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寒夜帶著闞蒼月出現在岑若秋麵前時,大家都很意外。首先是姬遠不認識闞蒼月,其次是岑若秋,她萬萬想不到江寒夜會把闞蒼月給帶來。
趁著隊伍休息的時候,江寒夜、姬遠、岑若秋和闞蒼月四個人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開始商議不久之後的妖界之行。
“這位是萬劍山莊的姬遠,也是代莊主,想必不久之後就是莊主了,這位是九裏村的闞蒼月姑娘。”江寒夜先做了個簡單的介紹,而闞蒼月和姬遠兩個則互相勉強笑了笑,就算是認識了。
此時的姬遠和闞蒼月都與原本的他們不同了,由於麵部遭受重創,再加上萬劍山莊這五年來所經曆的劫難,姬遠的性子變得有些神經質,忽喜忽憂,多半都時間都是對外界抱有敵意和戒備心的,這一點就連岑若秋都感到很吃驚。而闞蒼月的遭遇和經曆明顯比姬遠要更壞更多一些,不過她以前是怎樣的狀態江寒夜不清楚,隻是知道從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起,闞蒼月就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我原本以為和前輩你不會再見麵了……”大家相互介紹完畢之後,岑若秋笑著和闞蒼月說道。
“嗬嗬。”闞蒼月很沒感情的笑了笑,沒有說別的話。
“不管我們彼此之間有過怎樣的恩怨糾葛,不管我們來自正道還是摸到,我希望大家記住一點:從現在開始,我們是並肩戰鬥的兄弟了,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心願,那就是打敗鬼命,救贖這個世道。”江寒夜在不知不覺間就承擔了這樣一個領袖的角色,而大家似乎也覺得這是很正常的。
“可是鬼命在哪裏呢?”姬遠問道,“妖界又在哪裏呢?有什麽證據證明一定是他們做的事呢?”
姬遠的問題很正常,任何人初接觸到這件事都會這樣問。岑若秋便看著姬遠回答道:“鬼命和妖界在哪裏目前我們還吃不準,不過這件事跟他們有關,已經是得到散仙認證的了。”
“散仙?”姬遠盯著岑若秋看,他目光中明顯的是許多不信任。
“是的,就在前兩天,我曾在返回百花穀的路上誤入仙界,遇到了桃花仙子和草葉上人兩位散仙,據他們所說,這場浩劫乃是神洲不可躲避的天劫,隻不過是假借鬼命之手來實施罷了。”岑若秋耐心解釋道。
“罷了,就當你說的是真的,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姬遠說完便站起來,拍拍屁股往遠處走去了,他如今的性子居然是比江寒夜當初還要冷傲幾分。
江寒夜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問岑若秋:“二師兄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就在今天出發前,可他是怎麽找來的呢?”岑若秋有些納悶,生機穀並不是個很好找的地方。
“嗬嗬,我昨夜曾在牆壁上畫圖留下,他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想好之後就一定會想辦法來的。”江寒夜回答。
“我們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岑若秋皺眉,她心裏隱隱約約有些擔憂,“你和萬劍山莊的人……”
“往事已矣。”江寒夜輕輕吐出四個字。
往事已矣,很簡單的四個字,卻如一記重錘一般敲打在闞蒼月的心頭,她望著江寒夜和岑若秋兩個年輕的身影,耳畔聽著他們兩個那頗有默契的對話,心裏輕輕歎息道:“是啊,往事已矣,有些事該放下了。”
……
“咳咳!”
山洞深處傳來幾聲咳嗽,那聲音聽起來充滿痛苦,咳嗽聲回蕩在山洞裏,十分的淒慘慎人。
“主人!”芒虎端著一碗熱湯藥站在鬼命的石床跟前,臉上滿是擔憂神色,“您該喝藥了。”
“放著吧。”鬼命正盤膝坐在石床上方的蜘蛛網中。現在的他可完全沒有人類的模樣,八隻漆黑的帶著剛毛的蜘蛛腳正死死的抓住蜘蛛網,相比之下,他人類的那兩條腿倒是不算什麽了。鬼命的胸口依舊有一個破洞,透過這破洞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背後的石壁。
“主人,幽炎還沒回來,是不是要屬下去找找看?”芒虎將藥碗放在石床上,垂手站立在一旁。
“不要了,現在我身邊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鬼命輕輕搖搖頭,“那個小鬼呢?”
