心瘋?”江寒夜自然是聽說過這病的,早年間在鄉下的時候,村裏的一位二爺爺就得了這病,而那時候在普通人的世界裏,一旦得了這病就算是沒救了,雖然不至於因病死人,但是卻是對一家子的折磨,那位二爺爺最終也因為雨夜出走,失足跌倒,臉朝下埋進一個甚至都沒不了人的腳背的水坑裏淹死了。
不管那是什麽原因,江寒夜都決定要找到這原因,這些人是人間武道的中流砥柱,若是他們出事,武道基本上也就斷了傳承,而這是任何一個武者都不忍心看到的事。
當金丹子帶著江寒夜來到研究院門口的時候,那些長老們正在緊急商討關於這些新進的‘難民’的問題,江寒夜的出現正合他們本意。
“王,您來了,江少俠,您也來了?”十位長老站起來,紛紛向江寒夜和金丹子行禮。
金丹子和江寒夜還禮,他們被讓到了上座。
“江少俠就是想來問問,那些人究竟是怎麽了,所謂的失心瘋又是怎麽回事。”金丹子坐定之後先開口道。江寒夜發現,短短幾日不見,金丹子舉手投足間帝王氣更濃鬱了。
“江少俠,王,其實是這樣的。”為首的大長老欠了欠身說道,“我們發現這些難民普遍的都少了一魂一魄,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導致他們如今各種瘋瘋癲癲的行為。”
“少了一魂一魄?”江寒夜皺眉,他禁不住想到了幽炎和小宇,不過好像據說幽炎隻是少了一魂或者一魄,是否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兩個看起來還算比較正常的呢?
“是的,有人從他們體內硬生生的提取了一魂一魄,如今他們都已經廢了。”大長老回答道。
“沒有救了麽?”江寒夜追問道,這樣的結果可不是他願意看見的,絕對不是。
“這個……”十位長老麵麵相覷,逡巡片刻之後一起搖了搖頭說道:“請恕我們愚鈍!”
江寒夜沉默了,如今人雖然找回來了,但是一個個都變成了瘋子,這恐怕也不是釋真和岑若秋他們能夠接受得了的,想起釋真,江寒夜忽然又想起之前闞蒼山拚死送上山去的那些活人變成的行屍,不知道現在須彌山的行屍都怎樣了?一時間江寒夜忽然覺得自己好忙,有許多事需要他去做,那些事紛亂如麻,把他緊緊的纏繞起來,越勒越緊,幾乎快要窒息。
“那我們該怎麽辦?去哪裏想辦法?玄龜那老家夥懂這個麽?”金丹子又開始嚷嚷起來了。
眾人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真慘!”金丹子也沒轍了。
江寒夜向各位長老欠身說道:“無論如何,多些各位前輩了,我有事,先要出去一趟,就此告辭。”江寒夜說完便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金丹子緊緊追上。
“主人,你要去哪裏,做什麽?”他問道。
“我要去一趟須彌山,金丹子,這一次你還是要留下,因為這些人不能就這麽丟給你的族人,這對他們來說是個*煩,我要你幫我一個忙。”江寒夜道。
“主人您說!”金丹子最樂意幫江寒夜做事了,雖然他經常都是幫倒忙。
“我要你幫我把他們送到血魔神宮去,況神醫就在那裏,說不定他能想出什麽對策。”江寒夜盯著金丹子,“這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因為他們都是沒有行為能力的人,而且又都是武者,說不定發起瘋來就會出什麽事。這樣的重擔我也隻能交給你了,拜托!”
金丹子被江寒夜這幾句話弄的立刻就激動起來,他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很是認真的點頭道:“主人,你盡管放心,我金丹子就算跌破腦袋也會完成這個任務!”
“靈兒也跟你一起,你最好再找幾個你的族人陪著你,我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江寒夜再三叮囑,當他看到腳邊的小白後又對金丹子說道,“小白也跟你們一起。”
“好吧!”金丹子咬牙道,“任重道遠,不過我一定會完成這個任務的!”
