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從沒與人纏鬥超過一天,可是現在他跟鬼命之間的戰鬥已經進行了三天三夜。
鬼命很耐打,江寒夜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盡管他在戰鬥過程中已經竭盡全力的保存體力,但是真氣已經瀕臨枯竭的邊緣,若不是小白從旁拚命的協助,隻怕他早已倒下。
“嗬嗬,你很耐打麽……”鬼命似乎也跟江寒夜有同樣的感覺,他冷冷笑著,盤踞在半空中,俯身看著下麵那堆積如山的行屍碎塊,和頭發已經開始冒煙的金丹子,冷冷笑著對江寒夜說道。
金丹子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可是他也沒有多餘的真氣來催動人頭杖噴射三味真火了。沒了火,那些行屍便不斷的死而複生,不停歇的攻擊岑若秋和空,釋真早已真氣枯竭,倒在地上,全憑金丹子、岑若秋和空三個來保護他。
先前猶豫不決的那些血魔神教弟子,此時早都被鬼命驅趕下去,變成了難纏的行屍,江寒夜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孤立無援。
“快逃啊!”他深呼吸一口,蓄力而發,與此同時衝著岑若秋等人喊道。
起初岑若秋他們是不願意丟下江寒夜獨自逃命的,但是後來他們發現他們的執著反而給江寒夜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因為他們,江寒夜無法抽身,隻能苦撐下去。當岑若秋和空準備逃離的時候,他們卻慘淡的發現,前麵早就是屍山屍海了,想要走?哪有那麽容易?
盡管體力瀕臨枯竭的邊緣,但是江寒夜的身子還是如同一隻靈巧的飛鷹,在空中翻轉幾次,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被一道青色霧氣籠罩著,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射向鬼命。
“想要跟我同歸於盡?”鬼命冷笑著,“你覺得可能麽?”
鬼命當然不會跟他同歸於盡,這一點江寒夜心裏清楚的很,正因為如此,他反倒更無所顧忌。梵天尺在空中揮舞著,此時完全是憑著江寒夜的一絲意念在支撐,那尺子上早已沒了光芒,殺死個把蟊賊還可以,要殺鬼命,基本希望是零,然而它的亂舞卻能夠令鬼命分心。小白也不甘示弱,它的身軀隱沒在空氣中,抽冷子就會給鬼命來上一口。起初鬼命對看不見蹤跡的小白還有幾分顧忌,但是時間長了他就摸索出了門道——小白縱然可以隱形,但是它每一次攻擊都夾著疾風,隻要躲開這風,就能躲開小白。鬼命不是個笨蛋。
鬼命一定是有什麽陰謀,要不他就是身上有傷,否則以他的實力,絕對不可能打不過江寒夜,更沒有必要跟他玩什麽貓捉耗子的遊戲,歸根究底,鬼命在乎的不就是江寒夜身上的斷魂珠麽?隻要殺死他不就能得到了麽?
這個問題江寒夜和鬼命打了三天,他也想了三天,最終判定,鬼命是有什麽陰謀的,因為他每一次都能輕鬆躲開江寒夜的攻擊,每一次他滑到江寒夜背後的時候,江寒夜都能感受到來自鬼命眸子裏的森森寒意。
“必須殺死他!”這是江寒夜腦海中冒出來的想法,這樣拉扯下去,最終會把所有人都葬送掉,必須殺死鬼命!
有了這個念頭,江寒夜便也有了孤注一擲的想法。
鬼命如同一張彌漫在天地之間,把江寒夜等人困在須彌山的一張大網,需要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或者一隻尖銳的錐子,從這張網中刺破一個洞,大家才有一線生機,否則就隻能坐等死亡的降臨。
鬼命對於衝上來的江寒夜似乎並不以為意,他那張牙舞爪狂魔亂舞一樣的幾隻蜘蛛腳不住的往外噴射著毒液,而他雙掌中間也不住的有白色的絲線射出,在江寒夜身邊製成一道道蛛網。隻要江寒夜稍稍不注意碰到那蛛網上,就會被牢牢的粘住動彈不得。
轟!
