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江寒夜剛剛洗漱完畢,正準備進房休息,卻被靈兒通報有客到,他出門一看,岑若秋正站在外麵。
百花穀沒有受到瘟疫的幹擾,因此這裏依舊是花紅柳綠枝繁葉茂,樹上蹲著鳥兒,草叢裏藏著蟋蟀,到處都是蟲鳴鳥叫,江寒夜站在這裏,呼吸著久違了的新鮮空氣,感覺舒爽極了。
“是關於妖界的事。”岑若秋思前想後,還是想要把那件事委婉的跟江寒夜說一下,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麽岔子會後悔。
“哦,進來吧,這裏本來就是你們百花穀。”江寒夜讓開身,打發靈兒去睡覺,然後陪著岑若秋坐下。
“我就不幫你倒茶了,在這裏你是主,我是客。”江寒夜從來都不是個愛寒暄客套的人。
“那我也實話實說了。”岑若秋道,“之前在翡翠世界裏的時候,仙人曾給了我一本書,叫做四海經。”岑若秋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本書放在桌子上,並推給江寒夜。
江寒夜看著那本書,感覺除了精致一點,書頁用的材料好一點之外,似乎沒什麽特殊的。
“怎麽?”他用手撫摸著那本書問道,“這書和妖界有什麽關係嗎?”
“你看看吧。”岑若秋道。她垂下眼,看著地板,頓了頓又問道:“你身子還好吧?傷口還疼嗎?那個……那個女人給你吃下去的東西,沒有讓你不舒服吧?”
“傷是沒大礙了,皮肉傷而已。”江寒夜笑了笑說道,“至於那個咒術,暫時對我也沒有影響。”
江寒夜的回答多少讓岑若秋心裏感到有些安慰,她笑了笑說道:“這樣最好了,那麽這本書你看看吧,我明天再來找你。”
岑若秋正要站起來告辭離去,就聽到江寒夜有些意外的問道:“這本書,你就這麽丟給我了?這可是仙家的東西,就算再不值錢,多少也是個寶物啊。”
“錢財如糞土,有再多又有什麽用?”岑若秋道。
“你等等吧,我這就看看,看完了你拿走。”江寒夜說道,他也是個從不會占人便宜的人。
江寒夜說完,便伸手撚起書本,隨手翻看起來,看了一會之後他將書放下,對岑若秋說道:“這不過是一本地理誌怪之類的書而已,沒什麽關於妖界的事啊?”
“沒有?”岑若秋聽到江寒夜這麽說大感意外,“怎麽可能?你仔細的看看就能發現這本書的與眾不同之處了。”
江寒夜聽到這話之後又仔細翻看一遍,依舊是那般模樣,不過這一次他倒是對這本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據他所知,有許多寶物被施法術之後,會有一定的屏蔽作用,隻針對某一部分或者某一個人才會產生某種效果,莫非這本書就是如此?聯想起來這畢竟也是仙家之物,即便是這樣也不足為奇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像我並不能參透這本書的秘密。”江寒夜把書遞還給岑若秋,好奇的問道。
岑若秋這才知道,原來桃花仙子送給她的這本書,大概也就隻有她一個人能夠看懂了,她接過書,一邊翻動著一邊說道:“這本書講述了這個世界的曆史,包括六道輪回,人間妖界,其中我剛剛閱讀了關於妖界的那一段,既然你看不到,不如我讀給你聽啊?”
“也好!”江寒夜點頭。
岑若秋於是展開書本,找到妖界篇章,一字一句讀給江寒夜聽。江寒夜聽了這些內容,皺眉低頭,深思不語。
“你看,就是這樣,我看了之後就覺得那個幽炎不可靠。”岑若秋說道。
“那倒不會,她或許不是我們的朋友,但是這個信息卻未必不可靠,隻是,裏蜀山?這在什麽地方?”江寒夜道,“我隻知道有一座蜀山,卻沒聽說過有裏蜀山這麽一個地方。”
“我隻是覺得奇怪,也想給你提個醒,現在事情也說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們這幾天可能就要出發了。”岑若秋說完,站起身來,隨手拿走四海經,告辭離去。
岑若秋走後,江寒夜陷入了深思當中。
“蜀山,裏蜀山……”江寒夜在心裏來來回回默念著這兩個地名,又想著那日幽炎對自己所說的話,不知究竟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又或者兩個都是真的兩個都是假的?
這天晚上江寒夜想了許久,一直到鄰近天亮的時候他才上床勉強打了個瞌睡,早晨剛蒙蒙亮他又爬起來,因為今天他們將會聚在一起討論關於去妖界的事。
當江寒夜一邊打聽一邊趕到百花穀大廳的時候,百花穀的弟子們以及百姓代表、姬遠、闞蒼月早已經坐在那裏等候了。看到江寒夜出現,白環便開口說道:“人已經到齊了,我們開始吧。”
眾人紛紛點頭,江寒夜亦默默落座。
“這件事關乎到我們生存的世界之存亡,因此事關重大,無論怎樣,都要以生存為首要前提。”白環說道,“小師妹和幾位朋友打算去妖界,我們想想,該給他們做些什麽準備才是呢?”