安排好了一應事務,江寒夜便獨自往須彌山行去,一路上的時候他心裏就在想,須彌山到底會是怎樣一幅情景,釋真和那些和尚會不會已經醒過來了……在未知答案的時候,人總是會在心裏做出各種猜測,可是答案有時候總是會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在山坡下往上看的時候,江寒夜就已經看到有一些黑點在緩緩移動,由於距離比較遠,所以看不真切。當走近一點之後,他才吃驚的發現,原來那些黑點竟然是一個個的人,他們行動遲緩,舉動僵硬,眼神呆滯,但是卻又不是行屍,因為江寒夜分明看到他們身上都披著厚重的僧袍。
這些人全都是在家之人,他們頭上都有長長的頭發,可是身上哪裏來的僧袍?唯一的解釋就隻有一個,他們覺得寒冷,自己找了來穿。可又奇怪了,既然覺得寒冷,為什麽不進廟裏去,反而要在這裏遊逛呢?
抱著各種疑慮,江寒夜緩緩往上行進,當他走過一個又一個人身邊的時候,發現了很嚴重的問題,這些人竟把他當作透明人,似乎根本就看不見他,又或者是看到了卻不當回事,江寒夜心裏不由得一沉,暗道:“大事不妙了。”
還未進山門,他於寒風中聽到了隱約的人語聲,似乎有人在輕聲細語,仔細聽去,他聽到了如下話語:“來,大娘,把這件衣服披上,不然會冷的。”
這聲音柔和輕盈,好像是久病初愈的人一般,不過縱使是這樣,江寒夜還是聽出了這是誰——釋真。
總算有一件能夠讓他興奮的事了,江寒夜加快腳步,咚咚咚走上台階,推開山門,看到了眼前這一幕令他吃驚又感動的景象:院子裏東一片西一片,到處都搭滿了窩棚,一個個窩棚下還燃著炭火爐,許多平民正裹著被子躺在窩棚裏,釋真和幾個小和尚正懷抱著僧袍挨個窩棚去分發。
“釋真。”江寒夜叫道。
釋真本來正在給一位老太太發寒衣,聽到有人叫自己,他的動作便僵硬了一下,緩了緩才直起身子,慢慢回頭來看。釋真本來是四大門派裏新生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在三派會武的時候就已經嶄露頭角,不但如此,他還胸懷寬廣,為人善良誠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加好人。
釋真緩慢的動作讓江寒夜心裏打了個問號,不過他還是笑著走上去:“釋真師兄,你好了?”
“江……”釋真疑惑的看著江寒夜,他用手指著他,似乎是認識,但是一時又回憶不起來,過了片刻之後才笑哈哈的說道,“你是萬劍山莊的江師弟麽?”
“我……我正是。”江寒夜回答道,“這裏都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才發覺寺廟裏多了這麽多老百姓,沒有辦法,你也知道須彌山的氣候嚴寒,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訓練有素的武者在這裏若是不做防範隻怕也受不住。”釋真憨厚笑道,“於是我就跟師兄弟們一起為這些人做了些棉袍禦寒。”
江寒夜與釋真站在雪地裏攀談了片刻,他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了:釋真與那些人一樣,動作遲緩,眼神略顯呆滯,記憶力也出現了明顯的下降。
闞蒼山當初把那些活著的行屍都趕到了須彌山,他的目的是想讓這些人能夠有多一些的生還機會,可沒想到當這機會真的來臨時,卻又有另外一個嚴峻的問題出現了:嚴寒,普通人根本難以抵禦的嚴寒。
釋真雖然跟以前比有些呆笨了,但是總算還正常,他將江寒夜引到方丈室,並且看了茶,兩個人就這麽對坐著,好長時間都沒說話。
“釋真師兄,你可知道在此之前你身上發生的事麽?”江寒夜在心中思忖很久才開口問道。
“我身上發生的事?”釋真有些茫然的看著江寒夜,看樣子他已經是完全不記得了。
“你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江寒夜又問道。
“三天前。”釋真說道,“好像是吧,我也不太記得了,就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悠長的夢,這個夢做的很累,醒來之後渾身都疲倦的很,現在還腰酸背疼呢。”他苦笑著說道。
“那麽寺廟裏的其他師傅呢?”江寒夜道,“他們也是這樣說的麽?”
“說來也怪,大家都是這麽說的,雖然夢很模糊,但是情景卻都差不多,還有就是,我們的寺廟裏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變成這個樣子,而且還多了那麽多的陌生人……江師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為什麽會一直追問我關於夢境的事?”釋真總算是想明白一點了。
江寒夜其實沒有把釋真的話聽的太進耳,說來說去就一個問題,那就是釋真失憶了,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在變成行屍時候的事。
“江師弟,江師弟?”釋真見江寒夜愣神,便開口喚道,“你怎麽了?”