“還在睡。”芒虎回答道。
“弄醒他,派他出去做點事,就算我受傷了,也不能讓他們過的太輕鬆。”鬼命森然道。
“是,主人!”芒虎躬身欠首,正要轉身出去,鬼命在他身後又吩咐道:“妖界的使者來了麽?”
“回主人的話,還沒來。”芒虎道。
“若是來了,要避著幽炎,現在許多事都不能讓她知道太多。”鬼命緩緩道。
“是主人!”芒虎回身作揖道,“可是主人,屬下有一事不明。”
“說。”鬼命閉著眼,他臉色十分蒼白,可見在須彌山那一戰中,他的元氣也是大損。
“既然幽炎這麽不可信,主人為什麽不幹脆除掉她呢?以主人現在的身份和聲望,想要添個手下並不算太難不是麽?”芒虎皺眉問道,這個問題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你認為如今這世道,還有幾個人能為我所用呢?”鬼命說道,“幽炎有幽炎的好處,她的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自作聰明,有了這個優點,許多事情能使我們事半功倍。”
“是!”其實鬼命的話芒虎並不太理解,不過在忠誠的芒虎看來,隻要是鬼命說的,就都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
……
“不知這樣走下去,要多久才能到百花穀呢??”隊伍裏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問身旁的人。隊伍緩緩行進著,他們不能走得太急,太急了體力消耗就會變快,食物也會縮水的很快。
“不知道,但是跟著這些神仙們走,應該沒問題的。”另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回答道。
“神仙……”先前那個少年聽到同伴的話之後,有些向往的看了看旁邊的一個提劍的美貌女子,心中暗暗說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成為這些神仙中的一個就好了。”
天空始終滿是陰霾,一層灰色的雲霧不停不散,就籠罩在隊伍的上空,讓人心頭也變得壓抑許多。
現在已經南下進入一片沼澤地,江寒夜不敢再獨自前行,他怕留下眾人在身後,會發生什麽讓他後悔莫及的事,因此一路上他都在低空飛行著,默不作聲。
這裏本來不該是沼澤地的,而是一個美麗的湖泊群落,有千湖之稱,可是自從瘟疫爆發之後,這裏就變成了沼澤,到處都是灰褐色的泥潭,不時的還有烏嘟烏嘟的氣泡冒出來,讓人禁不住在心裏猜疑著:“這裏麵究竟藏著什麽怪物?”
沼澤裏的水坑泥沼遍地都是,從半空中看下去,就好像是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塊的補丁一樣難看。江寒夜騎在小白身上,現在漸漸的他已經用小白取代了梵天尺,小白的好處就是,在飛行狀態的時候,可以令江寒夜完全放輕鬆。
“唉!”江寒夜歎了口氣,他低頭看著地上螞蟻爬行一般移動著的隊伍,心裏忽然覺得發慌,好像有什麽事即將發生一樣。
“嗚嗚!”小白忽然將身停止不動,載著江寒夜漂浮在半空中,它緩緩的轉過頭,看著身後的雲霧,眼神中透出一絲警覺光芒來。
“如何?”江寒夜低頭看著小白問道。
“嗚嗚嗚!”小白忽地載著江寒夜往迷霧中衝去。
江寒夜倏地從小白身上飛下來,拍拍小白的肩胛說道:“你先去,我去去就來。”
“嗚嗚嗚!”小白回頭給了江寒夜一個眼神,然後身子一竄,衝入迷霧中了。
江寒夜降落下來,找到岑若秋,低聲對她說道:“吩咐大家小心點,似乎有點不對勁。”
岑若秋聽到江寒夜的話,臉上顯出一絲緊張模樣,自從擔當起保護隊伍的重任以來,她一直都是緊張兮兮的,因為在她手裏的不是那些有自保能力的武者,而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這群百姓又承載著這世界的未來,其責任之重大,大概隻有岑若秋才知道了。
