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一場夢！”況神醫把一杯茶往江寒夜身邊推了推。
金丹子和靈兒已經回去收拾東西去了，這一路雖然是飛回來的，但是總歸是長途，比較消耗體力，尤其是金丹子，他累的倒頭就睡。
江寒夜把小玉的屍骨用甕裝好，準備來日送回萬劍山莊師娘處，然後便溜達回況神醫這裏了。一場瘟疫下來，人間的活口所剩無幾，現在能再見到熟悉的麵孔，他心裏總算是有了些許安慰。
“嗬嗬。”江寒夜勉強笑了笑。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況神醫輕聲道，他見江寒夜麵露吃驚神色，便笑著解釋道，“有金丹子那老小子，還有什麽消息會跑的慢呢？”
“這家夥，還真是快嘴巴。”江寒夜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打算明天就回萬劍山莊，把小玉的事處理一下。”
“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到底都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不過我知道，這天下所有的人都該跟你說聲謝謝。”況神醫盯著江寒夜認真的說道。
“我隻做了我該做的。”江寒夜道，“或許你覺得這是場麵話，不過我在做的時候，其實沒有想什麽天下人，我隻是怕……怕我親近的人變成那樣，怕小玉……誰曉得怕什麽來什麽……”說到這裏，江寒夜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粉娘子也早就知道了……”況神醫道。
“什麽？粉娘子？她現在在哪裏？人還好嗎？”江寒夜一聽到粉娘子三個字，神經立刻就緊繃起來，一直以來他擔心小玉邊行屍，擔心粉娘子會出事，現在其中一樣已經塵埃落定，他反而更加在意起粉娘子的生死來。
“粉娘子好的很，你不必擔心。”況神醫說道，“其實也是她最先發現小玉的事的……抱歉，當時我就提議要……要讓她安息，不過粉娘子拒絕了。她說這是你最愛的女人，無論如何也得等到你回來再說。”
“哦。”江寒夜手裏捧著茶杯，雖然表麵上看他似乎沒有什麽波瀾不驚，但是心裏卻是滿滿的感動，現在想起來，從頭到尾粉娘子都對他那麽好，衣食住行都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這也就隻有母親才能做得到了，可憐他在親娘身邊那麽久，卻不知道原來自己從小到大一直夢想的東西原來就在自己身邊。
“怎麽樣？”況神醫道，“最近去的地方情況如何？”
“不怎麽樣。”提及妖界以及妖神，江寒夜心頭禁不住籠罩了一片疑雲。
“其實我一直都在研究一種藥，一種可以抑製行屍瘟疫的藥，隻是作用不大。”況神醫道，“隻能用在活人身上，並且十個人能救回一個就不錯了，而且就目前來看，被救活的那個武功盡失，心智也大不如前，活著或許真的不如死了。”
“沒事，反正現在妖界的瘟疫種子也已經被毀掉了，至少這幾年不要擔心了。”江寒夜道。
況神醫乃絕頂聰明之人，怎能聽不出畫外之音？他神色一變，急忙問道：“怎麽回事？”
“妖界也正在發生一些勾心鬥角的事，原來人間的一切都不過是妖神棋盤中的一顆棋子罷了……”江寒夜於是把在妖界發生的事都告知況神醫，他此時正需要一個年長之人來幫自己分析一下，拿個主意。
“竟有這樣的事？”況神醫活了幾百年，從未曾到過其他世界，現在聽江寒夜這麽說，也覺得自己開了個眼界，在驚奇之餘，他不由得擔憂道：“不過少主，我倒是覺得你這麽做有些欠妥了。”
“你也這麽認為麽？”江寒夜失望的看著況神醫，“其實我在這麽做的時候，心裏也在打鼓，可是我當時能夠選擇的餘地並不是很多。”
“唉，誰說不是呢？”況神醫歎息道，“如果換了我，我也隻能這樣選擇了。隻是少主，通過你的描述，我覺得那個妖神絕對不會是一個講信用的家夥，我們必須得嚴陣以待啊。”
“現在人間大禍剛去，百廢待興，說什麽都是白搭了，況神醫，不知道你對於修補空間裂隙，有沒有什麽可行性的建議？”江寒夜道。
“嗬嗬，我不過是個略懂歧黃之術的小老頭罷了，哪裏會這些事呢？抱歉了少主。”況神醫愧疚的說道。
“沒事，不會也是應該的。”江寒夜道。
從況神醫處出來，江寒夜便回到自己的臥室，桌上早已擺滿了飯菜，那都是靈兒做的。
“主人，您回來了，快吃點東西吧。”靈兒一看到江寒夜進門，便急忙說道。
“你辛苦了，金丹子呢？”江寒夜洗了手坐下，發現金丹子沒在，便問道。
“前輩去睡覺了，他著實是累壞了。”靈兒道。
“唔，我吃過飯要出去一趟，明天回來我們便動身去金山。”江寒夜道。
“是的，主人。”靈兒躬身道。
……
風呼呼的吹著，江寒夜坐在小白背上，他懷裏抱著一個包袱，包袱裏是小玉的屍骨。現在江寒夜把那包袱抱著，就好像是抱著全世界，一個已經被遺失的世界。
