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在對麵和雷天接上頭的時候,幾丈寬的河對岸,岑若秋、闞蒼月和姬遠三個正心裏緊張,麵色卻必須裝作若無其事一樣的在那裏看著,他們三個按照阿紅的囑咐,身上撒了些阿紅的粉,這樣可以讓他們的人氣被妖氣所覆蓋,不至於被其他的妖怪嗅到。

“怎麽回事?”岑若秋心裏暗暗的嘀咕著,“會不會遇到什麽麻煩了?”

“怎麽回事?”闞蒼月心裏暗暗的嘀咕著,“難道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這兩個人心裏不約而同的想到這個問題,又從心底最深處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回音,這令她們不由得大吃一驚,又一起回頭看著彼此,眼神交匯處,那種複雜的意味和神情估計也就隻有他們兩個能明白了。

……

卻說雷天見江寒夜指著林子裏問那是不是他的家,便點頭道:“是,那又怎樣?”

“我又累又餓,雷天,我能不能去你家坐坐?”江寒夜道。

雷天開始開動歪腦筋了,他暗暗的盤算著:“哼,這個自大自狂的家夥,我是要捉他走的,既然他這樣要求了,倒也省事了,看我把他抓回去怎麽收拾他!一點禮貌都不懂!”想著想著,雷天就開始佩服起自己來:“哎呀呀,我真是太聰明了!就這麽辦!”

雷天在想心思的時候,臉上可不是麵無表情的,他心裏想著開心的事就會笑,想著難過的事就會哭,簡單的說,這個妖精是個直性子,什麽事都由臉上可以看出來的。

“起來,跟我走吧!”雷天咳嗽一聲,大聲對江寒夜說道。

“哦。”江寒夜站起來,暗中拍拍小白,示意它回去帶人過來,小白圍著江寒夜轉了兩圈,舔了舔·他的手心,然後離去了。

小白的這個無意間的動作剛好把自己的體味留給江寒夜,也使得小雷沒有起疑心,總之就是這樣,江寒夜被大統領雷天親自帶會洞府內了。

妖之森林裏十分安靜,似乎所有的花草樹木都是活物,這裏的活物指的是它們似乎都是有生命的,如人,如動物一般,因為江寒夜甚至聽到了它們的呼吸聲。

林子裏景色不錯,不過沒什麽‘動物’,事實上整個妖界都是由原先凡間的動物構成,因此這裏不可能再有其他動物了。大概走了半盞茶功夫,江寒夜跟著雷天來到一座石頭房子前。這座石頭房子低矮寬闊,整個房屋都是由大石頭壘起來的,看起來風格很粗獷。

一個背後背著厚重的龜殼,手裏拄著拐杖,直立行走的烏龜正站在洞府門口迎接他們,當他看到江寒夜的時候很明顯愣住了,眼神中透著古怪,不過沒多說什麽,隻是低頭施禮迎接他們進入。

“大統領,這位是?”老烏龜走在最後,問雷天道。

“老龜,把他關起來,這家夥居然敢對我不敬!”雷天氣哼哼的吩咐道。

“遵命,大統領!”老烏龜回答。

“看看看看,別的妖精都是怎麽對我的!”雷天指著老烏龜對江寒夜說道,“就算你是新來的,也要學學這些規矩。”

對於雷天的虛張聲勢,江寒夜絲毫不以為意,他早已看出雷天的為人:虛張聲勢,性子直爽,倒也不是個惡獸。

就在老烏龜正要‘押解’著江寒夜進牢房的時候,就聽到大門被人砰砰砰的擂響,那敖犬忽地躥出去,衝著門口就汪汪大叫。這雷天也不急著要把江寒夜弄走了,他皺了皺眉頭,暗地裏歎了口氣,嘴裏咕噥道:“又來了,催什麽催?”說完便自己垂頭喪氣的往門口走去,竟然也不讓老烏龜去開門了。

這一切都被江寒夜看在眼裏,他心裏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奇怪,這個大統領看起來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啊。