“你能對付的了麽?”岑若秋問道。
“放心。”江寒夜說完便又飛身而起,身後傳來一陣陣喝彩聲。
“哇,看看,這就是我的榜樣,我以後一定要像他一樣,說飛就飛的!”之前那個少年嘖嘖讚歎著說道。
“嘻嘻,就你那麽懶的,怎麽可能去做武者,人家說做神仙之前,先要吃很多苦的!”同伴們紛紛嘲笑他。
……
迷霧中什麽都沒有,這讓江寒夜感到有些意外。他踩著梵天尺,身子如同一根柱子一樣筆直的立在那裏,四處觀望著。
“嗚嗚嗚!”遠處傳來小白的吼叫聲,聽這聲音江寒夜便知道,這是小白陷入苦戰了。
江寒夜催動真氣,撚動咒訣,駕馭梵天尺倏地往前衝去,就在這個時候,雲霧中忽然間傳來一個笑聲。這笑聲其實很好聽,柔美,但是柔美中又帶了點妖邪氣息,江寒夜一聽便知道這是幽炎的聲音。
“哈哈哈!”幽炎大笑著,坐在一朵墨黑的烏雲上從雲端衝出來,身後跟著小白。
小白是白色透明的,很少有人能看得見它,因此一旦它發動攻擊,基本上都是致命的,可是不知為何,幽炎居然好像看得見它一樣,刻意的躲避著小白,卻又不肯甩脫它,隻是不遠不近的逗著它玩。
看到是幽炎,江寒夜便喚道:“小白,過來。”
小白極為聽話,隻要是江寒夜開口了,不管當時它在做什麽都會馬上回應的,因此盡管它認為大敵當前了,在聽到江寒夜的呼喚之後它還是倏地跑回他身邊呆著,不住的吐著舌頭喘息著,看樣子剛才在迷霧裏它被對方逗的不輕。
“喲,你是這樣警惕,連你養的狗都是這樣警惕,嘖嘖!”幽炎手裏拿著一把紙扇,那扇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扇麵上畫著的是豔麗的花朵,整個扇子都散發著一種濃烈的香氣。幽炎就拿扇子遮住自己的嘴巴,輕輕笑著。
“你來做什麽?”江寒夜皺眉問道。
“怎麽,不歡迎我麽?”幽炎唰的收起扇子,斂起笑容,盯著江寒夜說道,“我來自然是有事要找你了,方便麽?借一步說話?”
江寒夜沉思片刻,點頭道:“帶路。”
幽炎坐在雲彩上,轉身往東邊飛去,在那裏有一塊突兀的岩石,以前應該是在湖底的,現在湖水都幹涸了,岩石也就露出來了。這塊岩石距離隊伍比較遠,相對來說會比較僻靜。
江寒夜緊隨其後,與幽炎一起降落在岩石上,麵對麵站著。
“就這裏麽,有什麽事說吧。”江寒夜說道。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多活人,不容易啊。”幽炎顧左右而言他,她的目光盯著遠處緩緩行進中的隊伍說道。
“到底有什麽事?”江寒夜對幽炎的耐性可不是很大。
“你知道妖界吧?”幽炎收起笑容來,正色說道。
江寒夜聽到妖界兩個字從幽炎嘴裏說出來,心中不由得一動,不過他麵不改色,靜靜地一言不發,他要聽聽看,幽炎對於妖界有個什麽說法,畢竟她是鬼命身邊的人。
見江寒夜沒有回答,幽炎便以為他不知道妖界的事,於是說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這個消息可是值很多錢的喲……怎麽樣,要不要考慮跟我合作的事?”
“怎麽合作?”江寒夜道。
“就是幫我殺了他,不過在殺他之前,先要把我的魂魄取回來!”說起這個,幽炎的麵目猙獰起來,她咬牙切齒著,身子都在發抖。
“哦。”江寒夜道。
“怎樣??我來告訴你們關於妖界的事,你來幫我對付鬼命!”幽炎說道。
“這件事,我們吃虧啊。”江寒夜道。
“吃虧?別傻了,我知道你們正在想方設法的想要找出遏製行屍瘟疫的方法,現在我主動送上門來的,你居然會覺得吃虧?”幽炎輕輕笑著,她張開那如血一般紅豔的嘴唇,露出了瓷白瓷白的牙齒,不知怎的,這本來很美的一張麵孔如此看去卻讓人覺得森然可怕。
“吃虧。”江寒夜輕輕搖著頭,“我幫你對付鬼命,是實打實的,可是你告訴我們的信息卻不知是真是假,萬一被你們設個圈套引進去了,豈不是吃大虧了?”