“沒有,其實你知不知道,在你睡覺的時候是發生了一些事的。”江寒夜道。
“什麽事?”釋真一愣,他隱約感覺到江寒夜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跟自己說,可是卻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行屍。”江寒夜道,他不忍心再看到釋真一臉茫然的樣子,索性把行屍瘟疫整個事件從頭到尾對他說了一遍。
“什……什麽?”釋真吃驚的看著江寒夜,根本就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不信你看看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有些泛白。”江寒夜道。
釋真的麵色確實很蒼白,不獨他一個,他的所有師兄弟們也都是這樣。
“我……”釋真啞然,“你的意思是這裏死了很多人,可是為什麽我沒見到屍體呢?”
“因為在離開這裏之前,我們幾個已經把屍體都處理掉了,否則過不了多久他們又會變成新的行屍。”江寒夜道,“我這一次特地過來,就是想要看看你們都恢複的怎樣了。”
“是麽……”釋真有些失魂落魄,他似乎無法接受自己曾經成為行屍。
“釋真師兄。”江寒夜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裏不舒服?”
“說起這個,我倒是確實覺得很不舒服,頭腦昏昏沉沉,起初以為是生病,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麽別的症狀。還有就是我不覺得餓,醒來兩三天了,隻吃過一頓飯,而且還是一小碗。”釋真說道,“你覺得這個跟行屍有關麽?”
江寒夜點點頭:“雖然不知確切答案,但是我個人認為是有關聯的。”
釋真沉默了,大概是在消化江寒夜所說的這些事,過了很久他忽然想起什麽,有些誇張的抓住江寒夜的胳膊說道:“江師弟,你有沒有見過悟通大師?”
“有,事實上正是因為我先見到了他,還有釋然小師傅,所以才想著著急過來看看你們。”江寒夜道,“現在他們都在往血魔神宮的路上,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釋真看出江寒夜話語之外另有隱情,於是追問道:“江師弟,你就都說了吧,還有什麽是我不能承受的呢?”
“他們由於鬼命的緣故,三魂七魄之中都少了一魂一魄,所以現在變得瘋瘋癲癲,與常人有所差別。”江寒夜道。
“僅此而已嗎?”釋真問道。
“目前來看就是這樣了,在血魔教中有一位神醫,我想請他幫幫忙想想辦法,事情或許還有轉機。”江寒夜回答道。
“什麽?去血魔教?不行,我信不過洛行雲啊!”釋真焦急的說道。
提到洛行雲,江寒夜忽然感到一陣難受,那種撕心裂肺一般的難過,失去父親的難過。
“如果你是怕這個,我想不用擔心了,因為洛行雲已經死了,死在了鬼命手裏。”江寒夜道。
釋真吃驚的瞪著江寒夜說道:“江師弟,你在開玩笑嗎?洛行雲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他會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手裏?”
“是真的。”江寒夜道,“而且就死在這須彌山上。”
江寒夜將頭轉向窗邊,透過窗戶縫隙他看到了外麵的淩亂廢墟,腦海中禁不住浮現出那天的慘淡一幕。
“如此說來,這個叫鬼命的一定是別有所圖,我看我們必須得小心防範才是了!”釋真沉聲道。
“本來是這樣。”江寒夜道。
“什麽意思?”釋真看著他問道。
“因為鬼命已經死在妖界了。”江寒夜道。
“妖界?”釋真更加詫異了,他腦子昏昏沉沉,已經完全搞不清狀況了,“慢點,江師弟,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因為去妖界的不止我一個,其實本來你也該去的,隻是不巧你受傷,所以中了行屍瘟疫。”江寒夜道,“我們一同去的有四個人,我,闞蒼月,岑姑娘和姬遠。”
釋真見江寒夜說的有鼻子有眼,他也知道大約不是假的了,可這倒讓他陷入了更大的迷惘中。
“不管怎樣,隻要你恢複了就好了。”江寒夜道。
“江師弟,你說外麵那些普通百姓,也曾跟我一樣?”釋真問道。
“是的。”江寒夜點頭。
“可我現在覺得他們似乎依舊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所有的人幾乎都不說話,彼此之間根本就沒有一點交流,甚至連寒冷都無法讓他們變得正常一點。”釋真道,“這是不是還跟行屍瘟疫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