降落到萬劍山莊上空，江寒夜緩緩行走在這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昔日莊園內，如今這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廢墟間到處都長著雜草，被夜風一吹，那些草便撲簌抖動，而一些瓦礫的空隙裏也因為風而發出鳴響聲。
來到桃花源外，江寒夜剛剛站定腳步，就聽到裏麵傳來師娘的聲音。
“是夜兒回來了麽？快進來。”師娘以前給江寒夜的印象就是體弱多病，現在看來，她的修為還是很不錯的。
“師娘！”江寒夜抱著小玉的屍骨，緩緩走入院內，來到坐在桃花樹下的師娘身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孩兒把小玉帶回來了。”
似乎是早有準備，師娘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並沒有表現的多麽悲傷，又或許是她早已把自己心門關閉，但是更大的可能則是她已經被各種悲傷浸泡的麻木了。
“起來吧。”過了很久，師娘歎息道，“讓我看看她。”
“是。”江寒夜站起身來，打開包袱，將屍骨給師娘看了一眼。
姬衛清竹伸手撫摸著那焦黑的屍骨，就像是在撫摸剛出世的嬰兒。無論眼前這幅屍骨有多麽可怕，那始終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你先把她放到屋裏，為娘的有話要跟你說。”師娘道。由於江寒夜已經和小玉成親，所以姬衛清竹一直都把他當作自己的女婿、兒子來看待。
“是。”江寒夜很順從的把小玉帶進屋裏，小心翼翼的找了個地方放著，然後回到院子裏站在姬衛清竹身邊。
“師娘，您說吧。”江寒夜道。
“天道如此，我也顧不得其他了。”姬衛清竹道，“為娘的沒有別的本領，但是占星術倒是略懂一二，你在那個世界會發生的事，我已經都知道了。”
“不知師娘對我做的事，有什麽看法。”江寒夜道。
“你所做的，也是你唯一能做的，關於這一點，無論別人會對你說什麽，你都無需介懷。”姬衛清竹的話語多少讓江寒夜有了些許安慰，“不過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或許是你沒想到的，為娘的能做的事不多，現在就把一個寶貝傳給你。”
“寶貝？”江寒夜一愣。
“你雖然早已脫離萬劍山莊，但是於公於私，在我眼裏你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弟子。”姬衛清竹道，“你隨我來。”
“可是小玉……”江寒夜看著屋裏，猶豫著。
“小玉會體諒我們的。”姬衛清竹站起來，緩緩地走向屋後。
對於屋後懸崖對岸的山，江寒夜從來沒有涉足過，現在他跟著師娘一路往前走。
那兩道懸崖之間原本是有一條懸索橋聯通的，但是那座懸索橋早已斷掉，不過好像姬衛清竹也不需要什麽橋梁，她每走一步，腳下就會多出一塊浮石，江寒夜就這樣跟在她身後，踏著浮石往對麵走去。
站定在另一邊的懸崖上，江寒夜才真正的看到這裏的景色。
這裏是姬家的祖墳，而桃伯則因為一個賭約在這裏守了幾百年。現在看著這些曾被桃伯守護過的墳墓，江寒夜心生感慨，他再一次從桃伯身上感受到了誠信的尊嚴和重要性。
“你一定好奇我為什麽要帶你過來。”姬衛清竹說道，“我想你也知道，萬劍山莊有個鎮山之寶。”
“昊天劍？”江寒夜道。
“嗬嗬，跟這個比起來，昊天劍什麽都算不上。”姬衛清竹道，“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隻能說帶你來試一試，賭一把。有了這個東西，你就有可能會戰勝一切，包括那個妖神。”
江寒夜聽的心頭砰砰直跳。他也是人，也是個普通的有貪欲的人。
姬衛清竹帶著江寒夜穿行在各座墳墓中，最後來到了整片墓園的中央位置。在這裏沒有墳墓，隻有一塊貌似普通的石頭，這塊石頭不大，約莫有磨盤大小，形狀不太規則，在這塊石頭上，斜插著一把劍。
“就是它。”姬衛清竹指著那把劍說道，“軒轅劍。”
“什麽？軒轅劍？”江寒夜心頭一震，軒轅劍的名號他不是沒聽說過，那是上古的軒轅帝留下來的神器，江湖中早有傳聞，說萬劍山莊的姬姓人氏是軒轅帝的後代，原本江寒夜並不太相信，現在看起來似乎是真的了。
“是的，軒轅劍。”姬衛清竹道，“我嫁過來也有兩百多年了，在這兩百多年中，我從未見過軒轅劍出鞘。這塊石頭其實是個縛地陣，將軒轅劍牢牢的禁錮在這裏，所以這千百年來，就算是有想打軒轅劍主意的人，也都被這縛地陣給擊退了。”
“可是師娘，這是姬家的寶物，我怎麽能拿走呢？”江寒夜道，“況且小宇還在……”
“軒轅劍不獨屬於任何人。”姬衛清竹說道，“它隻會選擇有緣人，正如你當初的法寶梵天尺一樣。”
江寒夜眼睛盯著那把鏽跡斑斑，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半截劍，他怎麽都想不通，這怎麽會是軒轅劍。