一排氣浪自鬼命的掌心揮出,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壓向江寒夜。江寒夜將身在空中一擰,躲開這氣浪,從旁向鬼命衝去,他的手掌在一瞬間發生了七次變化,捏出七個手決,這是河圖中的功法,其威力巨大。鬼命似乎沒來得及轉過頭,大概是因為江寒夜的速度太快了。
“太好了!”江寒夜暗喜,“能殺死他,太好了!”江寒夜變掌為爪,向鬼命的天靈蓋捏去。此時的江寒夜手中何止有千鈞之力,若是被他抓到,天靈蓋必碎無疑。
鬼命的速度變得遲緩了一些,他一轉身,江寒夜已經到了他身邊。
噗!
江寒夜的手抓住了鬼命的天靈蓋,這對他來說十分意外,如此輕易的就拿住了鬼命的命門,這可能嗎?巨大的驚喜衝擊著江寒夜的頭腦,他的腦袋嗡嗡的鳴響了一下,然後就感覺到手掌心處傳來一股冰冷,那天靈蓋硬如磐石一般,不可撼動,再仔細一看,那哪裏是鬼命的天靈蓋,分明是一塊石頭。
“哈哈哈,你還是年輕了些,難道還不懂我的分身之術麽?”鬼命的聲音不知為何居然出現在江寒夜的身後,他是什麽時候跑到江寒夜身後的?
江寒夜猛的轉身,就覺得眼前一陣黑霧彌漫開來,這黑霧令他幾乎要窒息了。
“嗚嗚嗚!”小白在空中焦急不已的叫喚著,似乎是在提醒江寒夜這危險的降臨,與此同時,它的動作也更加迅猛,口口爪爪都擊向鬼命的要害,不過對於鬼命來說,小白的攻擊似乎就像是撓癢癢,一點都入不得他的法眼。
江寒夜在迷霧中掙紮著,忽然間黑霧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手掌,那手掌足足有尋常人手掌的兩倍之大,一掌擊中他的胸口,江寒夜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如風中殘葉一般飄搖著墜落下來。
下麵就是行屍群落,雖然岑若秋和空正不斷的攻擊著他們,但是還是有許多可活動的行屍正不斷的往前扒拉著。若是江寒夜掉進這行屍群落裏,必死無疑。
小白嗚地一聲,丟開鬼命,向江寒夜衝去,它企圖在江寒夜落地之前接住他,並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小東西,你想走麽?”鬼命獰笑著,一把抓住了小白的尾巴,居然就像掄棍子一樣,扯著小白的尾巴在空中飛速的旋轉著。這轉速非常的快,快到小白瞬間就失去了知覺,它跟鬼命之間的差距還是太大了。
“小夜!”岑若秋看到了江寒夜的墜落,她焦急不已,百花神劍一掃,將身前的這些行屍攔腰斬斷,她倏地拔地而起,往江寒夜衝去。然而岑若秋的速度雖然快,江寒夜墜落的速度更快,本來在她發現江寒夜墜落的時候,他距離地麵就已經隻有數尺之遙了,這樣的條件下,便是電光火石隻怕也來不及。
兩行淚從岑若秋的眼眸裏流淌下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江寒夜馬上就要被下麵張牙舞爪的行屍抓住並分而食之了,或許不久之後他會變成另一個行屍也說不定。
……
呃……呃……
行屍就在外麵晃蕩著,他們身上散發出的腐敗氣息彌漫了整個河灘,令人窒息。
“他娘的,這幫子玩意兒究竟是哪裏來的?”獵戶將弓箭拉滿,瞄準一個行屍,嘣的射出一箭。這個獵戶箭法不錯,可謂百步穿楊,他這一箭正中行屍的腦門,並且由於力氣太大,那行屍的脖子都險些被扯斷了,現在他的腦袋夾著一支箭,耷拉在肩膀上,每走一步都在晃蕩著,十分的詭異,也十分的搞笑,可他就是不死。
“這玩意兒究竟要怎麽殺死啊?”準備石塊的幾個年輕人皺眉道。
“用火。”闞蒼月在他們身後淡淡的說道。
“什麽?仙姑你說是用火嗎?”張伯激動的問道。
“是的,用火。”闞蒼月道,“這些行屍,無論你們如何撕裂他們的身體,他們都會繼續前進,除非用火把他們燒成灰燼。”
“難怪了之前我們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將它們完全消滅,隻能暫時打退……”張伯恍然大悟道。
“好,快去搬柴火!”有人急忙喊道。
“可是就算用火,該怎麽做呢?”又有人犯愁了。
“是啊,他們這麽分散,沒法燒啊,難道要一隻隻的來嗎?那樣也太浪費柴禾了吧?”