進來的是一個長著狼尾巴和毛茸茸的狼耳朵的一個低等級妖精,看它的穿戴打扮,應該是個跟班跑腿的,可是不知為什麽,這低等級妖精看到雷天之後不但沒有像雷天所說的那樣恭恭敬敬低頭行禮,反而一把推開雷天,大搖大擺的往室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傲慢的說道:“雷天,事情辦的怎麽樣了?滅蒙大人讓我來催催你。”

滅蒙兩個字從這家夥嘴裏說出來,江寒夜心裏頓時就躥跳一下,他暗暗想道:“這人是滅蒙的手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嗯。”這一次雷天話變少了,他悶著頭嗯了一聲,兀自往客廳走去。

老烏龜忙著照顧客人,因此也就把江寒夜晾在院子裏了,江寒夜不由得四處打量此地。這裏充滿妖氣,但是這些妖氣都很張揚,張揚中又透著一股別樣的味道,沒有那些妖獸身上慣常會有的戾氣和殺氣,看樣子這個雷天是混的不咋地啊。

再看看這石頭打造的洞府吧,在進來之前江寒夜還以為這裏就是一間屋子而已,沒想到這裏居然是個四合院模樣的院子,全都是石頭壘起來的,院子裏還種著花草,走廊下甚至養了一隻鸚鵡,隻可惜這鸚鵡也是個小妖精,眼睛泛紅,爪子鋒利尖銳,瘟瘟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雷天跟著來人進了客廳,那個人居然也沒客氣,徑自走到主座上坐下來,彈了彈腿上的灰塵,慢吞吞的對雷天說道:“雷天啊,我們滅蒙大人給了你多少次機會?你就是不珍惜啊,這初界這麽多妖精,要你弄點靈妖之核就那麽困難嗎?”

“有啊。”雷天說道,“三個多月來,我已經弄了七八個了。”

“什麽什麽?七八個?”那個狗腿子故作吃驚的說道,“才七八個?你的任務可是八十一個啊,就這麽點怎麽行?我今兒個可是帶著命令來的,我要是不能從你這裏拿到靈妖之核,我可就不走了!”

雷天皺了皺眉頭,在客座上坐下來,這時候老烏龜端了茶上來,他慢吞吞的動作引得那個狗腿子很不滿,在接過茶之後,喝都沒喝,一碗滾燙的茶水就潑到那老烏龜的身上,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說道:“滾蛋,老東西,動作這麽慢,幹脆就把你的靈妖之核拿來給大人算了!”

雖然平日裏雷天跟老烏龜的相處也不是特別融洽,但是此刻看到狗腿子如此對待他的老仆,雷天還是不樂意了,打狗也要看主人嘛,這家夥明顯是沒把他雷天放在眼裏了,因此他禁不住氣的滿臉通紅,拳頭捏緊,幾乎就要爆發了。

老烏龜吃了這一記,又覺察到主子似乎要發怒了,他趕忙嘿嘿笑著說道:“喝……喝……真是抱歉了小哥,是我手腳慢了,老啦,靈妖之核也不當用了,您若是覺得能拿去頂差就拿去吧。”

老烏龜分明是在幫雷天解圍,這連江寒夜都看出來了。

“哼!”那個狗腿子冷冷哼了一聲,啐口唾沫說道,“快去煮茶,我要上好的血茶!”

“血茶?難怪剛才老烏龜走過來的時候我就嗅到有濃重的血腥味呢……”江寒夜暗暗道,“看來這妖界也不是什麽妖精妖獸的樂土啊!”江寒夜現在是明白了,或許在六道中,哪一道其實都跟人道差不多,大概都是弱肉強食的吧。