聽到白環這話,眾人頓時議論紛紛起來,大家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絕大多數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還有一部分人則直接考慮到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上——吃喝。這一路上,江寒夜他們總要吃喝的,可是沿途幾乎都是荒廢的城池,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野外找到食物,那麽重要的就是要帶足食物。
“我看就帶些炒粉,他們路上餓了就可以泡水吃。”有個百花穀弟子說道。
“水呢?水從何來?”另一個弟子反問道。
“我們有引水符啊!”有人立刻說道。
總之吃喝是個大問題,而這個問題也就隻有百花穀的人才有資格去討論,畢竟她們是東道主,不管是吃還是喝,即將上路的人都要從這裏取得。
“那就這樣吧,我們帶引水符,在帶些幹糧,這個問題就解決了。”岑若秋最後站起來說道,“不過人員配置呢?”
“我也要去。”白環說道。
“不行!”一直沉默不語的江寒夜立刻反對道。
“為什麽不行?”白環麵紅耳赤的說道,“難道你看不起我?”
“不是我看不起你,這一次去妖界,人其實越少越好。”江寒夜說道,“妖界不同人間,我們對之知之甚少,切據傳聞裏麵無比險惡,修為在靈寂期以下的最好都不要去……”
聽到江寒夜這麽說,白環似乎也無言以對,她帶著一股不服氣坐了下來,不說話了。
“我看江寒夜說的對。”姬遠說道,“修為低的人,隻是去送死而已,我看就我、兩位姑娘還有江寒夜一起去最合適了。”
岑若秋也拉著師姐的手說道:“二師姐,我也覺得你留下來比較好,畢竟現在敵暗我明,鬼命什麽時候會有怎樣的動作我們完全預料不到,這次遷徙過來的這些人,或許就是人間最後的一些人了,他們的安全很重要,就要拜托姐姐你來照顧了。”
同樣的話,被岑若秋這樣一說,白環倒也能接受了,她拍著師妹的手說道:“小師妹,百花穀的未來就在你一個人身上了,所以你無論如何要安全的歸來知道麽?”
岑若秋點點頭,說不出話來了,生離死別,人生中最痛之事莫過於此。
……
在研究了一天的地圖之後,江寒夜他們決定在明天一早出發,東西都準備好了,江寒夜的乾坤袋在這次起了很大的作用,裏麵裝滿了四個人的口糧,而岑若秋身上則帶了許多的引水符。
這個引水符乃是百花穀的寶貝,隻消將其在容器內點燃,當符咒燃盡之後,那容器內便多了一碗清澈甘冽的泉水,是出門在外必備的東西。
時間倏然而逝,很快就到了出發的那天早晨,百花穀的眾弟子為四個人擺酒踐行,每個人喝了三大碗之後,便騎上快馬,策馬飛奔,出了山穀。
現在要保存實力,哪怕是駕馭法寶飛行的那一點點真氣都要節約下來,因為江寒夜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要麵對的是什麽。在經過商討之後,他們還是決定往須彌山去,騎馬沿途走過去,說不定還有機會碰到幸存者並幫他們指引方向。
馬也不是尋常的馬,乃是百花穀中吃靈草長大的飛馬,馬背上有兩隻翅膀,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它們就會撲楞著翅膀飛到空中去,不但如此,這幾匹馬個個都如奔雷閃電一般速度飛快,因此隻一天一夜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到了昆侖山腳下。
從溫暖如春的江南來到大雪封山的昆侖山,這個落差還不是一般般的大,好在他們四個人都是修真之人,而且修為都在靈寂期以上,因此這些寒暑變化對他們來說倒是不足為懼的,隻是眼前的景象多多少少讓他們有些吃驚。
整座昆侖山都是灰色的,就連地上的雪也變成灰白色,整個天地之間看起來都是灰蒙蒙的,一點顏色變化都沒有。
“看樣子,瘟疫是越來越厲害了。”岑若秋說道。
“哼,那麽就讓我們去妖界見識見識這瘟疫的主人吧!”姬遠說道。江寒夜聽著姬遠的話語,他隻覺得如今的姬遠說話口氣特別大,整個人都性情都已經改變了,這讓他不由得暗暗有些擔心,不知道這一次扯上他陪自己去妖界,究竟是對還是錯。
闞蒼月提著月神弓,一路上幾乎都默不作聲,臉上又基本上沒什麽表情,讓人看不穿她心裏在想什麽。此刻闞蒼月聽到姬遠這樣說,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等你進了妖界要是還能有這樣的氣勢,或許還能見識到那個瘟疫的主人。”
江寒夜皺眉,他覺得姬遠似乎和闞蒼月相處不來,兩個人的對話之間總是摻雜著濃重的火藥味。
“我看我們還是想想,該怎麽找到妖界入口再說吧。”江寒夜沉聲道。
“那就走吧,去須彌山,你們帶路。”姬遠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還沒遇到敵人呢,我們自己倒先內訌起來了,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岑若秋皺著眉頭說道。
闞蒼月和姬遠兩個都不說話了,他們四個人站在山腳下,抬起頭來遙望著須彌山的方向,心裏都在盤算,妖界入口真的在須彌山嗎?那不是佛門淨地嗎?