“這一次,我幫你們,不過你們終究是要靠自己的。”闞蒼月說著,拉開月神弓,一隻氣箭出現在弦上,她瞄準一個行屍,嘣的射出一箭,這一箭正穿透了一隻行屍的胸膛,並順便把他身後的那個行屍也穿透了。兩隻行屍在被氣箭穿透之後,從他們的傷口處忽然散發出一陣月華一般的光芒,伴隨著這股光芒的越來越亮,他們的身體也在他們的哀嚎中漸漸的分解開來。
“啊,不愧是仙姑!”
“這是什麽法術?我也要學!”獵戶不無羨慕和渴望的說道。
“得了吧,仙姑能做到這樣子,還不知花了多少力氣呢,就你麽?”
或許是闞蒼月的這一擊,給了眾人太多的希望,他們的心情頓時就變晴朗了許多,竟然有人開始說笑了。
“好了,大家都認真!”張伯終究是個老人家,他嚴肅的說道,“我們不能老是倚靠著仙姑,必須得自力更生。現在仙姑給咱們指明了一條路,以後怎樣就看我們自己了。”
“如果是這樣,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種莊稼了?”有人異想天開的說道,“知道怎麽殺死行屍,我們可以出去開辟一塊田地種莊稼不是麽?”
“想得美,你也不看看,整個世道都變成什麽樣了,除了這山穀,我就沒再見過綠色了……”
人們爭執不休,闞蒼月將行屍一個個的消滅掉,這一次戰鬥給眾人帶來了太多的希望,也很快就結束了。
……
一條花白色的身影從行屍群中躥出,把江寒夜攔腰抱起,飛至金丹子等人所在的地方,把他放下。
“是你?”岑若秋緊隨其後落到地麵,當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時,不由得吃驚道,“老前輩!”
“嗬嗬,是我!”那個花白色的身影原來就是須發潔白,渾身髒兮兮的老乞丐。
老乞丐將江寒夜放下之後,抬頭看了那個鬼命一眼,他的目光中居然有一絲仇恨。
“你?”鬼命原本正打算笑著看江寒夜死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他皺眉看著那個老乞丐,吃驚不已,“你是誰?”
以前江湖上誰都不曾注意有老乞丐這號人物,就連鬼命都沒注意過。
“你不認識我了?”老乞丐冷笑道,“桂明,我看你真的是貴人多忘事。”
“你認識我?”聽到老乞丐喊出自己昔日的名字,鬼命更加吃驚,他努力在記憶中搜索著關於老乞丐的印象,可是無論他怎麽想,都想不出有這樣一個舊相識。
“我自然是認識你了,桂明哥哥!”老乞丐慢吞吞的說道。
一聲桂明哥哥,叫的鬼命在空中踉蹌了一下,他皺起眉來仔細看著老乞丐,過了片刻後忽然間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原來是你這小鬼,不過現在似乎該叫你小鬼了,是不是,闞蒼山?”