“好好,小老兒這就去,還請小哥稍等!”老烏龜連連點頭。

雷天可沒有江寒夜那般心思,他哪裏會知道老烏龜這樣點頭哈腰逆來順受是為誰呢?相反,他看到老烏龜這樣,氣的不輕,在老烏龜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猛的一腳踹了過去,嘴裏罵道:“滾,不識抬舉的東西!”雷天這話顯然不是真心要罵老烏龜的,他氣在那個狗腿子身上,可是這一腳卻是結結實實的踹在了自己人身上,那老烏龜吃不住這一腳,一個踉蹌就跌倒在地,端著茶盤咕嚕嚕從客廳滾到院子裏,滾出老遠,一直滾到江寒夜腳邊,哎唷哎唷的過了好一會才勉強爬起來。

“哈哈哈哈!真是什麽主子就有什麽仆從,看看你們兩個人的慫樣……真搞不懂妖神大人為什麽還要留著你們這一脈,我要是滅蒙大人,直接就把你給辦了!”那狗腿子囂張的指著雷天說道。

江寒夜看到這裏,心裏就知道這兩個人多半是要火拚起來的,看看雷天的豬肝臉吧,那家夥全身的血液估計都被激到了頭上,連眼珠子都快呲出來了。

果然不出江寒夜所料,那雷天聽到這個狗腿子的這句話,騰地一下站起來,手裏擎著狼牙棒,怒衝衝的質問道:“你這狗奴才,說什麽?”

要說雷天的修為或許的確不太咋地,但是他身上的氣勢卻很足,再說那個狗腿子的實力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因此當雷天站起來之後,他還是被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仰,噗通一聲從寬大的椅子背上倒栽蔥栽倒在地,咕嚕咕嚕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雷天可不管什麽哩個愣,他轟轟幾步走上前去,一把扯過那個狗腿子的衣服,將他像是老鷹抓小雞似的提起來,湊近自己的鼻子,瞪著他怒道:“你剛剛說什麽?我們這一脈?我們這一脈曾經是家族最優秀的一支,當初若不是……”雷天激動的說到這裏,江寒夜正豎起耳朵仔細傾聽的時候,那雷天的話頭卻戛然而止了,似乎是觸及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東西。

“啊,主人!”老烏龜這時候剛好換了一壺茶回來,他看到屋裏這般模樣頓時就嚇的語無倫次,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托著托盤,連忙一瘸一拐的衝進去,先將茶盤放下,然後把雷天拉開,將那個狗腿子按倒在椅子裏,口內不住的說道:“這是怎麽話兒說的?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麽?大家都是本宗本族的,何須如此大動幹戈?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老烏龜到底是個老油子,所謂的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這老烏龜也不知活了多久,在雷天家伺候了多久,總之在江寒夜眼睛裏看來,他是個絕對稱職的忠仆,有點太稱職了。

那個狗腿子被雷天嚇了這麽一跳,還自驚魂未定呢,這老烏龜給他搭了梯子,他就順梯子下台階,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著。按說這狗腿子若是懂事一些,這件事也就這麽將就著算了,雖然這雷天在他主子麵前是低妖一等,但是畢竟也是宗族裏的人物,哪輪得到他這個狗奴才這般奚落嗬罵呢?可是這狗腿子偏不,他稍稍平息了一下驚魂,喝了口血茶,抹去嘴邊的血漬,一拍桌子罵將起來:“你這老不死的,不是說要上好的血茶?你這給我弄的什麽狗屁玩意兒?莫不是你家主子敗落了,你這做奴才的也跟著沒眼水起來?老子是什麽人物?老子是滅蒙大人的門下,你見到我不跪下磕頭叫聲老爺也就算了,居然拿這等次貨給我?我看你是討打了!”

這擺明了是指桑罵槐,他指著那老烏龜的鼻子嗬罵,就是表示他不想給雷天麵子,這雷天本來火氣就被拱起來了,剛剛是硬生生壓下去的,現在聽到這個狗腿子這麽講,哪裏還按捺得住?他大喝一聲,一把拽開那老烏龜,嘴裏說道:“你給我死開,今日我絕對不會讓這狗東西活著離開我洞府半步!”