“夜兒，你走上前去，用力拔出它試試看。”姬衛清竹道，“千百年來，無數任萬劍山莊的莊主都曾經企圖拔起這把劍，可是卻沒有一個能成功。”
“是。”江寒夜應道。他深呼吸一口，緩步走上前去，試著握了握那冰冷的劍柄。當江寒夜的手剛剛接觸到劍柄的時候，一股電流便順著那劍柄茲啦一聲流入了江寒夜的身體，他身子一震，腦海裏頓時翻騰出許多的畫麵，這些畫麵有的是他熟悉的，有的則跟他完全無關。畫麵持續了大概有三個呼吸的時間才消失，這使得江寒夜確定那並不是一場夢。
“呼！”江寒夜再次深呼吸，他緊緊握住軒轅劍的劍柄，嘿的一聲將它緩緩拔出。
姬衛清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原本她將江寒夜帶來，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因為她通過占卜發現人間雖然剛剛從一場災難中脫離開來，卻即將進入另一場紛爭，而江寒夜在這場紛爭中所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現在江寒夜沒有趁手的法寶，所以姬衛清竹便想到了軒轅劍。沒想到原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帶他來，最後卻一舉成功，這真是一件令她又驚又喜的事。
“太好了！”姬衛清竹道，“與我想的一樣。”
江寒夜手裏握著軒轅劍，他將劍對月舉起，乘著月光，他看到劍身上寒芒逼人。劍柄雖然顯得有些陳舊還很粗糙，不過仔細看去他卻發現，原來劍柄上刻著一些圖案和文字。
“師娘，這個真的可以麽？”江寒夜握著軒轅劍的那一瞬間就愛上了這種感覺，但是想到姬遠，想到小宇，想到過去他和萬劍山莊之間所發生的種種糾葛，心裏不由得又有點忐忑，覺得受之有愧。
“它選擇了你，沒關係的。”姬衛清竹說道，“那劍柄上的便是軒轅劍譜，不過你不要太得意，雖然你已經拔出這把劍，但是卻不一定能夠參透劍譜，因為這軒轅劍的幾任主人，除了軒轅帝之外，幾乎沒人再能參透這劍譜了。”
江寒夜將劍身握在手裏，仔細的看著那些圖案，那些圖案上所描述的不過是一些山河湖海以及農耕蓄養的東西，這些東西對於農人來說或許是寶貝，但是對於一個武者來說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而那些文字則比較大氣，書寫的都是些四海統一之策，不過這些看起來距離劍譜都相差太遠了，甚至給江寒夜一種完全不著邊際的感覺，現在他是明白為什麽這把上古神兵會一直沉寂在這墳塋中間了。
“這軒轅劍乃是采首山之銅所鑄造的，雖然劍身為銅，卻堅固鋒利，天下之兵莫能與之敵。”姬衛清竹道，“不過夜兒，今天我把這神器贈送與你，不光是想要你修煉到頂峰，而且還希望你能夠手持此劍，抵禦外敵。”
“抵禦外敵？”江寒夜道，“師娘此言是什麽意思？”
“那個妖神。”姬衛清竹道，“他過不了太久還會將魔爪伸到人間來，而他來人間的目的也是為了這把劍。”
“為了軒轅劍？”江寒夜道，“可他是妖界之人，妖界也不乏寶物，為什麽獨獨會垂涎於軒轅劍呢？”
“你有所不知。”姬衛清竹道，“這天下我們總說有六道，其實是有七個世界。人間、鬼道、妖界、魔界、神仙界、地府以及壺中世界。”
江寒夜聽到姬衛清竹說起這些，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吃驚的不是別的，而是原來師娘竟然是這樣一位博古通今的奇女子。
“關於七界的事我想你也早就知道了，但是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你或許還不清楚。每個世界都有一把神器，我們人間的神器就是指的軒轅劍。”姬衛清竹道，“其他六個世界也各有一把神器，這七把神器原本就是盤古大神身上的一個部位，這些神器若是湊在一起，便能夠形成具有毀天滅地能力的一樣無敵法寶，隻是這法寶是什麽我也不清楚。我想那個所謂的妖神，他的目的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幹脆趁著人間大亂自己來取，反而要跟我簽訂什麽契約呢？”江寒夜皺眉道。
姬衛清竹沒有說話，她的眼睛盯著江寒夜。江寒夜無意中與師娘對視一眼，忽然間心中一沉，失聲道：“是了，必定是他知道自己無法取出軒轅劍，所以會選中了我……原來我竟被人利用的這樣徹底。”
“夜兒，其實這倒也未必是一件壞事。”姬衛清竹道，“他利用你，卻不知道我們既然取得了軒轅劍，自然就不會隨便交給他了。”
“可是他如此厲害，縱觀人間沒人能與他相抗衡啊……”江寒夜道。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我們總是會進步的。”姬衛清竹道，“時間雖然不多，不過我想對你來說應該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