“到了這裏,該怎麽走那個幽炎有沒有告訴你?”岑若秋挨著江寒夜,低聲問道。
“她隻是說在須彌山附近,我看我們還是直接去須彌山看看吧,至於那個裏蜀山,隻能看運氣了。”江寒夜道。其實關於裏蜀山的事江寒夜也分析過了,裏蜀山裏蜀山,按照他們的習慣,左為裏右為外,蜀山以左最大的山係就是昆侖山了,其實很有可能裏蜀山是昆侖山山係中某一座山的別稱或者古稱,也正因如此,江寒夜才義無反顧的決定先循著幽炎提供的信息和線索往須彌山來走一遭。
四個人商議妥當,稍作休息之後,便馭法寶飛向須彌山,在半空中還未降落的時候,他們就看到一長串正在移動的黑點,那黑點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咦?那是什麽?”江寒夜心裏暗暗吃驚道,“看起來像是人……”
不光江寒夜心裏這麽想,其他幾個人也是如此,他們不約而同的降落到附近最矮的一個山頭上,就近觀察著那一隊長龍,誰知道不看則已,一看把他們都給嚇了一跳,那一隊長龍居然是正在緩緩移動中的行屍。
這些行屍就好像是受了某人的引導一樣,朝著同一個方向不急不徐的移動著,看其目的地,竟然好像是須彌山。
“奇怪,哪裏來的這麽多行屍?”岑若秋吃驚道說道。
“難怪這一路上我們都沒遇到多少行屍,原來行屍都往這裏走來了。”姬遠也說道。
江寒夜盯著那些行屍,他心裏大感訝異,究竟是什麽力量吸引的這些行屍走肉拚命的往須彌山匯集?闞蒼月也沒說話,但是她心裏想的和江寒夜卻是不同。
“是蒼山。”闞蒼月忽然開口說道。
“什麽?”江寒夜和岑若秋聞言大吃一驚,姬遠倒是沒什麽反應,因為他反正也不認識誰是闞蒼山。
“何以見得?”江寒夜問道。
“隻有他的招魂術才能驅動這些行屍,我雖然不是鬼道中人,但是對這鬼道也是略有耳聞的,因此知道。”闞蒼月回答道。
“那麽說他就在我們能附近了?”江寒夜道。
“正是。”岑若秋點頭道,“應該是這樣,否則那些行屍很容易就鑽空子溜走,隻要溜走一個,闞蒼山前輩的一番心血也就白費了,隻是我怎麽都想不通,他把這些行屍打發到這裏來究竟是要做什麽呢?”
“直接找找看不就知道了麽?”江寒夜說道,我們分頭去找,半個時辰後在這裏匯合。
……
闞蒼月其實一路上都不太開心,尤其是當她看到江寒夜和岑若秋親密談話的時候,不知為何,胸口總是覺得悶疼悶疼的,現在終於有機會離開他們兩個,自己單獨行動了。
沿著長長的行屍隊伍尋找著,闞蒼月漸漸的發現了一個問題,鈴鐺聲不斷,可是她卻始終看不到那個手持鈴鐺的人。闞蒼月一直往前奔走著,因為她肉身已死的關係,這些行屍都沒有對她產生什麽興趣,大概在這些行屍的眼睛裏,這個速度奇快的家夥不過是一個特殊的同類罷了。
終於來到隊伍的最前麵,闞蒼月看到了一個幾乎全身都縮在一起的瘦小的身影,她心裏一寒,急急奔到那身影旁邊,看到了令她痛心不已的一幅場景:弟弟闞蒼山的胡子頭發都結冰了,他整個人骨瘦如柴,手裏拄著一根拐杖,拐杖頭上正綁著一個鈴鐺,風吹過來時那鈴鐺便會響一下,而正是這個鈴鐺引導著那些行屍不斷的前進。
闞蒼山身上披著一件蓑衣,那蓑衣很寬大,覆蓋住了他瘦弱的軀體,所以從後麵看甚至會覺得這是個小孩子。他已經不行了,雙目圓睜,但是眼睛卻是死灰色的,嘴巴微微張開,但是口腔中已經滿是冰雪,這根本就是一個死人的模樣。
“小山,你說話。”闞蒼月命令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闞蒼山自然是不能說話了,因為他早已經死了,自從他進入昆侖山的那天起就已經死了,現在的他為什麽還能走路?難道他也變成行屍了?
答案自然你是肯定的,闞蒼山正邁著機械的腳步,帶領著他身後的那一大群行屍往須彌山奮力爬去。
盡管經曆了生死滄桑,但是闞蒼月的眼睛還是瞬間就潮濕了,這個人畢竟是她的弟弟,是她親弟弟!
“小山,你說話,到底是怎麽了?你身後那些行屍又是怎麽回事?”闞蒼月聲音哽咽著,強忍住想哭的衝動問道。
叮當!叮當!
鈴聲依舊,闞蒼山卻已經不能回答姐姐的任何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