老乞丐嘿嘿冷笑著,他用拐杖指著鬼命冷笑道:“桂明,當年枉費我們全村對你赤城相待,沒想到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若不是那時我正躲在角落裏,隻怕也遭你毒手了。”
“嘖嘖嘖!”鬼命咂舌,“真是緣分,天意,沒想到當日漏網之魚,今天居然也能在我麵前蹦達了……不過小山,似乎你混的不怎麽樣,否則怎麽會變得這麽滄桑呢?”
麵對鬼命的嘲笑,闞蒼山並沒有介意,他隻是冷笑道:“每個人都有一條適合他走的路,我闞蒼山這輩子在武道一途上沒有什麽天分,但是在鬼道上卻有自己的天分,我現在是術士,不是武者。”
“術士?”鬼命笑道,“那又怎樣?不管你是術士還是武者,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吧,你能鬥的過我嗎?打打鬼還差不多吧?哈哈哈哈!”
“嗬嗬,我是鬥不過你,不過有人能鬥得過你,我隻要拖住你便可!”闞蒼山冷笑道。
“什麽?”鬼命神色一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怒目而視,盯著闞蒼山,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這股恨意似乎是從六十八年的記憶中複蘇起來的,讓他整個身子都變得冰冷。
“鬼命先生,我才離開幾日,怎麽你就做出這等事來?”闞蒼山沒說話,洛行雲的聲音卻出現在鬼命身後。
鬼命倏地轉身,看著洛行雲道:“你不是回去閉關了麽?”
“笑話,這樣關鍵的時刻,我怎能隨便閉關?我就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你竟然也相信?”洛行雲冷笑道。
洛行雲離開須彌山回血魔神宮辦事,他接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正逢江寒夜落敗。
“是誰告訴你這裏發生的事的?”鬼命詫異,也不怪他驚訝,因為整個須彌山在他開始行動的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行屍的海洋,除了被關在地窖裏的那些人,其他的人全都變成了行屍,便是血魔神教那些暫時未曾變化的弟子,也早已感染了瘟疫病毒。
“是我。”闞蒼山在地上冷冷的看著鬼命說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況且我們術士也不是以戰鬥見長,可是洛教主卻未必不是你的對手,你要傷害他唯一的兒子,這件事我想還是早早的通知他比較好!”
闞蒼山的話語激怒了鬼命,功敗垂成使得鬼命惱羞成怒,他怒吼一聲,忽地化作一團黑霧向地麵的闞蒼山等人衝去。
闞蒼山立刻將拐杖丟開,手躡咒訣,嘴裏念念有詞,這時忽然間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個半透明的靈魂體,他們成群結隊的向鬼命圍攏過去。
“你以為我闞蒼山就是那麽輕易就能被你占到便宜的人麽?”闞蒼山冷笑道。
鬼命的眼睛裏忽然閃過一絲陰仄仄的微笑,這讓闞蒼山心裏一凜,他忽然間說道:“不好,洛教主小心!”
果然,闞蒼山話音未落,鬼命已經將身一轉,整個人如電光火石一般衝向洛行雲,在瞬間砰砰砰向他打出七七四十九拳,拳拳都打在要害部位。
闞蒼山本來距離鬼命就很近,再加上鬼命的拳頭十分之快,因此一時間他竟躲避不及,硬生生被鬼命從半空中打落到地上,掉進行屍群裏。
“哈哈哈,便是洛行雲又能奈我何?”鬼命見洛行雲掉進行屍群裏,不由得仰頭狂笑道,“從此之後,天下之間便唯我獨尊了!”
然而鬼命的笑容還沒持續太久,就聽到地上傳來嘭的一聲巨響,無數斷肢殘骸被人從地上擊出,化作漫天的血雨,而洛行雲則如一隻飛鷹一般從地麵衝出,裹著腥臭的氣味向鬼命衝去。
在半空中,洛行雲祭出鐵扇,那扇子化作一道弧形彎刀,向鬼命的腰際砍去。
洛行雲與鬼命的修為本就不相上下,他們之間的這場戰鬥可謂勢均力敵,鬼命見那鐵扇打來,不得不慌忙躲避。