雷天年輕氣盛(雖然也有幾百歲了,但是在妖界也算的是個年輕後輩),又是主家(修煉法門也與奴仆不同),力氣大的很,這老烏龜年紀一大把了,身子孱弱,哪經得住他這麽一拉?就聽見嗖地一聲,老烏龜就跟個石頭蛋·子似的被他給丟了出去,背著地,咕嚕嚕在地上轉動著,這下就露了圓形,怎麽都翻不了身了,最後還是江寒夜看不過他四腳扒拉,上前去幫了他一把。

那雷天丟脫了老烏龜之後,拿起狼牙棒衝著那個狗腿子就招呼上去了,嘴裏怒道:“你這狗奴才,今天爺爺要是不讓你吃足苦頭,來日你是記不住我究竟是哪個的!”

那狗腿子一看這架勢,心裏暗道:“壞了,我這話是說大發了!”他哪敢招架?隻能拚命的躲避。

一時間江寒夜就聽到屋裏嘩啦、轟隆、劈裏啪啦之聲不絕於耳,那雷天拿著狼牙棒在客廳裏追打狗腿子奴才,竟然是把自家的家具都給砸了個稀巴爛。

“這還真是個笨蛋莽漢!”江寒夜暗暗說道。

這下子雷天的火氣是確實竄上來了,他要是再不發怒,估計也就稱不上是個公狼了。老烏龜站起來之後,還是很有禮貌的跟江寒夜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垂淚啊,這陣勢他是拉不了架了。

雷天手裏的狼牙棒是雷屬性,他祭出狼牙棒之後那棒子上就滋滋的冒電光,那個狗腿子被雷天攆得滿屋子跑,最後家具都砸完了,他也沒地方躲了,於是便一咬牙一跺腳,恨恨的說道:“好哇雷天,今天可是你逼我的(不要臉的人總是能說出不要臉的話,分明是之前他激怒人家先),別怪我用絕招了!”

那個狗腿子說完這句話,便念個咒訣,就見一道灰芒一閃,他手裏多了個東西,那東西亮閃閃的,好像是一麵鵝蛋形的銅鏡。

“啊?攝魂鏡?”老烏龜一看到這鏡子便吃驚且擔憂的說道,“遭了遭了,我家主子哪裏是這攝魂鏡的對手?那個滅蒙也真是心狠,對付自家兄弟何苦用這東西?”

江寒夜看了老烏龜一眼,可巧那個老烏龜也正在拿眼睛看著他,那眼神怪怪的,也不知他想要做什麽。

“怎麽?”江寒夜道。

“這位公子,麻煩你了。”老烏龜對江寒夜躬身施禮道。

“嗯?”江寒夜故作不知。

“您的身份,你知我知,小老兒在這裏求您幫我主子一把,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卻有一雙眼睛,我知道你是什麽身份,不過你放心,隻要你幫了我們,我就一定會幫你保密!”老烏龜居然是在威脅他。

江寒夜笑了笑:“我從一進門開始就知道你不簡單。”

“簡單不簡單的,年紀大啦!”老烏龜依舊慢吞吞的說著,雖然屋子裏已經打成一團,那小雷幫著雷天,那狗奴才手裏拿著銅鏡,就聽到嘭嘭的聲音不斷傳來,屋子裏很快就煙霧彌漫了。

江寒夜看了看客廳,開口說道:“你要我怎麽幫呢?”

“殺了他!”老烏龜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那可是牙齒要的咯咯響,如果不是他牙齒掉了許多,估計聲音會更大一些,可見他有多恨那個狗奴才了。

“殺?”江寒夜道,“你們不怕惹禍上身嗎?”

“事到如今,也就隻有殺了他,然後死不承認了,反正妖界每天都有許多妖精·失蹤,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老烏龜說道,“總好過他回去在宗族長輩們麵前搬弄是非!”

“好。”江寒夜想了想,很爽快的答應了,“我幫你這個忙可以,不過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可以,隻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會幫你。”老烏龜回答道,“順便說一句,這攝魂鏡可不是攝取人的魂魄,而是複製,鏡子裏會有你的影像,你做什麽,他就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