“咯咯咯!”幽炎聽到江寒夜這樣講,又咯咯笑著把扇子打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思忖片刻後說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那沒關係,因為我會在你們去妖界回來之後再要求你們幫我的。”
“哦?怎麽你認為鬼命會活到那個時候?”江寒夜道。
“哦?怎麽你認為鬼命不會活到那個時候?”幽炎學著江寒夜的口吻道,“不要太小瞧了他,他這個人心機很重,重到你無法想象,我們所有人當中若是有一個能在這場災難中活到最後,那麽那個人多半就是他了。”
江寒夜皺著眉頭,幽炎對鬼命的評價很高,也很低,可見鬼命心機之深沉,為人之可怕,他在心裏盤算著,盤算這場交易的可行性。
“我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你若不回答,那麽我就要離開了。”幽炎說道。
“你先說。”江寒夜道。
幽炎看了看江寒夜的眼睛,忽然間又笑了,笑得花枝亂顫,過了很久才重新平靜下來,對江寒夜說道:“你這個家夥,還真的是很謹慎,好吧,我告訴你們妖界入口——須彌山,還有一件事,你們要小心那個小鬼,我覺得鬼命有可能會派那個小鬼來對付你們。”
“小鬼?”江寒夜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所謂的小鬼指的是誰——姬明宇。
“現在我說完了,你該不該跟我做交易?信息我隻說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留著等你跟我簽訂契約之後才說。”幽炎站姿十分優雅,身段也很好,身材凹凸有致,讓任何男人隻要看了她一眼都會心生遐想不能自已。
“契約?”江寒夜又是一愣,他現在發現這個幽炎很有趣,經常會說些讓他意外的話。
“是啊,必須得按照我的規矩跟我簽訂契約。”幽炎道,“不然的話萬一到時候你們按照我說的信息去了妖界,成功回來之後卻又不履行諾言怎麽辦?到時候就算你們殺死了鬼命,我的魂魄依舊還是找不回來,那一切也就都完了。”
“嗬嗬。”江寒夜笑了笑,他是第一次對幽炎笑,“好。”其實他已經思考了許久,關於跟幽炎之間的合作。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是能在去妖界之前先把那裏的情形打聽清楚,對於他們來說將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說不定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真的?”這次輪到幽炎愣住了,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來江寒夜對她都隻會說個不字,這一次卻說了可以,好,自然是令她吃驚和意外的了。
“嗯,契約如何簽訂,什麽時候簽訂,你說。”江寒夜道。
“現在!”幽炎咬住嘴唇,試探性的說道。
“好。”江寒夜回答的十分幹脆利落。
幽炎愣住了,她沒想到江寒夜會這麽幹脆,也沒想到他會相信自己,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江寒夜對自己滿是戒備心,現在冷不丁這樣,她倒是招架不住了,尤其是當她看到江寒夜臉上那如陽光一般的笑容的時候,心沒來由的跳動了一下。幽炎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裏暗道:“我的心無目的的跳動已經多久了?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不管怎樣,幽炎相信了江寒夜,她皺眉凝思片刻之後對江寒夜說道:“那好,說過的話要算數,不能反悔,否則的話……”
“我若要反悔,就不會跟你說這番話。”江寒夜說道。
幽炎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瓶子遞給江寒夜道:“這就是契約,我這契約不是用筆寫的,而是用嘴吃的。”
江寒夜接過瓶子,皺著眉頭看著那瓶子,他知道有一種術法叫做蠱術,下蠱的人往被下蠱的人嘴裏喂些東西就可以控製那人,這是一門古老的法術,也是邪術,乃是上古苗疆部落的巫師慣用的法術,而無論是上古苗疆部落還是巫師,都已經消失很久了,沒想到這幽炎居然會蠱術。
“怎麽,你不敢?”幽炎輕輕笑著,用戲謔的目光看著江寒夜說道。
“不要激將我,我若真的不敢,隻怕你會哭。”江寒夜很利索的反擊道,“東西我會吃,但是吃完之後呢?”
“放心,你若吃下它,我自然會告訴你關於妖界的事情。”幽炎道,“而你以後若是履行了你的諾言,我也自然會幫你解除這個咒術。”
“一言為定!”江寒夜淡淡的說道,他打開瓶子,裏麵立刻有一股紫色的煙霧飄蕩出來,那味道奇香無比,引人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